第27章 章節
,他便沒有機會下手偷,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那個裝着字據的褡裢。店小二看累了,睡了過去。李十萬換到靈床前驚醒了他,趁着趙福推窗,風吹滅了油燈的關口,他爬到于鐵疙瘩的腦袋那裏,躺在地上一口一口地吹蒙臉紙。吓跑了守靈人,他從靈床底下爬出來,拿起來李十萬忘在椅子背上的褡裢,從裏面掏出來自己寫的字據和十幾兩紋銀,大搖大擺地從門出去了。
店小二坐在王老蔫家的屋頂上,從懷裏掏出來那張字據,仔仔細細撕碎了順着風揚了。心裏堵着的疙瘩吐了出去,他頭枕着手臉朝天躺在房頂上,頭頂上的星星一顆比一顆亮。天窗裏傳來王老蔫說話的聲音,店小二天天在這裏看,聽動靜就知道這兩口子還沒睡着。
彭氏坐在燈前繡花。
王老蔫說:“怎麽還不睡?”
“睡你的。”
“你看你,為那麽一句話還值得記一天的仇?”
“入不了耳的話,就得用心裝着。”
“那不是話趕話嗎?”
“順耳的怎麽不話趕話地往出跑?”
“好聽的我說的還少啊?”
“你說啥好聽的了?”
“我到底說啥不好聽的了?”
“你不是要拎着腿把我賣了嗎?”
“唱戲就得有唱紅臉的也有唱白臉的,戲詞當真不得。”
“我怕你是假戲真做!”
“天地良心!你過門這麽多年,我啥時候對你藏着掖着過?我花在你身上的錢,打你這麽高個金人都夠了。我就是想拎着腿把你賣了,誰買得起啊?”
聽他這樣說,彭氏不說話了。過門這麽多年,王老蔫确實待她不薄。看她消了氣,老蔫說:“你還讓我下地把你抱上來?”
彭氏白了他一眼坐到了床上,從懷裏掏出來那張字據遞給王老蔫說:“你收着。”
“怎麽沒畫押?”
“那小子賊精,非要我脫了衣服才按手印。我寧可損了銀子也不能丢祖宗的人。”
王老蔫心裏別扭,夾裹着酸味的話直往上拱。
“話是這麽說,誰知道真假?那小子可是光着屁股在櫃子裏躺着呢。”
彭氏一頭撞在王老蔫身上,撞得王老蔫身子往後一仰,腦袋“咚”的一聲磕在牆上,疼得他叫了一聲“娘”。彭氏吓得兩手抱住他的腦袋,看到哪也沒磕破皮,她兩手一甩,坐在那裏哭開了。
“老蔫,咱倆是夫妻,夫妻是一條命,你理當替我說話。怎麽跟他一起作踐我?就是人間沒有人要,我也不能到陰間引鬼來相看。你這麽說,就是不想讓我活了,我碰死去!”
彭氏下地就往外走,王老蔫一把拉住了她:“行了,行了,深更半夜的,不怕別人嚼舌根子?”
彭氏抽嗒地用衣袖擦着眼淚:“是你讓我把他往躺櫃裏引的,事情成了你又反咬一口。”
“我也沒說別的啊。”
“你還想說啥?”
王老蔫不跟她糾纏了,他仔仔細細看了一遍字據說:“這是他親手寫的,按不按手印都是憑證,就是上了衙門也不怕他抵賴。”
彭氏聽他這樣說,不哭了,她問王老蔫:“你跟李十萬到底是誰欠了誰的錢?”
“他欠我的呗,老賬一共二十五兩。我跟他說了他要是幫我把店小二治了,那賬就一筆勾銷。”
“你跟他說死人那件事了?”
“那事能說?我只說那小子賊性太大,得收拾收拾。沒想到李十萬錦上添花,還訛了他一年的工錢。便宜了那老小子!”
兩人正說着話,屋頂上瓦片一陣亂響,他們擡頭往天窗上看,看到一張烏黑的臉趴在天窗上,沖他們呲着一口白牙嘿嘿地笑。彭氏喊了聲“娘哎”一頭紮到床上,用被子死死地裹住了腦袋。王老蔫拎着燒火棍子跑出去,他看到黑影在屋頂上跑過去,從屋脊後面跳了下來,王老蔫追到那兒黑影已經不見了。王老蔫屋前屋後一通找,什麽都沒看見。房間裏傳來彭氏的尖叫聲,王老蔫拎着棒子跑回去,一個黑影從窗子裏蹿了出去。彭氏蒙着被子蜷在床上,李十萬掀開被子,彭氏濕漉漉的腦袋上全是冷汗。
王老蔫問:“看見人了嘛?”
彭氏哆嗦着說:“看見了。”
“誰?”
“臉上漆黑一片,看不清楚。”
王老蔫第一個想到的是店小二,他拿着棍子直奔竈房,彭氏不敢自己在房間裏呆着,戰戰兢兢地跟着他去了。
竈房裏黑着燈,店小二合衣在鋪上睡着,看樣子睡得很熟,王老蔫用油燈照他的臉都沒有把他晃醒。王老蔫仔細查看他的臉。他的臉上很幹淨,一點兒沒有鍋底黑的印記。
王老蔫和彭氏走了,四周靜下來,小二悄悄睜開一只眼睛,看确實安全了才把另一只也睜開。店小二在屋頂上弄出來那麽大的動靜,本想調虎離山,把那張字據弄回來。老虎倒是出去了,可是他想要的東西沒有留在屋子裏,白白地折騰了一場。店小二越想越生氣,他跳下床,把扔到床底下的一塊帶毛的黑豬皮掏了出來。豬皮被剪成了面具的形狀,上面摳了三個洞,店小二把它蒙在臉上,沖上屋頂一陣狂跑,瓦礫“稀裏嘩啦”地掉下來。王老蔫再次從房間裏沖出來,除了一地的碎瓦,人影都沒見到。
王老蔫大聲喊:“小二!小二!”
好一會兒店小二才從他睡的房間裏出來,他睡眼惺忪地問:“啥事?”
“進來賊了!”
店小二一下警醒了,轉身抄起一根棒子大聲問:“哪呢?在哪呢?”
王老蔫說:“跑了!”
店小二問:“丢啥了?”
“沒丢啥!”
店小二問:“報官?”
“不報官。”
“讓我幹啥?”
王老蔫滿腹狐疑地盯着他,店小二瞪着一雙小眼睛鎮定地看着他。
“睡去吧。”王老蔫說。
店小二趿拉着鞋回屋去了,王老蔫貓着腰把碎瓦塊一片一片地撿起來,他不時停下手斜着眼睛往店小二住的房間裏瞟。
拾柒 告狀
趙福心神不寧地回到雜貨鋪,一路上總是覺得身後有人跟着,他把店門緊緊地關上,還是覺得後背發緊,轉身回眸之間,總能看到秦氏穿着一身白衣服的身影立在牆角,她滿臉青腫,滿眼哀怨地看着他。趙福驚出一身冷汗,定睛看四壁空空什麽都沒有。趙福心驚肉跳地在屋子裏坐不住了,開門跑出去。月光清澈,街上寂靜無人,趙福不知道該去哪兒?他在街上漫無目的地走着,猛一擡頭,發現自己站在了坐地虎家的門口。他問自己:“到這來幹啥?”沒有人回答他,他往前走了幾步,想仔細看看坐地虎家的門。
突然有人緊跟着在他的耳根旁邊問了一句:“你到這來幹啥?”
趙福頭發根“嗖”地站起來了,眼前一黑差點坐在地上,緩了好一會兒睜開眼睛,看到身邊什麽人都沒有,他往前走了兩步,想扒着門縫往裏面看看說話的人是否在裏面。他一只腳剛落地,“噗”的一聲悶響,趙福身子摔進半腿深的坑裏面,濺得屎尿橫飛。趙福喊了聲“救命”就再也擠不出來聲了。
坐地虎和窦三旺聽到動靜披着衣服跑出來,聞到撲鼻子的臭氣,看到地上躺着一個渾身髒污的人,把燈籠舉到跟前認出來這人是趙福,趙福臉色蠟黃兩眼上翻,手腳一通亂刨。坐地虎打不得罵不得,“呸呸”地啐晦氣,趙福趴在地上腦袋“咚咚”地在地上磕。
“夫人饒命!夫人饒命!”他嘴裏呻吟着。
坐地虎吼了一聲:“這是幹啥?”
聽到她的聲音,趙福越發磕頭不止:“我跟你水米無交,你為何窮追不舍索我性命?”
坐地虎一愣罵道:“報喪哭錯廟門了吧?”
趙福渾身顫抖難以自持,額頭不住往地上撞,窦三旺往起拽他。坐地虎嘴裏罵道:“就算有錢難買靈前吊,你也別把我家當墳丘子!”
“救我!救我!”趙福已經軟得拎不起來了。
窦三旺從院子裏推出來獨輪小推車,坐地虎把一領草席扔在上面,夫妻倆把趙福扶到車上從外面鎖上門推車走了。
太白從牆角閃出來,手腳并用把地上的閃人坑填死了。窦三旺夫妻倆回來,臭氣還在坑沒了,兩人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開門進屋,看見金寶睡在床上,房間裏沒有被翻動過的痕跡。
連着幾日坐地虎被抓不着的鬼折騰得幾乎瘋癫,窦三旺在家一晚就平靜一晚。坐地虎心裏害怕不想讓窦三旺走,可是窦三旺不去鄰村買面粉回來,饅頭店裏的生意就斷頓了。白天有買賣分神好說,晚上坐地虎渾身的肉都繃緊了,幾乎夜夜失眠。白天還要賣力氣揉饅頭做生意,她終日昏頭脹腦,脾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