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章節
全了我,我也成全你,那五十兩銀子的收據我給你簽字畫押。”
彭氏冷笑:“該晴不晴,該雨不雨,你說話跟放屁一樣。”
店小二說:“放屁怎麽了?大娘你就是放個屁我也用手心捧着。”
彭氏臉臊得通紅,低聲罵道:“賊胚!我咒你嘴上長碗大的疔瘡。”
“咒吧咒吧,我這個人記德不記仇。”
彭氏氣得嘴唇直哆嗦。
店小二和顏悅色:“人為難誰都不該為難自己,大娘這麽招搖的身子守着那麽截豬食槽子,我都替你虧心得慌。”
彭氏抄起一只粗碗朝店小二砸過去,店小二伸手接住了。
“扔得好,再來一只!”
彭氏抄起擀面杖朝店小二砸去,店小二一把拽住擀面杖的另一頭,彭氏往回拽他不撒手,兩人你推我搡。
店小二嬉皮笑臉地說:“有這擀面烙餅的勁,不如偷着一回鐵匠。”
彭氏猛一松手,這店小二四腳朝天摔在地上,鍋碗瓢勺一陣亂響。
王老蔫聽到動靜跑進來,看此情景額頭繃起了青筋。
他手指哆嗦着指在店小二的鼻尖上:“卷鋪蓋給我滾!”
店小二爬起來整理好衣襟說:“爺爺早就吃膩你家草料了,結清賬我拍幹淨屁股走人。”
“我給你結賬。”王老蔫說完轉身往外走。
店小二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愣愣地盯着王老蔫的後腦勺,幾天沒留意老爺子的頭發白了近一半。
王老蔫走進賬臺,打開錢匣子掏出來店小二的工錢拍在櫃臺上。
“畫押。”
店小二不拿錢也不畫押:“把那五十兩一起結了。”
盡管王老蔫有準備,心尖還是疼了一下,他動作緩慢地從櫃角裏拿出來銀包,從裏面掏出來五十兩紋銀,他把銀子挨個拿起來仔細撫摸一遍,摘心牽肝滿臉痛苦地推到店小二跟前。
店小二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這不是銀子,而是從鐵公雞身上拔下來的毛。
王老蔫從懷裏掏出來店小二親手寫的那張字據,把印泥推到他面前。
“按了手印趕緊滾,小心我反悔。”
店小二一只手摟過銀子,一只手按着印泥在字據上畫了押。
王老蔫把字據上的手印吹幹了,疊好放進懷裏說:“咱倆兩清了,從今往後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井水不犯河水。”
沉甸甸的銀子揣在懷裏,店小二害怕這是一場夢,醒來落得一場空,他卷起鋪蓋匆匆忙忙離開了王家酒館。店小二站在鎮口東張西望不知何去何從,幾個男人從他身邊走過去,聽他們的話是要去河對岸的德慶縣找活幹,店小二不遠不近地跟上了他們。
河邊的渡船已經坐了一半人,這幾個人上去後船就滿了,店小二孤零零地站在河岸上,看着船遠去了。河岸很寬,渡船一時回不來,又有三個人聚集到岸邊,看穿着也是外出打零工的。看看天日頭已經不低了,幾個人拿出來幹糧吃。
為首的瘦高個問:“誰有酒?”
男人們紛紛搖頭。
瘦高個問店小二:“你帶酒了嗎?”
店小二說:“我連幹糧都沒有,更別說酒了。”
瘦高個把手裏的烙餅扔給他一張,店小二接過來狼吞虎咽地吃起來。
瘦高個說:“掏錢買壺酒吧。”
聽到“錢”字,店小二心裏激靈一下。
“我沒錢。”他說。
瘦高個伸手到他懷裏掏,動作非常利落。店小二知道遇到打劫的了,拼命反抗。幾個男人,三下五除二把他身上的銀子全都掏出來。
店小二高聲喊叫:“拿銀子不如拿我的命去!”
瘦高個把店小二扔在地上的餅揀起來,全部塞進他的嘴裏,把他的腦袋使勁按進褲裆裏,用繩子索了扔在草窠裏,讓他獨自玩老頭看瓜。
店小二憋得氣喘如牛,眼睛往外鼓,他聽見渡船過來,幾個歹人上船,船劃槳走了的聲音。店小二想哭,嘴被餅塞着哭不出來。他拼命蠕動身子往前滾,身體被草根石塊紮得鑽心地痛。不知道過了多久有路人走過來,店小二拼盡最後一點力氣使勁掙紮。過路的是一個老頭,看此情景幫忙解開他身上的繩子,把他的腦袋從褲裆裏掏出來,店小二摳出來嘴裏的餅恨恨地摔在地上。
老頭問是何人把他團弄成這樣?店小二揮手讓他走開,老頭一步三回頭地走了。店小二想自己的去處,他衣食無着身無分文,只能厚着臉皮回王老蔫酒店去。
看到店小二回來,王老蔫和彭氏都吃了一驚,店小二不容他們說話,“撲通”一聲跪下,把自己罵了個體無完膚。聽到他身上所有的銀子都被搶光了,王老蔫恨得連連跺腳:“金鐘埋到了土裏,飛不上天也敲不出來聲響。我的銀子揣在你懷裏,還沒捂熱就奔去給別人養家糊口去了。小子,咱倆恩怨已了,我不是你爹,管不了你的前程,自己奔命去吧。”
店小二磕頭如搗蒜:“爺爺你留下我,下輩子我托生做你的兒子,報你的恩。”
王老蔫說:“我情願絕戶,也不養孽種。”
“白幹三年不要工錢,你給我口飯吃就行。”
王老蔫心裏一動,剛才他還在為找夥計犯愁,店小二再懶,店裏的活已是輕車熟路。現在他跪求上門,發誓三年不要工錢。這才是兜着豆子尋鍋炒,熱鍋自己來了。
王老蔫心裏打着小盤算不吐口。
店小二火上加油越說越旺:“孫行者壓在太行山下,只有你老這個觀音菩薩能揭了封皮放我出來。”
彭氏不願意王老蔫留下這個魔障,給丈夫使眼色,王老蔫不看她,彭氏生氣了一甩袖子進了後廚。
王老蔫問店小二:“你看我是記吃不記打的人嗎?”
店小二說:“爺不信我,我給你簽字畫押立字據。”
他拿過來紙筆三下兩下寫了字據,王老蔫看着字據說:“加五十兩銀子的保證金。”
店小二說:“哪讨五十兩銀子來?就锉了骨頭我也交不上。”
“寫個借據。”
店小二急了:“好好的怎麽就欠你了?”
“頭晌我給你的五十輛銀子是實的,你押給我的五十兩銀子是虛的,我要一個保證。你要是安分守己不給我添堵,三年以後,當着你的面我把借據燒了,你我兩不欠。三年當中你給我使一次壞,我就拿着借據上衙門告你,索回這五十兩銀子。”
這才是豬羊走進屠家,步步都是死路。店小二走不得留不下,跪在地上哭得鐵佛傷心石人墜淚。
王老蔫不耐煩:“這是飯館不是靈堂,要哭到別處哭去。”
店小二嗚咽着說:“有錢得生無錢得死,我只能奔陰間去了。”
王老蔫乜斜着眼睛看着他不說話。
“爺爺,小子無能,從今後更名換姓,換爹換媽換祖宗,你賞我口飯吃吧。”
王老蔫手一揮說:“我不和你磨牙費嘴,走!趕緊走!”
店小二跪在地上不動地方。前面進來了人大呼小叫地喊:“掌櫃的,熱酒上菜,吃了我們還要帶着幹糧趕路。”
見來了生意王老蔫急忙往前門臉走,店小二站起來跑在他的前面,手腳勤快地抹桌子搬凳子招呼客人。王老蔫想轟他走,眼下沒有人手,不能放着銀子不往錢匣子裏劃拉,等飯口過去再說。
今天的客人很多,王老蔫兩口子在後廚煎炒烹炸,店小二忙着上菜撤桌。關門以後,王老蔫和彭氏回上房了,店小二吃了點剩飯,把店鋪收拾幹淨回到小屋裏躺下,心裏憋屈得翻來覆去睡不着,他越想越蹊跷,本來是占了個大便宜,怎麽眨眼之間就被扒得差點光屁股了?平陽縣從來沒聽說有劫道的,怎麽偏偏讓自己押寶趕上了?看來這銀子也勢力得很,誰倒黴就棄誰而去。王老蔫做的套?想到這店小二一下坐起來,看着窗外發愣。想了一會兒,他搖搖頭重新躺下。王老蔫老得都掉渣了,沒膽量沒力氣,更沒本事招呼這樣的火爆之事。母兔生崽的時候要打一個深洞,生完崽子出來,它把洞門用屁股蹾得不留一點縫,每次喂完奶也照樣把洞夯瓷實,如果兔崽子在滿月之前見了風就會變成瞎子。店小二覺得自己就是那只母兔子,他要閉緊口、深藏舌,把心思埋在肚子裏,等待時機把那張簽字畫押的字據偷出來銷毀了,只有這樣才能吐出來一肚子的窩囊氣。
王老蔫也沒睡,他拎着食盒子和酒去了李十萬家,李十萬把五十兩銀子交還給他。
李十萬說:“字據上畫了押,銀子也跟着回來了。”
王老蔫說:“計是好計,只是天在上頭看着你呢。”
李十萬說:“我不虧心,随他看去。”
王老蔫“嘿嘿”笑:“你得十兩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