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章節
,我得一個不付工錢的夥計。”
李十萬說:“我得的是銀子,你得的是債,那小子狼不吃狗不攆,還是早點打發了好。”
王老蔫:“窮得嗤騾子氣了,他起刺我把他鋪蓋卷扔出去。”
李十萬:“吹牛!不是我下手,五十兩銀子早飛了。”
“那是!那是!”王老蔫滿臉是笑。
“財有兩種取法,有善取有惡取。做得妙才是手段。我用全部心思的一個角就能把那惡狗制得如同孟獲被孔明七擒七縱一樣心服口服。”
王老蔫連連點頭,他從食盒裏拿出來一碗走油鳝魚,一碗紅焖肉,一大盤炒面筋,一壺燒酒,兩人喝起來。
李十萬說:“老蔫,你該告訴我為啥了吧?”
王老蔫說:“銀子進了你褡裢,閑事還是知道得越少越好。”
“別光喝酒,動動筷子。”李十萬迎合着他。
王老蔫說:“外人吃了傳名,自己吃了填坑,這是專門犒勞你的。”
李十萬說:“空嘴喝酒沒意思,咱們賭一局。”
拾玖 出喪過誡
韓則林贏了官司,心裏十分高興,白天他撅着屁股在田裏耪地,晚上垂着腦袋在彩荷身上耕田,六十歲的體力到底跟不上興致,十次勞作倒有九次折了犁。韓則林折騰累了就把女人忘了。彩荷被撩撥到半空中突然摔下來,活不得死不成,不由得一個細節一個細節地想滿生的好。廚房裏的滿生眼睛瞪成了兩盞燈,他周身發熱,欲火難耐,心裏明白這樣熬下去早晚有一天他會瘋了。幸虧彩荷清晨總會像蜻蜓一樣,飛出來點水般地跟他糾纏一番再匆匆飛回去。滿生看着自己的懷抱,總不相信她在這裏躺過。
滿生不甘心這麽過。他也明白他這是隔着鍋臺上炕,非常危險。危險也要賭一把,籌碼是他親眼目睹了韓家父子杖斃兩條人命。要一個妾和保父子兩條命孰重孰輕,東家心裏應該比誰都清楚。可是分一股家産給他的事,東家絕口不再重提。滿生旁敲側擊,東家揣着明白裝糊塗,滿生十分氣惱,張嘴說話就戗着茬。
馮氏罵他:“你濁了運吧?說出來話能臭死人!”
韓韬目光陰郁地看着滿生不說話。滿生雖憷他,可是他知道這個家的鑰匙還輪不到挂在他的腰帶上。東家老馬嘶風,雄心未退,斷然不會把田産錢財交給兒子處置。滿生眼睛瞄着東家,東家的眼睛瞄着地裏新種的二茬莊稼。這一天滿生借着到菜地裏摘菜繞到大田邊,韓則林倒背着手站在田埂上,手裏拿着一把在地裏撿的野菜。
韓則林從滿生挎着的菜筐裏拿了一根黃瓜夾在腋下抹了一把,“喀嚓喀嚓”嚼着。
他說:“棉花地裏帶着種的青豆快熟了,你跟我去把那熟了的先剪回家來。”
韓則林和滿生一前一後在田埂上走着,綠油油的莊稼一棵挨一棵站在散發着酸甜氣味的泥土裏,韓則林深深吸了一口氣:“好聞!”
滿生叫了一聲:“大伯父。”
“嗯。”
“你說過要分一股家産給我。”
韓則林腳步停頓了一下,沒有說話。
“給我塊地吧,瘦點不怕。”滿生說。
肚子裏的火蹿進了嗓門眼,韓則林咳嗽一聲說:“人還沒入土安葬,不該提這事。”
滿生說:“不提就沒了,你得給我個保證。”
韓則林說:“我就是保證,我活着就有你的地。”
滿生看着韓則林沒說話。
“不信我?”
滿生點點頭。
“鄧恩那塊地給你。”
滿生依舊不信。
韓則林說:“鄧恩雖是親戚,可是他不姓韓,地給你是那地就從來沒離開韓家的門。”
滿生疑惑地看着他。
“既是一家人就不必分那麽清,地放在一塊種着,年底分糧給你。”
滿生的弦立刻繃緊了:“我要自己種。”
韓則林說:“還是不信我。”
“把地契給我,我就信。”
“時機不到。”
“啥時機?”
“我怕你跟媒婆子一樣,不打發你個喜歡,你會四處破敗我。”
“事情漚在肚子裏,就是爛了肚腸我也不會說出去。”滿生賭咒發誓。
韓則林冷笑:“如今這年景兒子不怕爹娘,百姓不怕官府,你憑啥怕我?”
滿生說:“我的日子攥在你手心裏。”
韓則林看着他半天沒有說話。
晚上吃過飯,韓則林把韓韬叫到房間裏,把白天滿生在地裏跟他說的話告訴了兒子。韓韬陰沉着臉說:“饑寒起盜心,溫飽思淫欲,這個王八蛋饑飽都難處置。”
“你說咋辦?”韓則林跟兒子讨主意。
韓韬說:“熱黏糕粘手上了!”
陰歷初三鄧恩出喪,六十五歲的鄧恩無兒無女是個光棍,韓則林為了障眼,讓韓韬給鄧恩穿孝,韓韬一百個不願意。滿生走過來,他手裏捧着滿滿一大碗米飯,飯尖上插着三根筷子,每根筷子頭上纏着一個棉花球。韓韬接過滿生手裏的倒頭飯,把它放在棺材頭上。
滿生不知道他要幹什麽,韓韬拽過來一件孝袍套在滿生身上,給他腰裏纏了根孝帶。
韓韬說:“你給他摔盆吧。”
滿生一怔。
韓則林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快刀割不斷的親眷,你給他送終,好處就是你的,那塊地不薄啊。”
滿生明白他說的地是哪塊地,挂孝摔盆算什麽?別說鄧恩照顧他跟爹差不多,就是沒有這個好,為了河邊的肥田,做孝子把頭磕出血了都應該。只是他不相信韓家父子。韓則林把一塊肥肉吊在鄧恩的鼻子跟前饞了他十幾年,看得到聞得見就是進不了嘴。鄧恩咽下最後一口氣的時候,肚子裏清湯寡水跟娘胎裏生出來一樣,撇不出來一滴油腥。匠人把棺材蓋蓋上了,滿生“撲通”一聲跪在棺材頭前。匠人往棺材上砸釘子,滿生大聲叫:“爹躲釘!往東!”匠人釘第二顆釘子,滿生大聲喊:“爹躲釘!往西!”摔盆的時候,滿生兩只手捧着瓦盆看着棺材,像聽見了什麽,他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放下瓦盆走過去。他用手敲了一下棺材,又敲了一下,連着敲了三下。周圍的人不知道他要幹什麽,都看着他。滿生半閉着眼睛,把耳朵貼在棺材上聽着裏面的動靜,像聽到了什麽,他不住地點頭。韓則林身上的汗毛“嗖”地立了起來,他看了一眼韓韬,韓韬緊張地看着滿生。
滿生粗黑的眉毛擰在一起,先是嘴角哆嗦,緊跟着身子也哆嗦起來,他吐出來一句話:“地……我的地……”
韓則林大驚,女眷們吓得往男人的身後躲。
滿生的聲音變了調:“欺心……欺心……做鬼我也讓你逍遙不成……”
韓韬舉起來打狗棍子照着滿生的腦袋給了一下,滿生兩腿一軟癱倒在地。
彩荷跑過去蹲在他身邊大聲叫:“滿生!滿生!”
滿生慢慢睜開眼睛看着彩荷,韓韬的臉出現在彩荷的身後,他手裏舉着打狗棍。滿生的眼睛裏滿是驚恐,扯袖子遮住臉叫道:“別打我!別打我!”
韓韬說:“沒打你,我打的是鬼魂。”
滿生像突然醒過來,他翻身坐起來愣愣地看着周圍問:“怎麽了?”
韓韬說:“你被鄧恩纏住了。”
滿生的臉一下白了,他摘下孝帽,脫下孝袍,說死說活不給鄧恩摔盆。韓則林說:“就這麽一下,你盡了孝,該是你的肯定是你的。”
滿生咬咬牙站起來,捧着喪盆狠狠地摔在地上,他領着杠夫們擡着棺材往墳地去了。
白天的情景讓韓則林心裏又驚又怕,他說:“請人驅邪吧。”
韓韬說:“爹,你說冤魂為啥不沖我來?”
韓則林說:“你陽氣盛。”
韓韬搖搖頭:“不是我陽氣盛,是滿生陰氣重,他在借屍還魂勒索咱家。”
韓則林:“滿生?”
“要真是鄧恩的冤魂,他怎麽不索命反到要地呢?”
韓則林眨巴着眼睛想着。
韓韬說:“畫鬼容易畫人難。”
“滿生是個悶嘴的葫蘆,沒這心思。”韓則林搖搖腦袋。
韓韬說:“爹,悶嘴葫蘆的肚子裏有籽。”
韓則林問兒子:“你說咋辦?”
“封他的嘴。”
“那塊地可是用兩條命換回來的!”韓則林不甘心。
“人要是貪起來,給他多少地也封不住他的嘴。”
“別叫我着急行不行?”韓則林急了。
韓韬說:“穩住他,容我細想辦法。”
貳拾 賭局
店小二回到店裏的前幾日,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話說得少,活幹得多,手腳勤快得叫王老蔫對李十萬感激萬分。
“凡人不可貌相,塵埃中有英雄。”李十萬得意洋洋說。
王老蔫說:“說你胖你就喘。”
“鎮子裏這些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