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完結

成月找了個家教帶,她教一個六年級的小姑娘語文和英語,小姑娘倒也還算聽話,只是正趕上貪玩的年紀,學一會兒就嚷嚷着要畫畫。

她喜歡畫畫,并說她以後一定要當個畫家,那是她的夢想。

成月看着她那雙烏溜溜的眼睛,不好多說什麽,最後和她約定,如果完成了規定的任務,她就和她一起畫畫。

小姑娘很開心。

過了年,因為趕上疫情嚴重,學校也推遲了上學時間。成月倒樂得不被管束,平日裏仍然和溫盞窩在屋子裏自習,閑下來的時候就和鐘尋聊天。

她教的小姑娘也漸漸和她熟悉,有時候談起自己的夢想,小姑娘總是一副篤定的語氣。

好像未來一定是她想的那樣,或許還要更好。

成月跟着小姑娘重拾了畫畫這一愛好,小時候她有一段時間沉迷于畫畫,也曾想着用圖畫來展示她看到的世界,但最後她還是選擇了文字。

過年窩在出租屋裏的日子很安穩,但想起疫情,成月仍然覺得心裏沉甸甸的。

不過政府已經出臺相關措施,專家也在研制藥物,一切都在慢慢變好。

成月趁着這些日子空閑,把專業書又翻了一遍,把歷年真題也做了一遍,心裏慢慢踏實下來。

她從未覺得未來離她這樣近過,她期待卻又恐慌未來。

溫盞倒是不緊不慢的,有時她甚至還要在床上癱幾天刷視頻。

又過了兩個月,天氣漸漸回暖,時州重新有了些綠意,疫情已經步入尾聲。

各大高校早就已經開學,街上仍然有不少人戴着口罩。學校裏的活動陸陸續續開展着,一切都在複蘇。

只是可惜了那些在疫情中死去的人們。

學工辦的老師們又恢複了往日的面孔,客氣卻不容拒絕地安排成月他們去做事,大都是一些無聊又費時的事。熟識的老師又安排給她一個課題,成月推阻不得,整日在校園裏奔波。

學弟學妹們用清澈的眼神看着她,成月不好意思安排他們去做那些吃力不讨好的事,只能盡力讓他們跟着自己學點東西。

溫盞仍然安安靜靜在準備考研,成月有時路過某間空教室看到她,看着她低頭認真讀書的樣子,會有些羨慕。

但她想試試另一條路。

到了五六月份,天漸漸熱起來,就沒多少人記得頗有些兵荒馬亂的年初了。

人們繼續為前途奔波,人都是往前看的。

成月忙得焦頭爛額,她在報名參加各大高校夏令營。有時候夜裏做夢,她都能緊張得突然驚醒。她從來不是那種能夠站在臺上侃侃而談的人。

倒是鐘尋閑了一些,總是和她打電話聊天,幫她打聽各種信息。

鐘尋不準備考研,他跟着某位老師在劇團裏工作,前途好像并不像成月那樣未蔔。

到了七八月份,就是往各大高校奔波的時候了。期間她和鐘尋在京都見了一面。

那時她正在參加京都某個高校的夏令營,抽空和鐘尋一起出去。

她仍然緊張,仍然不自信,害怕自己會失敗。好像同兩年前沒什麽區別,但又有些不一樣了。

鐘尋在一旁走着,安靜地聽她說她那些顧慮,卻給了她一個擁抱,輕輕說了聲加油。

成月被他抱在懷裏,心漸漸安定下來。

然後回到人群裏,踏上了往南方的某個高校去的火車。

她的确長了不少見識,夏令營裏有太多大牛,随便拿出一個人的履歷表都足以讓她驚訝一整天。但她所結識的大多數人,仍然是那些好像成就并不怎麽突出,卻很努力,讓人覺得溫暖的人。

她從來沒有妄想過成為一個很厲害的人,只要能讓自己活得舒服就夠了。

再然後,她拿到了幾個學校的優秀營員,以及心儀學校的offer。

一切順利得讓人不敢想象,但成月知道,這些都不算什麽。

她回到學校,繼續做老師們安排給她的事,九月份末就要公布保研資格,老師們常常以此為由,讓她幫忙做事。好像如果不做,到時候他們就不會選她。

身邊的同學都用羨慕的眼光看着她,好像她一定能被保走一樣,她的頭更低了。宿舍裏的白玉音和樊星雨有時會對她冷嘲熱諷,成月看着她們,卻覺得能夠理解。

但她們并不理解她的處境。

保研資格結果出來的那天,成月并沒有看到群裏的通知,她先是走在路上,看到溫盞對她欲言又止,又嘆了口氣。

她的心沉了沉,看了手機上的通知,徑直往院長辦公室走去。

一路上她心中就只有兩個字,果然,果然。

她想冷笑,卻已經懶得做表情了。

辦公室裏,院長仍然用那副溫和的面孔對着成月,他面容和藹,苦口婆心地對成月說:“你保不上的。”

成月直愣愣地站在他面前,很平靜地問他:“為什麽?”

“這是老師們決定的,你學生工作這塊做得不夠好,相比來說,另一位同學做得更好一些。”院長冠冕堂皇地說着這些話,他見慣了這種場面,早有一套自己的說辭。

他口中的另一位同學,是學生會主席,績點卻不能看,科研和課題也大都是挂名的,這些信息成月早已經聽別人吐槽了無數遍。

成月最後笑了,她看着面前這個所謂身居高位、決定許多學生前途的人,眼裏都是譏诮,說:

“到底是我不夠好,還是院長您的心中早已經有人選了呢?”

說完這句話,她轉身就走,再不回頭。

好在,這個社會,不只有一條路。

她最後是抱着這樣的念頭。

她出了院長辦公室,剛好碰見李施,就是那個當初大一時和她一起去夏令營的化學系李施。

李施正拽着身旁一個姑娘經過,看到她時悄悄對身邊的姑娘說了一句:

“都上大學了,不會還指望着只以成績定勝負吧。”她說這些話的時候,看着成月,眼裏滿是嘲諷。

聲音不大不小,成月剛好能聽到。她聽到這話,直接看了李施一眼,眼裏沒什麽情緒,李施注意到她的目光,有些心虛,拉着身邊的人快步走開了。

成月回過頭,繼續往前走。

她能說什麽呢,李施說得對。

很多年後成月回想起自己考研的歲月,也覺得那并不是一段愉快的回憶。

她比別人要承受得更多,除了前途的渺茫,還有來自身邊人的嘲笑或同情。

“你看她,浪費了這麽長時間,現在怎麽考得上。”

“其實成月本來可以……”

很多個晚上,她被心中的情緒擾得睡不着覺,最後幹脆爬起來學習。

她要打一場勝仗,她要贏。

所幸鐘尋沒有對她展露出同情的情緒,他知道這個消息後,只是臭罵了院長一頓,然後讓她好好加油。

許多個晚上,成月覺得自己要瘋了,看看鐘尋給她發的消息,她就覺得自己還能堅持住。

學習,學習,學習,不能停。你現在所做的努力都是為了逃離這個地方。

每天早上醒來,成月都會這樣告訴自己。

當然大多數時候,她沒有那麽偏執,她希望自己能用樂觀的态度看待考研。她會每天早起跑步,注意飲食,注意自己的情緒,也注意自己的身體。

簡直健康得不能再健康。

即便是上考場的時候,她也對自己說,如果失敗了,沒什麽的,她的人生沒有失敗,最起碼她還有鐘尋。

但最後錄取信息出來的時候,成月還是忍不住哭了,她趴在床上,嚎啕大哭。

她哭了一會兒,又抹了抹眼淚,給鐘尋打了個電話。

電話接通後,成月聽着鐘尋溫和的聲音,沖那邊的人咧開嘴笑了:“我贏了。”

志在必得的語氣,大顆大顆的淚珠卻順着她的面頰流下來,打濕了被褥。

成月聽着電話裏鐘尋開心的叫喊聲,習慣性地擡頭看窗外。

窗外紫色的丁香花正在悄悄盛開,枝葉随着風,在微微拂動。

再過幾個月,她就要和鐘尋一起踏上去京都的火車。

他們會有個很好的未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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