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是因為她想到小娘子不太滿意她,沒想到這麽快的找到人分權,後手還沒來得及實施!

杜嬷嬷震驚是因為她都快成府中的透明人了,她和小娘子從來未見過,剛一見面就委以重任,直接把她推到了林嬷嬷的對立面。

這是準備重用她還是借刀殺人?

在明月去院子裏通傳說小娘子要見她,說的還非常的客氣,杜嬷嬷下意識的覺得這位小娘子比她想的還要難以應付,就拿那幾句隐隐帶着威脅的話來說,杜嬷嬷就無奈的放下手上的念珠跟着明月來了,她地位再高也高不過皇帝親自分封的郡主,她有多大的能耐讓郡主“等着”她有空才召見?

如果她真的拿喬,下場估計不會比昨日被扇了十個巴掌的林嬷嬷好些,所以杜嬷嬷非常順從的跟着明月來了長樂苑。

林嬷嬷的腫脹的臉皮抽了抽,看着杜嬷嬷的眼神頓時有些不善,就算是知道杜嬷嬷是重錦推到前面來的給她搶手裏的權利的,但是到底搶的人是杜嬷嬷不是?

杜嬷嬷下意識的就想拒絕,只是擡頭就看到重錦含笑的看過來,黑白分明的眼睛卻是一片森冷的寒意,和嘴角的笑意形成了強烈的反差,尤其現在還尚未長開的臉上,竟然讓杜嬷嬷僵住了身體,微張的嘴巴也僵住了,馬上就要吐口而出的話就這麽消失在喉嚨裏。

直到重錦移開視線,杜嬷嬷才察覺到後背上已經汗濕了,幹澀的抿了下唇才欠身,“多謝小娘子看中。”

看樣子杜嬷嬷比林嬷嬷識時務多了,重錦對識時務的人很欣賞,就多說了兩句,“杜嬷嬷在小佛堂不理事時間已經長了,可能對府中的事情不太清楚,林嬷嬷,你回去就把府中的事情給杜嬷嬷交代一下,畢竟這麽多年以來都是你在掌管府中的事物。昨日出了那般的醜事,近日不宜再出什麽大事,至于青二娘到底如何處置,兩位嬷嬷回去商量下,明日再來我這裏彙報,林嬷嬷也想想該把手裏的那些事物分給杜嬷嬷打理,明日一并過來說吧。”

林嬷嬷幹笑的看着重錦,“要不要去娘子那裏彙報下?”

林嬷嬷的意思是娘子才是祁王府正經的當家主母,而小娘子現在年紀尚幼,管理府中的事物名不正言不順,林嬷嬷管理祁王府的權利就是祁王府親口允諾的,而現在要收走她手裏的一半權利是不是要去祁王妃那裏說一下?說到底,林嬷嬷還是不甘心。

重錦冷笑一聲,絲毫不給林嬷嬷留面子,“我阿娘念舊,嬷嬷管事出了這麽大的纰漏,我阿娘對嬷嬷失望沒有當面說嬷嬷一句也是顧念着舊情,嬷嬷也念着阿娘的恩情才是,若是換了別的王府出了這般的醜事,說句心狠的話,嬷嬷能不能保不保得住的性命還是兩說,我阿娘一句都沒有說嬷嬷,讓杜嬷嬷一起管理府中的事物我昨日就已經請示過阿娘了,阿娘正心煩,嬷嬷何必再拿這點小事去煩阿娘,還是嬷嬷認為我說的話不管用?”

林嬷嬷又被說了一頓,反應已經沒有昨日來的強烈了,只是還是覺得羞恥,她活了大半輩子了,到頭來居然被一個還沒有十歲的小女孩念叨?!不過想到杜嬷嬷還在旁邊虎視眈眈,僵硬着臉道,“是我的疏忽,小娘子見諒。”

重錦,“林嬷嬷近日來一直在疏忽!林嬷嬷若是暫時還學不會細心,那就學學杜嬷嬷,謹言慎行!”

重錦把林嬷嬷從頭到尾削了一遍就把林嬷嬷和杜嬷嬷攆走了。

重錦讓夏至從書房找來一本游記,又讓人把美人榻搬到外面,三月的天剛好,陽光明媚,正适合去外面曬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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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至把披風給重錦蓋上,遲疑了下,擔憂的道,“小娘子這麽說林嬷嬷,是不是不太好?”

夏至憂心忡忡,夏至也不是以前從京城帶過來的丫鬟,而是在來了錦官城之後才從牙婆手裏買來的丫鬟,自從她進府之後,就是林嬷嬷子在掌管着府中事物,林嬷嬷身邊伺候的人都能給娘子身邊的大丫鬟臉色看,夏至對林嬷嬷就有些敬畏,近些年重錦的要的東西,下面侍候的人來越來敷衍,夏至至多也只敢找當事人的場子,也不敢把火燒到林嬷嬷那裏,就是這樣,林嬷嬷有時候也不滿意,找了夏至兩次麻煩,娘子不是個能給她撐腰的,郎君耳根子也軟,林嬷嬷面上做的滴水不漏,郎君無心庶務,對這些事情從不經心,林嬷嬷越發的猖狂,小娘子身體不好,夏至從來都是小心的侍候,從來不肯把這些糟心事告訴重錦,也不認為還沒有十歲的小娘子能把林嬷嬷的氣焰壓下去,只一直以來也就只有避其鋒芒。

現在看着重錦連番敲打着林嬷嬷,夏至心裏痛快,也有些擔心,她下意識的就認定,林嬷嬷不過這樣的罷休,小娘子這麽說她,會不會讓林嬷嬷暗中使絆子?

重錦閉着眼慢慢的笑了下,睫毛動了動,在眼下形成一小片陰影,“要得罪的話早得罪了,昨日我那一頓巴掌打下去,林嬷嬷能忍的下去?”

夏至更加擔憂了。

春困秋乏,這麽曬了會兒太陽,重錦就覺得眼皮子沉的不行,只想好好的睡上一覺,說話的聲音也不由的放輕了,“就算忍不下去又如何?我是主,她是仆,我說的她就得聽着,聽不下去也得聽,忍不下去也得惹。”

重錦根本沒有把林嬷嬷放在眼中,即便所在的世界不一樣了,身份差距等級制度還是一樣存在的,單單的身份她就能壓死林嬷嬷,重錦說擔心的也就是入如何花費最小的力氣把林嬷嬷壓下去。

重錦小小的打了個哈欠,拖過身後的軟枕就靠上去,夏至忙吧薄毯給重錦蓋上,在她以為重錦睡過去的時候,就聽重錦突然道,“你讓明月去別的院子裏打聽打聽,胡管家從長樂苑走了之後做什麽去了。”

“等着吧,我們的胡管家不出三天就要哭着來找我。”

重錦嘴角彎了下,似乎在笑,但是仔細看來,臉上卻沒有什麽笑意,溫暖燦爛的陽光穿過花木在她臉上形成光斑,白瓷一般的皮膚卻沒有被溫暖的樣子,依舊白的不真實,夏至呼吸都不由自主的放輕了一些,想了想又轉身從屋裏拿出來一件披風蓋到重錦的身上。

***

事實上,胡管家哭着來找重錦的速度比她想的還要快。

才過了兩日,胡管家就哭喪着臉來求見重錦了。

重錦這次沒有幹脆利見他,端着廚房剛做出來的一碗羹,拿着精致小巧的白勺一點點的喝着,剛做出來的,上面還冒着淡淡的白氣,扇了林嬷嬷一頓之後,廚房那裏反應最為迅速,想要的東西不但沒有在拖拉敷衍,甚至積極的送上來掌勺師傅剛琢磨出來的新點心,重錦對孝敬全都笑納了,這次的羹就做的不錯,淡粉色的羹裏飄着幾片緋色的花瓣,在白色的小瓷碗裏起起伏伏,漂亮的幾乎讓人舍不得下口。

錦官城的花多,每到了春夏兩季,鮮花幾乎能将整個錦官城覆蓋住,濃郁的香氣隔上好幾裏都能聞得到,而這裏的廚師也都喜歡随地取材,那各色的鮮花用在各種餐食上,既美觀又好吃,而這碗羹,就是用剛采摘下來的鮮花做成的,上面雖然只飄着一種花瓣,但是這個淡粉色卻是用好幾種鮮花熬制而成的,看着不起眼,吃到嘴裏就覺得香氣撲鼻,就像是前面放了一大捧的時令鮮花,滿嘴滿鼻都是那濃郁的香氣。

重錦這般挑剔的人對這碗羹也挑不出來毛病,聽到夏至說胡管家在外面求見,順口就道,“先讓他等着,我吃完這碗羹再談其他。”

重錦有些重口腹之欲,這是府中都知曉的事情,三五不時的就讓廚房做些點心送過來,祁王和祁王妃雖然覺得這樣有些不好,女兒家這般重口腹之欲傳出去有些不美,但只要想到女兒差點病的命喪黃泉,兩人再多的堅持也妥協了。

等重錦慢悠悠的把那一小碗鮮花羹給吃完,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刻鐘了,胡總管在外面也已經晾了一刻鐘了,重錦拿過帕子擦了擦嘴,“讓他進來吧。”?

☆、財政危機

? 胡管家在外面晾了一刻鐘,這個時候的太陽正好,曬着也是暖洋洋的,風也異常的溫柔,半點寒意也沒有,胡管家卻出了一身汗,一開始四平八穩的心也這麽一晾也變的七上八下的了。

胡管家一邊時不時的看着門的方向,一邊想着一會兒見到小娘子之後的說辭。昨日小娘子把杜嬷嬷從小佛堂裏請出來直接分了林嬷嬷的一半的管家權幾乎傳遍了整個王府,胡管家當時就心裏咯噔了一下。

郎君和娘子都是軟乎的人,郎君整日和一衆好友清談游玩,對黃白之物根本不在意,對王府的事物也只有哪天想起來就問一句,娘子倒是管過,只是越管越亂,弄的整個王府烏煙瘴氣,最後為了平息衆怒,還搭上了一個貼身丫鬟,之後娘子大概是意識到自己對這些方面真的不太擅長,自暴自棄的就把管家權給了林嬷嬷,一直管到現在,祁王府裏面的脆弱的平衡感一直持續到現在,胡管家執掌前院,還有郎君的對外交際,林嬷嬷掌管後院,兩人井水不犯河水,保持着那點微妙的默契,而現在這種平衡和默契已經打破了。

不同于郎君和娘子的軟和,雷厲風行的就拿掉了林嬷嬷的大半個權利,就是看這樣行事,胡管家實在不敢小瞧了這位小娘子,況且才把他叫過去吩咐了一件事,轉頭就做出這樣的事情,胡管家實在不得不多想一兩分,這真的是小娘子有意拿他開刀了?

胡管家正在胡思亂想的時候就瞧見了找了清風走近,“胡管家,小娘子請您進去。”

胡總管忙把萬般思緒壓下去,跟着清風往裏走,清風不同于明月,她更腼腆些,一路就悶頭往前走,胡總管想套話也找不到機會。

重錦見到胡管家之後也不等他開口,就先聲奪人,“胡總管來見我是匠人已經找齊了?事情辦妥了?”

胡總管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我來這裏正是要找小娘子說一下這件事。”

重錦臉上的笑意頓時淡了下來,“意思是事情還沒辦妥?”

胡管家苦笑道,“小娘子,不是我故意拖延,實在是此事……有些難辦。”一副危難至極的樣子,胡總管在心裏苦笑了聲,以前他對郎君萬事撒手不管的性格非常欣喜,這種主子才好撈好處,而這次卻是被坑了一把。

祁王總有種文人的清高,對黃白之物特別的不經意,平日裏壓根不屑于提起,而這次胡管家吞吞吐吐的告訴祁王,小娘子有意修葺王府,王府的現在的閑置的資金可能有些吃緊。

管家也沒算說謊,有了兩位不會經營的主子,外面的生意每況愈下,每年收上來的賦稅也越來越少,祁王府的資金已經越來越吃緊了,現在維持原來的生活用度都有些困難了,想要修葺一下整個王府,不是不可能,但是估計要把整個閑置資金全都填進去,管家當然不幹,重錦沒讓他把拒絕的話說出來就把他趕出來了,胡管家只好退而求其次的找祁王委婉的告狀。

祁王卻很理所當然的給管家說,“既然阿錦想要修葺,那你就去辦吧,這麽小的事情以後不用跟我說了,阿錦想做什麽盡管去做好了。”

語氣那叫一個風輕雲淡,完全沒有聽出管家那隐隐的為難,接着捧着心得的一幅畫愛不釋手的賞玩。

管家木木的站在原地半天,就見祁王揮揮手,“我這裏不用你侍候了,你去辦阿錦的事情吧。”

胡管家退出了屋子滿臉的平靜就是化作了一臉的惆悵,在屋裏把自己關了一天,再聽說了杜嬷嬷被請出來了之後,胡管家又對着燃燒了一半的蠟燭坐了半宿終于還是決定還是老老實實的去找小娘子。

現在胡管家就把王府的財政狀況給小娘子說了一遍,“……娘子的陪嫁大部分都京城,随着郎君就藩時候,除了一棟三進的院子,在京城的幾處鋪子還有莊子幾乎都已經處理完了,郎君的幾處莊子這幾年一直往裏面賠錢,今年的封地的賦稅還沒有交上來……”

所以王府現在是真的沒錢。

鋪子莊子都是生錢的,而祁王妃卻賣掉了所有的鋪子莊子,只帶着賣掉的銀錢來了蜀州,現在花的七七八八了,郎君連封地都沒去過一次,幾處莊子也是聖人随便賞賜過來的,又遠在京城,什麽狀況她們也不清楚,只知道這些錢一直在賠錢,而封地的賦稅就那麽多,這幾年收成又不好,經常收不上來,祁王也不能硬逼着老百姓把報名的糧食交出來。

總之,就是王府現在很窮,不要說修葺王府了,再這樣下去,胡總管甚至想着怎麽發賣掉一些丫鬟了。

重錦知道王府的情況很糟,沒想到比想的還要糟,居然到了要發賣丫鬟的地步了,她剛和林嬷嬷說要買上一些丫鬟,她初步估計是買上十幾個看看情況再篩選。

胡總管愁眉苦臉的跟重錦訴苦,“小娘子,不是我故意推诿,而是府裏真的沒錢了。”

重錦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半響沒有說話,胡總管也不敢說話,忽然就聽重錦道,“沒有人來拜訪阿爹麽?”

胡總管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拜訪?有啊。”

祁王再不讨皇帝喜歡,也不妨礙他滿腹才學,長的又是俊美絕倫,在京城尚且受到追捧,更不用說錦官城了,所以祁王根本不缺好友。

等重錦伸手暗示性的敲了敲桌子之後,胡總管才反應過來重錦說的是冰敬碳敬,老臉一紅,“這個……沒有。”

重錦不可思議的反問,“沒有?”

胡總管羞愧的又點了點頭。

重錦無奈的扶額,她阿爹到底是多不被聖人待見啊,居然讓錦官城一個來讨好皇子的人都沒有!

按理說,祁王就算不得聖人喜愛,還被發配到蜀州,但在蜀州,他身份最高,堂堂的皇子,居然一個過來孝敬讨好的官員都沒有?

按照一個王爺的标準來說,她阿爹混的相當的凄慘。

胡總管這個時候覺得奇怪了,小娘子一直養在閨閣,幾乎沒有出過院子,更不要說參加各色的宴會了,娘子又不是個懂這些的人,更不像是會跟小娘子說,小娘子怎麽會知道官場的這種規矩?

重錦忍耐的接着問道,“那封地呢?封地的情況怎麽樣?我記得王府應該是要建在封地才對,封地的王府現在建的如何了?”

胡總管覺得這些問題一個比一個的尴尬,很想含糊的說過去,就見重錦挑眉看過來,極大的壓迫感迎面就傳來了,胡總管身體一僵,片刻後才恢複如常,額頭上的汗更密集了,“我一直随着郎君呆在錦官城,尚未去過封地,封地的情形不太清楚,現在也說不清楚,至于王府……”

胡總管頓了下,才用難以啓齒的口氣道,“當初買下這處宅子之後,已經沒有餘錢了,封地的王府就一直耽擱到現在。”

當初從繁華的京城來了蜀州,祁王和祁王妃都不太适應,恰好祁王妃又病了小重錦也開始咳嗽,小孩子極為難養活,就是精心養着,還有夭折的可能,祁王當機立斷的就決定不去封地了,就在錦官城好了,反正聖人只是讓他去蜀州,沒說一定要去封地,把建造王府的錢全都挪了出來買了這處宅子,娘子也添進去不少。

重錦:……

重錦對她阿爹阿娘的感情再次複雜了不少,對着管家抑揚頓挫的道,“難道當時不應該‘借住’麽?”

這裏他最大啊,這處宅子是荒廢了很久的前朝郡王的一處府邸,一直空着,按理說就是聖人的,不是誰的私産,他要住進去跟蜀州刺史說一聲,他能攔住你不讓你進去?那種情形,若是她阿娘或者她出了什麽事情,他肯定推卸不掉責任,你反正是“借住”,住進去他還能把你趕出去?住多久還不是随着你的意思?

能想到買,重錦只能說她阿爹比她想的要正直。

只是能把建造王府的錢全都搭進去真的讓重錦無言以對。

她不太清楚這裏的一棟宅子的價錢,這處宅子也肯定不便宜,但是這絕對不會超過一座王府的價值,竟然還她阿娘貼進去一點。

重錦只能想到一個答案,她阿爹估計讓人糊弄了。

胡管家尴尬的笑了笑,低下頭也不說話,對小娘子那難以置信的樣子表示很理解,他當初聽說的時候事情已經被拍板了,一肚子話就憋在了肚子裏。

有時候有這樣一個上司,是福是禍很難說。

重錦對接下來的問題也不抱希望了,“那阿娘呢?”

這次胡管家聽懂了,木着臉道,“剛來錦官城的時候,方家韓家等幾位當家娘子也請過娘子去赴宴,娘子不喜出門,全都推了,時間久了,幾位當家娘子都知道了娘子習慣,一般不會再遞帖子過來了。”

重錦總結就是她阿娘已經被排除在錦官城的頂尖社交圈以外了。?

☆、第 15 章

? 大概是今日說了好多,胡管家的話匣子也打開了,不等重錦再次發問直接道,“郎君喜好文采風流之人,府中尚且還有郎君請來的二十幾位清客,這二十幾位的郎君的家眷在住在府中。”

胡管家最不滿意的就是這點,二十幾位吃白飯的也就算了,拖家帶口的吃穿住全都算祁王府的,若是祁王府還是最初的富貴也就算了,現在拮據的胡管家都準備裁剪人員了,看那一群人就越發的不順眼了。

最讓胡管家郁悶的就是,他在心裏再不滿意這群人在祁王府吃白飯,在面子上也要做的體貼周到,誰讓這群人是郎君的心頭好呢?

胡管家哭喪着臉對重錦道,“小娘子,府中真的是沒錢了,庫房裏粟米也不多了,修葺您一個院子還算寬泛,若是把整個王府返修一遍,估計下個月丫鬟小厮的月錢都發不出來了。”

胡管家長的極為俊朗,現在哭喪着臉也不算難看,面露苦澀的樣子極為的心酸。

重錦知道恐怕事情沒有胡管家說的那般嚴重,估計也差多不離了,頓了下,慢吞吞的對着胡管家道,“這樣啊,事情确實有些難辦。”

胡管家聽到重錦的話差點抱頭痛哭,确實啊!不當家不知道柴米貴啊!

胡管家的權利看着比林嬷嬷大多了,卻遠遠沒有林嬷嬷過的舒服,還沒有訴苦的對象,日積月累下來,心裏的郁悶越積越多,現在終于聽到一句勉強算是理解的話,胡管家差點心酸的流淚。

重錦頓了下對問胡管家,“王府的長吏呢?”

一般來說王府和公主府都有位長吏來協調王府的內外的事物,而重錦卻從未在王府聽說過這個人,只有胡管家和林嬷嬷分別掌管內外。

胡管家眼角一抽,眼神漂移,猶豫的低下頭,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講,重錦,“胡管家?”

胡管家尴尬着一張臉,含蓄的隐去了一小部分,對重錦道,“王府原先确實有位長吏大人,只是後面因為一些事情,那位長吏大人去參加科舉了,郎君極為欣賞那位長吏大人,之後又尋了幾位郎君皆不滿意,就再沒有尋過了,這個位置就空了下來。”

實際上是在祁王跪求聖人讓莫家退親的時候,那位長吏就氣急的挂印而去,在祁王府門口做了一首詩諷刺祁王,把祁王罵的狗血淋頭,那首詩做的還精彩決絕,在京城傳閱一時,祁王也沒惱,反而拿着那首詩愛不釋手。

胡管家斟酌再三也沒敢把事情所有的經過說出來,實在那首詩罵的實在是太狠了,當初祁王把他弄做祁王府的長吏就是因為這位長吏大人長的俊美風流,還風采斐然,之後來王府應征的人再無那分才貌,祁王就引為憾事,再沒有尋一位新的長吏。

重錦這次真的頭疼起來了,祁王府現在就是個漏風的屋子,想要修補好也不是一時半會兒的事情,千頭萬緒縱然是她現在也找不到什麽好的主意兒,揉了揉額角,對胡管家道,“我讓林嬷嬷帶牙婆來見我,我準備買上十幾個丫鬟小厮。”

胡管家本來就哭喪着的臉頓時又扭曲了下。

胡管家這一刻真的有抱着重錦的大腿哭窮的沖動,光是買十幾個丫鬟小厮也就罷了,王府這些錢還是有的,但是這十幾個丫鬟小厮要發月錢吧?每個季度又要做新衣服吧?

胡管家痛苦的跟重錦建議,“小娘子如果缺人,可以從別處抽調。”

府裏就三個需要伺候的人,就是每個人面前有十幾個伺候的人,府裏還有一大堆閑置的人,何必再買新的呢?

重錦,“我還是喜歡從頭開始調。教。”

問完了自己需要的話,重錦從容的跟胡管家道,“胡管家可以先回去了,修葺王府的事情暫時可以推遲一下,等我确定買的人數之後我會讓夏至去賬房那裏報賬,胡管家記得讓賬房不要為難就好。”

胡管家還想再說什麽就見重錦起身繞過壩八扇屏風往隔間走去,只能無奈的閉嘴跟着清風往外走。

重錦去了隔間也沒有去軟榻上坐下,而是拿起讓夏至特意跟祁王尋來的一對短劍,祁王好文不好武,收藏的也多是書畫筆墨之累的東西,這次重錦跟祁王要一把長劍就把祁王難住了,他哪裏會收藏這種東西?

只是重錦難得跟他一種東西,祁王實在不想讓女兒小看了,就跑去翻庫房,這裏面大多是以前人家送上來的禮物賀禮,書畫之類的都被他視若珍寶的挪到了書房,而一些不得他看中的就扔到了庫房,祁王把庫房翻了個底朝天才從裏面翻出來一對袖劍,也算勉強完成了任務,就捧着袖劍來找重錦獻寶。

而祁王是個不太喜歡深想的人,對于重錦突然想要一把長劍就當是女兒一時間心血來潮,囑咐過小心點不要傷了自己之後就轉身研究自己的書畫去了,重錦也省下了一些時間來解釋,這個時候重錦就覺得這樣的阿爹也不賴。

重錦拿起袖劍看了下,這對劍明顯是女人賞玩的玩意兒,劍柄設計的分外的華麗,下面綴着長長的緋色流蘇,劍脊短而狹長,擦拭幹淨的劍鋒在陽光下明亮而刺眼,只是怕是連一段木頭都割不斷。

夏至在旁邊把胡管家的話聽了個滿,重錦像是聽過就忘一般,臉上無半分的憂愁,而夏至聽完卻是被吓住了,她沒想到王府的況狀竟然差到了這個地步,她一直以為王府一直是繁華錦繡來着。

夏至在那裏憂心了半天,反應就慢了點,等她回神就見重錦無奈的看着她,重複了一句,“給我端杯水,那碗羹有點膩了,現在有些口幹了。”

夏至忙走到桌前給重錦倒水,倒完水之後試了試水溫有點涼了,又拿起水壺匆匆的出去換了壺熱水,重新倒上水之後才把被子遞給重錦。

重錦已經放下短劍了,見她走神的厲害就随口問道,“怎麽了?”

夏至臉一紅,她年紀不大,但是在長樂苑是最大的,她一直覺得她有義務去照顧好其餘的人,出頭的事情一般都是她去做,在小娘子面前一直是老成持重的,現在居然會犯這樣的錯誤,夏至有些不好意思。

猶豫了一會兒,看重錦沒有生氣的樣子,就小聲的問道,“小娘子不擔心麽?”

胡管家說的那麽嚴峻,居然連丫鬟小厮的月錢都要快發不出來了,那日後怎麽辦啊?

重錦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詫異的看着夏至,“你不會真的相信了胡管家的話了吧?”

夏至臉更紅了,脖頸上都蒙上了一層淡淡的紅暈,結結巴巴的道,“小娘子的意思是胡管家在糊弄您?”

重錦搖了搖頭,“也不算是糊弄,裏面的話最多只能信六分,其中肯定有誇大的部分。”

重錦想起胡管家哭喪着的臉就覺得有趣,這個管家也是個有意思的人,該示弱的人就示弱,該誇張的就誇張,該妥協的時候就妥協。

夏至稍微松了口氣,只是還是眼巴巴的看着重錦,期待她再說一些話來安慰她,只是重錦突然轉了話題,“夏至,你是什麽時候進王府的?”

夏至一愣,老實的道,“八年級,那時候小娘子還小,應該記不住奴。”

重錦,“當年為什麽會進王府?”

夏至道,“當年奴的家鄉遭了雪災,蜀州一般不下雪的,誰也不知道為什麽會下那麽大雪,家裏的屋子全都壓垮了,存糧全也全都吃光了,村子裏開始凍死餓死人了,我阿爹去山裏打獵,沒再回來,我阿娘帶着我和阿弟就開始往錦官城裏走,阿弟才四歲,沒挨過,也死了,我阿娘在快到錦官城的時候也死了,臨死前讓我把她的衣服全都脫下來。”

夏至說着說着眼圈就有些泛紅,卻還是沒有掉淚,她的眼淚在那個蒼白的冬天就已經流光了,唯一在乎她會不會掉眼淚的人已經沒了。

夏至的聲音變的有些沙啞,眼神變的有些飄忽,似乎在回憶當初的情形,“我那個時候還小,土太硬了,我拼盡力氣也挖不開,只能在用雪把我阿娘埋了,我一路往錦官城走,鞋早已經穿破了,只能赤着腳往錦官城走,我那個時候太冷太餓了,餓的狠了就吃幹淨的雪,樹皮那個時候已經被扒光了,我根本找不到。我以為到了錦官城就有救了,我阿娘就一直告訴我只要到了錦官城,就會有大人救我們的,可是難民實在太多了,為了防止難民作亂,刺史大人不準難民進去,只在城外搭了幾處簡易的帳篷來安置難民。”

“我那個時候我以為我會死掉。”

那個時候的一個年幼的女孩筋疲力盡的走到錦官城外,整條腿都要廢了,兩個腳丫已經沒有任何的知覺了,艱難的領了一碗粥還被搶了去,她以為她下一刻就可以去見阿爹阿娘了。

夏至感激的看向小娘子,“可是我那個時候我遇到了娘子。”

☆、第 16 章

? 縱然是在祁王府,祁王妃的風評也不太好,只是在祁王把祁王妃當成了寶貝疙瘩,心裏有點小埋怨也不會說出口,私下說出口都不敢,主母的權威更是僅剩下三兩分,丫鬟對林嬷嬷的敬畏都比對祁王妃來得大。

對夏至來說,祁王妃卻是整個王府最讓她敬重的人,因為她的囑咐她才來侍候重錦,并且為了重錦願意跟那群踩高捧低的下人去理之據掙,實際上她一開始比清風還要害羞,一天下來話都說不了幾句。

祁王妃總是有種不合時宜的同情心,這對身邊侍候的人來說總是要替祁王妃收拾麻煩,就比方說那場罕見的大雪,若是祁王妃真的有慈悲心腸,直接施舍些錢財粟米也就罷了,偏偏她非要親自去城外看看,城外龍蛇混雜,打架鬥毆的事情層出不窮,祁王妃又是祁王的心頭肉,若是她出了什麽事情,一群人都要跟着陪葬,為了祁王妃的心血來潮,整個王府忙的人仰馬翻。

夏至用異常感激的對重錦道,“當時娘子看着我腳都不能走路了,還被幾個地痞搶了粥,呆在原地什麽都不會做,就可憐我,差遣王媽媽過來問我願不願意來王府當個丫鬟。”

之後他就像做夢一樣,有人給她嶄新的棉布衣服,有人給她熱氣騰騰的米飯,還有人給她暖呼呼的棉鞋穿,然後她活了下來。

夏至永遠記得當時絕處逢生的感覺,所以在六年前祁王妃問她願不願意來侍候小娘子,她毫不猶豫的答應了,盡可能的把重錦照顧的無微不至,三年前重錦突然病危,她差點以死謝罪。

夏至沒讀過書,到現在都不認識字,說話也不會用太多的詞彙來表達自己的感激,簡單的話裏,深深的感激之情幾句要溢了出來。

重錦不知道這段往事,她只知道三年前她睜開眼睛的第一眼就是夏至驚喜的眼睛,疲憊至極的臉上煥發出極大的神彩。

那種感情極為有渲染力,在重錦遣散了一衆丫鬟婆子的時候獨獨的留下了夏至。

當時,誰都以為重錦已經不行了,本來就虛弱的身體徹底的垮了,湯藥都灌不進去,請來的大夫都說另請高明,長樂苑的丫鬟婆子都不敢守夜,就怕夜裏重錦去了,祁王祁王妃會遷怒守夜的人,夏至一個人守了三夜,身體也差點垮了。

重錦本來是想借機問點事情,只是現在看夏至泛紅的眼眶,把到了嘴邊的話咽了下去,等夏至把通紅的眼眶憋回去,不好意思的笑笑,才問道,“現在老百姓的日子都很難過?”

一場雪災就把幾個郡的老百姓折磨的欲死,居然過冬的食物都不夠。

夏至神色一黯,“自從聖人登基之後,我阿爹說這日子比原先過的好多了,我阿爹說在更久之前,不要說過冬,縱然是夏秋也有餓死的人,粟米更是從來沒吃過的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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