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 西娘子又拿起酒壺來灌了一杯酒,臉上的醉意越發的濃郁,保養良好的手指根根如玉,但是指甲卻有些難看,像是被什麽東西生生的撕裂的一般,韓靈韻又想起來那日的情形,整個人更不自在了。

西娘子,“我知道你們這樣的郎君都是瞧不起我們的,嘴裏說的再好聽,怕是給我們贖身做妾都不願意,一張紅唇萬人嘗,一支玉臂千人枕,我們這樣的下賤貨色怕是連入了你們的門你們都嫌髒。”

西娘子嘴角露出一絲嘲諷,眼底卻是一片冰涼,像是已經傷透了心,再也無法對這種事情提起任何的興趣。

韓靈韻一語不發的坐着,離她的老遠,這個時候他說什麽都不合适,西娘子說的雖然難聽,但是就是這世道,在紅袖坊裏面多麽追捧那些漂亮的花娘,到了外面就有多麽的鄙視,怕是寧願抱着個醜陋的婆娘也不願意把這些人娶回家,像韓家這種家族,做個姨娘都是要個清白人家的。

西娘子說着說着眼淚就掉了下來,“我知道我是癡心妄想,可是我還是開口朝着大人開口了,聽着他的話我真的心疼的厲害,我已經我在這個地方八年早已經不會疼了,可是我竟然還是難受的厲害,我當時疼的幾乎什麽說不出來話了,就想着,他怎麽能狠到這個地步啊……”

韓靈韻本來是見她醉的厲害,這裏也沒什麽人,巷口還有幾個地痞轉悠,是怕她出了什麽事情才坐下,沒想到竟然聽到西娘子這番話,西娘子口裏的大人想想就知道是誰了,韓靈韻眼底有些尴尬,他和西娘子還沒有熟悉到這種地步。

他估摸着應該是西娘子求了世子給她贖身當個姨娘或者外室,那個纨绔惡劣到極致的世子怕是又說了什麽堵心的話,再想想那日西娘子在地上哀求的拽着世子的事情,韓靈韻估摸着這位花魁怕是對世子動了什麽不該動的心思。

他幾乎是有些不忍了,這位世子在京城就是劣跡斑斑,逼的人家破人亡的事情并不是沒有發生過,那個被他弄大了肚子的小娘子只求進府做個姨娘,他想都不想的拒絕了,連肚子裏的孩子都不在意,更何況這位西娘子了。

若是對他動了心……

韓靈韻看着西娘子短短時間內消瘦了一大圈的樣子,在心裏嘆息了一聲,只是這事他沒有說話的立場,見西娘子又摸出酒壺狠狠的灌了兩口,終于沒忍住醉意,整個人軟綿綿的趴在桌子上,半響後,韓靈韻叫了聲,“西娘子?”

沒有任何的反應。

韓靈韻站起來,把一直往這裏偷瞥的老板娘喊過來,又讓一直在外面候着的小厮叫過來,讓他付了酒錢,又讓老板娘雇了輛馬車送西娘子回去。

有了這出,韓靈韻再想起西娘子的時候就更加不自在了,而韓靈韻也不可能一直到紅袖坊這種地方去,他剛回蜀州和昔日的好友一起去聯絡感情是必須的應酬,他預計要參加下一場的科舉了,必要的要努力讀書,所以等他再聽到西娘子的消息的時候已經又過了大半個月了。

這位喜新厭舊的世子已經厭倦了這位舞姿動人的花魁,改包了一個歌喉動人的小娘子,和當初大家猜測的差不多,沒了這位世子爺的垂青,消瘦的厲害的西娘子再沒有保住花魁的位置,和那位世子嘲諷時候說的話一樣,昔日的花魁一旦地位不保,下場比其他人更是凄慘百倍,以前一直摸不到這位花魁裙角的人人蜂擁而至一起點這位花魁作陪,變着法子折騰她。

好友頗有些同情的道,“你沒瞧見她那樣子,簡直和以前不是一個人了……”

心有戚戚然的樣子幾句讓韓靈韻心裏略過不忍,好友還在喋喋不休的說着她的狀況,“……以前這位花魁不是清高的給什麽似的麽,全錦官城也只有郭家大郎才能請的動她,現在這風水換了,誰都知道她就是個下、賤貨色,天天跑到百花樓下面瞧着,那位世子也是個狠心人,昨個下的那麽一場大雨,她竟然就淋了一天,這位世子都讓她進去,聽說她暈過去的時候身子都冰涼了,臉白的跟鬼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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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友的語氣極為複雜,不知道該鄙視還是同情,不過他對這位花魁也認識不深,也沒湊熱鬧點她作陪過,昨個大雨他的馬車剛好路過,見她被人這麽粗魯的拖回去,和當初見的那個明豔照人,姿容出衆的西娘子半點聯系不起來。

好友一時間真的有些世事無常的唏噓感。

韓靈韻嘆了一口氣,“可惜了。”

好友深以為然的點頭,“确實可惜了。”

之後好友又拉着韓靈韻往紅袖坊跑了一趟,這次是聽那位世子的新寵唱小曲的,和西娘子花名遠揚不同,這位新的花魁可是由世子一手發掘的,在世子之前誰都不知道這位花魁的嗓子居然這麽動人。

而這次聽了一半,外面傳來喧嘩聲,世子懶洋洋的接過侍女以唇遞過來的美酒,眼睛半眯着,沒有半點反應,那個穿着綠色小衫抱着琵琶沖着世子暗送秋波的美人臉上閃過一絲不悅,好友同情的道,“看來又來了。”

說着外面的喧嘩聲又大了起來,還有椅子的破裂聲,老鸨尖銳的嘲笑聲隐約的響了起來,“哎呦,我當又是誰呢,西娘子,你這是又走錯了門了吧,這可是我們百花樓,你們绮翠閣可不在這裏……”

“什麽,世子爺?世子爺現在忙着呢,可沒空見你。”

似乎又發生了什麽驚悚的事情,外面尖叫聲此起彼伏,老鸨怒氣沖沖的吼道,“你這個小賤人,居然敢還敢打我!也不瞧瞧你現在什麽德行,來人,把她轟走,這麽一副喪氣的樣子躺在這裏做什麽呢?!當我這是棺材鋪呢?!欺負到老娘頭上來了,趕緊的,一個個幹吃飯不幹活的東西,沒看到媽媽我受傷了,還不快去……”

世子這個時候突然叫了聲,“如意。”

那個彈着琵琶的美人手上停了下來,儀态萬千的站了起來,沖着世子露出一個帶着酒窩的甜笑,這位花魁容貌自然比不得西娘子,只是她笑起來眼睛半彎起來,幾乎能甜到人的心裏,讓人忍不住的心生憐惜。

而這位世子顯然不是個軟心腸的人,眼睛依然半眯着,“你下去。”

美人臉色一變,眼神變的哀怨。

世子臉色不變,“把她帶上了。”

她不用說是誰了,美人祈求的看向世子,眼睛裏迅速的湧上來一層淚水,只是世子看也不看她,手裏的酒杯在場中晃悠着,如意一跺腳,蹬蹬的下去了。

片刻後下面的喧嘩聲小了起來,氣鼓鼓的如意帶着一個像一只女鬼的西娘子上來了。

等看到西娘子的樣子,在場的人差不多都倒吸了一口冷氣,這樣貌差的太大了,若不是知道這确确實實的是同一個人,很多人都不敢相信這人一個月前還是那位鼎鼎有名的美人。

冬日的雨淋了可不好受,濕冷的感覺能從頭到腳讓你冷到骨子裏,身子硬朗的漢子都受不了,更遑論身體嬌弱的小娘子了,淋了一天雨,沒生病都說不過去,嘴唇幹裂的幾乎要滲出血來了,眼眶深深的陷下去,眼底下一片青黑,原先巴掌大的臉又迅速消瘦了一小圈,眼睛卻大的驚人,頭發也沒有梳好,這麽慢吞吞的走上來,竟然有人打了個哆嗦,現在西娘子比女鬼也好不到哪裏去了,衣服套在她身上,空蕩蕩的,就像個紙片人。

世子,“你還來做什麽?這一段時間,我給你的錢還不夠多?”

嘲弄的口氣讓西娘子瞬間紅了眼眶,只是咬着唇一句話也不肯說。

世子,“罷了,看在你哄我開心的份上,還想要多少?說吧,今日爺給了你,日後可不要再來了,我是來這讨開心的,你這麽哭喪一張臉站過來多掃興啊。”

如意嘴角一彎,沖着西娘子一笑,十五六歲的小娘子,什麽脂粉不用擦都能顯出綽約的風姿來,更顯得西娘子像個鬼一樣。

西娘子張了張嘴,“不用了!”

深深的看了世子一眼,然後頭也不回的扭頭走了,如意小嘴張着,似乎沒想到西娘子這麽容易的就走了,昨日不是為了見世子一面還淋了一天雨麽,怎麽今天見了就說了一句話就走了?

世子臉色未變,“接着唱。”

等如意一曲唱罷,韓靈韻找了個借口走了,好友以為他要回去,不滿的抱怨了聲,“考試也不急在一時麽,你夫子不也是說了你這次沒什麽問題的麽?”

只是韓靈韻這會兒已經沒影了,好友不滿的又嘟囔了一聲。

韓靈韻追到西娘子的時候她正在失魂落魄的站在河邊,周圍不少人指指點點的,韓靈韻嘆了一口氣,一語不發的上前把她拽走了,西娘子也一言不發的跟着他走,等走到個僻靜的巷子裏,西娘子用含着砂礫一般的聲音哭喊着道,“我只是想再看他一眼。”

韓靈韻心平氣和的道,“我知道。”

“你生病了,我先帶你去看大夫。”

西娘子慘然一笑,“他怎麽能這麽狠心,我為了他什麽都肯做,只要他喜歡,我什麽都随着他,他居然還是這麽狠心,他怎麽能這麽狠心!我現在什麽都沒有了……”

說着說着就語無倫次了,她燒的太厲害,嗓子幾乎說一句就疼的厲害,可是她還是一句一句接着說,最後什麽聲音都發不出來了,眼睛一閉,暈了過去。

韓靈韻嘆了一口氣,看了看四周,見有人往這裏探頭探腦,就讓小厮把一個粗壯的婦人喊了過來,給了她一些銀錢把西娘子送到醫館。

小厮欲言又止的對着韓靈韻道,“郎君,她一個……”

一個做皮肉生意的花娘是如論如何都進不了韓家的門的,老祖宗那一關是絕對過不去的,而且小厮實在想不通,郎君怎麽會瞧上這麽一個……

當然,小厮覺得西娘子還是很漂亮的,如果真的喜歡瞞着老祖宗養在外面也不是不可以……

韓靈韻使勁敲了敲小厮的頭,“胡思亂想!”

說完負手就走。

西娘子在醫館呆了一天,等第二日韓靈韻再去瞧她的時候,燒已經退了,臉也不是白的那麽恐怖了,只是眼睛和皮膚的對比還是有些觸目驚心,西娘子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屋頂,不知道在想什麽。

韓靈韻嘆了一口氣,認真的問道,“你想去哪裏?”

片刻後,西娘子轉過頭,眼睛裏一片茫然,韓靈韻重複的道,“你想去哪裏?”

“我給你贖身,你想去哪裏我讓人給你準備馬車,改日你就走吧。”

西娘子這次好像是聽明白了,突然勾唇一笑,“贖身?”

韓靈韻,“對。”

錦官城實在不适合她待下去了,繼續留下去也只是讓人戳脊梁骨,韓靈韻,“你還年輕,贖身後,你找個沒人認識你的地方重新開始。”

西娘子整個人猛然從床榻上做了起來,只穿着裏衣對着韓靈韻忽然莞爾一笑,這個笑容依稀可見往日被人追捧時候的風姿,“你是不是喜歡我?”

韓靈韻一愣,哭笑不得的道,“你想多了。”

西娘子整個人撲到韓靈韻身上,察覺到韓靈韻整個人身體僵住一瞬,緊接着就手忙腳亂的想要推開她,西娘子卻使勁的抱住他的腰,擡起脂粉未施的小臉,咯咯的笑道,“我今天免費,要不要和我一起來……”

韓靈韻臉色漲的通紅,手上不在顧忌,使勁掙脫西娘子,西娘子大病初愈,整個人虛弱的很,就連剛剛的笑聲都難聽的很,手上自然沒什麽力氣,她也沒用什麽力氣就這麽背韓靈韻掙脫了。

韓靈韻沉着臉看着她不說話。

西娘子也看着他,自嘲一笑,“你是不是也嫌棄我髒?”

韓靈韻蹙緊了眉頭,西娘子沖着他擺擺手,“郎君的大恩大德我記住了,只是今世無以為報了,您盼來日有機會還上。”

“您走吧。”

韓靈韻沉默的看了一眼,轉身走了,看着他的背影,眼睛亮的驚人,半響後才自嘲一笑,“您是個好人。”

而我已經髒的看不出顏色了。

等時間邁進了十二月,蜀州終于徹底冷了起來,天上偶爾也會飄下來一些冰渣,一直熙熙攘攘的紅袖坊也終于有些冷落了,畢竟到了臘月都想着年底了該置辦年貨了什麽的,也少有閑暇去紅袖坊那個銷金窟揮霍了,也只有那些終日無所事事的年輕公子一如既往的醉生夢死了,尤其這位從京城來的世子半點沒有回京的意思,讓一些人覺得分外的奇怪。

從蜀州到京城快馬加鞭還要走上大半個月的才能到呢,尤其是聽說現在北方大雪封山許多路都走不了了,需要繞遠路,現在還不走就趕不回京城了,而這位世子半點沒有着急的意思,依然摟着美人大肆揮霍。

一開始還有人猜難道是準備走水路,立刻就被人否決了,畢竟蜀州這段水路還成,北方可是萬裏冰封,運河可全是被封上了,水路可走不了。

韓靈韻也覺得奇怪,也參加了這位世子的宴席,只是這位世子似乎真的有些奇怪,明明大擺了宴席,開宴之後卻只是匆匆的說了幾句就見不到人影了,沒了主人,客人也索然無味,只能退了。

韓靈韻和小厮往回走,濕冷的風吹的人骨頭疼,小厮忍不住的道,“郎君,我讓人去弄頂轎子過來吧,這麽冷的天,您凍壞了身子怎麽辦。”

越說越覺得有道理,不等韓靈韻阻止就一個人蹬蹬的走了,順便往這裏吼了一句,“郎君,我馬上回來。”

韓靈韻阻止不急,只能眼睜睜的看着他沒了身影,無奈的搖了搖頭,正要四下看看正準備去哪裏呆一會兒就猛然聽到一聲輕笑,“韓家郎君,我請你喝酒,來不來?”

聲音既熟悉又陌生,韓靈韻擡眼看過去,就見西娘子亭亭玉立的站在那裏,這麽段日子沒見,她似乎已經完全走出了陰霾,雖然還是那麽瘦,臉上卻神采奕奕的,看着他眼睛裏似乎全是笑意,拎着酒壺的酒在他眼前晃了晃。

韓靈韻沉默了片刻,溫和的道,“好。”

西娘子熟門熟路的帶着他走到一個偏僻的酒肆裏,這裏并不是千酒坊,只是管制的已經沒有以前那麽嚴了,各種小的鋪子已經開始混雜了,所以一個小酒肆并不是很難找。

西娘子把倒扣的兩個瓷杯翻過來,把酒壺拿上來拆開倒上兩杯,其中一杯遞給韓靈韻,“給!”

西娘子舉起另一只,“先幹一杯。”

韓靈韻從善如流的舉起杯子,見西娘子豪邁的一仰而盡,挑了下眉,抿了一口,眉心皺了下才一口而盡,“這酒怎麽有些奇怪?”

西娘子又倒了一杯,反問,“奇怪,哪裏奇怪?”

韓靈韻想起剛剛入口的味道,“可能是口味吧,哪裏買的酒?”

西娘子拿着酒杯慢悠悠的喝了口,“這是新出的臘梅酒,可能是你喝過吧。”

韓靈韻拿起來抿了口,還是覺得有些奇怪,卻還是搖搖頭道,“也許吧。”

兩個人竟然就這麽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起了話,韓靈韻看着西娘子現在一如既然光彩照人的樣子在心裏嘆息了一聲,卻沒有再說上次的話題,等兩人把酒壺裏的酒慢悠悠的喝去半壺,兩個人都有些微醺,西娘子看了看天色,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和韓靈韻道別。

西娘子走到一半突然轉過身側頭看向他,韓靈韻還沒走,疑惑的看過去,就見西娘子突然笑起來,“韓家郎君,你是個好人。”

韓靈韻驚訝了一下。

西娘子,“也是個笨蛋。”

捂着嘴笑的花枝亂顫,“你怎麽就不想想你的小厮為什麽恰好在這個時候去找轎子,我為什麽這個時候會出現,你這個大笨蛋,居然連這個都猜不到。”

自顧自笑的半天,西娘子終于停了下來,臉上帶着一層淡淡的紅暈,一字一頓的對着韓靈韻說,“以後不要這麽相信人了,財帛動人心,誰知道一張皮下面是什麽東西。”

說完之後就轉過身又搖搖擺擺的走了。

等小厮回來心虛的看了韓靈韻一眼,韓靈韻好氣又好笑的敲了敲他的頭,“下不為例。”

這個小厮雖然有時候不靠譜,但是忠心卻是沒問題的,而且他也有分寸,韓靈韻也沒有多想。

之後又有幾次兩人一起飲酒談天。

直到到了年底。

蜀州常常好幾年才能見到一場雪,只不過一場雪也是薄薄的一層,沒隔上一個時辰雪就化了,銀裝素裹的也只有那場幾十年未遇的大雪的時候才瞧見過,只是那樣的情形可不多,有時候幾十年都碰不到一場,而今天這雪竟然有漸大的趨勢,地上的雪漸漸的竟然積了不少,踩上去咯咯的作響,年幼的孩童沒瞧過這樣的場景,被父母裹的嚴嚴實實的,穿着虎頭鞋開始的在雪地上蹦蹦跳跳,笑聲能傳的老遠。

韓靈韻穿着難得翻出來的大氅,打着二十四骨的勾着臘梅的油紙傘一步步的沿着街道走,一向溫和的臉上沒有什麽表情,眼底有些深深的疲憊。

紅袖坊裏面大部分的已經關門了,只有幾家還在開着門,畢竟到了年底了,該回家都回家了,韓靈韻站在绮翠閣下面一時間滿心的複雜,僵在了原地。

正在他擡步往裏走的時候就聽到一個男聲,“你不用去了,她已經走了。”

韓靈韻轉過頭看向男人,“世子。”

雪白的天裏穿着一身大紅長袍的世子就像一團火,俊朗的臉上卻全是冷意,“她早三天之前就已經贖身走了,你找不到她了。”

韓靈韻深呼吸一口氣,深深的看向世子,嘴角抖了抖,似乎想說什麽,卻好像一下子失去了力氣,“是麽?”

世子,“不準備問問我麽?”

韓靈韻嘴角翹了翹,“不用了。”

世子卻自顧自的道,“我不知道她是怎麽給你說的,也不知道她到底為什麽這麽做,我只能給你說,我原先給了她好多錢,這些錢足夠她衣食無憂的過上一輩子,只是這些錢轉眼間就沒了。”

說到這裏世子嘴角揚起,似乎嘲諷的厲害,眼睛卻越發的冷冽,幾乎能穿透人心,聲音也冷的像冰渣子一樣,“……她前幾天自己把所有的積蓄都用來贖身,老鸨原先是不準的,只是後來她劃破了自己的臉,老鸨就同意了,她只帶了一身衣服就走了,我屬下說朝着洛水去了,你現在去下游看看或許還能瞧見她的屍體。”

韓靈韻真的愣住了,再看過去世子已經轉身走了,火紅色的披風在地上拖了一小段。

站在原地半響,韓靈韻也轉身而去,事到如今,無論是什麽都沒有再說的必要了。

活着也罷死了也罷,之後再和他無什麽關系。

韓靈韻自嘲的笑了笑。

一步步的折回韓家,腿猛然一軟,頭暈眼花,旁邊的小厮立刻眼疾手快的扶住他,韓靈韻強忍住那股難受的感覺,扶着小厮的手,一字一頓的道,“去壽安堂,我要去找老祖宗請罪。”

***

沒了西娘子和世子的流言,這日子還是要過下去的,閑暇的時候才會關注這些是是非非,到了年底都是老婆孩子熱炕頭誰還有心思說這個。

重錦面無表情的聽着止戈的彙報。

“……韓家的老祖宗氣的暈了過去,韓家郎君現在被罰跪祠堂……”

重錦揮了揮手,“不用說下去了。”

止戈頓了下,又道,“那西娘子的屍體……”

重錦冷漠的道,“燒了吧。”

止戈嗯了一聲,重錦突然笑了下,“愛情這種東西……”

嘲弄的意思屋裏的每個人都聽得到,夏至還沒有從那種震撼中回過神來,現在聽重錦嘲弄的聲音幾句說不出話來。

重錦,“世子給她錢,她把錢去全都給了那麽男人,那個男人全都把錢全都賭了,抱着老婆罵她下賤,韓家的給她贖身讓她遠走高飛,她不願意,為了那個男人情願去算計一直對她的男人,止戈,你說這是為什麽。”

止戈柔聲道,“那是她本事不夠,還太貪心。”

貪心的想要那個男人的愛情,還想要那麽男人念着她的好,最後只能落的跳河自盡的地步。

止戈也覺得西娘子不是一般的傻,風流俊美的名門公子不要非要賴着一個吃喝嫖賭什麽都做不好的無賴,為了那個無賴竟然願意去踩掉尊嚴的給他籌錢,還願意去舍掉原則去算計人。

不過對她們來說,能達到目的就成。

說到底止戈也覺得奇怪的很,不知道是這位韓家郎君的品位和一般人不太一樣,還是這位西娘子的手腕太過高明,他找的幾個人裏面,各種各樣的美人都有,而能成功的只有西娘子。

止戈,“罂粟花粉不是短時間內能戒掉的,來年的科舉怕是不可能了,韓家的混亂會持續一段時間,小娘子,要不要進行下一步。”

重錦點了點頭,在止戈離去的時候卻突然問了句,“那個男人呢?”

止戈愣了下,“放回去了。”

條件不就是等西娘子的任務完成之後就放了那個男人麽?雖然按理說她只完成了一半,但是也算完成了,止戈看着那個無賴就煩,等得到西娘子投河自盡的消息之後就讓人把他放了。

重錦嘴角挑起一抹冷笑,“把他廢了。”

止戈又愣了一下,看着重錦滿臉的冷漠,似乎想到了什麽,表情柔和了下,柔聲道,“是,我這就讓人去辦。”

頓了是又道,“同昌世子好像猜到了一二。”

“在绮翠閣下面的說話他們沒有聽到,不過……”

重錦疲憊的揮了揮手,“他馬上就走了,不足為慮。”

止戈已經察覺出重錦在目的達成之後竟然不是高興,而是疲憊還有一種深深的……厭惡?

他有些莫名其妙,雖然這個計策有些陰險了些,從某種角度來講韓靈韻完全是無辜的,他們無冤無仇,只是他們想算計韓家,想要韓大娘死,韓靈韻作為最受重視的嫡長子就是最好的突破口,雖然有些遺憾,他也只能說抱歉了。

至于西娘子他只能說傻,他們做交易,你情我願,你不願意做也沒人拿着刀子逼着你去做,為了一個男人舍掉一切最後那個男人連你的屍體都沒去看一眼,那是你眼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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