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章

季安年陪着季先生一起出席文先生的壽宴,宴會是設立在文公館裏的,老宋帶着劉經理親自去北京采辦來的兩尊銅胎掐絲琺琅給文公館的管家入了帳,季安年和季先生一起向文先生打了招呼。季先生被文先生留下說話,季安年便自己去找文斐。文斐不像她清閑,她忙着招呼客人,季安年幫了她一會,自己先不耐了,遠遠看着曾先生進門就想着避開。

季安年沒有見到文顯明,看到阿德經過便問阿德,聽阿德說文顯明此時在樓上和叔叔文映輝在一起有事相商之後,季安年道了聲謝,轉身去了文家陽臺。

她在文家時通常是待在文斐和文顯明的小樓的,少來這裏,大廳的人多了起來,聲音太雜太亂,她倒是自己會找清淨。

“今晚沒有月亮。”身後一個聲音響起。

季安年頭也不回,淡淡看着露臺外道:“怎麽,張先生喜歡在別人背後突然出聲?”

“能讓季小姐聞音識人,是嘯林的榮幸。”張嘯林走到季安年身邊,“季小姐是否聽說,東北官方傳出的消息,奉系軍閥張作霖廿一日午後二時逝世。”

關于張作霖的死,人們傳來傳去,報上報來報去,終于有了确信的話了。季安年依舊淡淡道:“我是女孩子家,對這些事情是不關心的。”

張嘯林饒有興趣的看着她:“嘯林還以為張大帥是張學良的父親,你又是張學良的朋友,會對這些事情比較關心的。看了,是嘯林估計錯了。”

“安年的心思,張先生不必猜,也猜不出來的。”季安年神色冷淡,對張嘯林禮節性的點頭。“若是張先生沒有別的吩咐,安年就先告辭了。”

張嘯林見季安年正欲走,突然之間停下腳步,有些失态的看着他的着裝,唇邊微微一笑。

季安年此前一直都是沒有看向張嘯林的,回頭時突兀一愣,張嘯林身上穿的,竟是戎裝!

“安年小姐不知道,嘯林是國民革命軍總司令部少将參議吧。”張嘯林解釋,“我是不喜歡這套衣服的,但今天既然穿來,便是有用的。”

季安年一怔,張嘯林似乎是話裏有話,但自己聽不出。

“那日和你一起跳舞的,原來是直系小世子顧化傑。聽說你們現在還處着朋友。”張嘯林用的是陳述的調子,“果然,我惹不起。”

季安年停下腳步,靜待下文。

“我說放手,不是指親眼見着你與別人去處朋友。我不管你是不是和那個人認真的,但我一定會從那人身邊把你奪過來,無論是誰。”張嘯林看了看舞池皺眉,似乎身有要事,走前別有深意的望了季安年一眼。“我倒是希望你真的少關心外面亂七八糟的事情,我張嘯林不喜歡自己的女人瞎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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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安年與張嘯林算是不歡而散,她在露臺站了一會,感覺身後有異,回過頭去,見到端着酒杯對她微笑的文顯明。他身後是璀璨燈光,他就站在那裏,不遠不近的位置,溫柔的望着她,不知站了多久,身後的所有都成為了他的襯景。

腦中突兀浮現出一句詩:衆裏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季安年自己倒是先笑了,叫了他一聲:“顯明哥。”

文顯明微笑:“方才阿德說你找我,我得了空來尋你,卻又沒尋到。”

文顯明雖是笑着,眉宇之間明顯帶了些心事。季安年與文顯明相交甚久,怎會看不出來?她看着他:“顯明哥,出了什麽事情?”

文顯明走到了她的身前,伸手握住她的:“陪我說說話,可好?”

舞廳之內衣香鬓影,文顯明把手中的紅酒杯随手放到了侍者的托盤之上,吩咐道:“北京的薩琪瑪,武漢的四季美湯包,蘇州的糕團,九江的桂花酥糖和茶餅,南寧的肉粽,各送一份到我的房間去。再挑幾樣英法大使館來的廚子做的點心蛋糕,也送去。”

文顯明牽着季安年的手下樓,暮色來臨,文公館內燈火通明,沿着小路走去,一路都是火紅的燈籠,靜谧的在黑夜之中沉默,同時發出自身不容忽視的亮色。

季安年坐在文顯明卧房的沙發上,小大姐很快送了點心上樓,文顯明接過點心放在了茶幾上,自己在季安年身邊坐下。他喂她食物,笑容淡淡,自己不怎麽吃。

文顯明伸手季安年便是下意識的張口接住,如此幾次之後才有些回過神來,口幹舌燥之中,伸手指了指咖啡。文顯明會意,将杯子拿在手上,她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

“怎麽了?”季安年問。

“讓我抱抱你。”文顯明笑容淺薄,伸手把季安年擁入懷中,讓她的頭靠在自己肩上。“本來是有事情的,抱過你之後,感覺什麽事情也都不算是事情了。”

季安年被文顯明抱着,感覺心中有些怪異氣惱,伸手捶他的肩。文顯明失笑,伸手安撫住她的後背:“張嘯林今日來了宴會,名義上是給老頭子祝壽……”

安年小姐不知道,嘯林是國民革命軍總司令部少将參議吧。

我是不喜歡這套衣服的,但今天既然穿來,便是有用的。

季安年在文顯明懷中猛然擡頭。

“急什麽,”文顯明笑了,“反正同是歸了蔣中正的人,大不了向南京告他一狀就是了。這是咱們自己地盤上的事情,老蔣人精着呢,不會真的插手。若是我在張嘯林之後倒打一耙,老蔣必定給我把太極給打回來。”

“他要削你軍權。”季安年一字一頓的說。

上次四人相聚之後,他們三人都是回去收拾北伐殘局,唯有文顯明,主帥不更,卻換了番號,搖身一變成為□□嫡系。名字改了,自然不好打了,□□唯有恨恨放過上海,指揮軍隊繼續北上,直逼張作霖老巢。

“他想削我軍權。”文顯明笑着糾正,“我又怎會讓他如意?”

季安年一怔,并非是不信他,而是因為太信他。她伸手去拿茶餅,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現在被文顯明摟在懷中。不是一開始的“抱”,而是整個身子全部都在文顯明的掌控之下,像只小貓一樣依偎在他身上。她的口中讷讷:“顯明哥……”

“吃塊蛋糕好不好?”文顯明笑了,胳膊還是環着她,伸手切鮮奶蛋糕,用叉子她吃一口他吃一口。

季安年閉上眼睛:“這樣不好。”

“怎麽不好?”文顯明笑着問,把叉子遞到她的嘴邊。

“顧化傑,是你介紹給我認識的。”季安年看着他。

文顯明還是在笑,看着季安年張口吃掉那一小塊蛋糕,開口道:“是啊,是我介紹給你認識的。”

明明是一樣的話,在兩個人口中的含義大相徑庭。

季安年此前不是不知道,她只是裝作不知道。眼見文顯明接下來的話要說出來,她連忙問道:“老蔣派張嘯林來試探你,你怎麽做?”

“我會賣老蔣一個人情,但不是賣張嘯林。”文顯明道,臉上泛起捉弄的笑意。“小年,你說,若是我順水推舟送上張六少一個人情,他會不會開口對我說個‘謝’字?他這個人呀,自負的很,‘謝謝’‘對不起’這樣的話,是從來說不出口的。”

見季安年疑惑,文顯明為她答疑道:“你可聽說,張大帥逝世了?”

季小姐是否聽說,東北官方傳出的消息,奉系軍閥張作霖廿一日午後二時逝世。

嘯林還以為張大帥是張學良的父親,你又是張學良的朋友,會對這些事情比較關心的。看了,是嘯林估計錯了。

“報上的消息,是做不得數的,就連官方消息,也是為了‘穩定民心’編出來的。張作霖在五月四日遇刺當天,便搶救無效,身亡了。”文顯明道。

他沒有告訴季安年的是,張學良自二十八歲之後的每一個生日,都會成為張作霖的忌日。

“日本人?”季安年想起上次四人的對話,問道。

“還能有誰?”文顯明冷哼一聲,“你可知道這次刺殺是誰一手策劃的?上次我們說過的張大帥不要的那個叫做川島芳子的前清格格。漢卿這次也算是後院起火。”

“漢卿曾經說過一句話,他絕不拿自己的手下給自己打地盤。”文顯明微笑,“漢卿對內戰深惡痛疾,怕會和談。”

若是這和談,是文顯明一手促成的,那麽……季安年霎時間明白了文顯明的主意,文顯明見她眼睛突然一亮,笑了,伸手又為她切了一塊蛋糕:“聽我說了這麽一大通,你必是餓了,再多吃一點罷,免得待會下去,邀你跳舞的人太多,吃東西來不及。”

“你……”季安年看着文顯明,先前想說的話沒有出口,便随口扯了一句。“最近很忙?”

文顯明笑着伸手捋了捋季安年的頭發。今日她是客,不宜喧賓奪主,喬其紗的料子上幾點桃紅,溫婉清麗,她都能駕馭的很好:“你穿旗袍……很美。”

季安年別過了臉去:“如果……”

阿德站在門口敲門,叫了一聲“三少爺”。

“什麽事?”文顯明語氣不悅。

“徐青小姐的父親徐先生,不請自來了……”阿德表情有些尴尬。

“徐青呢?”季安年脫口問道。

“青小姐怎麽會參與徐家的事情?”阿德道,“只有徐家的二少爺三少爺陪着。”

往年文家宴會時,看在徐青的面子上,會給徐家送去一張請帖,今年也是因為徐青,徐先生在文家沒了分量。文顯明聲音清冷:“招待着,別顯得文家沒有禮貌;也不必太過殷勤,畢竟也不屬于座上賓。”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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