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失蹤

隔一日天氣放晴,她拎着包包去上班。桌面上已經堆積了小山一般的文件。不過那都是謝文湛的事兒。她的辦公桌上只放了一個金絲楠木盒。本以為是謝文湛的東西,所以擱到一邊去了。結果謝文湛進來了以後,問她禮物呢?

這才拿過來金絲楠木盒。解開梅花鎖,打開一看,呵,一枚小小的扳指。謝文湛這次終于學乖了。開始送實用器了。

“考考你,東西是什麽年代的,出自什麽地方,叫什麽名字?”謝文湛過來站在她背後。

這可難不倒她。先看扳指的材料,真銀鎏金。古代鎏金分為六成金,八成金,九成金。這是十足十的九成金。再看做工,采用了景泰藍錘揲法、燒藍法等一系列工藝。景泰藍興盛于清代,尤其是乾隆朝。所以肯定是清中期的東西。再看結構——外環乃是可以轉動的,由內外兩圈組合而成。這樣中央可以自由活動的扳指,稱為“轉心扳指”。最後看圖案——花與蝴蝶組成。有個專名的名稱——“蝶戀花”。

于是道:“清代銀鎏金燒藍蝶戀花轉心扳指。深剔高浮雕,刀工很有力度,肯定是清代內務府的廣儲司制出來的。”

“不錯。”男人深深贊許地看了她一眼,把這枚扳指套到她的手指上:“白汐,這是清代公主的扳指。你懂我的意思。”

她也不客氣地收下了。總歸,這些東西謝文湛送的跟玩兒似的。她也就陪他玩玩。至于公主,他把自己當公主,那可誇大其詞了。她在古代就是個窯口督工的女兒,撐死了當個官太太。哪裏有那個福分,當什勞子公主。

只不過,男人大多都如他這般笨蛋,還以為這些東西真的能改變得了身份。

只是到了晚上做。愛的時候。謝文湛就發現這一枚扳指很礙事了。因為他進攻和深入時,她喜歡用力抓着他寬闊的背。起起伏伏的運動中,镂空的雕刻,把他的背劃出一道道血痕。他讓她脫下扳指,她還不肯了。沒辦法,就這麽痛并快樂着。

謝大少頭一次,沒持續太久。倒讓她睡了一個好覺。

第二天,謝文湛又改送了另一枚扳指。這次是一枚刻了八思巴文的和田玉扳指。白汐看到這東西的時候,就更囧了。八思巴文是元朝忽必烈時期由“國師”八思巴創制的蒙古新字,世稱“八思巴蒙古新字”。無論是錢幣,還是帛書,寫了這種文字的,都堪稱文物。他倒好,直接把一枚文物送到她手上,還說:“晚上戴着個。”

心知肚明他要幹什麽,但她很犯賤。覺得這扳指實在太好,畢竟元代的啊,比清代的歷史要翻出三倍!就戴上了。想一想,能夠把700多年的歷史,戴在手指上,這也很有成就感。于是這一夜,謝文湛又恢複了以往的持久力。

大汗淋漓過後。他往往會抱着她喊“寶貝”,然後用指尖撥弄她的感官,加長快感的持久。

她從一開始的推辭和羞澀,漸漸被他教導得放得開了。

但她越放得開,他更放得開。不害臊。

就這樣,寧靜的日子推杯換盞地過去了。除了那一個大雨滂沱的夜晚,她再也沒看到黑貓。時間總是會帶走模糊的記憶。她甚至懷疑。是否真的遇見一只黑貓來報兇。但始終記挂着危險,時時刻刻注意周圍的動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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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前幾天,宋家的昌榮閣正式宣告倒閉了。據說百年老店的牌子摘下來的那一刻,宋峥淚流滿面,在祖宗的牌位前跪了一天。而張氏玉器行的股票開始持續走低,如今也是入不敷出。顧老先生的身份證被扣押。如今足不出戶。只有朱炎岐,不安分地跑動跑西。明面上看起來是向各處融資,實際上,卻是分批次把家中的古董都走私掉。

于是乎,源源不斷的文物,從朱家搬到了宗仁碼頭101號港口。整整裝了數十個集裝箱。等待着外國的船只過來接應。而謝文湛和警方合作,徹夜注意着碼頭上的動靜。就等對方的人來和朱家接頭的時候。出手行動。

不久之後,警方那邊就傳來了消息:碼頭上有動靜了。一艘注冊地是荷蘭的商船,剛剛度過了鄭州的海關。正向1宗仁碼頭101號港口提交下貨申請。中方接到申請後,按照國際慣例進行了合作。查詢一切手續正常後,給予放行。

現在,目标已經接近警方的視野,就等着到時候一舉擒獲朱家走私的證據。

臨行動的前一天。她有些不安。整整一天,待在謝文湛的辦公室。看來來往往的便衣公安人員,總有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預感。什麽特別行動隊,稽查組,河南文物保護總會……四面八方,都在做準備,為成功緝拿朱炎岐做安排。

根據謝文湛提供的“十七行走私文物清單”。警方進行了詳細的調查。這起案件,毫無疑問将會是新中國成立後,河南破獲的最大的走私文物案。涉及到三代青銅器四十七件,高古瓷器五十六件,高古玉十八件。明清家具二十九件。造像賞爐三十三件……

絕大多數古董,都是朱家聯合洛陽,鄭州,開封三地的盜墓賊挖掘古墓所得。

所有看過這一份清單的人,都會為朱家藏匿的文物數量之巨而驚嘆。

連她也搖了搖頭:“如果真的按照清單上所列的這樣。朱炎岐很可能面臨的是無期徒刑。”

“朱炎岐今年七十八歲。”謝文湛這是在提醒她。所謂的無期徒刑,對于老頭子來說也剩不下幾年了。

“總之,朱家犯的事太大了。由不得他們再狡辯。”她把清單遞還了謝文湛。謝文湛把清單放進碎紙機裏。把頭低着,似乎心裏藏着什麽話。

她看他良久不說話,也有點慌:“文湛,明天的行動,你是不是沒把握?”

“不是對行動沒把握……是我對你沒把握。”

她哼了一聲:“到底什麽事,你說啊?”

“白汐,宋家倒閉的那天,我派人把宋家給抄了。現在青銅神樹在至尊行的古董倉庫;前幾天,張钰廷也來找我談判,要加盟至尊行,求我放他們家一條生路。也不知張钰廷哪裏得到的消息,賄賂的東西是九龍玉杯……”

白汐傻了。良久才反應過來這意味着什麽。青銅神樹,和九龍玉杯。此時此刻,就在謝文湛的手上?!呼吸開始重了,連手指都在微微顫抖。東西找回來了……犯人即将伏誅。這也就意味着,向世人澄清六一九文物案的日子,不遠了。

她由衷道:“謝謝你。”

“不用謝。”謝文湛眉頭蹙起,但目光很小心地凝視她:“白汐,有一件事我沒把握。一直很猶豫,到底該不該問你。”

“什麽事?”搞得這麽神神秘秘的?

他湊近了一點,目光中卻有一種灼熱。似乎真的很為難開口,但謝文湛畢竟是謝文湛。永遠明白什麽時機問什麽問題。所以從不會錯過任何機會:“白汐,假如程璋的大仇報了。你會留下來,還是會永遠離開這個世界?”

問完了。氣氛就陷入了沉默。

謝文湛萬般深情地凝視着她的眸子。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就這麽綿長而灼熱地流淌着。似乎要把人給拉入萬丈深淵。

白汐聽他說出這樣一番話來,心情更加錯綜複雜。說不出是驚喜,還是遺憾。驚的是,謝文湛居然意識到了她的存在是為了什麽。居然這樣,還能毫不猶豫地愛上自己。遺憾的是,她也保證不了将來,真的會和他在一起。

謝家,總不會要一個妖怪兒媳婦吧。

本來想說“笨蛋,我不留下還能去哪裏?”到了口邊,卻不敢輕易承諾什麽。但望着他的眼眸,好似一汪深潭。就這麽沉溺進去,溺死人也無所謂。卻更加不忍心說“我不想留下。”沉默半晌,只能折衷地回答道:“再讓我考慮考慮。”

一剎那,她似乎看到了烏雲遮住了月亮。謝文湛的眸子,一下子黯淡下來。他相當會掩飾,坐在陰影當中,一言不發。她知道,他肯定傷心了。但承諾了,那就是一輩子。她不敢這麽輕易地把自己交給誰一輩子。

這一天晚上。謝文湛沒讓她陪着“睡”。自己反倒覺得寂寞起來。對面的房間很安靜。聽了一會兒新聞聯播。就沒了聲音。她悄悄下床,透過縫隙,看到對門的燈都關了。睡不着,閑得無聊,就打開手機玩。卻發現有一條未接短信。

是安妮發來的:“青花,董董去開封了。你要照顧好他哦!”

什麽?董明堂來開封了?他怎麽不通知自己呢?立即打了個電話回去。是安妮接的:“嗨,青花你還沒睡吶……對,董董是購買了今天下午的機票去的開封……他去的很急,沒有說住在什麽地方。只說了去見什麽顧老先生……”

顧老先生?她吓了一跳。顧亦澤是麽?!擡頭看了下日歷。該死!她居然把這茬給忘了。後天就是董教授的周年祭。董明堂這是親自來開封,捉顧老先生去爸爸的墓前磕頭麽?!但,但顧老先生現在應該是禁足在家中吧!

她當即打了個電話給董明堂。但是手機關機。接不通。又打了個電話給陸恒。陸恒倒是知道的清楚一些。說董少前天打電話給顧亦澤,顧亦澤說開封這邊走不開。除非董少親自來開封接他。才可以去董教授的墳前磕頭。

董明堂一心想着要讓顧亦澤在父親的周年祭上磕頭道歉,也不管這個要求有多麽奇怪。點頭答應了。到了今天下午。董明堂交代完了公司裏面的事情,就蹭蹭蹭賣了飛機票。火速飛去了開封。但是到了晚上,消息全無……

白汐慌了。不由得聯想到前幾日的黑貓報喪。難道,這報喪之事,指的是董明堂?!

覺也不睡了。她趕緊敲開了謝文湛的卧室門。把事情給他說了。謝文湛二話不說,打了個電話給刑警大隊。不一會兒刑警大隊那邊就有了反饋:顧亦澤今天傍晚出門買菜。至今未歸。刑警破門而入,發現顧亦澤家的古董已經搬完了。

聽完了電話,白汐頹廢地坐在沙發上。

顧亦澤,他們居然都忘了這一環!這個狡猾的老人,每天都提着個布袋子去上街買菜。卻在悄無聲息間,将一屋子的古董都轉移了!更可怕的是,顧亦澤前幾天聯系了董明堂。要董明堂來“接自己”。而現在,董明堂卻不見了。

“文湛,我哥哥他……不會出事吧?”她很茫然,一種濃烈的不祥之兆,充斥在心頭。去年的這個時候,她送走了跳樓的董教授,送走了吃安眠藥自殺的董青花。難道今年,就輪到董明堂了嗎?不,老天不能這麽殘忍……

“不會的。白汐,你先冷靜一點。我會派人盡快把董明堂的下落給調查清楚。”

“不,我要幫忙調查。”她握緊了雙手,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這時候慌了陣腳,反而更危險:“文湛,送我去顧老先生家。我可以查出來他去了哪裏。”

謝文湛答應了。

半夜匆匆忙忙趕到顧老先生家。還是從前看的那一間二層小洋房。但是如今,已經人去樓空。只有淡淡的古董靈氣,徘徊萦繞在樓宇中,久久不願離去。他們來到院子裏,這裏有一顆兩百年的銀杏樹。白汐摘了一片葉子,挽出一個起靈的手勢。

“告訴我,這裏的老人去了哪裏?!”

葉子顫顫抖抖地搖晃了一下,開始在空中飛舞出一道道軌跡。白汐把所有的筆畫都記錄了下來。連綴成一句話——

“宗仁碼頭。101號港口。”

作者有話要說: 鑒寶小常識~

什麽是扳指:扳指是一種護手的工具,帶于勾弦的手指,用以扣住弓弦。同時,在放箭時,也可以防止急速回抽的弓弦擦傷手指。古人亦稱為“機”,意義類似于“扳機”,表示扳指的作用相當于扳機。傳統的漢族扳指兒與蒙古族的扳指略有區別:漢族扳指兒從側面觀是梯形,即一邊高一邊低,而蒙古族、滿族的扳指兒一般為圓柱體。據考證,桶形扳指主要出土于14世紀以後。

燒藍工藝:燒藍是指将整個胎體填滿色釉後,再拿到爐溫大約800攝氏度的高爐中烘燒,色釉由砂粒狀固體熔化為液體,待冷卻後成為固着在胎體上的絢麗的色釉。因為此時色釉低于銅絲高度,一般要連續四五次,直至将紋樣內填到與掐絲紋相平。這個工藝就叫做燒藍。

早期的銀藍琺琅工藝品,是由清代內務府,廣儲司設的“銀作”來生産,這些工藝品都是為皇宮貴族服務的。直到請晚期,民間才有流傳。

所以如果判定一枚燒藍扳指是清中期的,就可以确定是宮廷的內務府出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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