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女主登場!

羽看到那轎中女子的臉,心情驟變,忽然一股沖動,想一醉方休。

“附近有一家劫歡樓,我們去喝酒吧。”他笑着提議。

藍白托腮望窗,半眯着眼,好像快要睡着,于是羽笑着看向景一,準備一番軟磨硬泡。

“好。”景一居然答應了。

“咦?”羽驚訝道,“小一,你究竟知不道劫歡樓是個什麽地方?”劫歡樓有酒喝,卻是喝花酒,俗稱便是青樓。

“知道。”景一坦白,眸光一轉含笑,“不過,你得答應我做一件事情。”

“什麽事?”羽趕緊豎起耳朵聽。

景一看了一眼藍白,“事後再說。”他想去找司徒宮姍,問一件事情。

“……”羽捏着下巴,仰頭望天,“額……啊……嗯……好呀!”他一拍桌子,伸手去拉藍白,笑着道:“一起!”藍白極快地躲開,伸手掩嘴打了一個呵欠,“睡覺。”說着,上樓梯回房。

“無趣!”羽望着他離去的寶藍色背影,撇撇嘴,轉頭笑着對景一道,“藍白可是很有才氣,這下好了,待會兒作詩賽茶對對子只能靠你了。”

劫歡樓原是無心城內的一家青樓。那座遠在千裏之外的無心城,傳聞城主是一個沒有心的“魔”,手底豢養一群夜裏出沒的“鬼”,聽起來像地獄,然而城門終年緊閉,欲入城門,需闖過一關:坦誠畢生罪孽,記錄在冊。只要有此勇氣直面自我者,無論罪大惡極或人神公憤,均可得無心城至上庇護,江湖朝堂皆退避三舍。在城中生活,也僅有一個約束:謹守城規,清心為人,觸犯者,當夜群鬼擒之,城頭身首異處。

所以,從無心城出來經商的人都說,那是人間天堂。城內标志性建築劫歡樓也因此聞名天下,分樓遍地開花。至于樓主是否還是同一個人,鮮有人知。

真正的劫歡樓确切來說是一座八層佛塔,現在羽和景一前往的劫歡樓,規規矩矩,僅是普通的兩層小樓大院。

兩條大街的拐角處,大門打開,門前行人熙攘而過,目光投入內便見一個大院子,旗樓前矗立一塊青磚影壁牆,闖得了影壁牆才能過得了旗樓的大門。

所以,寫上詩詞歌賦的影壁牆前聚集了數十個衣着體面或貴氣的年輕男子,有的在影壁牆上揮灑筆墨龍飛鳳舞,有的志得意滿等着被傳喚進去,也有不自信者焦急愁臉。

羽推着景一的輪椅混在裏面,觀察着身邊情狀,笑得很壞很開心。景一無端蒼白了臉,卻沒有想要拒絕這種場面的意思。他從小困居家中高牆之內,鮮少接觸人群,人太多的擁擠地方,經常感到心有抵觸,渾身不舒服。

Advertisement

這時,人群發出一陣喧嘩。一個小姑娘從影壁牆後繞出來,如描似削身材,着一襲紫绡翠紋裙,偏蒼白的艾綠色,淺淡幾乎如同素白,注視久之隐隐透出一股生氣蔥郁。長發及腰,頭绾雙平髻,雙環分別簪上兩朵精致小巧的水紅色珠花,面若笑春桃,淡眉如秋水,玉肌伴輕風,猶如素色之中一點姹紫嫣紅。

衆人沒想到出來的是這麽個堪比劫歡樓紅牌的小姑娘,不禁笑逐顏開,紛紛殷勤道:“姑娘好美!”

小姑娘婉然一笑,如若那抹生氣靈動的艾綠,聲如雛鳳清音,道:“小女子名喚凡容。摘抄詩詞的小丫頭突然病倒,我是新來,媽媽喚我替各位公子服侍。”轉眼看向影壁牆,左手捧一疊空白紙箋與硯臺,右手持沾墨湖筆一字一字抄錄牆上新寫的詩詞。

“小凡容姑娘。”羽霸道地擠進人群,搶先替她端好硯臺,笑,“我來幫忙。”

凡容聽他加了個小字,便莞爾一笑:“謝謝小公子。”

凡容抄了三首,正要收筆,聽羽道:“小凡容姑娘,借筆墨紙硯一用好不好?”

四周男子齊齊望向羽,眼光有些不屑,居然連這些東西也要借。凡容目光掃了掃四周,眼底閃過一絲頑皮,“好!”

羽頓時眼露得意,英氣勃發,笑着朝外面大聲喊:“小一、小一!快過來!”說着,用手勢示意人群讓一讓。

人群中漸漸空出一條路,盡頭正指端坐輪椅上淡灰衣的景一,遠遠望去,清秀面容平凡無奇,一雙眼睛卻是靈氣內蘊,明淨如雪,瑩潤若玉,眼神幹幹淨淨仿佛九天之上冰池蘊養的兩片雪華蓮瓣,驀地令人心神一靜,喧嚣遁去。

景一心下尴尬,臉色愈加蒼白,“咳咳”輕輕兩聲,在忽然靜下來的人群中滑着輪椅進去,木頭接縫處發出“吱呀吱呀”聲響。

凡容被那雙眼睛攝了一會兒神,眼波流盼,見他好像雙手不宜使力,便蓮步趨向,往後一站,笑道:“公子,我幫你。”說着,推了輪椅朝影壁牆走近。

景一回眸,眼含疏離,“謝謝姑娘。”溫和禮貌的語氣。

“不客氣。”凡容道,雙手遞給他筆墨。

初春清晨的曦陽,淡薄地鋪了一層在他幹淨皙白的側臉上,目光專注,凝神提筆,修長白皙五指握筆的姿勢端正認真,筆尖游走,墨字白紙,抑揚頓挫之下字美如畫。

凡容在一旁看得認真,淡粉櫻唇緩緩凝笑,水杏大眼漸露欣賞:“公子寫得一手好字。”

景一仿佛沒有聽見,凝神寫完剩下兩字。

“若有知音見采,不辭遍唱陽春。”凡容輕輕吟道,取回筆墨,在紙箋上抄錄下來後,對景一笑道:“字是寫得好,不過,”她眼底閃過一絲聰慧,還有一絲微不可覺的揶揄,“不知公子是來尋知音,還是紅粉佳人?”

佳人巧笑倩兮,笑語盈盈慢去。

景一雙眉一挑,嘴角掀起一絲無奈的笑。

日後凡容回憶初見景一的畫面,總覺得十分模糊。都說人生若只如初見,見他第一面,只覺得他的眼睛幹淨映人,便多看了一眼,握筆姿勢端正認真,寫的字美如畫,她都已經多看三眼了。

不是說,只是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再也沒能忘掉你容顏?三眼了,她卻轉身就淡忘。

人生之中有許多這樣被遺漏而漸漸淡忘的相見,初時你看他與尋常人無異,并沒有特別留心去在意,不知不覺有一天,那個人忽然以某種姿态強烈地吸引了你的目光,從此走進你眼裏,他的存在才漸漸強烈,越來越不容忽視……

凡容進去不久,便有人來喚詩詞稍有文采者進門去,當中有景一和羽。兩人饒過影壁牆,進了旗樓大門,再繞過一扇長折疊式書畫圍屏,便見正中大堂深處搭了一座簡易臺子,素色絲綢幔帳從天花板上垂落,隔開客人與臺上歌舞器樂等表演。

一個濃妝豔抹的年長女人打扮得花枝招展,身姿慵懶倚在屏風旁,老練沉着,對內堂喊道,“見客!”話落,一個梅紅繡花裙的小丫頭從裏面走出來,笑着将兩人引到堂中一桌子上。兩人後腳剛離開,一個将士打扮的男人不顧幾個小厮的阻撓,喧嚷着闖了進來。

“大爺,你不能這樣進來,青樓有青樓的規矩!”一個小厮擋住他的去路,“休要看不起……”

“就是看不起!”将士一臉嚴肅打斷,怒聲,“叫你們管事的出來!”

“哎喲,這位将爺,”斜倚屏風的年長女人悠游揮扇,笑問,“不知找奴家何事?”

将士從懷中扔出數錠黃金,厭惡道:“司徒家大小姐點名劫歡樓,請派才女佳人今晚在城東宅子相聚尋歡!”他根本不願意來這種地方,司徒宮姍非要他來,仿佛他得罪了她一樣。而且她一個女兒家,宴請青樓女子家中做客,實乃……

“好說好說,不過這裏頭牌紅牌正陪着熟客呢。”她橫扇遮面,底下媚笑,“不如,就讓新來的那個誰,凡容,去吧。”

将士轉身就走,一刻也不願意多呆,“總之你們看着辦,若得罪了她,受罪的只是你們。”

大堂兩側設立雅間,絲綢門簾隔開,只隐約看見裏面人影觥籌交錯。一樓左右兩邊分別一道木樓梯,二樓欄杆倚着數個不知名的綠鬓紅顏莺莺燕燕,廂房三面環繞大堂。

景一面前的陶瓷杯正被滿上熱茶,清香撲鼻,他卻出神地只望着杯中自己的倒影,聽見那将士話落離去,才回過神來,“謝謝。”鼻端一嗅,辨出普洱茶獨有的清冽蘭香,十分怡人,不禁擡眼一看,只見近在咫尺,小姑娘雙眸似剪水,眉不畫而翠。他心神一晃,彎下眉眼,“是你。”

“公子請品茶。”凡容一笑遺光,一絲揶揄,“這普洱茶乃劫歡樓紅牌樹寒姑娘親自挑選,比起你眼前新來的小姑娘要好看得多了。”

景一心下覺得好笑,這小姑娘看起來素淡文秀,卻猶如那一襲偏蒼白卻隐隐透出濃郁生機的艾綠衣裳,話語婉轉間聰慧跳脫而出,偶爾不饒人。他拾杯觀色,輕嗅,屏了呼吸,撮飲二分之一,舌尖微微攪動茶湯,微仰下巴,茶湯入喉,整個過程行雲流水般自然。他細細品了一會兒,才道:“茶色栗紅清亮,蘭香清冽陳醇,口鼻之間缭繞不散,不愧為上等普洱。湯感柔順滑潤,舌底生津回甜不斷,唇齒留香。”他點了點頭,“好茶。可惜……”

“可惜?”凡容柳葉眉一挑,不解。

景一淺淺一笑,看向對面的羽,一看之下,愣住,“羽?”哪裏有羽的身影?面前七八壇酒高高疊起,像一座小山,完全擋住景一的視線。一張紅如胭脂、英氣逼人的臉從酒壇後移出,打了一個酒嗝,醉眼醺醺看他,“呵呵。”笑了,指了指臺上絲竹聲樂,簾帳裏頭翩跹起舞,“開心。好好玩。”說着,咕嚕咕嚕飲盡一大碗酒。

景一幾乎想扶額,算了,轉眼看向凡容,“姑娘,我和他初次到此,非富非貴,為何拿出劫歡樓珍藏十多年的普洱茶招待?是不怕做虧本生意,抑或是?”

凡容“咯咯”而笑,發現此人不僅品茶有致,還心思細膩。她纖手一指,“你們進來的時候,一號雅間那位紫檀衣公子請你們品嘗。”一樓右側盡頭的雅間內,人影空空,“咦,不知何時候離開了。”

景一眸光一轉,落到門口時,捕捉到一個紫檀暗色的男子背影正繞過那扇書畫屏風,風從大門吹起梳落背上的數縷發絲,似戰場旌旗熱烈翻飛,與記憶中無數次轉身離開的背影兩相重疊。那一身紫檀,那一股決絕,利落,卻無情。

哥哥……

作者有話要說: 女主凡容終于出場了,頓時有種圓滿感覺,呼呼~

注:景一寫的兩句詩,“若有知音見采,不辭遍唱陽春”,出自北宋詩人晏殊的《山亭柳·贈歌者》,大意是:假如有一個知我心的人願意接納我,那麽我将唱盡高雅美好的《陽春白雪》的曲子,把一切最美好的東西都奉獻給他(她)。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