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身世之謎

庭院數株木蘭,枝頭千朵嬌豔,紫中透白,優美清秀。

花開遠處,藍白不着痕跡推開冬姑娘,仿佛感覺到什麽,忽然回首。一人剛從外面而進,見兩人情狀親密,便移開目光立在門邊,不敢打擾,卻見藍白望來,只好道:“大公子。”

來者是衛門沈晖。

他又來做什麽?

“何事?”藍白問。

聲音中氣頗足,傷勢将愈的趨勢。

沈晖一聽之下,笑道:“無什麽大事。聽聞院子裏的木蘭花開得正豔,來看一看罷了。”他摘下一朵呈優美杯形的紫白木蘭,笑着離開。

藍白陪了冬姑娘一會兒,回房間,傳喚暗衛。過了許久,不見人來應。帶着疑團,在客棧轉了一圈,然後走街串巷。

暗衛、逆流門部下……統統消失了!

“藍左使。”路過一條老巷子口時,從那裏傳來一把聲音。藍白頓住腳步,轉過目光,巷子幽深安靜,隔開了大街的喧嚣熱鬧。他明白過來,背倚牆壁,不動聲色問道:“雨生?”

“是我。十日前,左使你不在,逆流門所有人接到命令,都秘密返回清河谷了。那些人似乎是有意瞞你的,因為我自告奮勇留下等你,他們竟然……想殺我。”雨生受了傷,聲音虛浮。

……

得不到回應。

雨生唯有繼續說:“算算日子,快馬加鞭,應該已經回到清河谷。左使,好像出大事了。”

說完,又有好一會兒的沉默。

“藍左使?”雨生疑惑叫道,再喚了一聲,“左使?”他小心翼翼探出一個頭,發現藍白不在了,不知何時走的。空餘牆上一道細長血流,好像人的手在粗糙尖利的牆上生生磨出了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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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白腦袋一片空白,一路撞翻了七八個人,在一片罵罵咧咧聲中搶走一匹馬,往清河谷方向策馬狂奔,他不知道撞傷了多少行人,毀爛了多少路邊攤子,他只知,義父快死了,或者說……已經死了。

還有暮……

羽……

馬頭在城門口一聲哀鳴,高高揚起兩只前蹄後折返客棧。

客棧門外,沈晖神色焦急,還未等藍白下馬,“少主快不行了!”他高聲嚷道。

藍白聽了,好像一塊石頭,面無表情。客棧裏四處找不到冬姑娘的身影,“和我一起的白衣姑娘,她人呢?”藍白問一直站在櫃臺後的掌櫃。

“沒見她出來過,怎麽?出事了?”掌櫃驚愕道。

藍白回頭問一直跟在他身後團團轉的沈晖,“你知道麽?”沈晖正要搖頭,忽聽藍白冷冷道:“你們怎麽可能不知道?”

“真的不知。”沈晖實話實說。他猶豫了一下,道:“大公子,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可是……不管什麽事,也比不得眼前這一件。少主是你同父異母的弟弟,他快撐不住了,他需要你的……”才說到一半,藍白已經出去,沈晖忽然怒火中燒。

客棧外,藍白翻身上馬。

“衛清嘉。”身後有人叫出他七歲以前的名字,他握缰繩的手一顫。

衛長風不知何時出現在客棧前,着一身暗色玄衣走上來,立在馬前,仰着脖子望他。藍白偏過頭,目光向左移開,未看他一眼。

客棧旁邊空地有四個小孩在開心玩耍,有一個小孩似乎得了麻風病,整個人縮在麻衣裏,只露出兩只眼睛,坐在牆下看幾個小孩子玩,時不時和街上來往路過的人一樣,用奇怪的目光瞥了幾眼這馬上馬下的兩人。

如果細細看這兩人,會發現兩人有一點點相似,最為相似的,是眉宇間那抹文秀內蘊一股冷厲。單看那身韻氣質,神态舉止,仿佛出自一個模子。

“駕。”藍白一聲輕喝,驅馬繞過衛長風。

衛長風步伐一移,阻擋去路,“你就算不想見我,不認我,恨我,韶兒何錯之有?你欠了他十五年,如今他生死未蔔,你真要棄他而去?”他厲聲問道。

藍白調轉馬頭,衛長風又上前阻攔,“韶兒十天前聽聞你出事,連夜趕上藏莊,害得病情加重,可是他堅持把方神醫讓給你,讓他先救你的命。你要是今天走了,你對得起他?”

“他如何得知我的消息?”藍白開口,語氣冷得結出冰。

藍白終于肯與他說話,衛長風不但不喜,卻是瞳孔驟縮。

“你要做戲到什麽時候?”藍白揭穿他的真面目,“要放棄他的人,是你!都說虎毒不食子,比你更狠心的爹,天下間我再也找不到第二個!”

字字如劍,刺得衛長風的臉色瞬白如雪。

比他臉色更難看,幾乎慘無血色的,是牆下那個患麻風的小孩。

藍白再次調轉馬頭。

衛長風目送一騎絕塵,一臉悵然。

“大人!”衛門下屬急急來報,“少主不見了!”

衛長風聞言,頭痛撫額,而那個患麻風的小孩趁人不注意,悄悄溜走。

……

定義山莊在魏城的一處據點,整個小院被快要爬上中天的太陽照得亮堂,天空瓦藍瓦藍的不見一絲雲彩,大地炙烤出一片熱氣升騰,樹枝上的蚱蟬已經開始了沒完沒了的鳴叫,一聲一聲長久到直叫人喘不過氣。

暮坐在榕樹下的石凳納涼,一襲紅衣料子輕薄,也禁不住要跟整片空氣一塊兒燃燒,在他額上浸出一片綿密細汗不止。

“莊主來了,暮,你不來見一見?”有人從院門的蔭涼下探頭出來朝他喊。相處差不多一月,定義山莊的人和暮熟稔了,說話便如同自己人一般。

“不去!”暮大聲道,伸手接住落下的一片小葉子扇風,扇來扇去也扇不走心底那股日漸盛大的煩躁。

一刻之前,院子外忽然熱鬧起來,他聽見許多刀鞘劍鞘不經意下磕碰桌角的輕微聲響,腳步聲因內力頗深而顯得輕穩,看來是一屋的高手雲集。

暮心下擔憂,所擔憂的卻不止這個。這裏已經是魏城,只需要翻過前面那座兩百米高的風雲嶺,再沿清河溯流而上,逆流門就近在眼前。

這一切與原計劃相違,他好不容易尋到時機送出疑問,義父卻傳來密信,讓他見機行事即可。天知道,他最在行的就是見機壞事!

青葉在他手中碎成粉末,他起身,去往前屋。

一進門來,見大廳寬敞,擺好八張桌子,二十幾個江湖人士坐在那裏飲茶閑聊,打算休息過後,即用午餐。其中一位中年男人為衆人所矚目,五十歲左右,着純色錦衣,舉止豪放,笑容熱切,端的是毫無架子。

他便是定義山莊的莊主徐義求?看起來頗為正派,但是……暮在眉心皺起一道淺川,這是什麽感覺?怪怪的,有點熟悉,有點親切。

這時,座中一人起身,徐輕向他走來,“暮,我給你介紹一個人。”他笑着将暮引到徐義求座位一旁,“爹,這位便是我在信中對你提到過的人,名叫暮,是被逆流門無情抛棄的殺手之一,前來投奔。”

“哦?”徐義求擡眼,收起笑,用審視的目光打量暮,還沒多細想,一看見那張方正堅毅、氣宇軒昂的臉龐,心裏“咯噔”一聲,好像有一條緊繃多年的弦随之斷裂開來,

“暮見過莊主。”暮拱手抱拳,雖被他看得不舒服,神态舉止仍不失爽朗。

徐義求壓下心中異樣,見他舉止爽朗,不禁心生好感,“孩子,來這裏坐下,一起吃個飯。”他笑道。

下人正好在這時将飯菜端上。

上菜期間,座中江湖人士聽暮是逆流門徒,早已交頭接耳議論紛紛,有的目光警惕,臉上布滿疑色。暮留意到那些略帶敵意的目光,竟一點也不覺得自己是細作似的,沉下了臉,一副生悶氣的模樣。

鄰座的徐輕見狀,對自家的爹使了一個眼色。

“孩子,”徐義求拉家常似的長輩語氣,“你是怎麽來到這裏的,給大家說一說?”

暮照着之前給徐輕講的,又說一遍。徐義求時不時點頭回應。說到左手幾乎被折斷時,徐義求心中一動,關切道:“現在傷勢如何?不妨讓我一看。定義山莊向來以鐵臂拳聞名,手易受傷,因此對于手傷頗有治療奇效。”

“無礙了。”暮左手托碗,扒下最後一口飯,轉身遞給下人去盛滿。

徐義求忽然伸手去拿他的手臂,笑道:“入了我山莊門,定要将你照顧無虞。”暮眼神一冷,躲開,卻又被纏上,沉聲道:“不必了!”他嗖一下站起身,卻被小臂上那只大手施力一拉,力度如排山倒海,強盛而不容抵抗。“你!”暮臉上隐見怒氣。

座中人皆停了碗筷,齊齊望向這邊。“砰”一聲,餐桌在兩只較量的手重壓之下碎成粉末,可見力道之大,內力之精純。衆人不禁咋舌,這定義山莊代代相傳的臂力果真不是虛名。

咦?

和擁有四十年臂力修為的定義山莊莊主比臂力,這……

衆人心中暗道古怪。

暮使出渾身解數,臉色漸漸蒼白,反觀徐義求,一臉游刃有餘,沉思着,一點一點增加力度,仿佛在考驗他能撐到何種地步。忽然“咔嚓”一聲輕微細響,暮悶哼一聲,嘴角溢出血,卻仍不肯撒手甘拜下風。

眼見上臂衣襟鮮血浸染,将斷。徐義求猛喝一聲,“放!”

“好!”衆人高聲喝彩。

徐輕一向在意暮,從開始到現在居然一點也不擔心,仿佛意料之中,此刻才趕緊托起暮無力垂下的左手,運功稍作治療。

“你少來虛情假意!”暮拂開,退了一步,卻正好落入徐義求的手中,袖子被迅速捋起至肩頭,露出一截精壯手臂,無絲毫贅肉,肌肉強韌,彰顯出一股爆炸性的力量。

徐義求不顧暮眉頭大皺,目光觸到他肩頭那塊梅花大小的烙印,臉上現出震驚的神情,随之幾乎喜極而泣,如獲至寶。

這時,下人急步來報。

“莊主!好消息!”

“派去探察逆流門位置的兄弟已經回來,說什麽,找到準确位置了!”

暮一聽,怒火攻心加上心焦如焚,臉色急遽蒼白,氣息一窒,昏迷前,耍賴似的揮動右拳發洩。“嗷——”徐義求正在晃神,不留意,被打了一拳鼻青臉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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