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懷生

? 終于到了奉城開城門的日子，某某一早就收拾好準備上路，卻被告知要在太陽下山時進城，說是規矩，人死後第一次開城要入夜才能進出。這樣，一行人又無聊的打發了一百天，終于在日落時分進入奉城。好在早有人在城內迎接，一行人住進奉城城主大人準備好的別院。晚飯時，才聽黃大人說，奉城随皇城的習俗，家中有白事則不宴客，且子女要在家中祠堂誦經四七二十八日，所以這次城主大人也不能免俗，只是派了人接待他們，無法親自招待。某某倒是無所謂，反正這次目的地是皇城東宮，這路過的一個地方也沒有引起她多大的興趣。倒是黃大人的臉色一日複一日的難看，這倒不難理解，像他這種宮裏出來的官，平日裏多少人阿谀奉承，這忽然受冷落了，心裏肯定不是滋味。

這日黃大人和城主大人的手下在正廳寒暄，某某趁着大家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随意換了一套衣服便牽着懷生悄悄溜了出來。繞出巷子，稍微想了想，就伸手把自己的面紗摘下來，沒走幾步，又覺得不妥，遂又戴了上。

沿着街道很快就到了大街上，果然是緊鄰皇城，雖說規模不大，但是街市上極其熱鬧，販賣的物件很齊全，尤其是大大小小的鐵器，幾乎是三五步就一個鋪子，某某想起黃大人講的“鐵生”的段子，不由的笑了。随意看看街道兩旁，拐彎走出大街，進入一條小巷，某某一眼看到一個小攤子上擺着的小物件，便下馬蹲在地上瞧，那是一個雕琢精致的小挂件，一匹奔騰的駿馬。某某拿在手裏看得仔細，心想和懷生長得真像，要不要買下來，還沒想好呢，手中的缰繩一松，一轉頭只見一個人影翻身躍上，懷生揚起的馬蹄差點踢到她。

“喂！”某某急忙放下手中的物件，追上去，“盜馬賊！”

懷生跑得飛快，小巷不長，幾步就到盡頭拐了一個彎。某某追上去，大聲喝道，“懷生，站住！懷生！”

馬背上的人似乎頓了一下，這時身後“嗖”的一聲，就見盜馬賊被什麽東西擊中，一個翻身滾落在地，回頭看了一眼某某便逃走了。

身後平弗裏出現，揮了一下手，喝道，“追！”就見不知從哪裏跑出幾名護衛，就要追上去。某某伸手攔了一下，“不用了！”然後頭也沒回的說了一句，“那人是個乞丐，一定是走投無路才在青天白日下搶，算了，讓他走吧！”

說完便走去看懷生，平弗裏朝護衛擺擺手，便跟在某某身後，“聖女，您沒事吧？”

某某搖搖頭，“我一出門你們就跟着了？”

平弗裏低下聲音，“保護聖女的周全是在下的職責，還望聖女莫要怪罪！”

某某沒說話，也沒回頭看他，只是徑直走向懷生，牽過缰繩，輕輕撫摸道，“懷生，笨死了，居然跟着一個乞丐跑！走吧，我們回去！”

平日裏一向很聽話的懷生卻一反常态的駐足不前，某某感到有些奇怪，朝四周看了看，發現前面不遠處有個破廟，便試着往那裏走了幾步，不料懷生竟然跟了過來。走近一看，才發現裏面有七八個小孩，都是衣衫褴褛，再看看，裏面還躺着個老太太，好像是生病了。

某某走進去，拉了一個小孩問道，“這位老婆婆生病了嗎？”

一個稍微大一些的小孩走過來答道，“好婆婆生病了，好爺爺去世以後婆婆也沒有銀兩了，大夫來看了兩次，可是後來我們付不出診金，大夫也就不再來了。”

某某看這些孩子像是孤兒，估計這老婆婆之前照顧他們，維持生計的老爺爺去世後便沒有了經濟來源。“老婆婆原來的家呢？怎麽會住在這裏？”

說話的當口，一群孩子已經圍了過來，平弗裏也站在身後。一個孩子聞言哭了出來，一邊抹淚一邊說，“都怪我，要不是我闖了禍，好婆婆就不用把房子賠給大鐵頭家！”

某某一看一幫孩子也不想細問，轉身對平弗裏說，“有錢嗎？”

平弗裏愣了一下，正要伸手掏銀兩，某某看了一眼四周的環境說道，“幫這個老婆婆找個客棧安頓下來，然後請個大夫抓藥，最好可以請店小二幫忙照顧一下。”然後對年紀最大的一個孩子說道，“有沒有誰照管你們的？”

那個大孩子先是搖搖頭，然後又指着自己，“我最大，我照顧大夥。”

某某看着這個半大的小子，把他拉到一邊問道，“有沒有一個瘦瘦高高的男人，或者是比你再大一些的小子在這裏？”

半大小子搖搖頭，“這破廟裏住的都是小孩兒，年紀大的乞丐都不在這裏。”

某某想了想，心說難道剛才那人是為了把她引來這裏才搶她的馬麽。“好小子，你叫什麽名字？”

“鐵生。”

“好，鐵生，你聽着，這位大哥送老婆婆去醫病，你跟着去看看也放心，晚上再回來照顧這些孩子。”某某拍了拍鐵生的肩，“我會再來看你們的。”

離開破廟，某某直接回別院，城主大人的手下已經離開，某某去找黃大人提及此事。黃大人不以為然的說道，“天下乞丐何其多，幫得了一個十個也幫不了全部啊！聖女果然是菩薩心腸，我差人送去些銀兩便是，那種地方今後聖女還是不要去的為好。我們在奉城休息幾日便要回京，皇後娘娘還在宮裏等着聖女呢！”

某某心裏有些不悅，只覺得自己勢單力薄只好盡力幫那些孩子，“黃大人，可否請城主大人在城內開辦學堂，收留這些無家可歸的孩子們，管他們溫飽讓他們念書？”

“呵呵呵，這奉城城主大人閉門守孝，我也見不到啊！”黃大人敷衍的笑道，“不如進宮後直接禀報太子，太子生辰臨近，也許聖女能夠說服太子下一道令呢？”

“黃大人位高權重，見多識廣，大人的提點自有一番道理。也怪我太心急，見那些孩子可憐便心生憐惜，卻也沒有想到這麽許多，只道是大人的一句話，興許頂過一般人，這才貿然拜托大人。”某某語氣帶笑眼神卻清冷，“叨擾到大人休息實在擔待不住。”

黃大人是什麽樣的人，在宮裏這麽多年見過什麽樣的主子、說什麽樣的話，這還不是分分鐘的小事情，見某某字裏行間埋怨他有能力卻不幫忙，眼皮一掀倒是笑意盈盈說道，“聖女心腸慈善，之前只是有所耳聞，今日老夫我也終于有所見識，不愧為我北玄國赫赫有名的聖女，連皇後娘娘都慕名召見，果然非一般女子。雖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老夫雖一心想盡快回宮，可是如果多的是好事善事那也值得啊！來人，文房四寶！”說着就寫了一封信，遞給侍從命令道，“送入城主大人府邸！”

某某這就放心了，雖說這黃大人不是品級很高的官，但是到底也是宮裏的人，想必說話還是有些分量。“多謝黃大人，我替奉城那些流離失所的孩子們謝謝大人！”

黃大人擺擺手，“哎，這都是聖女堅持的功勞啊！那麽，三日後，我們啓程回京，聖女可就安心了吧？”

“甚安。大人有情有義，日後必有福報。”某某行個禮。

某某回到房間差人詢問平弗裏是否回來，不久人就來了。“聖女，一切都按聖女的示意辦妥，請放心。”

某某點點頭，“多謝你的幫忙！那個偷我馬的乞丐能找到嗎？”

平弗裏顯然已經派人去搜尋過，“還沒找到，在下擔心對方也許不是簡單的一個乞丐。難道他偷你的馬是偶然嗎？未必。”

平弗裏意有所指，某某心領神會，如果說這個盜馬賊是真的引她到破廟，很有可能他已經知道她的身份，真是這樣的話，對方是什麽人呢？“三日後，啓程進京。明日我去破廟看看那些孩子，還請您再借我些銀兩。”

平弗裏看了看某某，回道，“在下明白。”說完便退下。

第二天天氣大好，黃大人早飯過後便在花園賞起花來，一時興起，居然還命人準備筆墨作起畫來。這本沒什麽，只是要出去這座別院就必須要經過花園，黃大人的閑情逸致倒難為了一心要出門的某某。平弗裏受某某的囑咐已經出門，原本計劃某某很快就出去與他會合，暗中引那盜馬賊出來，這麽一來，某某只能陪着黃大人一同賞花，只盼着黃大人早些賞完花回房休息。

直到中午過後，某某才得以脫身，而這次沒有換衣服，直接以聖女的模樣出門。果然，騎着高頭大馬的聖女一走到大街上，便引起路人的側目。然而在走過幾條街，目光所及之處都沒有見到異樣的人或事，最終無極而返。

回去後不久，平弗裏也會來了。“老婆婆的情況不嚴重，只是最近變天，得了風寒，喝幾副湯藥就會痊愈。但是她沒有親人，也丢了住所，以後的生活是個問題。還有破廟的那群孩子們，城主大人已經下令，他們可以去城南的書院幫忙，由先生決定哪些可以讀書，晚上暫時住在書院，等住處修葺好，便可以搬進去。”

某某點點頭，心想這黃大人果然說話有分量，這麽快就落實了。只剩下兩天時間，看來如果那個盜馬賊不想現身，他們也是無可奈何的。“看來今日我過于招搖，明日還是不要引人注目為好。”

平弗裏問道，“如果找到那人，聖女打算怎麽辦？”

某某其實也沒認真想過這個問題，只是執着于找到這個暗中知道自己的人，的确，即使是找到又能怎麽辦，他說他是丐幫弟子消息靈通，她也只能信了，然後呢？某某冷哼一下，說道，“這倒是提醒了我，也許執着于一件并不重要或是沒有結果的事。”說着又看了一眼平弗裏，問道，“這件事你怎麽想？”

平弗裏答道，“在下認為，無論如何，小心謹慎總是對的。那麽明日，聖女還要繼續嗎？”

某某點點頭，“再試一次，權當打發時間了。”

平弗裏行禮，“在下明白，現在退下了。”

第二天某某反倒沒有前一日那麽着急，悠哉悠哉的在花園裏散了一會兒步，才換裝出門。随便溜達着，她知道身後有平弗裏安排的護衛暗中跟随，如果那個盜馬賊一出現，立馬就會被捉個現行，所以也就放心瞎逛。然而如同昨天一樣毫無所獲，看來那人也許只是請她幫忙而已，如今沒有再出現的必要。

最後一天某某幹脆午後小憩，心裏也放下這件事了。迷迷糊糊醒來後，抹了把臉，坐在桌前支着下巴發了會兒呆，才想出可以去城南的書院轉轉打發時間。于是便喬裝從後門溜出去，走了一段路發現好像沒有護衛跟着，心裏一陣輕松。說實話，有時候感覺被保護和被監視沒多大差別。看來前兩日的一無所獲加上今天的漫不經心在平弗裏看來已然是放棄，便對她松懈下來。

某某問了路人，便一路向南歡快的走去。經過破廟時，向裏面張望了幾眼，果然已經沒有人住的痕跡。經過那日那個賣鐵藝的小攤鋪，特意停下看了半天，結果卻失望地發現那天中意的小馬已經沒有了。某某嘆了口氣，心想，算了，反正自己也沒錢。

攤主明顯認出了她，笑着說道，“姑娘，是在找馬的物件吧？正是不巧，那日姑娘跑着去追你的馬，後來不久便有人來我攤子把姑娘看中的物件買走了。”

某某笑笑，“看來是和我有緣無分，我也不必糾結。”

攤主笑呵呵地說道，“姑娘何不再看看其它，另選一個！”

某某搖搖頭，“要，就一定要最喜歡的，否則寧願兩手空空。”說完某某起身離開。

攤主在背後說道，“真是個性子剛烈決絕的姑娘，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