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069鳳凰一脈(下)

“容之?”秦月出小心極了,唯恐自己的聲音稍稍大一些,稍稍不耐煩一些,這任性的病秧子,便要鬧脾氣,不肯醒來。

那榻上之人微微一動,沒有睜開眼睛,但手上,卻出奇有力的,反手将秦月出的小手反扣在了手中……哪裏像奄奄一息……

秦月出活了兩世,皆是木讷的性子,不知人情世故,或又太故作老成,何時像現在這般,心頭一酸,竟終于像個少女一般湧上了紛繁複雜的情緒,那根冷靜的弦也仿佛徹底繃斷了一般,眼睛也酸澀得很,喉嚨口竟嘗到了哽咽的滋味:“你太可惡了,太可惡了……”

容之依舊沒有睜開眼睛,神情一如之前那般寧靜如同沉睡,只是握着秦月出的手越發用力,越發用力,仿佛有無盡的話要說,可半晌,他的嘴角只是緩緩地向上彎起,這笑容和往日任何時候的他都是不一樣的,那個任性的、霸道的、無賴的、或是邪肆的,都不一樣,只有溫柔,無盡的溫柔。

“夫人為何哭?”

“誰哭了!”秦月出又好氣又好笑,他倒似沒事人一般,開始與她閑扯,且剛才還不知生死,此刻說話卻是井井有條,氣息勻稱,就像睡了長久一覺的人一般,精神比她還好。

“大約是為夫聽錯了。”容之心中倒是愉悅,順着她的話說,倒像是在哄她,他最恨秦月出成天端着自己個兒,像個小老太婆似的,他平日裏裝傻耍賴逗弄她,她也有一搭沒一搭的冷待他,如今他往鬼門關走一遭,卻好似打開了她的心結,這般鬧脾氣,才顯得親近:“這些日子,辛勞夫人了,是容之的罪過,應該早些告知你,免你擔憂。”

“早些告知我?”秦月出面色茫然。

“我母親,與當今皇後……”容之似有遲疑,最終還是嘆息一聲,緩緩說道:“你可知世上有一脈,祖先姓鳳,族中後人每每生育,後世之中,皆有二人相依而生,生生不息。只是族人如今消亡殆盡,不識得你我了,也遭人淡忘……”

“你……”秦月出一怔,似想到了些什麽,腦中不斷有靈光閃過,是了是了,怪不得容之在京城中時,便與二皇子走得近些,他那般傲慢的性子,能看得上誰?原來他們的母親,竟都是同族的後人,他與二皇子身上,自也是流了些許這一族脈的血液。

只是後世之中,皆有二人相依而生?她卻是不懂……

容之因體虛,只得淡笑道:“此二人相依為生,一人為明,乃鳳凰一脈正派傳人,一人為影,卻得生生世世守護手足。只是誰是正派,誰是影,卻是祖先的決定,上天的決斷,誰也左右不得……我母親與當今皇後,便有一人為明,一人為影。明者生,影者生;明者死,影者死。迫使為影者,不得叛她。”

“你母親為影,皇後是明者。”秦月出是那樣的聰慧,容之的母親已故,皇後安然無恙,若容之的母親為明,皇後的性命自然也因容之的母親亡故而去,明者死,影者死,但為影者,卻不能左右明者的性命,她似想到了什麽,忙緊張地追問道:“那麽你呢,你與二殿下,誰是明者,誰是影者?”

容之嘴角向上勾起,明知秦月出關心他的處境,唯恐他的性命如同他母親那般,還要受到二皇子牽制,容之卻不直接答秦月出,反而慢條斯理道:“你如今的擔憂,正如父王當年的擔憂。知道鳳凰一脈者少之又少,而這些人中,更是根本無人知道我母親與皇後誰是明,誰是暗。直到最後一刻,我母親逝世,而皇後無恙,才水落石出。”

“我想我能明白皇後娘家并不顯赫,卻能穩居後位之故……”秦月出若有所思,皇後與容之的母親之間,誰是明誰是暗都是未知數,容王想必是對容之生母有情的,皇後若是明者,則皇後有絲毫損傷,容之生母必千百倍承受之……因而,皇後的靠山,是容王府。

“那麽這一次……是誰要害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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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月出的那一句“我們”,可算是讓容之心中滋味頗佳,以秦月出那聰慧,自然知道他容之雖生來多艱,但畢竟頂着個容王世子的鐵帽子,是正兒八經的容氏子孫,皇族血脈,除非他病死,否則想公然加害于他,那是要誅九族的。也就是王妃,也尚不敢明目張膽害他,才使了那卑劣隐秘的手段。如今秦月出是将她的命運與他緊緊系在了一起,将他認作了白頭偕老的夫君,害他,便是害她。

“是王妃。”容之提及這二字時,卻是神色忽明忽暗,變得莫測許多,不知是厭惡,還是忍耐:“京城生變,皇帝暴斃宮中,二殿下執秘诏登基。我父王的結發妻,早在數十年前,就與你秦氏淑妃同利同弊,是鐵了心要扶不中用的十三殿下上位,她的娘家,自然也不容許有二殿下那般有才幹的君主在位。”

儲位之争,本就腥風血雨,信陽王秦朗越是秦家主人,十三殿下雖是他的外孫,然信陽王卻是态度明确地輔佐二殿下。秦家的子孫多是野心勃勃的,即便娘家不支持自己的兒子,淑妃也會有過人的政治手段,為自己的兒子謀位。只是秦月出沒想到……遠在北方的容王妃,竟能和皇宮中的淑妃同氣連枝……

“王妃……或許知道鳳凰一脈之事?”秦月出從容之莫測的笑意中獲得了答案,她原以為,王妃當年加害容之母子,無非是争寵争世子位罷了,如今方知,這或許與儲位有關。容王知曉容之母妃與皇後的關系,王妃為容王發妻,豈能不知。

皇後若誕下子嗣,便是嫡子,容之與二殿下年紀一般,婦人生産本就兇險萬分,即便王妃與淑妃不知皇後和容之的母妃誰是明誰是影,卻也只能一試。若是賭贏了,容之與母妃命喪之日,便是皇後母子下黃泉之日;若是賭輸了……不過是側室和庶子的性命罷了。

而如今,王妃再次铤而走險,自然是與京城中皇權更疊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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