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2)

情好像投影在夜幕上,她笑起來真的很好看,為什麽總是板着一張臉,多希望可以熨平她眉心的淺痕。遠處幾聲犬吠打斷了我的思路,我突然覺得她應該養一條狗,既能看家護院又能當做一個陪伴,在胡思亂想中我漸漸入睡。

清晨,我醒來後,屋子裏和庭院裏都沒不見紀晗,便繞到後面去找,才發現這裏還有一個別致的小後院。

“侯醫生早”。紀晗坐在後院上的金魚池邊上,悠哉的向裏面投食。

我走近扶她起來道:“快起來”,石子砌成的池塘邊沿,這麽涼怎麽能坐。我向池子裏瞧一眼,清波如碧,翠葉如蓋,新荷如手掌大小,鮮翠欲滴,荷葉下的幾尾鱗片飽滿整齊珍珠鱗魚,高傲的擺着尾巴,一如她們主人高傲的樣子。“這後院還養了這麽多金魚?”

她起身,施施然道:“這個後院養別的不夠地方,空着又太浪費,就砌個魚池子養幾條金魚。侯醫生也喜歡魚?”

我笑一笑說:“什麽動物我都喜歡,你這都快成花鳥魚市了。”

她漫不經心的問:“昨晚睡得還習慣嗎?”

我舒展一下身子,道:“睡得很好。”

她輕輕點點頭,“那侯醫生可以去把廚房裏的馬鈴薯洗淨,去皮,切絲。”

“啊?”我腦子慢半拍道:“對,我今天要跟紀師傅學廚了。”

“那還不快去。”

紀晗這麽冷冰冰的人,也一定是個嚴厲的老師,我還是學乖一點的好,應道:“好,這就去。”

她拔下一根頭發給我,雲淡風氣的說:“切成這麽細就行。”

“什麽?”

“侯醫生不必大驚小怪,去吧。”她低下頭,又開始喂她的魚兒們。清晨的陽光灑落在荷葉上的露珠和紀晗的臉上,明豔的珍珠鱗魚游翔淺底,澄澈的池水映射出她微微上揚的嘴角,幾縷清風吹皺水面,加深她的笑容。我不是畫家,無法将這些美麗的畫面落于紙上,唯有深深的刻入腦海。

噠噠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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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握着菜刀,全神貫注與菜板上的土豆,怎麽切的就是有長有短,有粗有細呢?切了一個上午的土豆絲,幸運的是我還沒有切到手,不幸的是一天都在收到紀晗無情的嘲笑,話少的人毒舌起來比誰都厲害。

紀晗吃着新烤出來的餅幹,說:“侯醫生,你空着肚子切了一上午的馬鈴薯,餓了吧?”

我聞着香甜的餅幹味道,說:“餓”。

“今天村長家辦婚宴,我們去那蹭一頓飯吃怎麽樣?”

“蹭飯?”我真想不到這句話會從她的嘴裏說出來,饒有興趣的問:“是什麽樣的美食能讓紀師傅去蹭飯?”

“只是些山肴野蔌。”她已經換好衣服,走到門口,說:“不來嗎?”

農家婚宴我還是第一次參加,桌子一桌連一桌,排成一條街,客人們言笑晏晏的坐在兩邊,我和紀晗默默的坐在桌尾。在兩挂鞭炮聲的間隙中,我問了一句,“喂,你和這家人是什麽關系?”

紀晗拿起桌上自釀的米酒,輕嗅一下,頗為滿意的點頭給自己倒了一杯,“算是鄰居吧。”

鄰居?整個村莊都算是鄰居吧,我又問:“我們應該怎麽稱呼主人家?”

“看別人怎麽叫,你就跟着怎麽叫呗。”她嘗了嘗杯中的米酒說。

好吧,看來她真的是來蹭飯的,“看你的性格不像是愛湊熱鬧的人呀?”

“總是自己一個人,不代表不寂寞,其實……我蠻喜歡熱鬧的,只是大多時候沒機會。”她擡起筷子,“宴席開始了,快吃東西吧。”

我也餓了,就跟着她一起吃了起來,周圍的人雖然都不熟識,但大家還是和和氣氣的閑聊幾句。“紀師傅,你怎麽會來這裏住呢?”我記得她在病歷上留的住址是怡景小區,不是這個村莊。

“這裏是我的住處之一,每年都會來這裏住幾日。”

對哦,她是富家女,還沒有幾套房産嗎。在一片喜慶的祝賀聲中,我填飽了自己的肚子,放下筷子道:“沒有你做的菜好吃”。昨天吃過紀晗做的菜,我立刻就惦記上第二頓了。

她突然問一句,“知道我為什麽要學廚藝嗎?”

我好奇道:“為什麽?”

“我從小就很悶,沒朋友也沒兄弟姐妹,美食就成為了讓我開心的最好方法,從十歲開始,廚房就占據了我大部分的時間。我鐘愛美食,是因為它能帶給人幸福感,如果周圍的幸福感足夠,即使普通的白飯饅頭也同樣美味。”她講的輕松,但我卻瞧見了她眼底的落寞,我不知道她這種富家女的成長過程是怎樣的?才養成她這麽古怪的性格。

“你在廚房呆的時間最長,我在醫院呆的時間最長,我們也算是有共同的特點了。我最開始的醫術是爺爺和爸爸教的,你的廚藝也是爸爸媽媽教的嗎?”

她靜靜回道:“不是,我又很多老師,中餐的話第一個老師是伊靜。”

伊靜!國內第一流的名廚,人又長的很漂亮,所以很有名氣,經常上電視和美食雜志,我這個外行人也時常聽說她的大名。我驚道:“我知道她,很厲害的廚師,你別說,你和她還蠻像的,都是又漂亮又認真。”為人也都是冷冰冰的,我在心裏默默加上這一句。

她不接我的話,只擦擦了嘴,說:“把這紅包拿給新郎和新娘,讨個好彩頭,然後我們就可以走了。”

回去以後,我又開始練習切土豆絲。我一向是個好學生,雖然從沒練過刀工,但一天下來,也能把土豆絲切的整整齊齊了。

“我說要切的多細?”紀晗負手立在桌案前,檢查着我的成績。

我看着她如墨的黑發,道:“怎麽可能切成頭發那麽細!”

紀晗瞥我一眼,拿起菜刀,刷刷的切起來,手起刀落,絲絲分明,只一分鐘就切完了手中的土豆。我第一次看別人做飯,像是看表演,雖然驚嘆于她靈活的雙手,但還是倔強的說:“你切的雖細但也沒有頭發絲細。”她的刀功出神入化,雖然沒有頭發那麽細,但也差不多少了。

“的确”她拍了拍手,“如果不讓你以照頭發絲這麽練,按照你的水平,很可能切成手指那麽粗。以天空為靶或許永遠射不到,但永遠比以樹梢為靶射的更遠。”

“你說什麽?”

“伊靜老師就是這麽告訴我的”她輕輕說了一句,轉身又重新洗了洗手,“你去地裏偷兩個西瓜,回來用榨汁機榨成果汁,放在冰箱裏冰一下。”

“偷西瓜?我?”我指了指自己,“這不好吧,不問而取。”

“那你去不去呀?”

被吃的死死的我,只好轉身出去,甩一句,“榨果汁會損失很多膳食纖維的”。

我到了地裏才知道,原來專門圈了一塊地,裏面的西瓜專門給往來路人解渴用的,這個村莊還真是人性化,民風淳樸,像陶淵明找到的桃花源一般。我高高興興的捧着兩個西瓜回家時,紀晗正要開始煮粥,籌備晚飯。我把西瓜切開,去皮之後放進榨汁機裏,“你要加些糖什麽的嗎?”我記得在醫院的時候,她就總在冰箱裏冰一些時下的水果汁。

“不用,我不吃太甜的東西。”她将雞肉切成細絲去湯,然後加入栗子粉,鮮豆腐,蛋黃,香菇,香米,芙蓉等材料細火熬制。

榨好西瓜汁,我放在冰箱裏,說:“女生不都是愛吃甜一點的嗎?”

“作為廚師,為保持味蕾的敏感度,我飲食偏清淡,不吃太辣太鹹太甜太苦的東西,就像品酒師從來不能多度飲酒,否則什麽味道都嘗不出來了。我說的,你都記住了嗎?以後給我做飯吃,記得偏清淡一點,還有……”她別有深意的看我一眼,“Carlo也一樣”。

我跳起來,一字一頓說:“我不是!真的不是!”

她淺笑,“以後會是也不遲”。

“我……”我剛要繼續分辨,她打斷我說:“這是金絲芙蓉粥,想學嗎?”

我吧注意力轉移到粥上,好香呀,點頭道:“想學”。

她頗為滿意的點點頭,一瘸一拐的離開廚房,“看着竈上的火,要文火慢熬兩個小時,掐着點時間。”

“你不是說要教我的嗎?”

“你能把火看好就很好了。明天教你怎麽炒土豆絲。”

我看着的她的背影,愣愣道:“你不需要拐杖就能走了?”

她看一眼擺在旁邊的拐杖,“嗯,我還沒謝謝侯醫生,特別制作了這副拐杖給我。”

“你怎麽知道的?”我當時怕她不肯用或者用不習慣醫院的拐杖,就按照她的身高腿長特別定作了一副拐杖,不僅外觀好實用性也強。

“用的這麽舒服,猜都猜到了。”聰明如她,真是什麽都瞞不過。

我在村屋裏陪着紀晗住了一個星期,看着她的健康狀況和精神狀況好轉很多,我也終于可以安心回醫院了。在回去之前,我從鄰居那裏抱了一條小狗崽給紀晗。

“這是什麽?”紀晗柳眉皺成一團。

“隔壁家的狗生了一窩小狗,送了我一條,你看多可愛呀,養在這裏還能為你看家護院。”我逗着懷裏的小狗,笑着介紹:“這是博德牧羊犬,是狗面最聰明的一種,對主人溫順忠誠,長的又這麽漂亮,很适合你。”

“可是,狗會把家裏弄髒,弄壞我的廚房怎麽……”

我打斷她道:“這種牧羊犬很聰明的,你告訴它可以做什麽不可以做什麽,我保證它很乖的,不會弄壞你的廚房的。來,你摸摸看,多可愛……”

她試探性的摸摸了它的身子,微微的笑了笑,“還真的是挺可愛的。”

我果然沒猜錯,她一個喜歡養花養草養魚的人,也一定會喜歡狗這種小動物。

卵形的褐色眼睛,半立起來的小耳朵,黑白相間的短毛,柔軟濃密,白尾尖翹一翹,分外可愛。我問:“你看它盯着你看呢,看來很喜歡你呢,你打算給它取個什麽名字?”

她看我一眼,“我覺得它和侯醫生長得很像,不如就叫它侯醫生吧。”

我向天翻了個白眼,“你占我便宜是不?說真的,取個什麽名字?”

紀晗咬了咬下唇,思考道:“侯醫生最喜歡吃巧克力是嗎?”

我點點頭,“是”。

她摸着它小小的爪子,“那就叫巧克力吧,正好它的毛色有黑有白,很像巧克力,讓人想咬一口。”

“好呀”我抖了抖懷裏的巧克力,“你就叫巧克力了,這是你的主人,叫紀晗,明天我走了,要替我好好照顧好她了。”

她嗤笑一聲,“難道我紀晗都淪落到要襁褓中的小狗來照顧了?還有,侯醫生明天要走?”

“嗯,我請了一個星期假,回去免不了要被主任唠叨。”想起主任我就一陣頭痛。

她接過我懷裏的小狗,“我很好奇你是以什麽理由請的假?”

“我說我妹妹得了急病,要回老家看看。”說到這,我有點心虛,這麽咒遠晴還真有點對不起她。

“你還有個妹妹?”

“對,我妹妹叫候遠晴,是個很調皮任性的女生,也……也很可愛。”想起遠晴我總是又愛又恨,從小到大沒少她沒少欺負我,但也帶給我太多快樂。我們兄妹兩個長的很像,但性格卻截然相反。我好靜她好動,我一向老實,她卻從不安分,經常無理取鬧,遠晴常說我們兩個投錯胎了。

“遠晴?很好聽的名字,長的也應該很漂亮吧。”

我脫口而出,“比你還差上一點”随即意識到自己說話有點輕挑,便搖了搖頭,急忙岔開話題道:“遠晴性格像男孩一樣,她常說我們倆個投錯胎了,她才應該是哥哥,我應該是妹妹。”

她眨了眨眼,“也就是說你像個女孩子一樣了?”

我竟無力辯駁,作為男生我從不闖禍,從不胡鬧,見到老奶奶會扶她過馬路,見到乞丐會捐錢,見到野貓野狗都會送到收容所,樣貌也被人說過是男生女相,我,實在太像一個乖乖女的形象了。

見我不說話,她眸光流轉道:“開玩笑的,我的意思是,謙謙君子,溫潤如玉。”

“啊?我?是說我嗎?”我有些竊喜,還沒人這麽誇過我。

她沒有回答,淡淡一笑,“但謙謙君子也可以考慮一下Carlo的,侯醫生早點睡,祝你明天一路順風。”

我提丹田之氣,上沖百會,大聲道:“最後一遍!我不是!我喜歡女生!我喜歡你!”

作者有話要說: 五章回憶殺完成,下章繼續以紀晗為第一人稱!

☆、驗證

故事到這裏,大致能猜到後面的走向,我打斷道:“對不起,故事改日再講,容我緩緩。”聽了這麽多發生在自己身上卻又極其陌生的事情,腦子有些亂,還是改日再談吧。

候遠洎颔首道:“好,那我先回去了。”

一陣頭疼襲來,我雙手揉着太陽穴,悵然道:“對不起,我竟忘記了你。”

他緩緩起身,道:“不要緊,我都習慣了,忘記的東西就随它去吧,不願意想起的事就都忘記的好。”

“習慣?什麽意思?”難道我忘記他不止一次?我從來沒覺得自己如此陌生,我身上都發生過什麽,我竟然一無所知。

“四年前的那場車禍,你雖然性命無虞,但記憶出現了醫療也無法解決的難題。每隔一段時期,你就會忘記發生過的事情,完整的記憶只有車禍之前,你車禍之後的記憶無法保存。”

我眉頭緊鎖,“無法保存是什麽意思?”

“第一次你的記憶持續了一年,一年後的一天你突然不記得這一年來都發生過什麽,也不記得我,只記得車禍之前的人和事。第二次記憶持續了十個月,你再一次忘記了這十個月的事,連同你患上進行性失憶症這件事也一起忘記了,但這樣也好,你不會再為自己的病而苦惱了。我也不想你被那些痛苦的記憶折磨,便以一個陌生人的身份守在你身邊,但我太笨,有的時候會被你發現,就像現在這樣。”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你失憶七次,我被你發現四次,成績真的很差,重新追你七次也不是沒次都成功,這次還殺出一個展淩,我更沒把握了。”

“我每次的能記住多久?你每次又都是怎樣出現在我面前的?”

他如數家珍道:“第一次是一年,第二次是十個月,第三次是九個月,第四次是七個月,第五次,第六次,第七次都是四個月,可能以後也只能記住四個月了。我住在隔壁,每一次都是老套的裝作剛搬進來的住戶,來和你打交道。這次想浪漫一點,就和Carlo一起想出了這個影院偶遇的橋段。”

七次遺忘,五十個月的空白,我心中又是酸楚又是溫暖,婆娑着雙眼說:“最後再驗證一下,你坐過來。”

他聽話的坐過來,問:“怎麽驗證?”

我拎住他的領帶,猛地一帶,毫無防備的他一下子倒了過來,單手撐住沙發靠背才支住身體,我揚起下颌,吻住了他的雙唇,把他的吃驚消散于唇齒間,他暖暖的呼吸夾雜着薄荷的清香。緩過神來的候遠洎開始回吻我,手輕輕攬住我的腰肢,在正要進一步加深這個吻的時候,我側過頭,輕輕的推開他。

我鎮定的笑了笑,“我失态了,侯醫生請回吧。”

他一臉狐疑,怔了怔,但還是什麽也沒問,點點頭,只說了句:“記得喝粥,粥涼了你就不肯喝了。”

我送他到門口,打開門道:“好,我會喝的,侯醫生,再見。”

送走他,我長出一口氣,靠着的牆的脊背緩緩滑落,坐在冰涼的大理石地磚上,壓制的紅暈終于浮上了臉頰。剛才那個吻,是為了驗證候遠洎到底是不是我的男朋友,雖然我的理智相信她的話,但我現在是一個理智與記憶分離的人,還需要用感情驗證一下。戀人間接吻,會有熟悉的感覺,而我對他有這種感覺,我會習慣性的把下唇抵在他的下唇,會感受到他呼吸的頻率和身體的振顫。

整整一晚,我都在努力的拼湊這個記憶的拼圖,但任我再努力,我也只能想到車禍那天的情景,那天之後,一片空白。按道理講,任何知道這種事,都會很難接受自己有進行性失憶症,但我的情緒并沒有太大的起伏,想來是以前那幾次,把情緒都宣洩夠了,現在就沒那麽大的反應了。

我終于明白,為什麽我的牆上沒有任何挂飾?為什麽我只用最古老的那款手機?為什麽我從不買流行款式的衣服?為什麽我害怕人多的地方?為什麽拒絕所有社交?——因為這些我都會忘記的呀,何必給自己多添麻煩。

常年來的失憶,為了規避自己的痛苦,我形成了保護自己的防禦機制,忽略父母,忽略朋友,忽略社交,在這個破綻百出的生活才能混沌度日。候遠洎一次次以不同的方式闖進在我的生活中,他要有多勇敢才能被自己的愛人一次次遺忘後還能微笑着出現。我自嘲的笑了笑,五十個月的空白有候遠洎填補,總不算白白度過。

一夜未眠,天剛亮,我就直奔明日停留而去。

到了餐廳,我急急的叫道:“Carlo?Carlo?”

還沒到上班時間,空闊的餐廳裏只有卡洛一個人,他從後廚走出來,廚師服還沒顧得上換,問:“怎麽這麽早就過來了?”

我走過去,“我都知道了?”

“知道什麽?”

我翻一翻眼皮,直直的看着他,“你說呢?”

他眼睛一轉,茅塞頓開道:“哦,我知道你知道什麽了。遠洎他又輸了。”

“又輸了?”我雙手環胸,問:“什麽意思?”

“你剛知道自己得進行性失憶症的時候,很難過,情緒也很不穩定,遠洎怕你每一次知道的時候會傷心過度,就決定瞞着你,作為一個陌生人來重新追你。你這麽聰明,他怎麽可能瞞得過你,我就跟他打了一個賭。”

我挑了挑眉,“遠洎?你叫我都是叫全名,你們很熟的嗎?”

卡洛正了正身上的廚師服,“jealous(吃醋了)?當初還是你非要撮合我們倆個。我叫你紀晗,不是因為一開始總搞不清你姓紀還是姓晗,你就讓我直接叫你紀晗,這些年就這麽叫習慣了。”

撮合他倆?這倒像我幹出來的事,我被自己的行為逗笑了,“當初我是怎麽撮合你們的?”我竟然可以笑着問那些我失去的記憶,看來我已經漸漸接受了這個怪病,既然醫治不好就讓它成為自己的一部分吧。

他攤手道:“有時間就找我們倆個一起出來吃飯喝酒開party,你也沒什麽特別的點子。遠洎不是我喜歡的那一款,天天來來往往的,反倒成全了你們倆,我看你當時就是拿我當幌子,實則是假公濟私,為自己找男朋友。”

“還實則?還假公濟私?你最近古裝戲看多了吧?”卡洛最近總看清宮戲,跟着學了一堆亂七八糟的成語,也不知道他一個老外到底看不看得懂。

“既然來了,就別愣着了,過來幹活吧。”卡洛把我的廚師服丢過來,轉身回了廚房。

我從後面爬上他的背,雙手挂着他的脖子,“我還沒吃早飯,快做飯給我吃。”

他為了防止我摔倒,雙手托住我的腿,背我去了廚房,“你都多大了,還要我背你,也不怕讓人笑話,想吃什麽?”

我的世界已經小到只記得卡洛一個人了,好在我在車禍前認識了他,讓我能記得他。我的性格已經被陰差陽錯的命運失去了本來的面目,只有在卡洛面前我才能展露一二。過去,因為家庭背景處處受限,相交也交不了朋友,到現在,我無法保存任何記憶,自然也不會去再接觸任何新鮮事物。雖然這五十個月我不記得卡洛是怎麽陪伴在我的身邊,但心裏對他的依賴又進一步加深,記憶雖然空白但卻掩蓋不了感情的加深。

我伏在卡洛背上,“先給我煮一杯黑咖啡,然後給我做份意大利面。”

卡洛皺皺鼻子,“紀晗,你這種搭配很奇怪诶。”

“有什麽好奇怪的,我說什麽你做什麽不就好了,快點弄。”

他安撫的拍了拍我挂在他脖子上的手,“好好……但你得先下來吧。”

“你就這麽背着我做飯吧。”

“你……”

我在他背上偷笑着,好久好久沒這麽痛快的笑了。

“你快下來,一會waiters都要上班了,你這個當老板的……”

廚房裏,兩個成年人,鬧成一團。

這幾天,我都準時的來餐廳工作,有意無意的避開候遠洎,上次的吻,讓我多多少少有幾分尴尬。但住在對面,總是免不了低頭不見擡頭見。

“我先去學校了,拜拜。”我剛打開門就聽見一個甜美的女聲,輕靈婉轉。

我擡頭一看,那女孩粉雕玉琢,水波蕩漾的眸子透着靈氣,身穿白色碎花短裙,腳下一雙清新的帆布鞋,急匆匆的按着電梯的鍵子。候遠洎追出來,豎眉道:“今天有雨還穿這麽少,帶把傘,還有,這是早餐,路上吃。”

叮地一聲,電梯的門開了,女孩接過傘和早餐,抱了抱候遠洎的脖頸,“謝謝,我先走了。”說完,就鑽進電梯裏,風風火火的走了。這樣親密的行為,我雙眉本能的蹙了一蹙,但旋即舒展開來,自嘲的搖了搖頭。

送走她候遠洎才注意到我半開的房門,問:“紀老板,出去?”

我緩緩走出來,關上門道:“嗯,侯醫生也要出去嗎?”

他回道:“我也馬上要去上班,不如,一起走吧,等我一下。”沒等我答應,候遠洎小跑回房間拿一個雙肩包背上,又匆匆出來道:“走吧。”

又一班電梯下來了,裏面沒人,我就放心的走了進去,候遠洎跟着進來。電梯顯示屏上的數字從16一點點向下降,狹小的空間,凝結的空氣,被尴尬氣氛包圍的兩個人,一時間不知道怎麽開口。

還是候遠洎幹咳一聲,“紀老板要去哪?”

我盯着緩緩下降的數字,“明日停留”。

候遠洎也知道自己問的太沒營養了,想了想又說:“你躲我是因為上次的吻嗎?希望你別介意,抱歉。”

“是我強吻你的,你沒必要say sorry。”我眼角偷瞄着他的臉上的表情,一個大男生怎麽比我還不好意思,嘴角微微上揚,“剛剛那個是你的妹妹嗎?”

他突然抓住我的手腕,驚奇道:“你記得遠晴?”

我低頭看着被握着的手腕,一時間沒有說話。他連忙松手,有些局促的說:“不好意思,我太着急了,你……記得遠晴是嗎?”

我收回手,“不記得,猜的,你和他親密卻不親昵,男朋友會更喜歡看自己女朋友穿的少的樣子,你關心的是她會不會冷,會不會淋雨,會不會餓,哥哥比男友更關心這些點。”

他有些洩氣,“原來是猜的,但你也說的也不完全準,我不是你的哥哥是你男朋友,但我還是會讓你多穿一點,下雨會提醒你帶傘,會打包早餐給你路上吃。”

“你……”我竟無言以對,一時間還沒完全消化他是我男朋友的消息。

電梯門開了,我快步的走了出去,候遠洎跟在後面,說:“我送你去餐廳吧,反正順路。”

“我一般都是用走路的。”能走路我就不坐車。

他拉着雙肩包的包帶,笑着說:“走路好,我也願意走路,我陪你一起走。”

我側頭看他一眼,金色的陽光剛好灑在他米白色的襯衣上,我忽然舉得他身上的陽光比太陽更多。我有些恍惚道:“我們……發展到哪一步了?”

他歪頭想想道:“我已經求過婚了,所以準确的說我是你未婚夫。”

我挑眉問:“我答應了?”這樣的對話好奇怪,問自己的未婚夫自己答應沒答應他的求婚。

他天真的點了點頭,“答應了。”

我心裏好奇心被提起來了,“你是怎麽求婚的?”

僻靜的小路上,行人很少,透過樹蔭的光斑落在他俊朗的五官上,“一天午後,我說,今天天氣這麽好,不如咱們去結婚吧。”陷入回憶的他,臉上露出柔柔的笑容。

我猛地停住了腳步,候遠洎還慣性的向前走,回頭看我道:“你怎麽停下了?”

我心中壓着火,“你就是這麽求婚的?你确定我答應你了?”這是求婚嗎?有這麽求婚的嗎?天氣不錯,不如我們去結婚吧?你怎麽不說今天陰天,不如我們分手吧!氣死我了!我一定是頭部的傷沒好,才答應的他!

他又認真的點了點頭,“你答應了,你說,閑着也是閑着,不如去結婚。”

這話是我說的?我真的快不認識我自己了,心裏暗暗的罵自己沒出息,嘴硬道:“不可能!我不可能答應!等等……”我忽然想起一個很重要的問題,問:“難不成我們就這麽去結婚了?難道我們已經登記了?”天哪天哪!我成已婚婦女了嗎?

他嘴角蘊着溫暖的笑意,“還沒有,當時我們是在歐洲,本來說好回國的時候再結婚的,但不巧,你一回國沒幾天又忘記我了,所以……”

眼角和嘴角本能的下拉,心裏泛起一種愧疚的感覺,坦白講候遠洎真的很無辜,是我讓他失去了女朋友,失去了未婚妻,不對呀,我就是她未婚妻呀,也就是說,我讓他失去了我?這都是什麽亂七八糟的呀?我甩了甩頭,繼續向前走,不去理這些淩亂的關系。

“喂,等我一下。”

我擡頭看了看天空,今天這麽暖和,怎麽會下雨?正想着,天空飄過很大一片烏雲,轟隆的雷聲緊随而至,天地之間挂起千絲萬線的的細密水簾,這雨說下就下,一點征兆都沒有,正如我的記憶,說沒就沒,一點征兆都沒有。

我低低嘆口氣,雙手擋在頭頂。候遠洎追過來,為我撐起傘道:“你看,就說今天有雨。”

“如果先送我去明日停留,侯醫生會遲到嗎?”

他看一眼手表,傘向我身側再移幾寸,笑答:“不會”。

作者有話要說:

☆、那我追你吧

候遠洎送我到餐廳之後,并沒有多說什麽,道了聲再見,就去醫院上班了。我也開始了一天的工作,知識今天的工作有點不順,餐廳裏再次出現一位不速之客。

“誰讓你上來的?”看着展淩翹着二郎腿,在我二樓的圖書室裏,優哉游哉的看着我的書喝着我的酒,我就氣不打一處來。

“喲,語氣不對呀,也不知道前幾天是誰來求我辦事的?”他見我上來,甩了甩那頭晃眼的銀發,得意的笑着。

哦,對,還有群城療養院的事要辦,我耐着性子坐在他對面,擠出一個笑容問:“展少,事情怎麽樣了?”

他不緊不慢的喝了一口紅酒,慢悠悠的說:“我們遼達地産生意涉足方方面,不止房地産,酒店,餐飲,娛樂……”

我用不着他來給我介紹我的公司,打斷道:“吹噓的話就不用說了,收購的事情怎麽樣了?”

展淩回道:“其實那塊地的事情,早就敲定好了,準備改建成別墅區。我爸都已經開始着手動工的事情了。”

我定定道:“不要別墅區,出資繼續辦療養院,而且還要做的更大更好。”

展淩對我這種發號施令很不适應,皺眉道:“雖然你也是遼達的股東,但是決策權在我老爸手裏,這麽大的事怎麽能你說怎麽辦就怎麽辦。”

看來展淩真的是對生意上的事情一點點都不了解,任何一個遼達的股東都知道,董事長雖然是展昌宏,執行權也在他那,但最大的股東始終是持股41.2%的我。對于商圈的爾虞我詐,我心底有深深的厭惡,所以公司的事我從不過問,董事會也極少參加。我靠着椅背,靜靜道:“回去做一下功課,看看誰手裏的股份更多,公司是展伯伯在管理,我從不插手,但我今天只要他幫我這一件事,不要讓群城療養院關門。”展淩和展伯伯是父子,如果不需要我出面,通過展淩把這件事談妥,最好不過了。

“你為什麽對這家療養院這麽上心?”

且不說那是外婆的第二個家,我不想也不能讓那麽多的老人無家可歸。富商們已經占據了社會上大多的資源和財富,實在不該把群城這個老人們的安樂窩再給奪走。“原因不重要,結果最重要,你就直接說你能不能幫我保住群城吧?”

展淩攤了攤手,“我搞定我爸沒問題,但還有幾個大股東不同意這件事,說繼續開療養院就是賠錢的生意,還是建別墅區掙那些土豪的錢劃得來。”

“大股東?是誰?”我有41.2%的股權,展家有31.3%,剩下那百分之二十多的股份掌握在四五個小股東手裏,每人也就5%左右,所有話語權都在我和展伯伯手裏,什麽時候多出來了幾個大股東?

“去年公司遇到了很大的困難,後來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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