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三卷:蕭韶九成,鳳凰來儀

佛珠吸食,謝君逸将佛珠扯下來,金黃色的珠子掉了滿地。

剎那間,他手臂上的紋路盡數爆裂開,黑氣從肌膚中鑽了出來,他的左手陡然被烈火燒焦一般,形同鬼爪。

謝君逸低頭審視着自己的左手,仿佛不痛也不怕,只是帶着莫名的情緒看着他的左手,那黑氣突然從他的指尖開始往回蔓延,速度之快如閃電。

只聽洛月遞給他一把刀,冷冷道:“現在把左臂砍掉,否則你只能被腐蝕而死!”

不待他說完,只見謝君逸毫不猶豫地接過刀,将自己的左臂一刀砍了下來,血灑滿地,但那腐蝕的黑氣仍舊蔓延了整張左臉,曾經俊美的臉登時猙獰可怖。

阿吉呼彌谒的部分靈魂從地上血肉模糊的殘肢上消散。

洛月不得不感嘆謝君逸的果敢與很辣,若非他強大的意志力,他不可能這麽順利得除掉他體內的宿體。

謝君逸朝洛月點頭致意,洛月倏然消失。

那些躲起來的客人們,開始還有些膽子大的睜着眼睛看,現在吓得無不抱頭鼠竄,狼奔豕突,至于大部分的女客差不多都已尖叫昏厥。

接連斷臂毀容,謝君逸都不為所動,在環顧在場四周,眼神冷冽異常。

他突然道:”各位,請聽謝某一言。”

他的聲音不響,奔逃的客人們竟然無一都聽到了他的話,混亂的婚典現場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謝君逸道:“謝某今日突遭橫禍,新娘也不見了,不過謝某不可拂了諸位前來道賀的好意,也決不能耽誤國事大典,所以婚禮繼續,各位上賓若有适齡佳人願承謝家主母之位,謝某願奉上半數家産作為聘禮,并與其現在就行婚大禮。”

此話一出,皆是嘩然,誰都知道謝家富可敵國,財産究竟有多少早已無法估算,半個謝家江山是天大的誘惑,那是絕無僅有的一步登天的機會。

只是,如今的謝君逸容貌不複從前的俊美,那毀掉的半邊臉可怖異常,還有仍在血流不止的左臂,都讓在場的佳麗們望而卻步。

有父親推着自家女兒走上前去,但女兒啜泣着躲在了父親身後。

謝君逸沒有理會那些目光中的含義,只是冷冷掃視着一衆賓客,果然,這一并不過是些庸俗至極的人,他們中怎會有女子有資格與他并肩!

正當所有人鴉雀無聲時,一清冽女聲道:“我願意。”

只見一紅色華裳的女子踏步而入,妝容絕麗不可逼視,氣度非凡。

正是陸雨薇。

面前滿地的鮮血,半截殘肢,以及謝君逸毀掉的臉,血腥可怖的場面并沒讓陸雨薇怯步。

她款款向他走去,這條路,她走了太多年,她不會放棄這個機會!

“我願意嫁給你。”她來到他身邊,目光與他直視,坦然不退縮。

眼前的女子,有着令其她女子瞬間黯然失色的風采,驕傲,凜然,有膽魄,而且……

凝視着她妝點後的絕美的容顏,謝君逸道:“我記得你,我們見過。”

陸雨薇點點頭:“是。”

上次左恒在陸宅鬧事,他來解得圍,那是她給他遞上天心露,可惜他拒絕了,後來她為了探測他是否與阿吉呼彌谒有過交易,以身犯險,她離他那麽近,只有這兩次,從前她只默默的在身後關注他。

仿佛知道她在想什麽,謝君逸卻道:“我說的是我們第一次見面,雨薇,雨後的紫薇花是嗎?”

“你……你記得?”

淚水剎那盈睫,陸雨薇幾乎不敢相信,他記得多年之前,他們在紫薇園的第一次見面。

“你不适合眼淚,”他說,她含淚的眼睛的确很美,但他覺得那雙眼睛不适合脆弱,能與他并肩而立的女子是沒有機會脆弱的:“成為我的女人,那麽,今天是你可以流淚的最後一天。”

陸雨薇一怔,淚水剎那間消隐,她淡笑,傲然道:“我是唯一有資格站在你身邊的人。”

謝君逸可怖冷酷的臉上有瞬間的動容,他牽過她的手,執起那把金刀利落割破陸雨薇的手腕,鮮血滴落,須臾間被血緣石吸得一幹二淨,璀璨耀眼的金芒乍然綻放。

那是新娘血統被接納的象征,從此,陸雨薇将是謝家最新的女主人。?

☆、傷心

? 悠悠醒來只見自己身處一個簡單卻潔淨的山洞,躺在一張簡易的石床上,饅頭胖乎乎的小腦袋枕在她手臂上睡得正香。

伸手摸了摸饅頭的小辮兒,饅頭睡眼惺忪道:“大王,你醒啦。”

悠悠只覺有些暈,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她半點不清楚,洞口的一個身影已映入眼簾。

饅頭識相道:“大王,我去給你拿些吃的來。”

左齊風跨進一步,卻見悠悠警惕得後退了一步,他嘆息一聲站在原地道:“這裏是小薰姑娘當初為你逃婚後準備的暫時安身之所。”

悠悠不說話,只沉默得看着自己的足尖。

那天她還興致盎然得讨論着逃婚路線,然而一夕之間,天翻地覆,她與他之間橫亘了太多。

“你不用回謝府了,現在應該正是你姐姐與謝君逸的婚禮,她也算是如願以償。”左齊風又道。

悠悠忍不住擡眼看他,一切發生得太快太出乎她的意料,只是她沒料想大驚之下還有大驚。

終于她道:“你将我擄了過來,那邊該怎麽收拾?”

“此事原本就是我和公子計劃好的,謝君逸受制于阿吉呼彌谒,但他不比左恒,是個極難馴服的人,所以,謝家這場婚禮不過是我們引阿吉呼彌谒出來的一個局。”

“至于婚禮新娘的事,謝君逸一開始在禮冊上寫的就是陸家的女子,但從未明說是你,所以上至國主下至禮部乃至整個天貍都無話可說。”

“那麽國中,與謝家結親的是陸家二小姐這件傳言都是你們傳的嗎?”

“是。”

“禮冊是要達天聽的,成衍看過,不會有疑問嗎?”

“成衍沒有看,”左齊風篤定道:“謝君逸擅改禮冊一事早就讓成衍忌憚,而陸家和當年林氏的案子千絲萬縷,或許有關于他們的消息,他并不想看。”

聽到林氏二字,悠悠悄悄瑟縮了一下:“陸家呢?”

“此事只宜盡量偃旗息鼓,陸家自然不會聲張。”

不論她問什麽,左齊風都如實回答她,只是不敢靠近她,似乎他稍稍走近她就會崩潰,今日的她一身紅嫁衣美麗如斯,可是此刻的她臉色蒼白,短短幾日不見,她就消瘦至此,這些日子她一個人該是多麽煎熬。

兩人都沉默良久,悠悠泠然開口:“我累了,想一個人待着,你走吧,”她埋首于膝,似是累極,悶聲道:“我們以後不要再見了。”

左齊風心如刀絞,他狠了狠心,一把摟住她,他那樣用力,将她的骨頭都勒疼了。

她身子一顫,狠狠掙紮開來,旋身看着他,面色冷漠如霜:“我說過,不要靠近我!”

她強自鎮定,強裝冷漠,可是她隐隐泛紅的雙眼,還有咬的無一絲血色的下唇,他知道,她又在自苦了,她是個堅強的女子,天真潇灑坦蕩也很脆弱。

“我一直想着如果可以将真相瞞你一輩子,你永遠不必知道,”他啞聲道:“可是,步步維艱,遲早有一天你會知道一切,所以我想用最委婉的方式告訴你,然而......”

然而,她知道了,而且是用那樣殘忍的方式知道了。

他終究沒能保護她。

她低聲開口:“這樣知道也好,我總想上天可以對我殘忍到什麽地步,如今想來,比起我可憐的爹娘,上天還算眷顧我,至少,”她看着他:“你還活着。”

“你走吧,走的越遠越好,天下女子那樣多,你該有更好的人生。我這樣的人孑然一身才是最好的。”

“我不會離開你。”

“呵,”她輕笑了一聲,似是嘲諷:“爹爹也曾這樣對娘親說過這句話吧,曾經的他們就是今天的我們,最後,他們的确是再也不分開了。”

她轉臉看向他,似笑非笑:“你是想被我那樣殺死?還是看我變瘋?”

左齊風堅定得走向她。

她方才的所有僞裝一剎那間消失殆盡,只剩驚惶與無助。

“你不要再靠近我!不要!求你,求你快走,你快走,好不好,求你了......”她崩潰得蹲下身将自己鎖在一個角落裏,無助凄楚。

他走近她,将她圈在懷裏,溫柔道:“悠悠,不要怕,看着我,好不好?”

悠悠擡起淚眼迷蒙的雙眼,眷戀凄然得看着他,哀聲道:“我不能......我不能和你在一起,我不該遇見你。”

父母墳前,她看到的十八年前刑場上的那一幕,有一天就是她和他的下場。

他拭去她的淚,輕柔道:“悠悠,很久以前我就讓你相信我,相信我,我不會讓那樣的事發生,一定不會。”

“你相信你,但我沒辦法相信我自己。”她哽咽着無力道。

左齊風将她攬進懷中,給她一個和緩安寧的微笑道:“上天是眷顧你的,你從小沒有嗅覺沒有味覺,所以你永遠不會有殺我的想法。”

他笑了,篤定道:“我準備了一個地方,那裏絕對安全,你待在那兒等我的消息,等我的事情辦完,我們遠離天貍遠離妖鱗,他們不會再有傷害我們的機會。我們會活着,好好得活着。”

他們戰勝不了天命,但可以逃,只要她和他在一起,他願意逃一生一世。

她眸中浮出一絲水霧:他怎麽能如此輕易得相信着她?而她又怎能輕易離開他?

脆弱到了絕境,她只有堅強只有再次重新面對!他是她最大的軟肋也是她最大的救贖!

“我不走,我不離開,我要和你在一起,那個結局即使注定了我也要搏上一搏!我不讓你一個人再面對的,”她心痛得看着他,當年他只有八歲便在刑場親眼目睹了一切,還要一個人承擔那麽沉重得過去:“齊風我再不會讓你一個人!”

望着女孩堅定的眼神,發紅的眼眶,左齊風将她攬在懷中柔聲道:“好,你和我一起。悠悠,你哭出來吧。”這些日子她一直在僞裝,然而那種痛苦她不能再埋在心底了。

他微笑:“我知道你心痛,大聲哭出來。”

悠悠愣怔了一下,滾燙的淚嘩然從眼眶滾落,心中壓抑的沉痛從傷口中崩裂開來,喉間是小獸般的嗚咽。

“哭出來。”齊風溫柔誘哄。

終于,悠悠失聲痛哭起來,瘦弱的肩膀狠狠抽搐着,那個雨夜,父親的瘋狂,母親的慘死讓她無法接受,因為太過震撼,太過殘忍,所以她沒能來得及痛哭而後便将一切情緒隐藏,木偶似的接受命運給她的狂風驟雨。

那些天,她裝得那麽像,或許連自己都被欺騙了,以為心底海浪般沉浮的心痛只是錯覺。

此刻,她才曉得,那斷腸般的痛楚是如何得洶湧至極。

悲歡離合,人世究竟有多少圓滿呢?然而,所謂圓滿,無非是癡情人心底最天真的祈禱罷了。

*****

國事大典上,謝家的婚禮幾件大事舉國轟動,謝君逸斷臂毀容,新娘當場換人,婚禮上發生了許多匪夷所思之事,民間自然傳的神乎其神。

有傳言道:謝君逸被惡靈附身,是為妖物,妖惑人間,必逢亂世。

天貍即将大亂。

這流言,半真半假,越傳越烈,國中削弱謝家在朝中權力的奏折一天十數本地上奏,謝家的財産被一個又一個密探發掘,聽說金礦銀礦便有數十座,聽說謝府的華美莊園之下埋藏着巨大的寶藏,聽說謝君逸背着國主私造兵器,妄圖興兵造反。

但不論是皇家還是謝家都無人阻止流言的繼續,是以流傳更盛。

那天的婚禮在流言的掩蓋下,變得更加神秘莫測,有一轶聞:

國主陛下龍辇與百官到達謝府,陛下并未因婚禮上的變故對謝家有任何懷疑薄待,新郎新娘依禮觐見,然,見到新娘時,陛下似是大為震驚,竟問:“新娘怎會是此女?”

得知經過,查閱禮冊後,陛下不悅,然,堂中,新郎新娘執手相對,似乎伉俪情深,天作之合。

陛下視之,拂袖離去。

沒人知道成衍生氣的真正原因是什麽,有人說謝君逸私改禮部禮冊是僭越之罪,也有人私下說陸雨薇本是成衍欲納為妃子的人選。

但真相已無人知曉。

謝君逸自婚禮之後,身子大不如前,稱病謝客,偌大的謝府全由新任的夫人陸雨薇一手打理。

不知為何原因,謝君逸的授意将謝家半數田地家産全數上交了國庫,數目之多,舉國震驚。

太傅陸尋數十年來終于再度受到國主重用,在朝中地位可觀。

一切似乎風平浪靜,又似乎是山雨欲來的征兆。

******

左齊風在籌劃着自己最大的計劃,與天鬥或許他勝算全無,但他無論如何也要拼死一搏,這是他的責任,父親給他的教誨,他必須承擔起的責任,為整個妖鱗擔負起來的責任。

******

“公子,我們已經除去了阿吉呼彌谒的一個靈魂,只剩下左恒了。”左齊風道。

這幾日公子又如往日般的溫和了,只是整個人恍如籠在一層霧中,随時都能模糊散去。

洛月道:“我與阿吉呼彌谒總有一場惡戰,他需操縱左恒才能行動,本不為懼,只是他擅長幻象,你們要小心不要被他惑去心智。”

左齊風暗記于心,又道:“那我們何時動手?”

“他這幾日蟄伏着,肯定不好過,不必等我們動手,他自己肯定按捺不住了。”小薰笑道。

洛月看着她忽道:“薰兒,若出了什麽事,你即刻回凰族,巫鹹定會保護你,阿吉呼彌谒傷不了你的。”

小薰秀眉一挑:“不管發生了什麽事,我絕不會離開你,你想都別想。”她跺了跺腳,轉身氣呼呼得走了。?

☆、盡頭

? 距離國事大典國宴群臣還有二十多天的日子。天貍皇城卻出了件蹊跷大事,三名使節大臣前來拜見成衍,怎知成衍稱病将自己關在政務殿中不召見,如此有七八天。

漸漸皇城中各種流言傳出,使節大臣們都快坐不住了,以為天貍國主給他們國家示威,成衍的禦前宮人都快急死了,因為真相乃是成衍失蹤了。

一國之君失蹤是何等大事,他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只能一邊稱陛下病中以此拖延一邊派軍隊暗中尋找。

*****

客棧中。

“成衍失蹤了。”

小薰饅頭齊齊看着他和公子,覺得此事肯定是他們倆幹的。

齊風趕緊道:“可別這麽看着我,我可沒那麽大本事。”

洛月道:“成衍是被擄走的,”不等他們幾人驚訝,又道:“我在天貍皇宮布下了月神界,能破此界又擄走一國之君的只有阿吉呼彌谒。”

“公子是說左恒?”

“他該有所動作了,不論他有什麽計劃,我都不會讓他得逞!”小薰憤憤道。

“恩恩,不能讓他得逞!”饅頭也憤憤道。

齊風思索片刻道:“我覺得破界的是阿吉呼彌谒,但真正想抓成衍的是左恒,他恨成衍。”

悠悠接着他的話道:“我也這麽認為,”她看了眼齊風才道:“我希望由我來作誘餌,你們都知道左恒最想要的人是我!”

小薰和饅頭當場就要反對,公子一把攔住了他們,示意他們看齊風,一直在一旁沉默的齊風卻道:“好,但是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安全不能自己硬來。”

悠悠看着他微笑了。

小薰急道:“你們都瘋了,明知道......”

公子道:“多說無益,這是他們自己的選擇。”

洛月看着窗外暗沉的天色,那潮濕黏膩的風中似乎隐藏着某種腐爛的氣息——腐爛的屍體的氣息。

那是不是說明阿吉呼彌谒躲在了那個屍體堆積的地方?

*****

所有人都知道這是最艱苦的一仗!

悠悠和齊風在做着最後的準備,換了衣裳出來的齊風正在整理袖口,悠悠見了他一身黑衣不由道:“怎麽不穿藍衣了?”

齊風笑道:“換了個顏色,怎麽不好看?”

悠悠抿了抿唇難得笑了,走上前幫他整理衣襟道:“你穿什麽都好看。”

一身黑衣的他退去了藍衣時的儒雅,眉目間更添幾分冷俊,心中怦然,他總能無時無刻不令她心動,心下感動伸手環抱住他,悶頭在他懷中,這些日子她過得好幸福但如履薄冰,這樣的幸福就像是她偷來的,如此珍貴如此令她膽戰心驚,父母的死總能清晰無比得浮現腦海,她連明天都不敢奢望。

感到她的瑟縮與顫抖,齊風嘆息一聲将她抱得更緊柔聲,相顧無言。

*****

洛月拿出一把水銀色寶石匕首,放在饅頭掌心。

匕首上的寒氣令饅頭哆嗦了一下,他不解:“公子……”

洛月道:“你拿着這把匕首,用來保護悠悠和齊風。”

“我來保護?”

洛月看着饅頭正色道:“記住,到時不論你看到什麽,懷疑什麽,如果有人傷害他們,你就用這把匕首刺傷他!”

饅頭頓時小臉一白,急道:“可是公子,我……”

“這是月神令。”洛月道。

饅頭大眼圓睜,月神令——月神天宮中的最高指令!

饅頭将匕首緊握在手心點頭道:“是,承澤宮小仙謹遵月神之令!”

小薰看的簡直熱血沸騰,興奮道:“我呢,我呢,我有什麽任務?”

洛月突然探手将她抱了抱,小薰臉一紅剛要說什麽,誰知洛月猛地放開她,帶着饅頭離開。

小薰一頭霧水,急急忙忙想要跟上他們,身子竟被各種術法禁锢在原地動彈不得!

腦中轟得一聲,洛月,洛月竟将她鎖住了?

饅頭道:”公子,你把小薰姐姐鎖在這裏是不想讓她有危險是嗎?”

“是。”

洛月神色疲憊不堪,低頭看了看手腕上的佛珠,因為代替謝君逸承受了阿吉呼彌谒的攻擊,正在慢慢腐蝕,最後一顆金色佛珠也快被腐蝕盡了,

他神力越來越不濟,勉力算到小薰有此一劫,若她哪裏都不能去便能躲過了吧。

他如此想着。

******

眼前的成片紫薇彌漫如天,悠悠怔怔看着這片花海,她不知道天貍國中何時有了這麽一大片紫薇。

時近午夜,紫薇花中連風都是靜的,齊風再次囑咐悠悠道:“不論發生什麽都不要逞強,千萬要冷靜。”

悠悠握緊他的手道:“你放心,我已不是從前的林悠悠了。”

花海深紫的色彩濃的不似真實,本該清新的空氣中也浮沉着某種腥臭的氣息,悠悠聞不到味道但其他人已覺得不對勁。

洛月攔在衆人身前,側耳一聽沉聲道:“你仔細聽,有沒有聽到什麽聲音?”

“什麽聲音都沒有啊。”

洛月一向溫和的臉猛然冷淡了下來,他清冷的眼睛內一道深刻而狂狷的紫色一閃即逝:“□□靜了不是嗎?什麽都聽不到不是安靜是死寂,即使沒有人聲,難道風聲,蟲鳴都沒有嗎?”

齊風四顧周圍,果然風無聲,草木不動,就連那汪池水也是靜止的,平靜光滑地連一絲波紋都沒有,只有鼻息間可以捕捉到一絲微弱的腥臭氣。

沒有一絲活物氣息的地方,只有一處——四奧亡城。

洛月臉色一沉,手中扇子一合猛地劈出一道神光,将整座花海劈做了兩半置身于腥紅的明火中,地下開始爆出破土裂屍之音,一股濃烈的屍臭開始彌漫,就連月光都變得森然。

只見成衍被沉在一個池子裏,池子裏泡滿了屍體血水,成衍正定住了身體一動不動,眼睜睜看着那血水一點一點将他淹下去。

淹他的人想要折磨他。

齊風道:“我去救他!”說罷身子一晃,往那池子而去。

四奧亡城并非城池,只是一座由鮮血屍體等陰邪之物圍成的結界,倘若裏面的人不走出來,別人無法傷害到他。

他們的計策是将左恒引到洛月進了的蝕魔圈中,左恒私自抓走成衍證明阿吉呼彌谒已經不能控制左恒了,或者說左恒已經瘋了,一個瘋子沒人可以控制。

但現在阿吉呼彌谒還沒有放棄左恒,只能說明他沒有了傀儡就不能随意走動。

洛月道:“悠悠,你可以去了,千萬小心!”

而左齊風很快就将成衍帶了上來,成衍渾身腥臭不堪正昏迷着。

悠悠雖然不明白齊風為什麽要救成衍,但她知道他定有他的道理,心下不再多想,只一心吸引左恒的出現。

她穿着繡着紫薇花的衣裳,梳着娘親生前少女時的發髻,這是她曾經在左恒畫的娘親畫中見到的,她一步步往前踏去,一步比一步堅定。

果然,他們的策略是正确的。

一個極沉極黑的黑霧緩緩壓出,一個男子從中一瘸一拐得走了出來,衣衫褴褛,頹敗不堪,唯有那張臉妖冶而可怖。

左恒!

“阿音!”左恒驚喜得喚着,仿佛他心愛的女子沒死,還是那個他以為會愛上他的女子。

悠悠不動聲色,轉身便走,左恒快步跟上:“這裏的紫薇你喜歡嗎?我每到一處都要種上,我知道你喜歡。”

他走上前親熱得想要拉着她的手,悠悠迅速得穿梭在花海中,左恒癡癡地循着她的身影跟随着,慢慢的被她帶出了他的所謂的安全地帶。

悠悠猛地停住腳步,冷笑:“左恒,你看看我是誰?”

左恒有些茫然,怔然片刻,直到那雙寶石藍眸映入眼底,心中巨跳:“你是誰?”

悠悠從容挑了枝紫薇輕嗅,側顏而笑:“你說我是誰,我是阿音的女兒,阿音和林易的女兒呀!”

左恒的臉一瞬間有些猙獰:“是你!”

齊風走過來将悠悠護在身後:“左恒,今日我們該好好清算一番了。”

左恒一看周遭臉色微變,他竟被引到了結界之外,手指開始如被澆了镪水開始一點點腐蝕。

“回去!回去!我們中計了,中計了!”一個可怕的聲音吼道。

左恒的雙眼裏依稀有另一個靈魂在看着外面。

左恒似乎猶豫了一番,可他仍舊往洛月設下的蝕魔圈內走去,臉上竟有些解脫與決絕之意。

齊風揮起手中的黑魂刀:“你走到今天值得嗎?你看看你的身邊可還有誰在麽?”

左恒陰郁得看着他,聲音嘶啞尖銳:“這把斷疴可是只斬左氏族中有罪之人?”

齊風淡淡道:“叔父好記性,你忘了早在十年前你殺了父親時斷疴就跟着斷了,即便斷疴還在你也不配死在它的刃下。”

左恒怔了一怔繼而狂妄的大笑了起來:“不錯!左齊風,沒有斷疴你殺不了我,即便我被左氏祠堂除名,我身體裏和你身體裏的血都一樣,你們永遠都否認不了。左氏家族,非同族之人殺不得,你,殺不了我。”

“是,就算你除了身為妖鱗國人的靈魄,你也還是左氏的人,”左齊風冷冷笑了:“但還有一樣你忘了?”他眉心一道鱗紋閃爍出赤金的光芒,殺氣逼上眉睫。

左恒失色:“逆鱗!”

悠悠驚了一驚:“你難道是想與他同歸于盡!你萬不可再丢下我!”

她對妖鱗自小知之甚少,唯逆鱗二字十分清楚,逆鱗是妖鱗國人最致命的地方,對敵致命對己更致命!不到萬不得已,絕不會用。

但妖鱗國中的軍隊卻專門訓練可催發逆鱗的死士,在戰場上将戰無不勝。這也是妖鱗雖弱但天貍不敢輕易侵犯之故。

逆鱗師人數不多,一旦出現卻是屍橫遍野,敵我同歸于盡。

齊風知道悠悠的恐懼,但自從當年父親出事後他就開始修煉了,不過不到萬不得已他絕不會用。

現在并不是萬不得已的時候。

于是輕撫她的面頰,柔聲道:“你放心,我不會出事,只是耗損些修為并壽命,陪你總是夠的,此次,我定要幫公子除去那怪物!”

“我只要你知道,你若不在了我也不獨活!”

“好,我們生死都在一起。”

眼前這一男一女在他面前如此親昵,宛若當年他眼睜睜看着林易搶走了阿音!左恒幾欲發狂,尖銳冷笑後,體內一縷妖邪之氣化出如一只黑虎将他纏住。

“我要殺了你!殺了你!林易!”他暴怒得喊着,殺氣騰騰,他如今不過一具行屍走肉,是阿吉呼彌谒最後将棄的傀儡罷了,但死前最後一擊仍舊來勢洶洶。

“叔父,當年你可是左氏一門的天之驕子,怎今日落得這般田地?”左齊風高聲譏諷他。

左恒怨毒地盯着他,此刻他已不知是瘋還是狂,半腐蝕半血肉的身軀顫抖起來,野獸般的咆哮聲傳來:“小畜生,今日我要你屍骨全無!”

正在此時,一聲極其溫柔的女聲響起:“恒哥哥。”

左恒愣怔止步,忽然狂喊一聲:“阿音,是你嗎,你回來了?”

“恒哥哥,我們只做知己不好嗎?”那清麗如水的女子驚鴻般的身影在四奧亡城的夜空冉冉而下,驚的左恒失魂落魄。

他悲戚怒喊:“阿音,我不要與你成為知己,我希望你成為我的妻。”

藍音公主的幻象出現在左恒的面前。

是公子在施幻術。

洛月看了對齊風大喝道:“就是現在!”

公子的神力如巨浪般沖出,左齊風揮起黑魂刀,逆鱗閃爍,連帶刀身如注了無與倫比的力量,洛月與左齊風兩道驚天的力量齊聚,沖破了藍音公主的幻象,那瞬間左恒似乎明白自己被設計了并沒再做任何抵抗,平靜接受一切。

死了他可以繼續去搶阿音了。

他身上的血污蛇一般蔓延出去,一道黑氣四處亂撞沖出了他的身體,空中那冷酷的聲音道:“沒用的東西!”

左恒無力的躺在地上,喘息着他最後的幾口呼吸。

悠悠不敢置信,她的仇人就這樣死了?她和齊風互相支撐着走過去,看着那作惡多端的男人如何走到他生命的最後。

聽到腳步聲,左恒喘息了一聲,擡眼看到眼前神仙眷侶般的一對,嘿嘿冷笑着詛咒:“你們不會有好下場的,不會,你們只會比他們更慘,更慘......”

他看向悠悠,好像可憐她似的微微搖了搖頭:“你和你娘一樣的愚蠢,她的下場有多慘你知道麽?”

“我娘的下場?呵呵......”

悠悠悲憤大笑:“若非你的嫉妒你的背叛我爹娘怎會被抓入天貍,若非你設計我娘怎麽會死的那樣慘,左恒,你如今仍在自欺欺人,我娘的下場是你造成的,這世間最對不起的阿音的人是你啊!”

左恒愣怔得聽着,片刻,自己最後的屏障被那冰冷的聲音撕得粉碎,他原本虛弱陰鸷的臉更是扭曲得可怖。

“是我?”

“是我......”

“是我......”

他瘋狂得自語着,悠悠的臉在他眼裏與記憶中的藍音重疊,回憶裏那明麗的少女在紫薇花叢中,笑語嫣然:“恒哥哥,這一座紫薇園真的是送給我的嗎?謝謝你!”

她待他從來都是溫暖柔和的,即便他最後殘忍得背叛了她。

石化的心漸漸地痛了起來,他執着于自己的愛恨,自己的嫉妒與不甘,他一手将她推入了地獄......

他......究竟究竟做了什麽!

這些年他人不人鬼不鬼地又究竟是為了什麽?

或許他并不愛她,他只是容不得她喜歡的人不是他,他口口聲聲的愛摧毀了所有人。

“阿音,阿音,阿音......”左恒躺在地上野獸般的嘶吼着,雙目癡狂,不斷呢喃着這個名字,他終于要死了,可是他......無法再見她了......

悠悠不再看他,心悲涼到底也無法再痛了,她知道左恒已經被無邊無際的愧疚與沉痛淹沒了,那會将他折磨致死......

這一場愛恨已到了盡頭。

爹娘,你們安息好麽??

☆、死生

? 沒有了傀儡的阿吉呼彌谒如游魂一般漂浮在空中。

“洛月,我總是棋差一着啊!”

洛月道:“當初你若一直待在黑芒星中,待邪氣渡盡或許還能入得了梵境。如今你心中只有殺孽無慈悲,你還不知悔改麽?”

阿吉呼彌谒冷笑:“洛月,今日誰成誰敗尚不是定數,還輪不到你來訓誡我!”他瞥了眼洛月手腕上那串佛珠,染盡了陰黑之色無一絲祥瑞之氣。

連洛月眉間也是黑氣沉沉。

只聽“刺啦”一聲,佛珠上的串線斷了,佛珠一顆顆掉在了地上,一旁的饅頭吓得忙去撿,誰知那佛珠乍然化作森森白骨,饅頭驚叫了一聲駭然退後。

洛月微微踉跄了一步,口中溢出一絲黑血。

阿吉呼彌谒緩緩道:“洛月,你早已自身難保,你想除去我的傀儡卻将我的佛陀鈴蠱全渡到了自己的身上,方才你與那逆鱗之功又将一半神力全送給了我,如今你已不是我的對手!”

洛月臉上頓顯不耐與暴戾之色,擡袖一揮,凜然的仙氣直逼阿吉呼彌谒。

阿吉呼彌谒猛地倒退幾步,他忽而獰笑了起來,手掌心一片白光旋過,一名少女的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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