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三卷:蕭韶九成,鳳凰來儀
不會聽麽?”
正巧,那對野鴛鴦行到要緊處,女子的嬌喊與男子的粗喘夾雜在一起,蕭韶忙去捂炎凰的耳朵。
炎凰又笑道:“你不讓我聽,那我還是看吧。”
蕭韶手忙腳亂不知如何是好,只好捂着她的雙耳又将她的臉掰向自己,暗夜之中,二人看不清對方的臉,只隐約看到天光中對方明亮的眼。
她從未離他如此近過。
蕭韶感覺到炎凰柔軟馨香的氣息噴灑在自己的臉上,他的手正撫摸着她嫩嫩的耳垂,他的手指好像不由自主得在移動,慢慢,慢慢得靠近她柔軟的唇。
那蠱惑的氣息竟然延長了如此之久,蕭韶猛地醒悟過來,微微推開她,轉過自己的身子。
他聽力極佳,自然聽到身後的人兒那一聲輕不可聞的嘆息。
與此同時,那對野鴛鴦處卻響起一個極凄厲的叫聲,正是那女子。
地上草叢隐約有什麽東西蠕動爬行的聲音。
炎凰看到那男子在草叢上掙紮了幾下便不動了,那女子被驚得非同小可,嘴裏尖聲叫着踉跄着跑走了。
炎凰,蕭韶趕過去時,男子已氣絕。
蕭韶查看了男子的傷勢,見他口吐白沫,雙唇烏紫顯然是中毒而死,赤*裸的身上,腿上依稀可見五六個牙印——他是被毒蛇咬死的。
炎凰走過來,她手裏拎了根棍子,道:“我剛才撥了下草叢,看痕跡像是蛇游過去的痕跡,而且不止一條。”
蕭韶點了點頭。
炎凰面色沉重,又看了眼屍體,見屍體眼睛圓瞪,仿佛見到了什麽極驚恐之事死不瞑目,不覺疑惑道:“他是中了蛇毒,不過更像是被吓死的。”
正要走上前進一步查看時,蕭韶一把抱住她躲進了塔後。
“少爺,那瘋女人是從這裏跑出來的。”
“查查看,不要出什麽纰漏!”
“是!”
十幾個人朝這裏走來,借光炎凰看到那人正是夏侯是的次子夏侯儀。
夏侯儀掩着鼻子站在屍體邊上,幾個手下查看屍體。
夏侯儀踢了踢屍體的腳,嗤笑道:“跟娘兒們騷浪也不選個好地方......”
一人道:“少爺,這人是被蛇咬死的。”
“什麽被蛇咬死的,”聞言,夏侯儀立刻變了臉,低喝道:“把屍體擡下去處理了,對外就說是那娘們殺了自家男人。”
“是。”
躲在暗處的蕭韶,炎凰正等着夏侯儀趕緊離開,誰知腳下有什麽涼涼的事物爬了過去還發出嘶嘶聲,二人低頭一看,只見十數條蛇幽幽得吐着信子,在二人腳邊半豎着身子。
情況危急,二人只得現了身飛快逃開蛇窩,夏侯儀立刻警覺:“什麽人在那裏!”
“怎麽,有人闖入這裏麽?”一個低沉的聲音道。
夏侯儀見到來人道:“爹,剛才有兩個人擅闖西崇塔!”
來人正是夏侯是。
夏侯是雙目微眯,只見黑暗中确有兩個黑點在移動。
他忽然從袖中掏出一支鋒利短小的镖,往那黑點處用力一擲!
蕭韶帶着炎凰原本選暗處逃去,再則二人身上都穿着夜行衣,夏侯是只看清了兩個人影。
蕭韶聽得利刃破空之音,用身子替炎凰一擋,手臂已中了镖!
抱着炎凰的手臂脫了力,二人差點一起滾下山坡。
炎凰飛快扶着蕭韶,只見他滿頭冷汗,手臂上插着那支短镖,袖子上滿是血,他卻一聲不吭,炎凰心急罵道:“我知你不肯講話,但受了傷連個聲響都沒麽?”
蕭韶手臂上的血淌了下來,炎凰帶着他正要往密林家中方向撤去,蕭韶卻停了下來拔下短镖,将袖子撕下來将傷口緊緊紮住。
炎凰曉得他是要盡快止住血,不能讓他們跟着血跡一路找到她!
明明是她纏着他出來的,受傷的卻是他。
炎凰咬着嘴唇,又是懊惱又是心疼。
将傷口包好,二人暫時往密林撤退,夏侯是的人追到血跡斷了,只知那人受了傷卻不知跑到了何處,只好回返。
将近黎明,炎凰才帶着蕭韶回到了家中。
*****
清晨,黑衣錦袍男子被幾十個侍衛前呼後擁得來到了泷霜樓。
近侍道:“殿下,巫鹹大人駕到。”
裏面傳來炎凰的聲音懶洋洋的:“巫鹹哥哥,大清早的,我都被你吵醒了。”
巫鹹道:“我處理了一晚上的公文,早上就想吃你這兒的竹蓉糕。”
又擡手示意侍衛們道:“你們先下山候着。”
泷霜樓前只有男子一人,只見炎凰打開了門,臉色略顯憔悴,顯然并不是好睡被吵醒而是一夜未睡。
巫鹹板着臉走進屋中,見蕭韶臉色蒼白得坐在椅子上,手臂上纏着厚厚得紗布。
見到他,蕭韶立刻站起朝他行禮。
巫鹹揮了揮手,再看了眼炎凰,道:“早上一來,沒看到蕭韶守在泷霜樓外頭,我就知道一定是你又出去胡鬧了!”
炎凰垂着眼睑不說話。
“怎麽受的傷?”巫鹹道。
炎凰老實道:“我和蕭韶昨晚去夜探夏侯府了?”
巫鹹眉一挑:“正在建的那個?”
“哇,巫鹹哥哥你好厲害,這都能猜到!”
巫鹹冷哼道:“昨天晚上我在夏侯本宅參加晚宴,宴席進行到一半的時候,夏侯長老臉色陰沉得出去了,說是新府出了命案。”
他看了看二人嚴肅道:“你們兩個去那裏做什麽?”
“族裏最近又失蹤了二十多人,我身為凰族聖女有責任調查此事,保護我子民的安危!”
“所以你就去夜探夏侯府?”
“這件事肯定和夏侯是有關!”
“你有證據麽?”
“我和蕭韶就是去找證據的!”
“胡鬧!”巫鹹冷喝一聲。
炎凰不甘示弱的瞪着他道:“我們查到東西了。”
“什麽?”
“今天出的命案裏,那男子是被蛇咬死的,夏侯是建的那座西崇塔附近都是蛇。”
巫鹹聞言只道:“這件事和失蹤案有什麽關系?”
炎凰一時語塞,讷讷道:“人是死在他府裏的。”
“這件命案發生在他府裏,但失蹤案裏的二十三人不是,他們都是在自己家中不見的!”
炎凰急急道:“可那些人都在夏侯新府裏做過工!”
“這只能是共同點,疑點都不算,難道你還想用這一點立證據将他判罪麽?”
“那這件命案,他可脫不了嫌疑!”
“怎麽脫不了嫌疑,這不是有你們兩個疑犯麽?深夜擅闖民宅,被人發現,誤殺人,這種理由正大光明,有你們頂着,誰會去懷疑他夏侯是!”
巫鹹不等炎凰再辯解,又潑她冷水:“在凰族你的确是至高無上的聖女,所有人尊你一聲殿下,但你不要忘了,夏侯世家歷代都有人擔任凰族的首席長老,德高望重,地位之高不可撼動!”
炎凰嘴唇動了動終是沒再多說。
巫鹹嘆了口氣又看着蕭韶道:“她胡鬧,你也陪着她瘋!”
蕭韶只低着頭。
“昨天晚上夏侯新府的那件命案,你們确定是蛇出沒麽?”
“恩,很多蛇,蕭韶看過那屍體身上很多蛇咬的傷口,那座剛建的西崇塔下面好像還養了個蛇窩,我和蕭韶差點被咬了呢。”
蕭韶想了想,用筆在紙上寫下了兩個字:鈎蛇。
巫鹹心中微震:鈎蛇活在深潭沼澤之中,伏凰城根本沒有沼澤,此事果然內有玄機。
“這件事交給我,你們不許再插手!”
“這樁案子裏,那女子還活着,巫鹹哥哥,你要派人保護她呀,夏侯是肯定會殺人滅口的。”
巫鹹睨了她一眼哼道:“你還是管好你自己吧,你們兩個可是那樁案子最好的栽贓者!”
“我們昨天都穿着夜行衣還蒙着面,當時天色又暗,他們應該不知道我們是誰。”
“罷了罷了,你和蕭韶這兩天都給我消停點,不要被他抓到什麽把柄!”
炎凰舒了口氣一掌拍過巫鹹的肩頭道:“哈哈,巫鹹哥哥,我就知道你是站在我這邊的!”
巫鹹哎喲一聲揉着肩瞪着她道:“我說過不準再拍我,我這把老骨頭哪經得起你這鐵砂掌!”
炎凰假裝傷心道:“哪有,人家明明是纖纖細手好麽?”
巫鹹頭疼了,他不想再跟她說一句話,甩袖出門道:“後面這三天,我要去天幽冰谷,你千萬不要給我惹事!”
炎凰驚喜得抓着他的手道:“天幽冰谷,難道......難道姝染姐姐要醒了?”
巫鹹俊逸威嚴的臉龐出現一股單純的孩子氣,興奮而愉悅:“是,姝染要回來了。”?
☆、來客
? 翌日,在子時發生的命案一早在伏凰城裏喧嘩開了。
案件撲朔迷離,有說那死了的賈進是被自家娘子所殺,也有說當夜有兩個神秘人殺了賈進。
如今賈進娘子已經瘋了,沒人知道真相究竟如何。
蕭韶從藥寶齋出來時,一個髒兮兮的小姑娘跑了來,揪着他的衣角道:“大人,給我點銀子買包子吃好麽,我好多天沒吃飯了。”
蕭韶掏出身上買藥剩下的錢遞給那姑娘,那姑娘拿着錢高高興興去了包子攤買了整整兩籠包子。
誰知那姑娘捧着一大包包子走路撞着了一夥人,包子撒了一地,她也不向人道歉,自顧自撿着地上的包子。
一只手毫不留情得踩在了她的手上,那姑娘哀哀得叫喚着。
踩她的人冷冷道:“擋了本公子的道兒居然不給本公子道歉?”說着腳上又加了幾分力氣。
那公子爺正是夏侯儀。
那姑娘只一個勁哀叫着,旁邊有手下對夏侯儀道:“少爺,這丫頭是整天在街上晃悠的小傻子。”
夏侯儀嗤了聲下令:“給我打!”
一夥人圍上去對那姑娘又踢又打。
蕭韶走上前一把将那幾人推開,夏侯儀見了吹了個響哨:“喲,這不是蕭護衛麽?不在泷霜樓保護殿下,跑這來英雄救美了?哦,一個啞巴救一個傻子,的确挺感人的哈哈哈哈哈。”
他一笑,周圍人都跟着笑了起來,啞巴,傻子的說笑聲不絕。
蕭韶不理會,拉起那姑娘讓她走,夏侯儀道:“慢着,蕭護衛做好事可要看看在誰的眼皮底下,我夏侯儀要打的人可沒放的道理!”
于是十幾名手下又圍上那傻姑娘,蕭韶單手拆招,那十幾人也敵不過他一人一只手。
蕭韶是巫鹹派去保護炎凰的人,自然是一等一的高手,那些人談何是他的對手?
夏侯儀臉色有些猙獰,今日之事蕭韶本來已拂了他面子,現在更是讓他顏面殆盡,突然他将蕭韶上下打量了一眼,不覺道:“和昨晚上那人身量上挺像。”
又見蕭韶手裏拿着藥,打鬥時一直用左手而不是慣用的右手,心下有了計較。
他揮退手下,親自走上前對着那傻姑娘猛打腿踢,蕭韶雙手握成拳列在兩側,他可以對付夏侯儀的手下,但是不能動夏侯儀,夏侯儀乃首席長老之子,與炎凰一樣都是他只能保護而不能傷害的人。
不多想,蕭韶擋在那傻姑娘身前,代替那姑娘接受夏侯儀的毒打,傻姑娘也不道謝,徑自撿拾着那些早被踩的稀巴爛的包子。
夏侯儀露出一個得逞的笑,故意将拳腳落在蕭韶的右臂上。
蕭韶臉色越來越白,夏侯儀下手越來越重!
“一個啞巴,一個廢物居然管我的事,自不量力!”夏侯儀罵道。
“你居然敢傷他!”一個怒火沖天的聲音傳來。
夏侯儀沒回過神,自己的衣襟已被人抓起,眼前的女子橙衣如火,明媚驚人的容貌因怒氣添了分無人敢直視的威嚴,嘴唇勾起一個冰冷的弧度。
炎凰揪着夏侯儀的衣襟,目光掠過蕭韶,只見他身上臉上全是傷,他是巫鹹欽任的護衛,以他的身手沒人傷的了他!
昨晚他已經因為她受了重傷,現在又因為這種人遭受這種屈辱?
他不是啞巴,她早就請名醫給他診斷過,他沒有缺陷,他只是不願意說話罷了,她問過他原因,可他不說。
他站在原地一聲不吭,是的,他永遠痛極也不吭聲!
無名之火湧上心頭,炎凰手猛地用力,揮起一道巨大的流光卷着夏侯儀直往高空而去。
而最後夏侯儀竟被炎凰釘在了伏凰城中那根十丈高的柱子上!
這根柱子名刑柱,專門用來懲罰凰族犯錯的罪人,刑柱上終年澆着樹脂油,罪輕者挂在刑柱上三天三夜不得進飯食,罪重者點燃樹油被活活燒死。
夏侯儀被炎凰送到了刑柱上,大聲尖叫着救命。
炎凰怒視着周圍一幹人等,傳音整個伏凰城上空:
“我以凰族聖女的名義警告諸人,蕭韶是我炎凰最珍視的人,你們敬我三分那麽敬我珍視之人就要十分!有違者,上刑柱!”
說完走到蕭韶面前,在凰族百姓面前堂皇牽着他的手道:“我們回去療傷!蕭韶你聽着,我不準你再受傷!”
蕭韶默默将手抽出來,唇語對她道:“你何必如此。”
如此一來,她将不該得罪的人通通得罪了,而他仍然永遠不能接受她的感情。
“何必什麽?”盯着他鼻青臉腫的臉,炎凰道:“何必将夏侯儀挂上去,還是何必在全族面前向你表白心意?”
蕭韶搖了搖頭,心中不知是悲是喜,一千多年了,她的心意如磐石從未改變,而他也依然不能接受那份珍貴的感情。
她終将是巫鹹的妻子,而他永遠只能做個守護者。
炎凰不知他在想什麽,跟上他的腳步執拗得重新握住他的手。
蕭韶不再理會她的胡攪蠻纏,回頭想看看剛才那個小乞丐去了哪裏,只是那個傻姑娘早已沒了蹤影。
見蕭韶往別的方向走去,炎凰不解:“我們回泷霜樓給你治傷呀,你去哪兒呢?”
蕭韶搖頭示意不要緊,又指了指一排民房某處。
炎凰悟到這是要去找那個賈進娘子。
賈進娘子自從目睹丈夫死後,就瘋瘋癫癫的滿街跑了,原本早該被夏侯家滅了口,不過巫鹹動作快派人将她保護起來了。
通知了守門的侍衛後,炎凰,蕭韶進了賈家,只見賈家娘子正一個人坐在院子裏,目光呆滞,頭發淩亂不堪,身上還是昨晚的衣裳,與丈夫歡好時解開的外衣仍舊解開着,露出一抹淡粉色的肚兜。
蕭韶背過身去,炎凰走過去試探着靠近她:“大嫂,你還好麽?”
賈進娘子見她靠近沒有驚沒有慌,只嘿嘿笑了笑。
炎凰替她将衣服扣好,發現她身上也有好幾處被蛇咬的痕跡,心下疑窦叢生,輕聲道:“大嫂,我是炎凰。”
賈家娘子看了看她沒反應。
炎凰道:“可以告訴我,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麽嗎?是不是有很多蛇?”
“蛇......嘿嘿,很多蛇,一條兩條三條四條......”
她已經完全瘋了。
炎凰只得問:“你丈夫是被蛇咬死的麽?”
聞言,賈進娘子身子突然一瑟縮,聲音也顫抖了起來:“那裏有一雙眼睛,燈籠一樣,黃黃的,怪物的眼睛,怪物......啊啊啊啊啊!”
賈進娘子尖聲哭叫了起來,滿院子亂跑,炎凰知道問不出什麽了。
将藥寶齋買的安神藥交給了看守的侍衛,交代好生照看後,兩人便離開了。
“這件命案比想象中要複雜,我懷疑賈進不是被蛇毒致死的,因為他妻子身上也有蛇咬的牙印子,不可能兩個人都被蛇咬了,一個人死了另一個人活着吧。”
炎凰将疑惑說出來,見蕭韶驚訝的看着她,又道:“不過賈進那樣子的确像是中了毒,可惜當時情況緊急,要是能驗一下屍體就好了,現在夏侯是肯定早就毀屍滅跡了!對了,你說的鈎蛇是有毒的麽?”
“古書上只說鈎蛇活在沼澤裏,有毒五毒并無記載。”
見他如此說,炎凰更疑惑了。
“剛才你有問到什麽嗎?”蕭韶問道。
炎凰皺了皺眉頭:“她已經完全瘋了,不過,她說了怪物什麽的......你還記得賈進死時的表情麽?很驚恐,很害怕,他也許是中了毒,可是那毒未必致死,他很可能是看到了什麽被吓死的,他娘子沒中毒是被吓瘋的!西崇塔裏一定藏了什麽東西!”
炎凰越分析越覺得自己很有道理,只是旁邊的蕭韶并沒有在聽,正要生氣,見他眉頭深鎖看着遠處天空,于是也好奇看過去。
一道缥缈的,紫色霧氣在城中飄然而至。
盯着那霧氣看了一會兒,炎凰道:“那仿佛是......神息。”
據她所知只有神界的人才有如此氣息,但伏凰城已有千年不曾有別族神祗駕臨。
只見那紫色神息驀地化作一顆迅疾的流星,往某個方向砸落下去——刑柱!
蕭韶暗道不妙,拉起炎凰往神息方向奔去,但是晚了!
刑柱上夏侯儀仍被炎凰鎖在頂端,紫色神息落下瞬間點燃刑柱下方的樹脂油,烈火如一條張牙舞爪的游龍盤旋游移而上,夏侯儀在大火中撕心裂肺得慘叫着。
前後不過眨眼間的事,這一天凰族所有人眼睜睜看着夏侯儀在刑柱上被燒死!
紫色神息重新聚合,又往某個方向竄去。
炎凰怒火中燒,她并不可惜夏侯儀的性命,然而此人是被她送上刑柱,她沒要他的命,而他卻被別人殺死在她面前!
這滋味不好受。
究竟是誰下手如此之狠!而且那麽做想置她于何地?
炎凰,蕭韶二人追着紫色神息而去,那道光像在故意挑釁二人,東躲西藏了好一會兒,才終于被二人追到。
停下腳步,炎凰,蕭韶才發現自己在什麽地方。
這裏是夏侯新府,昨日發生命案之地!比起昨夜,這裏更加陰冷,似乎還彌漫着一股淡淡的腥氣。
這裏沒有一個人,因為夏侯二公子被活活燒死在刑柱上實在是一個值得全城出動的大消息。
但有一個人例外。
蕭韶看到西崇塔邊的草叢裏,那個乞丐傻姑娘竟然蹲在那裏。
依稀有說話聲傳來。
“包子,吃,吃。”
傻姑娘從破布團裏掏出她好不容易救下來的幾個包子,似乎在遞給什麽人。
怕驚動她,蕭韶炎凰隐蔽在不遠處。
隐約的,一只手伸出來接過了包子。
傻姑娘笑了笑,美滋滋得啃着包子。
那只手摸摸傻姑娘被人踢打得頭破血流的臉。
只聽一個聲音道:“小碗,誰打你的!”
那聲音又心疼又憤怒,聽着像個少年,
傻姑娘讷讷道:“壞人,壞人打的。”
“他們為什麽要打你?”
“不知道。”
“你給我偷包子,所以才被他們打的是嗎?”
傻姑娘搖搖頭:“小碗今天不偷。”
少年道:“小碗,我會快點好起來的,等我好了以後,我帶你走,這樣不會有壞人欺負你了。”
“好,拉鈎鈎。”
小碗伸出手和少年拉鈎。
小碗一瘸一拐走了,她今天被夏侯儀踢傷的很重。
炎凰,蕭韶正要去西崇塔那裏看看那個神秘少年,忽見紫色神息又幽幽的飄了過來,之後往院外飄去。
蕭韶炎凰不得已追着神息往外去,密林旁邊,樹木蔥綠,鳥鳴啾啾,樹林中彌漫着一圈白色的仙氣。
仙氣來自一個人的身邊。
那人雍容清貴,俊美無俦,手執一柄折扇,紫色神息在扇骨上萦繞着。
炎凰盯着來人半晌,不确定道:“月神洛月?”
那人微微一笑,似邪似魅:“炎凰殿下,好久不見。”?
☆、洛月
? “炎凰沒記錯的話,仙君應該在東海修養,今日為何駕臨伏凰城?”炎凰戒慎道。
洛月笑了笑,語意頗為疏懶:“東海寂靜,本君思念好友,故而前來探望。”
七十多年前,炎凰曾與洛月有過一面之緣,當年為了救一名叫小薰的仙子,巫鹹讓她幫忙用鳳凰血替小薰做了一副身體。
那時的洛月溫柔純淨,當真如月光所化,只要看到他就會心生安寧,可是現在的他仿佛有些不同。
炎凰聽說多年前洛月被困梵界幻境曼珠沙華,生死不明,凰族雖生于婆娑之中,卻獨立幻世之外不為曼珠沙華所困,因而巫鹹借藥師如來法印救了他。
當時月神身受重傷,巫鹹便将其送往東海之濱修養。
然,眼前這人當真是月神麽?
“既為探望故友,那麽仙君不該擅殺我凰族子民。”炎凰冷冷道。
“哦,殿下說的是他?”洛月輕笑,扇子指了指遠處的刑柱道:“此人不是炎凰殿下送上刑柱的麽?”
“可他罪不至死!”
“人我殺都殺了,殿下是想讓我将他死而複生麽,本君可沒有這等閑情逸致,”收起扇子,洛月似乎有些不耐煩:“巫鹹在哪裏,我要找他。”
“巫鹹哥哥在天幽冰谷,你不要去打擾他。”
“天幽冰谷,是姝染要醒了?”
洛月陰沉的臉色突然變得莫名溫暖起來。
炎凰點點頭,她有些疑惑,姝染姐姐和洛月有何淵源麽?
洛月将目光落在一直跟在炎凰身邊的黑衣青年身上,突然走到他身邊道:“你是蕭韶?那麽你就是引路人了?”
說完化作一團玄光往天際而去。
“什麽是引路人?”炎凰十分好奇,一向淡然得像木頭的蕭韶竟會因那這三個字遽然變色。
蕭韶仍舊是沉默而淡漠得搖搖頭,讓炎凰以為方才自己看到的不過是幻覺。
******
炎凰深知她将夏侯儀送上刑柱,夏侯是一定不會善罷甘休,更何況現在夏侯儀已經成了一具焦屍。
可是當她和蕭韶回到泷霜樓時,并沒有夏侯府的人來鬧事。
事情太平靜。
就在炎凰坐立不安時,一名侍衛來報:“殿下,夏侯府已将夏侯儀的屍體收斂,目前正在操辦喪事。”
“夏侯長老怎麽說?”
“屬下在夏侯府并未見到夏侯長老露面。”
“我知道了,這件事你先壓着不要告訴城主,城主在天幽冰谷,不要打擾他!”
侍衛急道:“殿下,夏侯淵說是要為弟弟讨回公道,已去了天幽冰谷。”
“什麽!”炎凰一驚,仿佛聽到了什麽可怕的消息,當下已沖了出去。
蕭韶也匆忙跟上她。
蕭韶有些疑惑,但不論炎凰要做什麽他都不會問理由。
******
伏凰城一日之間發生三件大事,一是凰族聖女炎凰殿下在全族前宣布心屬護衛蕭韶,二是夏侯是長老次子夏侯儀被炎凰殿下送上了刑柱,三是夏侯儀被活活燒死在刑柱上。
伏凰城和平安寧了許多年,好不容易發生些值得嚼舌根子的事百姓們自然不會放過,不過一天之間大事一樁接着一樁,伏凰城已然炸開了鍋。
但遠在天幽冰谷的大祭司,伏凰城主巫鹹大人還不知情,雖然他前一天淩晨才要炎凰別惹事,但......
******
天幽冰谷,谷口。
守衛道:“夏侯公子,城主正在谷中還需三個時辰才能出來,不論公子有何事,請靜候城主出谷。”
夏侯淵坐在高頭大馬上,俯視着守衛冷道:“我弟弟慘死刑柱,你讓我靜候?你去通報巫鹹,讓他給我枉死的弟弟主持公道!”
守衛鐵面無私:“城主有令,不論何人何事都不得打擾他!”
夏侯淵突然冷笑起來:“你們既然攔着我只有闖了。”說罷策馬準備擅闖。
守衛們雙雙持槍攔住他,夏侯淵揚起馬鞭對着幾個守衛狠狠鞭打起來,他本就心狠手辣,自然手下不留情。
夏侯淵是族中長老之子,他們這些守衛是凡軀不可對他動手,否則是大不敬,比渎職還要嚴重。
夏侯淵打紅了眼,鞭子更狠得落下,守衛們哀嚎不止。
一道白光突現将夏侯淵的鞭子定在了半空,夏侯淵使了幾次力,鞭子紋絲不動。
“什麽人敢偷襲我?”夏侯淵怒道。
這時那道白光一松,夏侯淵連人帶鞭子摔下馬去,栽了一個大跟頭。
夏侯淵被人戲弄,想殺人的心都有。
只聽一個青年的聲音道:“城主既然有令,夏侯公子不妨多等片刻?”
夏侯淵爬起來,見來人竟是個十分俊美的青年,愣了愣神。
就在此時,天幽冰谷中一個奇景出現了,只見冰谷兩畔尚未到花期的紫鳶花一朵一朵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了花,花瓣晶瑩如片片紫水晶,濃麗得宛若天際流轉的紫色雲霞,将整座冰谷籠罩得如夢似幻。
被夏侯淵打傷的守衛們原本都捂着傷口,見紫鳶花開紛紛露出孩子般的喜悅:“姝染姑娘要醒了,姝染姑娘要醒了。”
夏侯淵聽說過姝染是何人,傳說是一名每一百五十年沉睡一次的睡美人,紫鳶花神轉世,是炎凰殿下身邊的第一女官。
夏侯淵突然面露獰色,猛地将馬刺刺了馬尾一下,只聽馬長嘶一聲帶着夏侯淵沖進了天幽冰谷。
驀地夏侯淵被一個迅疾如閃電的人影扼住了咽喉,直接從馬上帶下了地,整個人勉力掙紮着,毫無還手之力。
夏侯淵驚恐地瞪着盡在咫尺的青年的臉,俊美到了極點也冷到了極點,一雙漆黑的瞳眸戾氣縱橫。
“我不是說過,城主有令,不妨在此等候片刻?”青年的雙眼殺氣騰騰,手在一寸寸不留情得用力,但臉上卻帶着溫柔的微笑。
夏侯淵駭然之至,雙腿死命蹬着,臉色逐漸紫脹。
“仙君住手!”巫鹹從谷口走了出來,懷中抱着一名着墨荷色衣衫的女子。
“你來了。”洛月微笑道,但手裏的力氣并未半分減少。
那墨荷色衣衫的女子依在巫鹹肩頭,悄悄露出一雙剪水秋瞳,秀雅的面容似乎被眼前的一幕吓到。
巫鹹安撫似的拍拍她的手,又對洛月勸道:“你可不要在姝染面前殺人,她會被你吓到的。”
洛月看了姝染一眼,立刻松了手,夏侯淵躺在地上痛苦又貪婪得汲取好不容易得來的空氣。
“染兒,過來。”洛月溫柔道,眉宇間的戾氣早已褪了個一幹二淨。
巫鹹苦巴巴着臉:“仙君,姝染好不容易醒,你讓我再抱一會兒嘛。”
洛月不理他,只對姝染張開手:“過來。”
姝染悄悄看了一眼巫鹹,原本緊抓着他衣襟的雙手慢慢松開,最後她從他的懷裏下來安靜得走到洛月身邊。
“這些年睡得還好?”洛月摸摸她的頭。
姝染點點頭。
洛月似乎松了口氣,伸手從姝染膝頭一撈,将姝染抱在了懷中,轉身對巫鹹道:“先走一步。”而後騰雲而去。
巫鹹眷戀得看了眼天邊那朵雲,心裏酸酸的。
炎凰和蕭韶趕來時正看到洛月抱着姝染離開,雙雙目瞪口呆。看到巫鹹落寞的神色,腦海中各種想法千回百轉後,又雙雙同情得看着巫鹹。
巫鹹沒好氣得瞪着二人,看到地上仍舊半死不活的夏侯淵,冷着臉道:“說,你們兩個這三天都給我惹了什麽麻煩!”
炎凰低着頭老實交代了。
巫鹹閉着眼睛聽着,只覺頭疼得厲害,這些個麻煩加在一起剪不斷理還亂。
一個一個都不是省油的燈!
“你們兩個......”巫鹹氣得頻頻扶額,簡直恨鐵不成鋼。
心中更深一層是對洛月的無奈和苦笑,他的這位好友他真是越來越摸不透他的脾性,這次來看他一下子就給了他一份大禮,他簡直要哭了。
“先回傾雲宮。”
“哦。”
******
巫鹹帶着兩個惹禍孩子以及尚在昏迷的夏侯淵回到傾雲宮,只見流雲殿外跪着兩人,旁邊站着十數人,跪着的夏侯是夫婦,其他人都是凰族長老。
夏侯是跪得筆直,神情嚴肅,一副準備慷慨就義得模樣,夏侯是夫人郝氏掩面哀哀得哭泣着,郝氏見到自己奄奄一息的長子更是撲到夏侯淵身上痛哭起來。
巫鹹,炎凰走到一名長髯白袍的老者面前恭敬道:“烏力罕長老。”
烏力罕長老如今千歲高齡,雖已退任,在凰族諸位長老中德高望重。
能将烏力罕長老請出來,夏侯是果然有兩下子。
烏力罕撐着權杖緩緩道:“巫鹹,我看你成熟穩重才将伏凰城交給你打理,怎麽好端端惹出那麽多事端。”
“巫鹹有負長老厚望。”
烏力罕轉而看了會兒炎凰,眸中盡是慈愛神色,道:“凰兒也長大了。”
炎凰本以為自己會挨批,見烏力罕關心于她,有些惴惴:“謝長老關心。”
烏力罕将目光投向炎凰身後的蕭韶,聲調緩慢而嚴厲:“你該知道自己的身份,以後你就留在傾雲宮,凰兒身邊我會另派其他人保護。”
炎凰急切道:“不可以......”
但蕭韶已鄭重向長老揖禮,退下了。
炎凰眼淚差點出來。
烏力罕道:“夏侯長老,你說你要請罪,那麽說吧。”
夏侯是跪走到幾人身邊,對烏力罕一個大拜,恭敬又惶恐:“此事不關城主,夏侯是有罪,特來請罪。”
巫鹹一時不知該如何答他,只得幹笑:“夏侯長老何罪之有,快快請起。”
夏侯是自然不起,而是道:“小兒冒犯蕭護衛,對殿下不敬,該當重罰!”
是的,該當重罰,但不至死!
這是他巫鹹的痛腳。
回來的路上巫鹹一直在想,如果夏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