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三卷:蕭韶九成,鳳凰來儀
來質問他兒子怎麽死的,他倒有些話回他,畢竟夏侯儀錯在先,平時所做的惡事大大小小加起來夠得重罰了,可罪不至死。
是,夏侯儀罪不至死!
夏侯是不愧是只老狐貍,表面是來傾雲宮請罪,實則以退為進,如今夏侯儀死在刑柱上,夏侯淵雖然擅闖天幽冰谷,但意在為兄弟請命情有可原,此刻又昏迷不醒,怎麽說都是他作為一城之主理虧。
巫鹹心中冷笑,這只老狐貍!
他不得不給他一個可以服衆的交代。
“夏侯長老,二公子實在罪不至死,身為我凰族子民,巫鹹保護不周,聖女任性也是巫鹹管教不當。”
“所以,”巫鹹轉身對烏力罕及其他衆長老朗聲道:“請烏力罕長老召開長老會議,共議巫鹹渎職之罪。”
炎凰驚恐:“巫鹹哥哥,萬萬不可!”
一旦召開長老會議彈劾,巫鹹城主之位極有可能不保。
“誰說夏侯儀罪不至死,”洛月從流雲殿走了出來,懶洋洋道:“烏力罕,他冒犯我是不是罪該萬死?”
烏力罕一見洛月,衰老的面容出現一絲奇異的光華:“您莫非是月神?”
“千年不見,當年的小童子也長大了。”洛月微微一笑。
烏力罕當下放下權杖顫巍巍得跪下:“烏力罕拜見師祖。”
☆、四人
? “師祖駕臨,烏力罕有失遠迎,望師祖恕罪。其他人還不快給我拜見月神仙君。”
烏力罕這麽一跪把周圍一幹人等都吓着了,不敢遲疑紛紛也跟着跪下了。
巫鹹湊到洛月身邊問道:“老朋友老實告訴我,你究竟幾歲了,烏力罕長老少說千把歲,他都喊你師叔祖,那你......?”
洛月不理他,擡一擡手示意烏力罕長老起身。
烏力罕道:“仙君可否告示,恩師鶴容上仙可還好。”
洛月道:“他尚好,如今在參加瓊華池仙宴。”
烏力罕松了口氣,露出笑容。
神界鶴容上仙飛升時入的是承澤宮旁支空翎宮,空翎諸仙都要尊月神一聲師尊,烏力罕千年前乃鶴容座下一小徒,自然稱洛月師祖。
跪在地上的夏侯是眼見洛月的出現将他的一切計劃打亂,再這樣下去或許要白白搭上兒子的一條命。
于是眼風示意一名長老,那名長老忙走上前問烏力罕道:“大長老,我們是否要召開會議商讨巫鹹之事。”
烏力罕看了眼巫鹹,又看了眼洛月,心知洛月是站在巫鹹一邊的,一時頗為為難。
洛月慢條斯理得搖着扇子,笑道:“何必召開什麽長老會議,夏侯儀是本君殺的。”
此言一出,在場的人自然驚詫難言。
夏侯儀在刑柱上被燒死時沒人看見炎凰動的手,但夏侯儀的的确确是炎凰送上刑柱的,于是所有人想當然以為是炎凰心有餘怒殺了夏侯儀,卻沒想是洛月。
夏侯是的臉色極其難看,他的夫人哭哭啼啼得道:“不知小兒何處冒犯仙君,致使仙君要殺了他?”
夏侯是面有哀色:“仙君乃九天中人,小兒若真冒犯到仙君自然罪該萬死,只是小兒一介凡人怎會......墾請仙君告知理由。”
“本君殺人需要理由麽?”
洛月輕飄飄來了一句,長袖一揮,在巫鹹的傾雲宮前築起了一道仙障,轉身入殿:“從今日起本君要常住傾雲宮,不要讓其他人等打擾。”
夏侯是與夫人均敢怒不敢言。
巫鹹一摸鼻子,只好請殿前諸位都回家休息,該幹什麽就幹什麽,人家是堂堂月神,來了就得當大爺供着,他小小一個城主能怎麽樣呢?
話說他的姝染還在洛月那兒呢......
最有威望的烏力罕長老也撐着權杖走回去了,輩分高一輩都壓死人,何況人家是他師祖,沒讓他頂着老臉敬茶已經很好了。
今天的事說算了也就這麽算了。
于是大家都走了,夏侯是夫婦帶着還昏迷未醒的大兒子夏侯淵慢慢回去了,背影頗凄涼。
炎凰趁大家都走了,悄悄在流雲殿的外頭鬼鬼祟祟了一會兒,結果發現自己居然輕輕松松過了那道仙障,顯然洛月并沒有将她算在外面。
“仙君。”炎凰追上洛月。
“說吧。”洛月料到她會過來。
炎凰看到了洛月今天幾句話解了她和巫鹹哥哥的困境,雖然眼前的月神和她印象的月神不一樣,但顯然他是站在她這一邊的。
“仙君,炎凰想求您讓蕭韶回來好麽?我不要其他人。”
“為什麽?”
“我喜歡蕭韶,如果他留在傾雲宮我就不能天天看到他了。”
“他喜歡你麽?”
“當然。”炎凰自信滿滿。
洛月停下腳步看着她,神情似笑非笑。
不知為何,炎凰被他看的心虛。
“如果他喜歡你,這千年來,他會一次又一次拱手将你讓你巫鹹?”
“他或許有苦衷。”
“有什麽苦衷他為什麽不告訴你?”
“他喜歡我,我看得出來,”炎凰聲音低了下去,她不懂為什麽洛月幾句話就可以讓她千年來的堅信動搖:“他一次又一次保護我,豁出性命都不要。”
“那是他的職責。”
炎凰臉上的笑有些挂不住:“仙君這麽說是什麽意思?是在笑話我麽?”
洛月笑了:“本君可以幫你把蕭韶調回你身邊。”
沉默片刻,炎凰啞聲道:“多謝。”
獨自一人在流雲殿游蕩了一會兒,炎凰不知不覺來到了傾雲宮裏的花園,那裏四處開滿了紫鳶花,花開滿天,遠遠就見墨荷衣衫的女子在一棵樹上精心侍弄花草。
“姝染姐姐。”炎凰眼眶一熱,就要走上前。
只見巫鹹已走過來,見姝染去搬一個花盆,忙殷勤得幫她去搬,平時一城之主的威嚴俊臉此刻腼腆又開心,像個情窦初開的毛頭小子。
姝染也臉紅紅的輕聲道:“大人,我自己來就可以了。”
巫鹹笑嘻嘻得道:“哪能讓女孩子自己動手。”說完趁拿花盆時悄悄捏了人家的手一把。
一旁的炎凰看了無奈一嘆,每次碰見姝染,巫鹹哥哥那顆登徒子得心就忍不住鬧騰了,多麽明顯的調戲啊。
姝染收了手,臉通紅,但眼神看得出來她不讨厭巫鹹的觸碰。
擺完花盆,巫鹹又幫着鋤草,澆水,栽花......忙地滿頭大汗。
姝染見了拿出一條帕子輕柔幫他擦去額上的汗,俏臉紅霞暈然,滿是羞色。
巫鹹握着她幫他擦汗的手,輕聲說了什麽,姝染低着頭往他懷中靠了靠。
紫鳶花中,他們真真是一對璧人。
炎凰的心驀地痛了起來,姝染姐姐剛醒來,可是不久的将來又要經歷一次心碎,如這一千年來的一次又一次。
而她是罪魁禍首。
一千年了,他們仍舊情深意篤,可是情深又如何?
她和蕭韶,巫鹹和姝染,何曾真正眷屬過?
“這位就是炎凰殿下吧。”姝染不知何時走了過來。
炎凰匆忙轉身,她還不知以何面目對她。
姝染走到炎凰面前恭恭敬敬得行禮:“姝染參見殿下。”
“姐姐萬萬不要多禮。”炎凰忙道。
與姝染一如既往清澈如水的目光相對,炎凰倉皇後退,啞聲道:“姐姐好生休息,我,我先走了。”
“殿下怎麽了,殿下是不是讨厭我?”看着炎凰匆忙逃離的背影,姝染有些擔心。
巫鹹摟了摟她的肩,安慰道:“你不要多想,我去看看她。”
******
巫鹹追上炎凰時,沒料到她竟一副要哭的模樣。
“凰兒,你怎麽了?”
今天見到姝染她應該開心才對,她對姝染的感情有多深他不是不知道。
炎凰眼紅紅的:“巫鹹哥哥,一千年了,因為我,你和姝染姐姐永遠不能在一起,你不介意麽?”
“我們不介意。”
沒想到他會回答的那麽幹脆,炎凰呆呆得看着他問道:“為什麽?”
“因為這是我和姝染的使命,保護你比什麽都重要。”
“又是保護,”炎凰喃喃道:“我究竟有什麽需要保護的?”
“我不希望你們保護我。”
如果那是用他們的犧牲換來的,她不要。
一千年來,她依然深深喜歡着蕭韶,巫鹹和姝染互相深愛着,可是,命運要她最後嫁給巫鹹,姝染獨自一人黯然等待着自己沉睡的日子,蕭韶遠離她住在遙遠的深山裏,直到她的下一世來到再在她身邊做一個保護者。
一世又一世從未變過。
她忽然覺得累了。
“巫鹹哥哥,我先回去了。”
炎凰緩步離開流雲殿,她的背影看起來很是疲倦。
巫鹹皺着眉頭:“有誰給這丫頭洗腦了麽?之前還好好的。”
“你當真不介意麽?”洛月不知何時站在了巫鹹旁邊。
巫鹹吓了一跳:“你出來時就不能吱個聲?神出鬼沒的。”
洛月:“我本來就是神。”
巫鹹:“......”
“你該清楚姝染對你的心意,這些年來你真的忍心讓她眼睜睜看你和炎凰成親,然後自己一個人等着回天幽冰谷的日子?”
“我當然不忍心,可這是我們必須接受的使命,我不介意,姝染也不會。”
“你怎麽知道姝染不會?”
巫鹹聞言挑了挑眉,他現在知道究竟是誰給炎凰洗腦了。
洛月清清冷冷得看着他:“你知道姝染會愛上醒來看到第一眼的人,所以你才會在她即将醒來的三天裏寸步不離得等着她。”
“是又如何。”
“你沒有給她選擇,如果她沒有愛上你,之後無論發生什麽事她也不會如此煎熬。”
“怎麽,月神這個做兄長的是來給妹妹讨公道了,”巫鹹淡淡道:“早知如此,千年之前,月神就不該讓姝染送來凰族,接受了凰族的命運,我們沒有人可以逃離。”
要他放棄姝染他做不到,就當他自私吧。
姝染站在不遠處擔憂得看着二人,不知為何她總覺得哥哥和巫鹹之間有了隔閡。
洛月低眉斂目,把玩着手中的扇骨,那點紫色的神息依然在萦繞着。
“巫鹹,曾經我以為我無所不能,東海這些年我才知道弄明白這些道理。曼珠沙華困住了我,而我想出去。”
巫鹹詫異的聽着,洛月是在示弱麽?
“你知道凰族的聖地在哪裏麽?”
“不知,凰族的聖地所在是一個秘密,由引路人世代守護這個秘密,直到聖地等到該現于天下的一日,我雖為一城之主卻不是引路人。”
“是麽?那這一天不遠了。”
******
炎凰恍惚得回到泷霜樓,一人默默站在鳳凰樹下看着伏凰城遠方的落日,餘晖照耀着大地,如詩如畫。
身後傳來腳步聲,炎凰轉身見那黑衣青年面色淡然得看着她,啓唇道:“我回來了。”
炎凰看着他,千年的回憶在腦海盤旋,苦澀蔓延。
輪回轉世,作為聖女她的記憶不會消磨,日複一日得累加,日複一日的她愛上他,日複一日的他最終離開她,直到她下一世來臨。
良久,她說:“一千年來,我守護着凰族卻從來守不住我自己的感情,蕭韶,我累了。”
她走向他,然後撲進他懷中,緊緊得摟住他,讓自己依賴他依靠他。
“蕭韶,如果注定最後我們無法在一起,那麽現在至少不要推開我。”她輕輕道。
夕陽下,鳳凰花開得潋滟無比。
黑衣青年任由懷中的女子抱着他,他伸出手不知是想要擁抱她還是推開她,最終,他的手慢慢放下了......
☆、金礦
?作者有話要說: 夏侯家的人改個名字
夏侯是的長子改叫夏侯淵,本來叫夏侯進的,我忘了有個小配角叫賈進的,起名字很煩耶
所以夏侯家的人名,老爹夏侯是;長子夏侯淵;次子夏侯儀(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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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曠的暗室中回蕩着那人低沉的聲音:“夏侯是,你就帶了這些來?”
他暗紫的手指微微一擡,那地上堆滿了十幾個青壯男子的屍體。
夏侯是道:“大人,伏凰城中風聲正緊,若一下子抓太多怕會引起上頭的注意。”
裹着黑袍的男子冷冷一哼,枯瘦如柴的手招了招,那一直匍匐在角落裏的暗影緩緩蠕動了起來,仿佛是一條蛇。
那東西動了動,竄到屍堆附近,天光下竟是個逶迤着蛇身的少年,少年面目憔悴,上身布滿細密鱗片,下身完全是蛇的身體。
“你可以開始了。”黑袍男子命令道。
少年直勾勾盯着那些屍體,片刻,俯下身将那些鮮活的還沒有散盡的精氣一點一點吸入,這些人才死了沒多久,連血都還是熱的,精氣尚純。
不多久,那些被吸了精氣的屍體慢慢風幹變作一團團糾結在一起的軀幹,可怕又可憐。
夏侯是殷勤地對黑袍男子道:“大人,請享用吧。”
黑袍男子微微擡首,他整張臉已毀,甚至還在慢慢腐朽,只剩一雙眼睛陰狠冷冽。
蛇身少年被那眼神看得瑟縮了一下,下一刻一股強大的吸力将他拽了過去,少年慘叫一聲,只見那黑袍男子鋼釘般的手指□□他的胸口,一片片破碎的白光從少年胸口飛出鍍到男子身上。
少年渾身抽搐,死命掙紮着,因痛苦面龐扭曲到極致,丈長的蛇身劇烈扭動着掃過暗室留下一片狼藉。
直到少年口吐白沫,雙眼微凸,瀕死之際那黑袍男子松開手将少年扔在了地上,少年猛烈地喘着氣,又因胸口的痛楚撕心裂肺地嚎叫着。
夏侯是走上前對那男子道:“大人,既然這靈蛇可助您恢複功力,您大可直接吃了他,何必每次大費周章......”
男子不耐煩地打斷他:“你懂什麽,赤淵乃上古靈蛇,千年難遇,我若吃了他自然可以功力大漲,但今後再無靈物可享,無異殺雞取卵。”
夏侯是忙道是,黑袍男子問:“聖地的下落你弄清楚了嗎?”
“不曾,”遇上男子尖銳的目光,夏侯是瑟縮了下道:“聖地的下落一直由引路人世代相授,但只要聖女無礙,引路人絕不會自曝身份,所以我并不知引路人是何人。”
“聖地何時出現?”
“待凰族大難之日,由引路人指引,花神祭祀,鳳凰鳴歌,聖地方大現于天下。”
“何謂大劫之日?”
“這......”
夏侯是犯難,關于聖地的傳說是每一個凰族中人都知道的,他雖身為長老也不比其他人多知道多少。
黑袍男子冷冷笑了:“你當然不知道,上一次凰族大劫還是在千年前,什麽叫劫難,不過血海陳屍罷了。”
“大人是何意?”
“等到伏凰城變成一座死城,就是大劫之日,到時那個引路人必定要出現,你們凰族之所以從天地初開時便生生不息就是因為聖地,有了聖地一切都會死而複生!”
夏侯是有些茫然,他畢竟是一介凡人,無法領悟千年前所發生的一切。
“大人,”他道:“近來一位神君駕臨凰族,似乎與巫鹹等人是好友,連烏力罕長老都要尊稱他太師祖。”
男子輕笑起來,好像早已知曉此事:“月神而已,若是幾十年前的他是得籌謀,可如今他早已今非昔比,不足為懼。”
“他殺了小兒,請大人為我報仇!”夏侯是眼神亮了亮,忙跪下道。
男子看了他一會兒尖銳笑了起來:“哈哈哈,報仇?我要做的何止是報仇......做好我交代你的事,做幹淨點。”
“是。”
*****
入暑的天氣,熱浪沸騰,攪得人心不耐,正如伏凰城中暗處明處此起彼伏的竊竊私語。
昨夜寅時,三名腳步羸弱的男子在山道上被人發現,三人面色青紫,骨瘦如柴,看模樣是被關在暗無天日的地方多天且久不進食。
那三人剛回城中,便使伏凰城炸開了鍋,因為他們正是先前無緣無故在城中消失的二十三名青年男子中的三人。
于是剩餘二十人的下落便是那些人的家屬與區防官最關心之事。
三人都曾在夏侯新府搭建過程中失蹤,後都回憶自己是被一群不知身份的黑衣人帶走的,而後被帶入了一個黑色暗道,暗道中養了一窟蛇,其餘人已被蛇咬死,他們三個拼死逃出。
所有人都在猜測那群黑衣人是何人,蛇窟的下落,漸漸的物議的風向便轉向了近來大小事不斷的夏侯府。
多名失蹤者家屬日日攜衆人在夏侯府門口鬧事,就連凰族三祠長老會都将夏侯是叫去問話多次,夏侯世家的威名有下降趨勢。
*****
夏侯府。
夏侯是在廳中踱着步子,眉頭緊鎖,知道自家主子正在心煩,旁人不敢來打擾。
夏侯夫人郝氏揮退侍女走了進來,溫言道:“老爺這是為何事煩憂麽?”
“這幾日城中都快鬧翻了,你聽不到麽?”夏侯是頗為不耐。
郝氏嘆了口氣道:“妾身婦道人家懂得委實不多,唉,可惜淵兒這幾日去了外州,要是他在身邊一定能幫到老爺。”
夏侯是沒回答,兀自思考着。
郝氏默默了許久,似乎下定了決心道:“老爺,物議嘩然,只一味打消只怕會适得其反,不若轉移注意力......”
夏侯是停下了腳步,郝氏适時頓住了話,夏侯是盯着她看了一會兒道:“這句話是誰教你的?”
郝氏松了口氣,淡淡微笑道:“妾身娘家有個遠親,此人在晉陽頗有才名,不過懷才不遇,日前來伏凰城投靠,這話就是他說的。”
“晉陽人,此時過來投靠,倒是巧的很。”
“妾身知道老爺會懷疑他,早查過他了,其實此人和儀兒有關。”郝氏小心翼翼道。
“和儀兒?”
“正是,老爺可還記得三年前儀兒去蒯州路過晉陽,在晉陽住了幾日,當時那人的老父因為喝了酒失手殺了人,儀兒救了他父親,所以感念于心,如今聽聞夏侯府有難題,特來獻計。”
夏侯是閉着眼睛似乎在聽又似乎不在聽,郝氏斟酌了一會兒才道:“那人家裏并無顯赫背景,是以又不得志......”
“哼......”夏侯是冷冷一笑,神色卻松了下來:“儀兒倒是替我做了件好事,可惜我這個做父親的至今不能為他報仇。”
“老爺......儀兒死得好慘,你一定要替他報仇啊。”如此,郝氏泫然欲泣。
夏侯是安撫地拍拍她的肩膀,柔聲道:“那個人叫什麽名字?”
“譚均。”
*****
數日後,天邊曙光微亮,伏凰城郊,幾名樵夫經過一片沼澤地卻聽見蘆葦叢生中有異響,諸人都覺得滲得慌,其中一人大着膽子悄悄探了身子,只瞧見天光下頭蘆葦叢中一點晶瑩閃爍。
那人一喜,忙走近,将那物什撿起一看,一塊石頭模樣的東西,上面依稀可見金沙閃爍,他放在手裏掂了掂,又摸了摸咬了咬才興奮道:“是金礦!金礦!”
幾人皆欣喜若狂,又沿路找了一會子,竟又撿到了幾塊,于是推測這片人跡罕至的沼澤地暗藏了一座金礦。
第二日,伏凰城外有金礦一事如清風吹至城中每一個角落,城中男女老少茶餘飯後談的都是金礦,很快凰族掀起一場頗為壯觀的金礦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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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凰沖進書房,坐在椅子上,端起桌上涼茶一飲而盡,滿臉怒不可遏。
巫鹹正在看什麽公文,聞聲擡起頭來看了她一眼,幽幽道:“什麽事惹我們的凰兒生氣啦,快說出來給巫鹹哥哥樂樂。”
炎凰一掌拍在桌子上,氣沖沖瞪着他道:“城裏發生了這樣的大事,你還沉得住氣?”
“哦,什麽大事?”
“什麽大事?城裏失蹤的二十三人只有三個人活着回來,其餘二十人蹤跡全無!”
“這件事啊,你不是已經派蕭韶去查過了麽?”
巫鹹的神情雲淡風輕,炎凰一時拿不準他究竟有沒有把這件事放心上,又氣又疑惑只好道:“他們三個是人證!失蹤案從頭到尾夏侯府與之有千絲萬縷的關系,趁現在去把夏侯府搜個底朝天,特別是抄了那座黑咕隆咚的塔,我就不信查不出什麽東西!”
“你去搜了?”
“沒有!”炎凰咬牙切齒地吐出了兩個字。
“為什麽?”巫鹹托着腮饒有興趣地看着炎凰。
“時機不對,證據不夠。”
“時機哪裏不對了,證據的話,有三個人證怎麽不夠?”
炎凰緩和了會氣息才道:“那三個人都是普通凰族百姓,說的話不夠分量,可信度和賈進娘子沒區別,我們要人贓并獲,夏侯是在凰族威望很高,這三個人的證詞不足以動搖他在百姓心中的地位。”
“繼續。”巫鹹笑眯眯地看着她。
“這幾天本來百姓們關于徹查夏侯府的呼聲很高,我就在等那個時機,可是突然莫名其妙地冒出來個什麽金礦,現在除了原本的家屬根本沒有人再關心此事了,”炎凰扶着額頭對她的百姓們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唉!你說這些百姓怎麽回事?金礦的事情真假不論,人命關天的大事他們都不在乎麽?”
說完,逼近巫鹹,怒瞪着他憤憤道:“還有你,身為一城之主,居然不作為!”
巫鹹聳了聳肩,一副你錯怪我的表情道:“非也,非也,我雖為一城之主,但也不能下令不準百姓們發家致富吧?再說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天之至理,何況伏凰城中每日指望十枚銅铢讨生活的百姓豈止千戶,他們并非衣食無憂。”
巫鹹雖然笑着說,但所言并非沒有道理,炎凰也是氣盛,現在氣消了細想也是道理,不過畢竟不甘心。
于是低着頭自顧自将發絲在手指上繞啊繞啊,巫鹹與她相識已久,自然知曉她此刻在生自己的氣,道:“凰兒啊,你雖然外表是個二十出頭的姑娘,但你真真活了一千兩百多歲了,咱們伏凰城何時有過金礦,你也不想一想?”
”你是說......?”
眼前的姑娘眸光閃爍,巫鹹知她懂了,遂笑道:“你是凰族聖女,又那麽好管閑事,這件事就交給你去查,只一句,不要先入為主。”
“哼!”
炎凰瞪了他一眼氣哼哼地轉身,正遇上拿着茶點進來的姝染,炎凰賭氣順走了托盤上的點心,還将茶壺中的茶喝得一幹二淨,走人!
姝染好笑地望着托盤上的一片狼藉,對巫鹹道:“你怎麽總能惹殿下生氣?”
巫鹹一邊看公文一邊道:“我與她千年來都是如此。”
姝染低了眼睑,輕聲道:“這千年來你不曾有一瞬喜歡她麽?”
巫鹹擡頭看她,一只手握住她的手,鄭重地一字一字道:“我待她只如幼妹。”
姝染嫣然一笑:“恩,我知道。”
轉而道:“你和殿下準備對付夏侯是了嗎?”
“恩,夏侯是一直觊觎聖地下落,聖地事關凰族生死存亡,我不能讓他得逞。”
“你要怎麽除?夏侯世家在凰族地位舉足輕重,實難撼動。”
“對于這樣的大樹連根拔去實難,我們可以封去他的支撐來源,等他自己力竭枯死。”
姝染拿起巫鹹桌上的那本公文,上述近來有凰族百姓意外發掘金礦一事。
巫鹹面上浮起一絲淺淡笑意:“城中失蹤人口找到了三個,聽那三人講述毫無章法,恐怕無法取信他人,但也夠讓物議沸騰。”
“但金礦的出現轉移了大家的注意力。”姝染接口道。
巫鹹點點頭:“現在城中關于失蹤案已不那麽熱衷,所以凰兒很生氣。”
見巫鹹目光深遠似乎還有思慮,姝染不由道:“此事不是按照你的想法發展麽,莫非還有什麽隐情?”
“夏侯是行事缜密,但那三個人顯然是一個太大的纰漏,能瞞過夏侯是的耳目做這件事的人只有他了。”
“你是說哥哥?”
“恩,而且他後面還有手段。”
“哥哥這麽做是在幫你,你有什麽擔心的呢?”
“關于洛月,我其實越來越不懂他,”巫鹹揉了揉眉心,苦笑:“從前我當他是知己好友,可以無話不談,可是現在他于我或許只是我該尊崇的神界月神。”
“天帝與梵界佛門請兄長除去那叛僧阿佶乎彌谒,哥哥他為此事殚精竭慮......你也擔待些。”
“我知道他是在幫我,但不論是我,凰兒,還有整個凰族都在他的掌控裏,我們只是他的棋子,東海這三十多年不知有沒有成功壓制他體內的魔性,我怕洛月早已不是我認識的那個洛月。”
姝染也頗為憂心:“哥哥一直是清風朗月,這麽些年來我從未見他有如此深重的仇恨,或許連他自己都不清楚,小薰仙子在他心中的地位吧。”?
☆、布局
? 炎凰這幾日明察暗訪,得了不少頭緒,不過沒一個有實用,挖金礦的人絡繹不絕,伏凰城為凰族都城,都城現巨大金礦的消息不出幾日便傳遍了凰族十九州。
各路人士紛紛湧入伏凰城,富商巨賈自然不會放過這麽大一塊肥肉,聚集了大批人力物力在伏凰城四周——開挖。
如此一來所謂的失蹤一案除了受害家屬們記得,便只存在于區防營長官手裏的卷宗了。
當然炎凰心裏清楚伏凰城從沒有過金礦,這裏的地質不可能有金礦,這個傳言卻愈傳愈真,不少有過采礦經驗的人煞有其事地在周圍礦點設置爆破地點,這般尋常百姓們更是深信不疑。
巫鹹身為城主卻在此事上不吱一聲,僅僅派些衛隊維持城中治安,于金礦一事算是默許。
神界月神開神壇與衆長老說法,凰族長老會這幾日均在傾雲宮,月神的道法神壇布了有一月,烏力罕長老潛心聽月神教誨,其餘長老自然跟随,夏侯是不得不被限制在傾雲宮,好在他夏侯府的案子被金礦一事偃旗息鼓了下去,他也暫放了心。
事情的發展與炎凰的預期越來越遠,夏侯府沒有任何異常,她即便與蕭韶幾番夜探夏侯府,西崇塔也是毫無所獲,那座塔似乎就只是一座塔。
夏侯是長子夏侯淵近日去了外州岐國做生意,不在城中,她也抓不到夏侯淵半點不是,如此炎凰的耐心幾乎被消磨殆盡,但每日去巫鹹處只有巫鹹的一句:耐心等候。
一個月将至,耗盡上千人力,耗資巨額之下,終于有人在在城郊西南的近五十裏處小雁山打探到了一個确确實實的大型礦洞,百姓們自然蜂擁而至,但不少貴宦人家巨商将此路封鎖,進行壟斷,百姓根本無法靠近,不多時民怨沸騰。
面對城中混亂情狀,炎凰經過多日耐心打磨,冷靜下來的她隐隐覺得有好戲登場了。
盛夏蟬噪,深夜,萬籁俱寂,伏凰城發生了一次巨大爆炸,炸碎了所有人的發財美夢,揭開了一個驚天隐秘。
因為高官巨賈的壟斷,尋常人近不得小雁山。
幾名中年漢子商議,打斷私自擅闖小雁山。于是他們深夜聚集在一起悄悄帶上工具前往小雁山,趁夜悄悄将小雁山礦洞爆破,山體搖搖欲墜,那幾名漢子冒着生命危險潛入洞中結果裏面只有普通土石,哪來的金礦?
于是幾人失望而歸。
因為幾人并非正規爆破工人,手法生疏,導致整座小雁山山體崩塌,露出了脆弱的地皮。
這一日是凰族人三年一次的祭奠先祖日,這些先祖都是輩分上數五六代,年代久遠,是以并不在一年一度的寒食節拜祭而是統一在三年盛暑日集體拜祭,修繕墳茔。
月神神壇道法也終止,長老會紛紛組織各地百姓前往陵園祭奠。
但此次祭祖歸來的人都面露驚恐憤怒之色,由凰族聖女領書向長老會禀情:因小雁山金礦爆破一事,導致小雁山山體五裏遠的凰族陵園遭遇塌陷。
不少人的先祖墳墓仿佛遭遇地震一般墓碑東倒西歪,碎裂在地,墳丘倒塌,陷落,露出先人棺木,實為大不敬,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所有有一半的先祖屍骨已不見,這已造成了凰族的極大恐慌,加之這幾日凰族上空陰雲密布,暴雨傾盆,百姓們都以為是自己的祖先在發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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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鹹難得好心情坐在匡雲閣上吃飯,城主駕臨,閑人撤退!
嗯,今天巫鹹點了暖寒花釀鲈魚,蜜蟬絲,四喜飄香牛腩羹,鴛鴦亭紅棗寶鴨,天雪素,五珍清酒一盅,另兩份點心糖蒸酥酪并糯米涼糕皆是姝染愛食之物。
匡雲閣外大雨淋漓,天空雲層灰暗,但巫鹹卻惬意至極,咬了口鴨肉,品一口小酒。
炎凰在他面前坐下笑道:“城裏都亂成一鍋粥了,你倒開心,坐這兒品美食了。”說罷招呼蕭韶也坐下,讓小二另添了兩副碗筷。
蕭韶自然不肯坐,規規矩矩站在一邊,炎凰不勉強他。
巫鹹嘴裏塞了一口食物,含糊道:“城裏早亂了,我不七飽,哪來力事幹活。”
“啧啧啧,好歹一城之主,這般吃法如何維持您威嚴形象?”炎凰搖搖頭點評着。
巫鹹嘿嘿一笑繼續大快朵頤。
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