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歲月讓我失去了那個時候的你

她遠去的身影,漸漸模糊,直到穿梭進車水馬龍的街道裏被霓虹燈照亮,千萬處彩色的光輝圍繞着她的身影,就如同她第一次朝我走來那般耀眼奪目,很久之後,這樣的場景都一直出現在我的夢裏,忘不掉,抹不去。

自那之後,我再也沒有見到過小七,她辭了工作,也沒有回過家裏,就像人間蒸發了一般,沒有人找得到她,又或者說他根本就不想讓我們找到。

某一天早晨醒來,來了兩個搬家公司的人,迷迷糊糊中他們問我羅小七的東西在哪兒。我就那樣盤腿坐在床上看着他們來來回回一件件的搬走、搬完、直到搬空。這才發現,我的東西真是少的可憐。一臺電腦,幾本書,一些衣物,除此就再無其他。

我起身刷牙洗臉,這個點還能下樓吃個早餐,小七的刷牙杯子就和我的杯子擺放在一塊兒,當初是一起買的,一個款,我是藍色,她是粉色。牙刷與毛巾也是如此。幾年來,我們都喜歡用一樣的東西,大多數時間都是小七去買的,她常說,沒有男朋友的人就該有個好閨蜜,什麽都得用情侶的,這樣才顯得恩愛。而如今,再想起她這句話,倒顯得分外可憐,這人走茶涼的悲哀,不是沒有嘗過,在我們兩之間,這倒是頭一回,我曾經一直以為,她總粘着我,所以她離不開我,看來是我高估了自己,有些事情就是這樣,表面代替不了本質,我們今天會有這樣的結局,真的不能判斷是誰的錯呢。

實在不想讓自己想的太多,我用涼水沖了把臉,喝了杯清水,穿上襖子,帶上帽子和手套推開門走了出去,外面寒風刺骨,街上的行人都帶着口罩,裹得嚴嚴實實,誰也看不清楚誰,上海的冬天就是這樣,無論晚上或早晨,人們總是這樣的裝扮,眼神冷漠,你不看我,我不看你。我忽然就想念我的小城,我沒有任何一刻比現在更想念它,那裏現在是怎樣的一番天地,父親過的好嗎?然後我就在心裏決定要回去一趟,回去與父親一起。原本想着和小七一起在上海過第一個年的計劃,當真是不會實現了,果然計劃是趕不上變化的。

“宋瓷”!

聲音的來源是沈越澤,他今天倒是少見的也穿了襖子。

“你怎麽在這裏”?

“我怎麽不能在這裏,我也要吃早餐啊,你以為我吃冰淇淋就能吃飽啊”。

“噗。。。”!

被他一句話就逗樂了,笑出了聲,想到冰淇淋還真是叫人印象深刻啊。

“哈哈,終于看到你笑了,這就對了嗎,笑起來多好看,別整天跟林妹妹似的”。

我白了他一眼,沒有回答他的話。走進了早餐店,他也跟着進來,坐在了我的對面。然後拖着腮幫盯着我看,直到點好的早餐送過來,我夾了一個包子狠塞在他嘴裏,這才挪開了視線。

“你長得還真不賴,細看起來越看越好看,小爺我自認見過的美女成千上萬,你這樣的還真是不多”。

“你可以多吃幾個包子,少說幾句話,或許我不會那麽讨厭你的”。

其實沈越澤這個人,心不壞,就是毛病太多,相處久了之後,才發現他更加像個小孩,而且是那種特皮的孩子。他總是口不對心,說出來的話往往與內心背離。大多數還是陽光的,當被人揭了底,他就會露出陰暗的一面來。并且向來自我良好,我行我素。沒什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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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好奇,你和姓林的到底什麽關系”。

“我也很好奇,你和林哲是什麽關系”。

“是不是我回答你了,你就會告訴我”。

我點了點頭,他沉默了一會兒,然後端起一杯豆漿,猛地喝完了。擦了擦嘴說:

“我們是同一個父親,只不過我是私生的,他是正牌的,就是這麽一回事兒”。

“那你為什麽不叫林越澤”?

“關于我姓什麽,這個是我的事兒。姓林有什麽好,他除了給了我生命之外,還給過我什麽”。

他說這些的時候,眼神沒有看着我,沒有想到的是,他們居然是親兄弟。

“你們是兄弟啊,那小雪是?”。

“我們不是兄弟,是仇人”。

不是兄弟?是仇人!這樣的話聽着真叫人寒心,像他們這樣的家庭,在這大都市裏不知道有多少戶,總是上一輩犯下的錯,讓下一輩承擔後果。越是有錢人家的小孩,越是不快樂。我好像理解了一些林哲常年呆在國外的理由了。

“她的媽媽在我們回到那個家的第二年就死了,是心肌梗塞,在他心裏一直認定是因為我們的關系媽媽才會死,那一年裏,那個家幾乎鬧翻了天,所有的人都以為是因為我媽媽的原因,那個女人才會死”。

“就這樣我媽媽因為承受不住打擊精神分裂,把自己關在房間好幾個月不出門,那段日子除了我每天給她送飯她誰都不見,後來,病情越來越嚴重,被老爺子送到精神病院了,直到現在她還關在那裏面”。

“林哲十三歲去的巴黎,我十八歲之後離開了那個家裏,後來老爺子又娶了一個女人,也就是現在的小雪的媽媽”。

“事情就是這樣,我們早就習慣了用仇人的方式相處”。

他的故事講完了,用了最平淡的語氣去敘述了一件這樣痛心的事情,我實在難以想象這麽些年他們究竟是怎樣過來的,從童年開始就有的陰郁,一直延續到今天都未能得到救贖,這是一種多麽深刻的痛啊。我望着眼前的沈越澤,卻道不出一句安慰的話兒來,我想,他需要的并不是我傻傻的說句對不起。

“吃吧,收起你那同情的眼神,我對你說這些不是希望你因此同情我”。

他突然就笑了起來,跟剛剛講故事的時候判若兩人,或者,像他們這樣的人,早就習慣了用微笑的面具隐藏傷痛,往往笑的越燦爛,內心越苦不堪言。

“你呢,你該好好回答我三個問題了”。

“你問吧,你都告訴我這些了,我若不告訴你,就太不厚道”。

“算你有點良心,好!第一,你和林哲什麽關系”?

“通過小七認識的,只是朋友而已”。

他皺了皺眉,接着問:“第二,你很讨厭我嗎”?

“起初是很讨厭,不過今天,好像沒有那麽讨厭了”。

于是,他大笑起來,接着又強裝鎮定恢複嚴肅表情。

“最後一個問題,我還沒想好,先存着,等我想問的時候,你在告訴我”。

然後,他起身付了錢,拿起我摘下的帽子,戴在我頭上說:“走吧,我送你上班去”。

原本以為他說的送,只是陪我走走路也就罷了,出門就看見他紅色的敞篷車停在那裏,總覺着太過招搖奪目,頓時就想要離他遠一點兒。

“你出門吃個早餐,也開車,有病啊”。

說完,我大步走去,沒有搭理他,他發動着車,一直緩慢跟着我的腳步,一邊開着,一邊喊我的名字,惹來許多不待見的眼光,我向來害怕被別人議論。

于是,我蒙着耳朵,迅速跑進了一間巷子裏,走了捷徑。

剛才還覺得他沒那麽讨厭了,這會兒就毛病又犯了,真是的。

一走進咖啡廳,就有一種不順利的第六感,氣氛很奇怪,幾個同事都與平常截然不同,看我的眼神也是小心翼翼。我走進工作間,經理就站在那裏,他拿着杯子喝茶,表情異常嚴肅。然後,他清了清嗓子終于開了口。

“咳。那個。。。。。宋瓷啊,從今天開始你就不用來上班了,我們店人員有多,上面交代了要裁員,這裏面,就數你算新員工,所以。。。。”

裁員!!怎麽會這個時候突然裁員?原本小七就已經走了,按道理來說,人只有缺不可能多的。怎麽想都沒有裁員的道理啊!

“怎麽突然就要裁員呢”?

“上面交代的裁員還需要為什麽嗎?我們只要照做就好了”!

據我的了解,這家咖啡吧開了許久了。歷史上的員工都沒有出現沒犯錯誤的情況下輕易就裁掉的。

除非。。。。除非是有人想讓我走。

那麽既然有人想讓我走,我在這麽拖着也都成了死前的掙紮。

“那好,麻煩您今天幫我結清工資”。

“好。。。。好的”.

我的不動聲色,經理好像有點吃驚,變得不好意思起來,這樣的場面多少有些尴尬,他也只是聽從上面人的意思,只不過做個中間人罷了,我又怎麽能為難他呢。但是,想到自己第一份正式工就被人抄了鱿魚,心裏實在堵得慌,究竟是誰要這麽做呢。

我收拾了自己的物品,抱着走了出去,接到了林哲的電話,他好像知道了我被辭退的事情,叫我站在路口等他,他十分鐘後到。

這裏的冬天真的是寒冷,但是卻沒有見它下過雪,我特別喜歡看雪,大概因為在老家那樣的南部小城雪是屬于稀有罕見的東西,所以,我們那兒的人都希望看到雪,都覺着那是世界上最神聖純潔的事物。兒時有過一回雪的記憶,是六歲時母親回來過的那一年最後幾天裏,下了一會兒,很小,整個過程卻都被我瞧見記在了心底。再然後,就是看韓劇的時候,電視裏放的,《冬日戀歌》裏邊,一大片一大片的雪地,白茫茫的,很是好看。

于是,我在心中祈禱,在除夕之前,上海能下場大雪,那個時候,我就要到在雪地上滾來滾去。想到這些,剛剛所有的不愉快就煙消雲散了。連我自己都驚訝,這麽快就接受了現實,我向來不是這樣想的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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