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無名

黃昏的美麗在于它以不耀眼的光芒安撫着忙碌了一天的生靈。在這個時刻,翻上幾頁書是一種享受,看到光,透過窗,斑駁的灑在書頁上,好像心靈也因此被滌蕩。

選擇在書房讀一本書,只是湊巧,沒想到卻是體味了這等不同的感覺。

合上書,将目光投向已經等候多時的來人。

一襲玄衣,寒冷卻惑人的紫眸。那個可以将的寒冷融化的人現在已經不在他的身邊,他又将自己熔成一塊寒鐵,誰都敲不破。

沈清樂自問不想做那人,便想着早早将他打發回去。可是此刻他竟不為其他事前來,她已猜到他必是應了她的請求。

選擇呆在書房而非卧房,是因為自己和嚴成瑜已經挑明了,若是再讓男子入自己寝居,終究是于禮不合。以前方可裝傻,現在這一步卻是行不通的了。

“她,還好嗎?”當着一個熟知她情況的人詢問,沈清樂突然感受到了自己的情怯。

試問自己對她的情感如何能不複雜,愛是有的,怨是有的,更多的是對她漂泊在外的擔憂。同自己和小舞不同,她是真正被培養出來的大家閨秀,從小就是被嬌養着,像昭貴人和婉貴人那般生活着。

“很好。”不過兩字的回答,沈清樂卻聽出了悵然的情緒,也更加深了她的猜測。

“嚴翰瑾?”對面的人沒有發出任何聲響,沈清樂已經明了問題的答案。

如沈清音這般的女子漂泊至漠北,雖有無名相伴,這經歷的寒苦卻是她想象不到的。

若問她如何知曉,就算至她省親,嚴翰瑾還呆在京城,也因此嚴成瑜沒有第一時間懷疑到他身上。因而他們必然沒有一起。

可是出嫁前的那次談話,她始終記得。女子的激動和恐慌是掩飾不了的。逃了,能去哪裏,旁觀者一眼就能看出。沈清樂是故意不說,嚴成瑜卻是不願意相信。

“我也很好,不需要你的幫忙。”啞聲拒絕,紅塵愁怨,她其實是不想參與其中的。

無名的聲音是清涼的,但是也是悅耳的,有點像山泉流過的清越,只是他不愛說話,尋常很難聽到。可是說起那個藏在心中的女子,以往有些冷寂的,猶如冬季夜晚被冰封住的泉水,便被春日的陽光化開:“她不放心你,所以,我不走。”

異族人的瞳孔,是不同于黎國人的黑瞳,盯着它,卻怕陷入其中。那其中的執着,沈清樂知道自己是打不破的。與其這般僵持,倒不如應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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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名的身份不僅僅只是沈清音的暗衛這樣簡單,目前擺在沈清樂面前的,只有一次機會猜測,若是猜錯了,以後就再沒有機會了。

那個猜測,她是一點都不想去信的,可是目前重點所指向的就在那裏:“無名,你背後的那個人是太後嗎?”

沈清樂放在桌上的雙手一直在顫動,無名自然是注意到的。難得一向冷靜的沈清樂如此失态,可是這個問題他真的不好回答。

沈清樂問出了這個問題,方覺得是對自己的一種解脫,雖不知對方所求為何,但是從無名的反應就可以看出答案,他不善于撒謊,連沉默都有跡可循。

沈清樂站起身,走到無名面前,雖然還不到他的胸口,但是擡頭凝視着他的雙眸卻讓他有了一定的壓力:“你從何來,我可以不在乎,可是,你擺脫了嗎?”

即使沈清樂沒有明說,無名能感覺到這大概是她能同意自己留下來的唯一條件:“我的任務完成了,已經自由了。”

這倒是讓沈清樂有些驚訝:“我以為你這種從小訓練的死士,會被下毒,然後操控一輩子呢。”

“毒解了。”無名關于此話題并沒有過多的解釋。

沈清樂想着這可能是他個人的際遇就沒放在心上,轉而伸出手,手指搭在無名的手腕上。

被她抓住手腕的時候,無名有一瞬間的閃躲。想到她的身份又放棄了。

沈清樂的醫術只是沈清舞教授的一點皮毛,要她診治別人怕是做不到,但是號脈查探身體還是可以的。百草谷特殊的辨別方法,能探出會被許多人忽視的毒。

號完脈,沈清樂便知他的奇遇的來自哪裏了。既然餘毒都清幹靜了,沈清樂便放心了。

從書桌的抽屜裏取出一些銀票,放到無名手上,開口:“我不需要你每時每刻都跟在我身邊,後宮裏一個男子總是潛伏在在這裏也不是個事。你現在京城安頓下來,我若是有事,便會去找人通知你。”

無名伸手接過銀票,點了點頭。他知道這是沈清樂最大的限度了。轉身用輕功從窗口離開。

沈清樂站在窗口,注視着他的背影。天已經徹底暗了下去,他的身影早已經融入暮色裏再難尋覓。

借着月光尋得一只蠟燭,在微弱的燭光下關好窗戶。

沈清樂舉着燭臺,打開裏書房的門,望着守在這裏的櫻花淺笑。

櫻花似乎想着事情出了神,沈清樂也不打擾,只是靜靜的站到她身邊。

一滴燭淚落下,櫻花就回過神來,驚訝的看着站在自己身邊不出聲的沈清樂。

攔住慌忙請罪的櫻花,懶懶地說:“沒什麽,我餓了,今天你伺候我用飯吧。”

櫻花看着沈清樂獨自走回房間,摸不清自己繁雜的思緒。像她這樣已經擺在明面上的細作,平日裏和小姐妹相處,都不知道該如何了。此番皇後娘娘找她談話還不知會如何處置自己。

沈清樂的晚餐一向清淡,看着拘謹的站在一邊的櫻花,她忍不住笑了。姐姐從她在姐姐身邊開始,每次見她都是一副很大氣的樣子,此刻唯唯諾諾的樣子是自己未見過的。

“你且不要拘束,就像之前那樣便可。”

櫻花低着頭,應了聲“是”。只是在行為上仍舊沒多大改觀。

沈清樂今日找她便是有話要說。兩人此刻的僵持,又讓她不知該如何開口。只好打消了之前的念頭,讓她回去用飯,之後再來找自己。

由于今日的事情已經解決,沈清樂有了難得的好胃口,令進來收拾的蘭草都詫異的看了她好一會兒。

沈清樂将她打發走,順便讓她把櫻花叫過來。蘭草撅着小嘴向沈清樂抱怨不重視她了。

和蘭草說說笑笑的快樂,因為櫻花進來是凄苦的表情而被收斂了。

沈清樂本想說些話能讓她的心情能愉快點,思前想後,發現今天的話題似乎都挺讓她壓抑的,便打消了自己的想法。

挑了一件感覺上對她的心靈傷害不大的問題,開了頭:“櫻花,你們的新名字想好了嗎?”

明明已經很小心翼翼的詢問了,櫻花還是突然跪到沈清樂面前,懸淚欲泣的回答:“回娘娘的話,奴婢們思考了一會,覺得半夏她們按着草藥的名稱來起名的方法很好,就跟着用了。

纓絡姐姐決定叫檀香,纓絮覺得沉香比較好,奴婢選擇的是茴香。不知娘娘覺得如何?”

沈清樂知道,讓人心不甘情不願的改名估計沒有人心情會好,而且還是姐姐起的名字她更是能夠理解。但是理解不代表能對她好似天塌下來的情緒感同身受。

“不錯,都是帶‘香’這個字的啊,很有辨識度呢。”幹巴巴的贊揚了一句,沈清樂拿出手帕讓茴香将眼淚擦幹。

見她重新打理過自己,沈清樂滿意的點點頭,才繼續後面的話題。

“除了我和皇上,沒有人知道你的身份,你可當作之前的事情不存在,和纓……檀香她們像原來一樣相處。以後我若有什麽事情需要急找皇上,還要勞煩你了。”

之前就不願意起身的茴香有對着沈清樂磕了一次頭:“娘娘請不要這樣說,奴婢能為皇上和娘娘做事,是奴婢的榮幸。”

在宮裏呆了快一年了,沈清樂還是不太習慣天天被人叩頭。從目前看來,茴香适應的很好。難得她心情好了一點,沈清樂躊躇了躊躇了很久,終于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

茴香看着沈清樂那張面無表情的臉,心想小小姐雖然不想大小姐般情緒外露,但性情上還是極為的,總是那麽的善良、好說話。

但是沈清樂接下問出的問題,卻讓她覺得兩姐妹終究是有着許多的不同。

比如沈清音問問題就不會那麽的直白:

“茴香,你是不是心悅無名?”

茴香僵住的面容很直接的回答了沈清樂的問題。

“娘娘,奴婢……”

沈清樂沒有讓茴香解釋什麽,而是繼續說道:“你心悅他,然後一些事情就可以解釋通了。

你為了他瞞住了皇上,我姐姐要逃婚的事情,對不對?”茴香大變的臉色讓沈清樂的思路更加清晰:“連我都能看出無名心儀之人是我姐姐,你每天都在他們身邊,自然比我看得清楚。

你奉命跟在我姐姐身邊,她與尋常不同的舉動,你不可能沒注意到,就算是有櫻葉在,幫她掩飾了許多,但是身為細作,你不可能不将她的異常告訴皇上,可是你沒有。你一直到我姐姐成功逃婚後,才将事情報告給皇上。不然在婚禮上他不會如此的鎮定。

至于你為什麽要隐瞞這件事,我猜你是以為姐姐會和無名一起離開,說不定兩個人就在一起了。你認定了這樣無名會得到幸福,所以對之後受罰心甘情願,不是嗎?”

茴香忍不住深吸一口氣,才虛弱的回答:“是,娘娘,您說的都對,奴婢是心悅無名,是希望他能和小姐在一起。是開心有時候在我守夜的那夜,他會出現給娘娘送信,明明知道他是故意讓我知道的,我也很快樂。”

“所以,你才塗抹掉姐姐在信中提到的,讓無名來我這裏的內容?”

茴香點點頭,目光沒有和沈清樂相交:“是用特殊方法處理掉的,皇上不會看出來的。”

解決完最後一點疑惑,沈清樂對着茴香安撫的一笑,今晚她受到的驚吓确實有點多:“難怪皇上沒有問到無名的問題。好了,你回去休息吧。”

門輕輕的合上,只留下沈清樂一人,就像這凡塵俗世,她雖身處其中,卻又孑然一身。這期間的愛恨嗔癡,她都不曾遠離,可是也不曾接近。

作者有話要說: 纓絡——檀香

纓絮——沉香

櫻花——茴香

原諒我取名無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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