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小鬧

鄉間的人家,過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居于皇宮,其實作息也大抵相似,只是少了貧賤夫妻的操勞。一盞燭燈,徹夜長明也未嘗不可。

許是不用為了生活而忙碌,宮妃們的生活确實有些無趣,一點點小事,便可糾纏個好久。有幾個人是真心在意結果的呢,大約是無聊吧。

雖說昨夜抄了一宿的經書,但是沈清樂的精神依舊是滿滿的。佛經就是這般奇妙的事物,明明上面的字也是一個一個的小方塊,但是讀了它們,自己的內心會得到一種安寧,獲得一份體悟。

相比較晚上生活的愉悅,坐在興慶宮領着衆妃給太後請安的時間對于沈清樂而言着實是有些煩悶的。

不喜或者說是厭煩也談不上,這始終是她的職責,是她處在這個位置上應該做的事情。

很奇怪的一件事,有時候,人們寧可喜歡表面上的和氣,也拒絕看兩個人直白的針鋒相對,雖然那是所謂的真性情。

比如,太後現在就笑得很溫和的觀望着櫻才人和曲常在的明争暗鬥。

若不是現在趙才人的禁閉尚未解除,此刻和櫻葉明槍暗箭的估計是她了。

曲常在就像是被急急推上臺的龍套,本不應該出場的時候冒了頭,好像是生怕觀衆會因為這場戲的延遲而不悅。

沈清樂聽着她們的對話覺得無趣極了,卻不得不仔細的聽明白了其中的內容。吵到最後,往往是需要她這個做皇後的進行判決。

今日的事,不過是因為昨晚皇上宿在了櫻才人的凝櫻閣,幾番撒嬌便讨要來了曲常在心儀的,朝皇上要過幾回的一座青花瓷。

這是今年官窯上供來的一座難得瓷器:“雨過天晴雲破處,這般顏色做将來。”說的便是它。

據說開窯當天,之前連下七天的大雨突然停了,積雲散去的朗朗晴空以天青的顏色出現。窯工搬着匣缽從窯爐出來,等着開窯的人們便見到了這座青花瓷。

在它被送進皇宮時,就如一個絕美的女子般擾動了宮中多少人的心魂。

若是女子,可能會讓人心生嫉妒;但是它卻是讓人心生占有的欲望。

曲常在是一個鮮妍活潑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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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月,每位宮妃都會輪到一夜侍寝的機會,除此之外,嚴成瑜甚少踏入皇宮。後來是太後看不下去了,親自找了嚴成瑜談話,才使得他來後宮的次數增多了。

因着昭貴人和趙才人的牌子近期被撤了,嚴成瑜這段時間去的較多的便是曲常在的含冰殿。想來是這種性子吸引着最近有些壓抑的嚴成瑜。

曲常在的父親愛窯成癡,朝野中也是聞名的,其家産多花于此。曲常在作為他的女兒心思也多花在這上面。

自從這座青花瓷進宮,她就求了嚴成瑜數次,好不容易他有了些松口,沒想到卻被櫻葉截了胡。任這件事放在誰身上心裏都不會好受,這針對也就來了。

若只是暗裏的擠兌,倒是可以忽略過去,可是那話裏夾槍帶棒的,涉及了櫻葉不大光明的上位,櫻葉身為一個比她身份高的才人,如果忍了,怕是以後也不能在其他人面前擡起頭了。

從小被沈清音訓練的處事不驚,入宮後又在沈清樂旁邊學到的泰然自若。原本只是一個小小宮女的櫻葉早已蛻變成了一個從容不迫的女子!

曲常在曲梓琳自幼便是父母捧在手心裏的寶,大家閨秀的氣度也是一點都不缺,可終究沒經過歷練,對上從幼年便蟄伏于沈清音身邊的櫻葉,少了幾分沉穩,多了幾分嬌蠻。這些對于喜愛她的人來說是優點,可是在滿屋子的對手眼裏,卻是不夠看了。

面對她的針對,櫻葉的鎮定與包容倒是真的讓她處了下乘。

說話聲略顯煩雜,沈清樂的目光忍不住落在了婉貴人身上。

好一朵白蓮,世人皆贊荷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若是一株白蓮從來只呆在清漣之中,未被染色呢?

自其出世,始染蓮香。這是選秀之時,沈清樂便知道的消息。之前那次的簡短對話,不過數息,仍有暗香浮動。現在仔細想來,估計就是她的體香了。

據說她剛去參加選秀,就有人嘆惋一只白蓮就此被污濁了。

有很多人對後宮的看法都是帶有不滿的,總覺得此前皆是美好的女子,怎麽入了那處,便成了妖魔的樣子。但總是有人前赴後繼的想踏進去,去尋一份榮華富貴來。

沈清樂的目光并不隐蔽,于惜顏自是能夠感受的到。朝着沈清樂淡淡的一笑,就繼續看着吵吵鬧鬧的曲常在了。

兩個人的争鋒并不對等,封了位子便不論前身。櫻葉的年歲和地位都占長,不讓會顯刻薄,讓了又太過懦弱。顯然她的分寸處理的極好。

這樣的櫻葉是沈清樂未曾見過的,或許這才是她的真實面貌也說不定,只是原來隐藏的好好的。

約莫請安的時間差不多了,曲常在也知道這種已經定論了的事情吵不出個結果,只是心裏的不甘願在作祟,才會這樣鬧上一鬧。就收了剛才有些咄咄逼人的氣勢,變回了那個活潑的小姑娘模樣。

櫻葉也慢慢的坐回了自己的位置,正是在于惜顏的下首,兩人相互點點頭。好像自己之前沒有和人争論過一樣。

太後看戲也看累了,便讓她們離開。只是在臨走前讓沈清樂去探望一下昭貴人和趙才人。

沈清樂微笑着應承,也不管其他人微變的臉色,第一個離開。

“皇後娘娘。”一個聲音絆住沈清樂的步伐,不用回頭也知道來者為何。

轉過身,看着在自己後面幾步的婉貴人,沈清樂靜靜的等待她緩緩的走來。

如蓮似夢,不過短短幾步,藕荷色的廣袖及地,蓮步輕挪,一直簡單的水晶步搖在頭上輕晃。

待沈清樂回過神來,她已經走到自己面前。微微低垂下頭,向沈清樂行禮。白皙幼嫩的肌膚,離她很近很近。深吸一口氣,仿佛周身竟被蓮花環繞。連沈清樂的淡泊性子,耳根也染上了一抹紅暈。

不自在的免了她的禮節,詢問何事。

于惜顏彎起了嘴角:“剛才聽太後娘娘吩咐娘娘去探望昭姐姐和趙妹妹,嫔妾對她們也十分挂念,自從她們鎖了宮門就未嘗得見。此次正的時機,還望娘娘能允許惜顏同行。”

這番話說得滴水不漏,沈清樂自然沒有拒絕的道理,便允了她的請求。

一路上于惜顏找着話題和沈清樂閑聊,沈清樂有問必答的,兩人也算是相談甚歡。

紫欄殿宮門緊鎖,爬牆虎的枝蔓纏纏繞繞,好像一襲綠波籠罩在門上,一陣風吹過,便泛起了漣漪。

“昭姐姐真是好品味。”櫻桃小口啓啓合合,于惜顏眼中流露出喜愛與佩服。

望着上前去敲門的素荷,沈清樂的語氣就比較平淡了:“婉貴人若是喜歡,在鶴羽殿種上一些便是。”

于惜顏搖搖頭,目光還停留在那一片綠色上:“畫虎不成反類犬,若是仿效,反倒失了昭姐姐的這份意境。”

沈清樂點點頭,見紫欄殿的宮門已開,便率先走了進去。

周佑晚自從入了宮,便恢複了前世的穿着,總是一襲紫衣。倒不似之前那樣想讓人牢記的深濃,而是淺淺淡淡的紫韻。配上一只紫玉做的釵子,減了妖嬈,多了素雅。

“給皇後娘娘請安,娘娘萬福金安。”見沈清樂走進來,周佑晚忙上前請安。已是許久未見她了,心裏頭還有些說不出的想念。

沈清樂扶起周佑晚:“昭貴人,免禮。今日本宮和婉貴人奉了母後的命令來看望你。不知你的身體休養的如何?”

周佑晚掩唇一笑,向沈清樂眨了眨眼:“饒是讓太後和娘娘擔心了,佑晚已經恢複得差不多了,明日比早早的向您們請安。”

又上前起步,望着于惜顏道:“婉姐姐也來看我了,真是稀客,不若來我的殿內坐坐。”

将周佑晚和于惜顏的互動看在眼裏,沈清樂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敏感了,總覺得自己今天被她們兩個皆調戲了一遍。

搖搖頭,揮去心中不正經的想法。昭貴人對自己的确實比對婉貴人親昵,兩人雖無矛盾,之間卻又淡淡的疏離。從肢體語言上便能看出個大概。

聽聞周佑晚的邀請,沈清樂還是決定拒絕:“不了,我們還要去看看趙才人。”

聽到“趙才人”三個字,周佑晚原本愉悅的表情還是僵了一下,不過很快恢複了正常:“也是,她抄了那麽久的經書,也該反省夠了。”

“想來趙才人也能改改這沖動的性子了。下次和姐姐相遇,必定不會令姐姐需要如此忍讓了。”

看着笑得溫婉的于惜顏,周佑晚勉強笑了笑,并不覺得這種事情被提起有什麽好的。

等到沈清樂兩人從視線裏遠去,周佑晚将身體的重量移到青衣身上:“青衣啊,有沒有覺得你家主子的表情很真實啊。”

架住周佑晚所有的重量,青衣僵硬的應是:“是,是,是。主子的表現和真的一模一樣。”

放開對青衣的壓制,周佑晚右手一擡,身上的輕紗掠過青衣的臉,轉身離去:“像?信了便好。”就算她不在純粹,也是最驕傲的她!

一如周佑晚一般,趙芙芸早早的就得知沈清樂要來,以及她的懲罰就要結束的消息。

綠柳好不容易才把她勸住不要出門迎接。這種事情自己知道就好,若是做出來,就不好了。

已經梳妝打扮好了的趙芙芸早早的就坐在那裏等候,雖然知道沈清樂要先去周佑晚那裏,但是她還是忍不住的激動。

終于聽到了守門人通傳沈清樂到了,趙芙芸立刻提起裙擺沖了出去。幸好她快速剎住了閘,不然就撞到沈清樂的身上了。

慌慌張張的給沈清樂和于惜顏行禮禮,趙芙芸開始對着沈清樂傻笑。對這個比自己小了兩歲的皇後娘娘,她是又愛又恨。愛她的是非分明,正對自己的口味;恨她罰自己抄宮規,這是她最怕的事情。

“看趙妹妹忙的,怕是等急了吧。我和皇後娘娘剛從昭姐姐那出來,便趕來這了。”沈清樂不喜說話,這期間都是于惜顏在找話。

朝于惜顏咧出一個大大的笑容,趙芙芸将視線繼續放到沈清樂身上:“皇後娘娘,我的禁閉是不是解除了。”

忽閃忽閃的大眼睛盯着自己,眼裏的焦慮明顯的好像伸手就能抓住,沈清樂只好立刻回複她最在意的問題:“是的,你的禁閉解除了。”

趙芙芸突然低下了頭,有些期期艾艾的說:“那皇後娘娘,我今天的宮規應該不用抄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 過渡得好艱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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