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難付
“朕知道她所求。”事後論及此事,嚴成瑜如是說道:“她所求也是朕所求。可是朕自己都求不到的。她又有什麽資格求到。”話說至此,嚴成瑜臉上泛起一到苦澀的笑意。還未等沈清樂開口,他又調整好自己的情緒了。
“其實朕也不得不佩服她有膽子做這種事情。但是敢傷害朕的皇子就是不可饒恕之事了。”嚴成瑜看向沈清樂:“你不用問為什麽她不怕累及家人。其實很簡單。穆家世代忠良,穆将軍已戰死沙場多年。
前幾年朕登基之初,邊疆叛亂,她哥哥小穆将軍領軍平叛,最後雖勝,卻勝得慘烈至極。雖然平安回到京中,沒過多久就因為舊傷複發去了。穆家只留下穆老将軍和穆美人兩人。穆老将軍心灰意冷,便告老還鄉了。
朕本來也沒有将她納入宮中的意思,只是她似乎很多年以前就情鐘于朕,不肯嫁人。穆老将軍無奈之下修書一封,求朕納她為妃。穆家之恩難以為報,朕便讓她入了宮。只是沒想到……”
“只是沒想到她那麽決絕,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是嗎?”沈清樂接着說道。“她對皇上的感情太過熾烈,入了宮,發現與自己想象中的差距太大,才會出此下策,不是嗎?
即使穆熙白如此惡行,皇上對她的懲治也不會牽扯上穆家。穆家男子為國為民,若是因為她的嫉妒心,一家清譽毀于一旦是不值得的。所以皇上此次前來,是讓臣妾多多安撫母後的吧?”
話都被沈清樂說盡了,嚴成瑜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麽,點點頭就離開了。
“娘娘,您怎麽能将皇上往外面趕呢?”在一旁伺候的檀香有些不解。
沈清樂的目光跟随着嚴成瑜的身影:“那我應該做什麽?等着他在這裏留宿嗎?”沈清樂目光如炬,直視着檀香。
“皇上現在最應該做的事情,就是安撫好曲婕妤的情緒。盡量縮減對穆美人的懲罰。我這裏沒有什麽争寵之說,類似的含糊之語不要再說。”
檀香嘆氣:“可是娘娘,在天下人眼中,您始終是嫁給了皇上,這是不可更改的事實。後宮的争鬥在您坐上花轎的那一瞬間,您就已經卷進去了,根本掙不脫的。”
沈清樂沒有接話,徑直走到竹林深處,感受夏日難得的一絲清涼。竹葉如刀,一片片的切碎了看似平靜的生活。沈清樂有時候會希望自己是個蝸牛,遇到不希望見到的事情可以躲到自己的殼中,假裝什麽都不知道。
但是這怎麽可能呢?自己沒有可以為自己遮風擋雨的人,一切只能自己面對。想清楚這一切,沈清樂從竹林中走出,心中恢複了平靜。
曲梓琳的請安早已經被免去了,沈清樂倒是跑得很勤,基本上每隔幾日就會去一次。在沈清樂的指點下,含冰殿被打理的更加井井有條。太後和皇上前去都表達了對沈清樂的贊賞。只是曲梓琳眼中對沈清樂的防備日益深濃,讓她覺得無可奈何。孕婦思慮過重,是不利于胎兒發育的。為了杜絕任何不利情況的發生,沈清樂找了個時間親自找曲梓琳談談。
可是卻沒有談出什麽結果,曲梓琳顯然什麽都不願意和她說。沒有辦法,沈清樂只好拜托和她關系最好的劉若依多多開導她。
這倒是讓本來應該忙前忙後的沈清樂閑了下來。夏日裏偷得半日閑,獨坐在禦花園的荷塘邊,因為樹蔭的遮蔽,沒有人發現她的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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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躲到這裏來了?”一個有些耳熟的聲音從背後想起,讓完全放松的沈清樂吓了一跳。
對方看沈清樂如此反應,忍不住笑開了。
沈清樂繃着臉看他:“好笑嗎?”
“是,是有些好笑。”男孩捂着嘴笑完了,才接了沈清樂的話。“楚刑宇,你還記得嗎?”
清寧宮的白桃枝已經抽芽,現在說不認識顯然是有些虛僞了。沈清樂點點頭。
“你可藏的真隐蔽啊,不好發現的狠呦!”楚刑宇順勢坐到沈清樂身邊。
沈清樂立刻站起身,在離楚刑宇較遠的地方站定。
“你這又是何必呢?又沒有人在。”楚刑宇拍拍他身邊的草地,示意沈清樂重新坐回去。
沈清樂沒有理會他的舉動,選擇了一個合适的位置,再次坐下。“男女七歲不同席,我想你身為楚家人不可能不知道這個吧?”
“何必這麽迂腐呢?難得進一次宮,又難得見你一次,這樣說話就太傷我的心了。”楚刑宇埋怨道。
沈清樂将一粒石子投入水面,泛起了陣陣漣漪。“你說話的語氣可一點都不像個十歲的孩子。”
“你的作派也不像是一個十六歲的少婦。”楚刑宇調侃道。
沈清樂瞪大了眼睛:“你!”
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麽,沈清樂只好沉默不語。思來想去,不住得苦笑。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這樣,到底是往日如何行事,才導致如今的這種狀況。
楚刑宇沒有開口詢問身為宮中的大忙人的為何會出現在此處。
夏蟬嘶鳴,使得兩人的沉默不再壓抑。
“你有沒有這種感覺,明明很想靠近一個人,卻覺得自己和他之間相隔太遠,無法接近。”良久的沉默,被楚刑宇打破。他本就懷着心事而來,心中有諸多問題需要人解答,思前想後,才選擇了這樣一個與利益不相幹的問題。
可惜等了許久也不見沈清樂說話,他也就放棄了。
或許是本來也沒指望沈清樂給個答案,楚刑宇想要再次說點別的,來岔開之前的話題。
只是沒想到,還為等他出聲,沈清樂便給了他回答:“如果想要靠近,就應該努力的靠近啊,不然總是會後悔的。這些時日,遭遇等我事情頗多,感觸也很多。人與人之間的感情不可謂不複雜,之所以有那麽多的糾結,就是因為心中的在意吧。有些事情明知道很瘋狂,卻不管不顧的做了,大概就像是臨死前的一搏,傷人傷己。但是總幻想着會有那一線生機。
可是越是在意,才應該更加的小心翼翼。但是在有些情況下,過分的在意卻會讓事情陷入僵局。
這世上的許許多多的事,都是這樣的矛盾。我覺得若是你的靠近,不會使他的生活變得糟糕,就努力的靠近吧。情深難付,唯有心甘情願一途。”
“情深難付?”楚刑宇咀嚼沈清樂話中的惆悵,只覺得自己的深情未必是難付。少年漫不經心的表情收斂,起身對着沈清樂一鞠躬:“今日聽皇後娘娘一席話,受益良多,楚刑宇在此謝過娘娘。”
解開了心中的郁結,楚刑宇向沈清樂告辭離開。沒有起身相送,只是聽着他的腳步聲漸漸遠離。
屈膝環抱住自己的身體,水面因為游魚的躍起,泛起漣漪。似乎自己很久沒有認真看過這一切了。需要操心的事情日益增多,她已經很久沒有思念過山中的生活了。可能是已經習慣了現如今的生活。
山中的水有靈氣,滋養山中萬物,然而皇宮之中又是擁有着舉國上下最好的一切。兩個想去甚遠的地方,養出來的魚兒從外表上看竟然沒有什麽差別。也可能是肉眼凡胎的自己看不出來的緣故吧。伸出雙手遮蓋住自己的雙眼,一片漆黑。沈清樂覺得此刻自己的心無比的平靜,恢複到了入宮前的狀态。
想起師傅說的。若是心中有佛,身處哪裏,都是一種修行。這是真的嗎?沈清樂扪心自問,約莫自己達不到那種心境。
現在想來,師傅所言的那種慧根着實難得她沈清樂不過是凡塵俗世中的俗人一個。處在繁華的世間,心早就亂了。
常年在山中內心平靜不是本事,身處俗世而內心不亂,才是有靈之人。而她沈清樂不過是一個妄自菲薄的人罷了。不然怎麽會為這男男女女的□□傷懷。
“去做什麽了?”等候在清寧宮的嚴成瑜問道。
“出去走走。”
沈清樂不願多言,嚴成瑜也不便追問。直接說明了來意:“聽含冰殿的人來報,你和去婕妤相處的不太愉快。”
端起茶盞,潤了潤幹澀的喉嚨:“她對我防備之意甚濃,想了些法子,卻收效甚微。我不想她因着看見我心情不愉,就讓劉嫔有空多陪陪她。”
“知道原因嗎?”
沈清樂點頭,曲梓琳所防備之事不過一二,她還是能猜的出來的。尤其是自己對她的肚子越關切,她防得越狠。她若是在猜不出就有些蠢了。
輕拍她的肩膀:“也算是難為你了。朕和太後也在思索她的孩子要不要抱給你養,可是她現在怕的緊,這種事情還是容後再議吧。”
“胎兒不小了。”沈清樂開口。
“什麽?”嚴成瑜的眼中帶有一絲困惑。
沈清樂垂下雙眼:“按照餘太醫的醫術,現在應該能夠診出曲婕妤肚子裏的孩子的性別吧。想必孩子的性別,已經讓皇上确定了要讓曲婕妤自己養吧。”
嚴成瑜走到沈清樂身後,注視着窗外的竹林:“朕倒是忘了你和餘厚樸的關系。不過看起來,你應該沒有去問他才是。”
“可是皇上的反應已經告訴了我答案。”沈清樂站起身,望着嚴成瑜。
兩人目光相交了一瞬:“這倒是朕不夠謹慎。不過告訴你也無礙,你知道了,後面的事情才能更好的布置。”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書房,沈清樂低着頭聽從嚴成瑜的安排。
曲梓琳的受寵不是空穴來風,嚴成瑜剛吩咐完一切就急匆匆的趕往含冰殿陪她用飯。
待他離去,沈清樂才松了口氣。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今夏太過炎熱,在密閉的空間呆久了,她就開始有些輕微的頭暈。可是今天嚴成瑜找她商談必有要事,被別人聽了去就不妙了。沈清樂只能忍着。只是身體稍微的一放松,她就倒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一次用手機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