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章八

“宋衛。”

“爺!”宋衛進帳。

“讓宋尉過來回話。”看了眼跪趴在地的小厮,朝宋衛擺擺手。

“是!”宋衛領着小厮出帳,瞥了眼道:“不長眼色。”

小厮橫眉道:“都是伺候爺罷了。”

“夥房裏待着,別讓爺看見。”宋衛把他打發到夥房,轉身去俘虜營。

“三王子可妥?”李驷轉着茶碗問。

“回爺!發了陣脾氣,帳裏該摔的都摔了。”宋尉作揖道。

“重新置換一套。”李驷喝口茶。

“是!”

李驷斟酌了會,披上大氅出帳。阿史汗·桑幹拿着一塊白玉,把玩了一會,忽的擲地上,玉碎。

內侍跪在地上一塊塊撿起,白玉本是一對,大王子一枚,三王子一枚。

李驷進帳,榻上人正是傷心,倆人對視,阿史汗·桑幹扭頭躺下歇息。

李驷看了眼滿地狼藉,朝內侍道:“讓王子歇中軍帳。”又補充道:“這帳不安全。”

內侍起身喊王子,王子不應,內侍勸了幾句,王子勉強起身,裹着布衾擦過李驷,朝中軍帳去。

宋衛在榻前鋪好布衾,看了眼榻上的王子,斟酌道:“爺,夜裏寒,睡地上傷身…,”

Advertisement

“你跟王子商議,讓他睡榻下。”李驷道。

“……”

宋衛看看阿史汗·桑幹,朝內侍道:“中軍帳是将軍的榻,王子歇恐不合适。”

“我們王子睡哪?”內侍問。

“王子魁梧,據說雪地都可安歇…,”

“将軍贏弱?”內侍反問。

“南隅有話。”宋衛道:“卧榻之旁,豈容他人鼾睡!”

“無礙,我們突厥人講究四海為榻。”內侍道:“王子不嫌棄将軍的榻。”

“……”

“王子,你可嫌棄?”內侍問。

阿史汗·桑幹搖頭,又裹了裹布衾,一點不嫌棄。

宋衛最後掙紮,指着地面道:“三層新鋪衾,榻枕也是新的,王子蓋着會很舒服。”

“荒唐!我們王子身子嬌貴,怎可歇地上?”內侍受辱道:“将軍親迎王子來歇,你一閹人,竟讓王子歇地上!”補充道:“狗狼為奸!”

“……”

“王子,我們回帳!”

阿史汗·桑幹起身,裹着布衾要走,宋衛攔下,自行掌嘴。

李驷吃了塊蜜餞,甜得蟄心,飲茶不作聲。

待人都退下,阿史汗·桑幹看向軍案。李驷看着兵書,吃着蜜餞,案上還有碟果脯。

阿史汗·桑幹下榻,一口一個果脯,一口一個蜜餞。好吃!南隅的小食好吃。嘴裏發黏,四下找茶,案上就擱了一茶碗。捧起來飲盡。

李驷擱下書,拎着茶壺添滿,捏了粒果仁食。阿史汗·桑幹拿起書看了眼,枯燥,擱下書,又剝着幹果食。

李驷端起茶碗飲了口,阿史汗·桑幹看了眼,不覺發愣,遂,雙頰染紅。

李驷垂眸擦手,唇角微挑,耳,微醺。

阿史汗·桑幹回榻上歇了會,無乏意,找出彈棋放李驷面前。李驷執黑子,阿史汗·桑幹彈白子,白子止在洞口,阿史汗·桑幹把它推進洞,拍手,贏了。

“………”

李驷彈黑子進洞,阿史汗·桑幹掏出來,不算,重新彈。

“……”

宋衛守在帳外費解,将軍與王子從未言語,倆人如何互動?

阿史汗·桑幹耍賴,贏了五十幣,搓進錢袋,當着李驷的面,錢袋綁在自己褲腰上。

“……”

阿史汗·桑幹捧起茶碗漱口,上榻歇息。李驷端起茶碗漱口,躺地上歇息。倆人面對面看了會,各自轉過身歇。

·

李驷坐在軍案前問:“滾釘可備足?”

“回爺!備了三十麻袋。”宋江道。

“足矣。”良遷令道。

李驷沒作聲,手裏剝着果松子。

良遷令捏了幾粒道:“将軍也不是樹鼠,何為剝果松子?”

宋衛憋住,想看李驷作何答。

“榻上歇了只樹鼠。”李驷坦蕩蕩道。

良遷令眼神微變,看了眼帳裏都是自己人,略放下心,頑笑般湊到他身邊,“老朽無福,老朽也想被俘,老朽只想做只樹鼠矣!”說完爽朗大笑。

宋江宋衛對視一眼,倆人來回使眼色,宋衛作揖道:“爺,倘若十日後可汗拿古渡,九惠贖回三王子,我們可換…,”話不及落,李驷擡頭看他。

“爺,屬下知罪!”宋江半跪下。宋衛也跟着跪下。

“何罪之有?”李驷看他們。

宋江默不作聲,宋衛鬥膽道:“不該試探爺。”

“換。為何不換。”李驷剝着果松子道。

“屬下愚昧!”宋江道。

“一國大将,豈常人能獨當?”良遷令苦笑道:“起身吧。”

宋江宋衛自慚。

“大王子可有動作?”李驷問。

“回爺,大王子去了柔夷部。”宋衛道。

“望十日後順利。等贖回古渡,九惠後,陽春之戰大捷。我軍能班師回朝!”良遷令道。

“一定大捷!”宋衛克制不住的激動。

“可是想你婆娘了?”良遷令問。

“這三年太苦了。”宋衛道。

良遷令大笑,宋衛難為情道:“軍師莫要想歪了。屬下意思是,我們大軍太苦了,離家千裏來作戰,三年未歸。宋尉離家前婆娘懷了崽,這一歸,老子歸家兒不識。”

“且寬心,陽春定大捷。”李驷道。

“是!”宋江道:“大軍都擦拳磨掌盼着呢!”

“爺,你可想妻兒?”宋衛問。

李驷不語,點點頭。

“你們歸朝就是歸家,摟着婆娘崽子歇。我們歸朝,不過從一個明槍的沙場,轉入暗箭的戰場。何來喜?”良遷令無奈道。

“密切注意太子動向。”李驷眼神陰晦道。

“爺放心!耿将日日都在關注。”

·

阿史汗·桑幹進帳,褪下赤色貂裘,拿出針線坐下縫。內侍要替他,他嫌內侍笨拙。

李驷折好帖子,遞給宋尉,務必今日發出。看了眼阿史汗·桑幹,接過針線替他補。常年在外作戰,沒侍女随從,一些基本女紅會些。

內侍叮囑道:“将軍,不可補的醜陋,這是可汗親自獵的貂,整個天下就一件。”

李驷捏着針線,娴熟且小心的縫補。

阿史汗·桑幹往嘴裏擲着松果仁,看着李驷,想起一句南隅話,宜家宜室。

阿史汗·桑幹擺擺手,內侍退帳。手裏捏着枚果脯,咬一半,盯着剩下的一半。擡眼看看李驷,又捏了枚大膽的遞他嘴邊。

李驷止住動作,擡頭看他,倆人目光凝視,李驷含住果脯,吃掉。遂,繼續縫補。

阿史汗·桑幹氣短,為剛才的行徑大為心悸。別開臉,捧起茶碗飲了口,穿着薄夾襖出帳。

李驷手指被紮出血,袍子上擦了下,輕嚼着嘴裏果脯,繼續縫補。

阿史汗·桑幹被內侍拉回帳,內侍用突厥語埋怨着,朝李驷道:“将軍,借你大氅一用。”将大氅披到阿史汗·桑幹身上。

李驷把補好的貂氅放椸架上,轉身回軍案辦公。內侍看着貂氅道:“将軍,您的針線不勻稱,還不如我補…,”話不及落,阿史汗·桑幹奪回穿身上。

內侍識時務,弓身退帳。

阿史汗·桑幹看看李驷,坐在軍案前,手一粒粒剝着松子果,剝好推給他,李驷捏起來吃。

阿史汗·桑幹垂着眼剝,藍眸柔似水。李驷飲了口茶,阿史汗·桑幹添滿,捧起茶碗飲了口。手微顫,濺下滴水在書案,食指把水滴一點點勻開,醺着臉勾唇笑。

李驷遞給他布帕,阿史汗·桑幹接過擦擦。李驷又遞給他一張白麻紙,示意筆墨。

阿史汗·桑幹手執筆,畫了只犬不犬,狼不狼的東西。提了行突厥語。李驷掃了眼,揚揚眉,“此豺狼,乃南隅大将軍,李驷也。”

“……”

李驷識得突厥字,更辨得突厥語。放下筆,伸手幫他挽袖口,袖寬大,沾了墨。

·

“爺!”耿将下馬,直奔李驷身邊,遞給他一封密函。

李驷看完,臉色生變。

“何事?”良遷令正色道。

李驷疾步中軍帳,阿史汗·桑幹在與內侍玩彈棋。回頭看李驷,又看他身後一幹人,抱着棋盤回了俘虜營。

李驷一掌震斷書案,額角青筋凸起,閉眼壓制着怒氣。良遷令看耿将,耿将搖頭道:“屬下只知是太子密函。”

良遷令接過李驷手中密函,抻開看了眼,再不作聲。宋遲問:“軍爺,可是将軍府出了…,”

“太子要把三王子交與大王子。”良遷令道。

“太子要與突厥大王子結盟?”宋江詫異。

“差矣。”良遷令道:“太子若協助大王子繼位,突厥願歸依我朝。”

“緩兵之計!”宋遲道。

“太子可愚?”良遷令問他。

“不愚。”宋遲搖頭。

“太子是漁人,不做無利之事。大王子定許了他更大好處。”宋江意味深長道。

“宋江智也。”良遷令道。

宋遲也反應過來,問道:“軍爺,那我們該如何?”

良遷令反問:“天子最忌何事?“

“屬下愚昧。”宋遲道。

“天子忌,兒子們跟大臣勾結謀篡自己的帝位。”良遷令捋捋胡須道:“倘若天子洞察,輕則革職,重則滿門。”話落,看看李驷,朝宋江宋遲擺手。

“屬下告退!”倆人颔首,退帳。

“該如何?”良遷令看李驷。

李驷坐下,手指沾了下茶水,寫下一行字。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