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十六、質問

“你是誰?!”

單純依靠肉體的力量對抗,面對眼前這個大力神一樣壯碩的女人,縱然是C+的蓋伊也完全占不到便宜。更有甚者,這位女大力神貌似也是新基因人類。

可是蓋伊依然沒有扣動扳機,他不能。在一切謎團撥雲見日之前,他實在不敢殺死面前這個有着跟克拉拉同樣容貌的女人。他無法确定這究竟是不是克拉拉。盡管前一天還相擁着溫存甜蜜,他對克拉拉的身體那樣熟悉,相信以目前的醫學科技絕無可能有致人一夜間肌肉膨脹數倍、頭發暴長達到腰際、格鬥技能堪比特種部隊的技術。但那張臉也确實不是易容的僞裝,這世上當真有一個同自己深愛的女人長得一模一樣的人。

她們會是姐妹嗎?發色可以染,但同卵雙胞胎的瞳色也可能有區別麽?會是整容的結果嗎?可這樣一個頂尖的刺客為什麽要整容成一個普通簡餐店員的樣子?為什麽偏偏是克拉拉?

諸多的疑問充塞着蓋伊的大腦,讓他無法做出決斷,更無法全力對抗。他想盡可能毫發無傷地逮捕這個女人,從她口中逼問出真相。

“哎呀呀,這樣可不行啊,尊敬的警官先生!”女子笑起來都不似克拉拉的或俏皮或甜美,宛如神話故事中的鬼神,粗犷猙獰,“你再不使出點真本事來,我可就走了。”

牛肩一樣高聳的脊背猛地擠壓過來,将蓋伊頂在牆壁上。他感覺胸骨幾乎要折斷了,自己就好像一管牙膏,五髒六腑能從咽喉直接噴出來。

但顯然,這個女人也無意殺死蓋伊,比起蓋伊的躊躇,她更多是享受戲弄獵物的快感,在致死前竭盡所能折磨他,讓他生不如死。

蓋伊在窒息的痛苦中滑落地上,恐怖地大口喘息着,渾身疼得站不起來。

砰——

槍聲響起,是外頭沖進來的梅根。年輕的下屬很有分寸,只擊中了犯人的大腿。

壯女人只似被蚊子叮了一般,回身低頭看了眼腿上的彈孔,牽唇獰笑。

“梅格,跑!”跪在地上的蓋伊想奮力爬起來阻止這個山一樣的女人,但他太慢了,四肢完全不受大腦的指揮,眼睛因為缺氧漲出危險的血紅色。他只來得及發出一聲警告,卻眼睜睜看着那座肉山比聲音更快地撞向纖瘦的部下。

肉體碰撞的悶響頭一次顯得刺耳可怖,蓋伊看見梅根彈向半空,看見她旋轉落下,看見她身體在地上又彈了一次,随後再沒有了動作。那個機靈搞怪有時莽撞的小丫頭軟綿綿躺在地上,不知死生。

“咦呀——”被劇痛鎖在喉嚨深處的怒吼以撕裂肺腑的沖擊力撞出聲來,蓋伊咆哮着舉起了槍,沒有瞄準,只是擊發,一下又一下,快過秒數,直将彈夾全數放完。

輕薄的硝煙在空間裏缭繞,帶起嗆人的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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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山依然矗立在原地,十分不解地數着身上的彈孔,血毫無顧忌地流淌下來,很快在她身下積聚起一小窪。

“所以說了嘛!”女子咂嘴,意興闌珊,“不打在要害上,任何攻擊對我都是不起作用的。”

蓋伊終究不能殺死這個人,他的每一發子彈都只落在四肢,而非軀幹。

女子無視身上的傷口,利落俯身撈起地上的梅根,轉手抛給蓋伊,動作輕巧得好似丢一個枕頭。

“告辭了,警官先生。哦對了,”她在奔跑中喊道,“記得給克拉拉帶聲好!我就這麽一個姐姐,你可不許欺負她喲!”

姐姐?!——蓋伊狼狽接住梅根,一屁股跌坐地上,耳中振聾發聩。

克拉拉睡眼迷蒙地走進起居室,卻意外發現蓋伊已經回來了,和衣坐在長沙發裏,雙眼直直望着自己。

克拉拉詫異之餘,更多的是關切:“你幾點回來的?為什麽不洗澡?你的衣服……”克拉拉留意到蓋伊撲滿灰塵的衣褲上有幾處明顯是血跡,她急忙俯身查看蓋伊的身體,“哪裏受傷了嗎,親愛的?看過醫生沒?”

蓋伊默不作聲,忽然用力握住克拉拉手腕,力量之大,足以讓她感到不适。

克拉拉一臉的不可思議,聽見蓋伊涼涼地命令:“坐下,克拉拉!我們談談。”

密實的厚窗簾擋住了落地窗外的陽光,克拉拉看過床頭的鐘,知道此刻是早上七點半,天應該亮了。

原是稀松平常的早晨、熟識的愛人,克拉拉卻驀地感覺眼前之人陌生得可怕,完全不似以往那個可以讓自己深愛的男子。她不敢多問,只是乖乖坐到蓋伊指定的單人沙發裏。

蓋伊的樣子并不好,許是熬了通宵的關系,眼底血絲滿布,雙目凹陷進去,目光顯得比平時更深邃。克拉拉見過許多次疲憊頹喪的蓋伊,唯獨今天,她覺得蓋伊竟然老了。悲傷與漫長的時光一樣,淩厲地從這個男人的身上流淌過去。

昨夜,一定發生了什麽。

——這是克拉拉唯一可以确信的。

“蓋……”克拉拉嘗試呼喚蓋伊,正好他也擡起頭來逼視。

“告訴我,克拉拉,你真的愛我嗎?”

克拉拉錯愕極了,一時反應不過來。

蓋伊追問:“你愛我嗎?”

克拉拉稍稍緩過神來,不安地點了下頭:“是的,我愛你!我發誓!”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發這個誓言,只是直覺需要給自己的愛意上一份保險,好讓蓋伊放心。

接着蓋伊又問她:“你相信我嗎?”

她依舊點點頭:“嗯,當然!”

“我也愛你,相信你,克拉拉,我發誓!”

“好的,我很高興。”

“所以你一定不會欺騙我的,對嗎?”

克拉拉徹底糊塗了:“怎麽了,寶貝兒?你很不對勁兒。”

蓋伊堅持:“回答我,你會騙我嗎?”

克拉拉面露微愠:“當然不會了!我有什麽可欺騙你的?我們認識二十年了,我最醜最倒黴的樣子都被你看見過了,我在你這裏還有秘密嗎?”

“真的沒有嗎?”

“你到底想說什麽?”克拉拉聲音大了起來,“那個該死的特勤任務是給你洗腦了嗎?我都不認識你了,蓋,究竟發生了什麽?”

“妹妹!”蓋伊面對克拉拉的質疑,冷冷地說出這個單詞。但克拉拉只是顯出疑惑,看白癡一樣瞪着蓋伊:“你他媽說什麽?”

“妹妹,克拉拉,你從來沒有說過自己有一個孿生妹妹。你有妹妹的對嗎?”

克拉拉遲疑地看了蓋伊許久,終于站起身破口大罵:“卧槽你媽的,活見鬼了!老娘活了快四十年,有姐姐有哥哥,特麽就是沒聽說過有什麽孿生妹妹。我爹媽都不知道的事兒,你丫從哪個鬼胎那兒聽來的?大清早裝神弄鬼地審問我,我當你要翹辮子了呢!行行行,那個人,告訴你這個驚天大秘密的人,不如你再去問問丫,老娘上輩子是不是操過她全家?造了孽了,得來這麽個鬼屁眼兒裏崩出來的妹妹。去呀,去問清楚!”

蓋伊任憑她發洩,自始至終不反駁不解釋,只是聽着,目不轉睛地盯着她看。

罵了一陣沒有反應,克拉拉兜兜轉轉的身形停頓下來,撇頭撞見蓋伊灼灼的目光,瞬時氣炸了,撫着額頭在沙發前又踱了幾個來回。

“好好好,我不管你是撞邪了還是變心了,我只最後告訴你一遍,蓋伊.科斯塔,姐姐妹妹哥哥弟弟,只要是孿生的,我,都沒有。你愛信不信!”

蓋伊依舊不做聲,卻也不再将目光放在克拉拉身上了。他眉眼低垂,肩膀垮塌,看上去比方才更氣餒。

兀自站着生了會兒悶氣,留意到蓋伊的情緒變化,克拉拉不禁很有些心疼。終究,她愛這個男人。她愛了他二十年,剛剛才能說愛,能無所顧忌地相擁相守,昨天為止一切都是那樣美好,宛如童話故事裏完美的結局。幸福來得步履姍姍,如何甘心放棄?

克拉拉又坐了下來,不再疏離地坐在單人沙發裏,就在蓋伊身旁,緊挨着他,小心地撫摸他的肩頭。

“梅根還在醫院昏迷。”蓋伊終于開始講述自己經歷過的事,指節抵着眉心,顯得倦極了,“醫生說是腦震蕩,暫時沒有生命危險,但還要留在重症病室觀察一晚上。我們失敗了,克拉拉,可以說慘敗!犯人就那樣堂而皇之從我們眼皮子底下逃走,我卻束手無策。而且還,還……”

克拉拉握住蓋伊的手,鼓勵他:“沒事的,寶貝兒,會有轉機的,最後你一定能親手抓住那群家夥。”

蓋伊胡亂地搖頭:“不不不,不是這個問題。是我,所有的責任在我,是我造成了無可挽回的挫敗。”

克拉拉擁住他肩頭,緊張地問他:“究竟發生了什麽,親愛的?你的樣子糟透了!還有你的問題,你剛剛的态度,都很奇怪。我很擔心你,能跟我說說嗎?你想說嗎?”

“可我不知道要怎麽說清!”蓋伊雙手捧住頭,幾近崩潰,“有個跟你長得一模一樣的女人,将我們一支小隊全數擊潰,重傷了梅根,最後跟我說要我帶她向你問好,說你是她姐姐。這一切我自己都難以置信,你信嗎?告訴我,這是不是一個噩夢?我是不是陷在了一個醒不過來的可怕夢境裏?”

克拉拉霍然起身,眼中震驚更多于懷疑。她托腮苦思,似有線索正飛速在腦海中羅織。

“妹妹妹妹妹妹,等等等等,我想想,妹妹?妹妹?”她絮絮叨叨地呢喃着,猛地打了聲響指,“媽的,是那件事!”

說着,她迅速竄進卧室,在窗下堆積起的尚來不及整理的箱子中翻出一個CD盒抱了出來。裏頭沒有CD,這年頭沒有人再使用那些古舊的視聽設備,一切的娛樂都是數字化的。如今這個盒子裏只是些信件、舊照片之類的,還有少量的文書,克拉拉十分粗魯地将箱子底朝天倒空了,紙片飄了一地。

她裹着睡衣跪在地上焦急翻找,動作麻利得堪比挖洞的土撥鼠。

“不是這個,不是這個,歐,這個也不是……啊,有了有了,看吶!”克拉拉揚了揚手上的明信片,那是一張自制的照片打印,正面是一只嬰兒的小腳丫。

“敬愛的戛傑特先生和太太,我懷着無比興奮喜悅的心情向你們傳達這個好消息,這個可愛的小天使,你們的女兒也是我們的女兒,于八月二十六日淩晨三點零七分順利降生。在此僅代表妻子與我本人,向你們致以衷心的感激與敬意!我們會珍愛這份天賜的禮物,絕不辜負你們的善心義舉。”

克拉拉拿腔拿調地朗誦完明信片背面的文字,臉上的表情滑稽又可愛。蓋伊接過明信片來仔細又看了一遍,問她:“沒有落款嗎?”

克拉拉聳聳肩:“沒有啊!一般來講受捐人的身份是保密的,他們能寄來這張明信片,已經是很大的勇氣與誠意了。”

“受捐人?”蓋伊捕捉到了一絲靈感,蹙眉不确定地問道:“你父母捐獻了一個試管嬰兒?”

克拉拉用力點頭:“嗯!其實是他們自己去做體外受精術,想再要一個孩子,因為我哥哥姐姐都有輻射病,你懂的。為了增加成功概率,醫院通常不會只培育一顆受精卵,但我們家那倆老實在養不起了,只決定植入一枚成活的胚胎。那正好有不孕不育的夫妻尋求幫助,我老爹就很雞賊地拿親生骨肉換錢去喽!”

蓋伊扶額:“也就是說,你有一個異卵雙胞胎的姐妹沒生出來的時候就賣給別人了,是吧?”

“賓果!”

“這就可以解釋頭發和瞳孔的顏色了。”

蓋伊自言自語嘀咕了一聲,被克拉拉聽到。

“啊?你說什麽顏色?”

蓋伊擺擺手:“沒什麽。話說,嚴格意義上講你們連雙胞胎都不算,能長得這麽像,真是天意!”

克拉拉調皮地笑笑:“天意被你碰上,還疑神疑鬼以為我騙你?”

蓋伊心虛地擡眼瞟了瞟克拉拉,摸摸鼻子,面上很是尴尬,索性扭過頭去不說話。

“喂,王八蛋,你是不是有什麽話該跟我說啊?”

蓋伊頭扭得更過分了,都快成九十度直角了。克拉拉捧住他臉頰強行掰正了,直直瞪着他,意外發現他耳朵居然微微泛紅。

“噗嗤——”克拉拉忍俊不禁,随即在這孩子樣的老男人臉上啄了一吻,“我愛你,笨蛋蓋伊,所以我原諒你了。不過沒有下次了。我今天第二次發誓,你再敢胡亂懷疑我,我一定要用剪刀把你的老二剪成三段!”

蓋伊愕了愕,哭笑不得:“好狠啊!”

“那你記住不要再犯喽!”

蓋伊微微傾身吻了下克拉拉的唇:“對不起,我的小姑娘,我是個大傻瓜。謝謝你肯原諒我!”

克拉拉笑容狡黠,栖身過來:“光說對不起是不夠的喲!”

蓋伊笑笑,又一次烙下深吻。

“我愛你,克拉拉!”

“我也愛你,王八蛋!”

“王八蛋?”

“對呀,讨厭鬼,王八蛋!”

“王八蛋都很壞喲!”

“你壞一個我見識見識啊!”

……

對話持續了一個早上,起居室的厚窗簾一直沒有打開過。

作者有話要說: 三月番追得虐心虐肺,累不愛。

作者要自己來小甜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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