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十九、密會
作者有話要說: 節後第一更~~~~
夜露死固!
任何一次言語的談判總歸需要耍點小手段,威逼利誘或者一些小謊言。基于此,所以我也不會對欺騙蓋伊說鹫骐要把導彈對準芝加哥而心懷愧疚。何況我真心覺得,我和秦妞的脫離氣得姚哲惱羞成怒發瘋要挑起世界大戰,也是有可能的。畢竟她是一個難以捉摸的恐怖分子,畢竟她不要故土不顧同窗義,連生父的安危也可以拿來作賭,新築三佬不信她,我也不信。不信,便不敢篤定!
不管怎麽說,在考慮到全芝加哥市民的安全前提下,蓋伊終于同意跟天刑隊合作,一方面由我們假扮警方的特勤保镖混入姚軻身邊,監視并且保護他與目标人物的秘密會面。另一方面,優君也保證會将我眼窩中的名單交由他代表的芝加哥警局處理,從而換取全員平安撤離芝加哥的通行證。
我問過司碧德:“去哪兒?”
已被歲月洗練過,變得儒雅謙遜的長者滿含深意地笑了下,回答我:“新築吧!”
奇怪他竟不是返回西歐故土,也不問過其他隊友的決定,仿佛理所當然般說出了那個地點。
我不是很确定:“不單純因為我?”
司碧德搖了搖頭:“新築是個不錯的城市,我老了。呵呵,當然四十歲不能算老,四十歲的C+更離‘老’這個字十分遙遠。我的意思,我厭倦了,累了,無論殺人還是被追捕,無論我的體力智力是否依然游刃有餘,這樣的生活我不想繼續下去了。”
“因為無力改變?”
“因為自私,我的孩子。”司碧德給我們每人發了一個實時密鑰,“賬號都以郵件形式發到你們的移動終端上了。別罵我守財奴,這些年掙的錢不分給你們是怕你們亂花。不要以為你們那些嗜好瞞得住,叮當是萬能的。好吧,我承認自己是個跟蹤狂加偷窺癖!但我能怎麽辦呢?背景調查是你們入隊前必須有的,為防僞造身份我必須深挖。”
優君打斷了下:“所以司醬除了知道我是邁雅爾的學生,也知道我原來就認識哥哥的,是不是?”
啾啾哼了聲:“不然呢?連我有個老死不相往來的姐姐他都知道,我特麽就是每周挑一個她上班的日子到餐廳對面的報攤上買包煙順便看她一眼而已。”
賓果也跳出來:“你們就不錯了,他直接威脅要把我出老千的錄像慢放截圖在賭場監控上二十四小時滾動播放,我不加入都不成好嗎?”
于是賓果這個代號也是這樣來的,因為他千技一流,逢賭必贏。
但司碧德的背景調查遠不僅止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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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得膠花在女人身上的錢夠他在舍伍德區買棟溫馨的小房子了。啾啾的地下搏擊會、北極熊的私人軍火收藏,賓果你上次賭馬虧了多少?六十萬?那些四條腿的畜生讓你的神之手無用武之地了,真是不可愛!還有瑪斯,百得膠是自殺癖,你是什麽?疼痛自虐愛好者?我看你的創傷後應激障礙靠嗑藥是解決不了問題的,得跟啾啾一樣切除某些神經才行。別瞪我姑娘,我還沒教訓你給他介紹供貨商呢!歐,親愛的小川,我最聽話的孩子,你當然不會有不良嗜好,可你能不能別每次看見老爸揍兒子就忘了背古文?就算你懂得避開路上的監控和目擊者,但把人暴打成狗是不對的。我不是給不起醫藥費,只是希望你下次掩人耳目的同時把自己的臉也擋上。至于優君,”司碧德用一種“俱往矣,數風流人物就是你”的極度感慨的表情望着優君,“我終于知道資深宅男是如何不惜一切代價追星的了。你居然花二十萬買了同一個人的同一張電子專輯,就為了裏頭附的選票號碼。那是個虛拟組合,而且比你的miwako氣質差多了好嗎?你還不如多買點手辦呢!”
大多數隊員都低頭不語,內心裏自慚形穢。唯有優君兀自坦蕩蕩,笑呵呵道:“她們的手辦我也入啦!等身、一比五、一比八,三個尺寸我都有。”
司碧德嘴角抽了抽:“我想你明白,我并沒有在誇獎你。”
優君恍然大悟:“嗳——難道不是叫我多買些手辦嗎?”
看他一臉的失望,若非對他性格了若指掌,我也許真會以為他只是理解力有問題。誠然,智商147,二十歲就提前結束醫學院全日制課程進入醫院實習的全科天才醫師,理解力應該是沒有問題的。
很遺憾,優君的臉皮厚度看來與他的智商是成正比的!
而且我覺得不止是他,恐怕我們這些看似有心忏悔的所謂壞孩子,最終也很難撥亂反正,真正擺脫這些陋習吧!即便如此,司碧德還是把替我們保管的養老金提前分發了。我想這意味着告別,還有解散!
“別趕我走啊,老爹!”瑪斯全身多處骨折并軟組織挫傷,吸氣都疼,半躺在沙發裏顯得分外柔弱,“到了新築,還是可以常常見面吃個飯什麽的。”
司碧德愣了愣。百得膠跟着叫起來:“我頂你個肺!老子半輩子被你忽悠進了熱血青年的行列,他們可以走,我不走。你必須拿餘生拯救我受傷的心靈!”
北極熊很少發表意見,這次卻出聲:“聽說新築治安不錯,也禁槍,就是簽證很難批。不過我還聽說治安局總督霍鑫也是個槍械發燒友,不知道拿我的收藏能不能跟他換個綠卡?”
賓果索性望着我:“原徹是你學長,我申請加入黑社會。”
啾啾則陰恻恻地說道:“‘十方’還招人吧?”
我突然發現對話的焦點一下子全落在我身上了,就連優君都滿懷憧憬地望着我,秦妞還起哄,手持終端遞過來,顯示屏上出現幾行字:“有理姐姐很熱心的,原徹怕老婆,我去找她幫忙。”
我有些哭笑不得:“反派洗白這樣的劇情往往意味着要領便當了,諸位,你們的美好願望目前有一個重大障礙,我不得不提醒你們,我們現在正在讨論行動部署。”
司碧德也笑了:“是的孩子,是的!”他仍舊在桌面上推出了那些電子密鑰,“所以我才要交代好後事啊!最後的任務,沒有退路了,不是嗎?”
聽他這樣說,我很難過。
蓋伊過來的時候,我正有些發呆。前夜種種,落在心裏,仿佛一次家庭成員的新年茶話會,有感動,也會傷懷。
“這身皮不太舒服噢?”蓋伊誤會了,倒也沒說錯。仔細回想起來,離開高中後我似乎就沒穿過正裝,醫院的連褲工裝确實要比現在的襯衣西服自在多了。最讓我不能忍受的是領帶,以及挂在脅下的手/槍套,它們肋得我呼吸困難後背僵硬。
另外,人/皮/面/具真不是人戴的玩意兒,太悶了。
“金發碧眼,”蓋伊言語間充滿了調侃,“你帥得老子想變彎了。”
我左眼乜斜:“我恐怕你會被啾啾暴打至死。”
應是眼前一瞬劃過了啾啾彪悍的身姿,我看到蓋伊抖了下,幹咳一聲,轉移話題:“我覺得你其實貼個胡子就夠了,這樣反而比較紮眼。”
我表示很無奈:“我還覺得其實我化裝成後廚幫工更合适。”
倒不是我對自己的廚藝有信心,而是那裏可以最大限度避免碰到來自新築方面的人,加之廚師袍可比西裝舒服多了。
離開芝加哥的那些天裏,我時時刻刻都覺得日子脫軌到了世界末日的境地,各種無序無可預料真能把我逼入暴走。然而終于回來後,我卻發現人生的軌跡非但沒掰回來,反向着背道而馳的方向又狠狠歪了出去。我明明是天刑隊最年輕的隊員,現在倒事事打頭陣,哪裏都沒落了我。
司碧德解釋:“都怪姓姚的父子倆,暴露了瑪斯還把他格式化了,系統恢複可不是簡單的事。”
可還有其他人在。我是說除了啾啾,畢竟她的體格實在難以掩人耳目。
司碧德一臉痛心疾首:“你指望我能相信百得膠這個獨行客嗎?他幾時聽過我的?”
賓果呢?
“你忘了他上次在薇拉的生日酒會上喝得酩酊大醉的事了嗎?”
記得!富豪雲集的酒會,本質就是名媛薇拉組織的高級“交/配”會。這個老鸨專門給有錢人拉皮條,販賣人口、酒品走私、散播違禁藥物,如果證據都能坐實,她早該被判十次以上的終生監/禁了。若再算上為口味特殊的客人精心準備的童男童女,我覺得連審判都可以免了,丢到街上去自然會有全世界的父母賜予她最嚴厲的私刑。
當然天刑隊從來沒有替天行道的覺悟,我們去殺她只可能因為錢。一個檢察官用貪污來的錢雇我們殺了那個女人,髒錢買賤命,這真是我見過最完美的洗錢了。
可惜賓果居然搞砸了!
不是沒有備用方案,也部署了其他隊員潛入會場作接應,可是完成刺殺任務後還要把這個醉鬼一起安全地帶出來,最棘手的,這個醉鬼喝得人事不知還滿口胡言嚷嚷要毒死薇拉,那讓任務的難度系數一下子上升到了“不可能完成”的級別。
四年半前的夏天,我入隊不久,只被命令駕駛着套牌SUV車停在指定的小巷裏等待。我看見北極熊扛着賓果遠遠向我跑來,花哨的休閑襯衫上挂着很多來路不明的血跡,上車後一拉車門,催我說:“走!”
我沒有多問,踩下油門飛馳而去。
天刑隊不會無故丢下隊友。那一次,我們丢了一個人。
調酒師彼特.伊狄恩是酒會的駐場酒保,他的另一個身份,是天刑隊的“鬼舞者”。
最後的死亡之舞,他獻給了薇拉,也給自己。
自那以來,凡是大型宴會趴體一類的任務場合,司碧德都不會派賓果去。
并非擔心他喝醉,事實上他再也不喝酒了,連酒心巧克力都不吃,聞到酒味他就會臉色慘白,心悸盜汗。賓果被酒困死在了失敗的陰影中,每天都背着一個亡靈活在世上。
有時候想想我們剩下的這些人,究竟算惡還是善?我們殺了很多人,我們殺的那些人也害死了很多人,司碧德說殺即是罰,那誰又來懲罰我們?還是說,我們其實已經在忏悔自責中,自我懲罰了許多年了?
最終,我接受了司碧德的安排,同北極熊易容成州政府本部特調的特工佐伊和喬丹,并主動要求和蓋伊組成臨時小組。至于真正的特工先生們,現在正沉浸于賓果特制的迷幻劑的作用下産生的夢境中,在郊外一棟小別墅裏天真爛漫地撲蝴蝶呢!
而其他人的任務:瑪斯代替司碧德坐鎮後方聯絡調配;啾啾伏在遠處高樓狙擊待命;百得膠正給花園的植物進行夜間護理;賓果忙着給後廚送海鮮;優君坐在廚房的角落裏削土豆。唯一的,我們的總頭腦司碧德,現在則正走進秘密官邸。
耳機裏清晰地傳來喉結變聲器處理過的低沉倫敦腔:“晚上好,姚先生!我是您今晚的專車司機。我叫蘭德爾。”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迄今為止我們一直搞不清司碧德的關系網究竟有多廣多深,但他能得到此次招待姚軻的東道主、芝加哥政壇新秀謝夫家的雇傭,并且通過層層的身份核查。單憑這一點,我覺得他才是萬能的,比叮當萬能多了。
蓋伊一直站在我旁邊,同樣專心致志收聽耳機那頭的動向。其實兩天來我一直很好奇,此刻無旁人,我終于說了出來。
“沒想到你真的一個人來。”
蓋伊視線始終落在周圍,顯得警惕,話似随意:“你們手裏有我的妞不是麽?”
“這不可能成為你單刀赴會的理由。你不是會妥協的人。或者說,不會服輸!”
感覺蓋伊頓了頓,斟酌言辭後卻極輕地嘆了聲:“整個芝加哥不是只有天刑隊過得如履薄冰,你們沒有安全感,我十年前就沒有了。我能怎麽辦?可以信任的只有阿爾伯和梅格。他們一個又老又暴躁,一個被你們的人肉推土機撞成了腦震蕩,我總不見得拖上魯伊茲那個走路都喘的糖尿病患者來捉你們吧?時間緊迫,我也只能賭一把!哼,”蓋伊笑得有些古怪,“說出來我自己都不信,跟克羅夫特相處久了,我真的喜歡那家夥。我覺得他那樣的人交友品位應該不會太差的,即便他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刺客。”
小時候看武俠小說,有一些所謂反派的武林邪教,雖死卻仍能得到許多俠士的尊重。他們敬畏一種坦蕩的精神,也認可某些偏離正統的對道與義的理解。我想蓋伊可能一輩子都不會放過天刑隊,但他會原諒。
相信這對瑪斯來說,已經很值得高興了。
耳機中傳來發動機的低低轟鳴,司碧德接了姚軻,正在前來的路上。
蓋伊換了個頻率,按下耳後的皮下內置耳機。
“報告位置!”不帶感情的聲音聽起來比機械還幹澀。
今晚統率特勤保安的不是局長阿爾伯。目前我們身處的地點很微妙,可以說是政府宴會廳,可又離主建築有些遠。草地盡頭一處雅致的莊園式宅邸,從正面大門前的噴水池繞半圈沿着碎石土路開車進來,安全時速下需要兩分十七秒,也就是相當于兩公裏。可真的是很遠吶!
所以熟悉的客人會從另一個不太顯赫的大門進來,那處拱門上懸挂着鏽跡斑斑的碩大金屬字母,拼湊出一個名稱——喬迪公園。
這是三次大戰後新辟的園林,而實際這裏也并不開放給普通市民賞游,兩次核爆後,公園變成了墓園。因其毗鄰宴會廳,又曾是名人故居,所以這裏的墓地價格不菲,僅供政客、資本家們購作家族墓地。
有誰能想到墓園裏會有一場國宴級的秘密會面呢?
宅邸的打理是通過專項維護基金定期撥款維持的,此間的雇員從來不知道真正發給自己薪水的是誰,也無所謂忠誠,但絕對專業與優秀。對我們而言,很大程度上反而方便潛入。
叮當不啻是當下我見過最好的人工智能了,就連芝加哥警方的後臺系統她都能侵入,入境處、國稅局、法院乃至市政大樓,都曾留下她潇灑一游後挂上的後門。唯獨這一次,關于喬迪公園的産權擁有者,關于這處園林的一切,叮當什麽都查不到。她仿佛撞在一堵綿延萬裏的長城之上,窺探不到層疊的磚牆後圍起的真相。
因此不得不說,當初找蓋伊合作,既是計劃之中,也收獲了意料之外的便利。物超所值!
“我在靠近門廳的樓梯下,佐伊和我在一起。”蓋伊公式化地回答了對方。
“好的!現在你們移動去門前車道,第一位客人還有二十秒即将到達。”宅邸執事長如此命令我們。
我放下按住耳機的手,與蓋伊迅速走向門邊。也許是臨近“演出”,我久違地心跳有些快。
“放松,小川!”耳機裏傳來瑪斯活潑的笑聲,“我快被你的心跳聲震聾了。”
保險起見,司碧德在我身上加裝了一個竊聽器,左上臂內側皮下植入,垂下手來很容易貼近心髒。
蓋伊自然聽見了瑪斯的抱怨,走在前面輕輕笑了下,回過頭來挑了挑眉:“出去就好了。”
我不清楚他這句話是出于形式上的安慰,還是經驗之談。因為真正的殺人者總是在端起武器的一剎那,變得冷靜沉着!
不及多想,夜晚的風裹挾着微微的濕氣撲面而來。四月中旬,已可嗅到初夏的滋味。
一輛黑色捷豹緩緩滑行進來,恰到好處地停在大門前。我和蓋伊靠上去,分站車體兩側,背向車身,一手探進西服裏握住槍柄,另一手垂在身前遮擋。
在蓋伊點頭示意過後,宅邸中的傭人過來打開了後座的門。一只纖巧的腳裝在定制的黑色羊皮高跟鞋裏,從車廂內探出,優雅地落在地上。
“女人?”伴随我的揣度,腳的主人也穩穩站在了宅邸前。的确是個女人,看起來姿麗雍容,氣質高雅,而且,很年輕。
她有一頭黑得無比純粹的烏亮長發,在腦後挽成了高髻,簪一柄雀翎招展的純金發簪,同色的金絲繡線禮服貼身包裹住她玲珑的軀體,曳地款款,步搖生姿。長袖深開背,正到腰線之上,雪白凝肌上薄薄撲了一層亮粉,不與裙裾争輝,卻将肌膚點綴,美得奪目。為什麽宴會總是在漆黑的夜晚舉行?今晚,我得到一種解答。
同時,我也注意到了這位來訪者标準的東方面孔,更認得出她高傲倔強的氣質。
“黎小薰?!”瑪斯在耳機裏嘶吼。
我右側的義眼被優君換成了裝有針孔攝像頭的移動監控,我所見,便是瑪斯在叮當的後臺顯示頻上所見。
不用瑪斯提醒,蓋伊也知道這個女人是黎小薰。這位來自新築的土著,國際上新興的名媛,很長時間來占據着各大媒體娛樂版的頭條版面。有時也會登上經濟版,因為她的丈夫是新築三佬之一,也是全球第三大物流集團的總裁,宗廉。
耳機裏炸了鍋,就連優君都驚嘆不已:“我的女神,我終于可以近距離瞻仰你了!”
真佩服他這時候了還有心情追星。而我所關心的,好在有百得膠替我問出:“怎麽回事?她來幹什麽?我是說,她怎麽會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啊!”陌生又熟悉的聲音竊入了我們的頻道,“你們可以做的,我們能做得更徹底。”
我和優君死都不會忘記這個既中二又狡猾的聲音——宗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