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節
父親歸家也待不了幾日,娘親您在擔心什麽啊……”商玉容也拿了香膏往大夫人臉上抹,大夫人被抹一邊臉頰才笑道:“你這個沒心眼的,娘親教你那麽多,怎麽端端只會打扮了?還抹到為娘臉上來,為娘可瞧不上你從坊間尋來的這些小玩意兒。”
“這些個東西自然比不得娘親的,可女兒已經抹在您臉上了,嘻嘻,娘親快去洗洗吧。”商玉容笑得嬌俏明媚,大夫人瞧着跟年輕時的自己一模一樣,便寵溺地拿過雕花的香膏盒子仔細為女兒塗抹。
因着商毅今日外出,商梁氏才特來囑咐女兒幾句。不曾想女兒倒是瞧不上那小妮子,如此倒好,可心裏總也放不下,待她将玉容和玉明的婚事定下後,她便要好好為那妮子擇一位‘佳婿’。
想到此處,商梁氏倒有些可惜管家的兒子了。聽說是有隐疾,配着陰晴不定的性子,定能好好折磨人才是,倒不曾想是翡翠來消受這份‘福氣’。
翡翠這邊如願進了大小姐的小院,正在一角漿洗衣物,想着那些欺負人的大丫鬟,便忍不住地掉眼淚。好不容易止住了,擡頭卻見到四小姐,便又委屈地哽咽起來:“……四……四小姐……”
商昭陽剛從大姐側房裏出來,順了幾樣小東西,想來看看槐樹開花沒,便瞧見翡翠。現下在這裏漿洗怕是受了欺負才是,可她不想知曉翡翠的事情,便裝作看樹,道:“原來是些小花串。”
“大小姐……說要種上梧桐……”翡翠站起身來見禮,慢慢地止住了眼淚。
商昭陽不欲多言,便點了頭轉身欲走。翡翠也不知道哪裏來的膽量,一下奔過來抓住商昭陽,紅着一雙眼睛道:“這棵刺槐年年都是暮春時節才開花,小姐你還偷偷摘與我和明玉吃過……”翡翠的聲音愈漸低微,她猛然地跪在地上,雙手抓着商昭陽不放。
“小姐,我錯了,你帶我回去好不好……我不想嫁給管家的兒子……”
“你先前許的不是莊子上的農戶麽?”商昭陽皺眉問道。
“是……管家去求大夫人的……允了我去做續弦……可小姐……你知道的……那人他……”翡翠又哭了起來,上氣不接下氣地說完一番話,商昭陽卻是不再言語,掰開她的手顧自離去了。
眼見着小姐就要走,翡翠忍不住站起身來喊道:“小姐你怎麽能……”
話才出半句,兩人皆是一怔,商昭陽頓了半步還是沒回頭。只有翡翠痛苦地蹲下身子,想着當初小姐仗義相救,如今倒還要去怪她麽……
若不是當初遭人輕薄,若不是小姐斷了那人的命根,若不是大夫人太過狠毒……若不是自己太過愚蠢……
悔不當初的翡翠抹幹眼淚轉身更賣力地漿洗衣物,這些都不是大小姐的衣裳。大小姐的衣裳那樣漂亮金貴,她才進來的下人只配洗大丫鬟的臭襪子。
商昭陽揣着從大姐那裏順來的東西,卻有點心不在焉,原本她該高興才是,大姐的小物件兒多,對她的行為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今日順走的東西又可以挨上一段時日了,不至于讓她在這宅子裏太難過活。
心事重重地回了小院,明玉正将飯菜從食盒裏那出來。
一見四小姐,明玉心裏就發怵,小心地低頭擺菜。商昭陽一看,可是好些帶葷腥的小菜,末了,還有一小碟精巧糕點。
“四小姐……”明玉看着這些飯菜打心裏就高興起來,似是糾結了許久才拿出一樣東西,道:“這根簪子,明玉守諾歸還與小姐您。”
商昭陽閑閑地應了一聲便收下簪子,自顧自地吃起飯菜來。
明玉雖然害怕四小姐,但這時卻敢盛了飯菜到一邊吃着。商昭陽也不覺奇怪,明玉和翡翠說是來服侍她,不如說是三個人一起在這小院裏過活。都一樣饑飽不定,偏自己頂了個小姐名頭,兩人也不算心壞,只是愚鈍了些。
故而禮儀規矩這東西,商昭陽也只對大夫人做了應對之策。誰又知曉正經規矩的模樣,主子和下人之家的規矩擺在明面兒上還好對付,這商戶之家的嫡母苛待庶女也算是再平凡不過的規矩。
05
又是半夜,偏偏今夜無風無雨,下人房這邊只虞婆子獨住一間。不過是在廚房有些聲望,管家又懼怕這樣火爆的婆娘。
至于花匠馬爺,則算是虞婆子的老姘頭,性情古怪,兩人住一處簡直是其餘下人的福音。
反正是挺方便商昭陽來尋人的,這遭來她退還了藥粉,馬爺這張臉當場就拉成真正的馬臉。
“我就說怎麽沒聽着些風聲,原是小姐畏首畏尾地放不開手腳,哼!”
商昭陽也不惱,甚至挺歡喜被馬爺這樣念叨。虞婆子這時便見不得,挨過來幫話說:“是誰說的暗裏幫襯便好,探究多了有甚麽好處?!”
無人能噎住馬爺的話,眼見着馬爺就要發功,商昭陽連忙說:“此次還需得勞煩馬爺……”
正是半夜,商昭陽壓低聲音道:“……管家的兒子……彼時……”
有些話太過吓人,夜半春寒深,虞婆子不禁打了顫,問道:“當真?”
馬爺卻是陰恻恻地笑起來:“小姐這招比我的藥粉管用多了……”
商昭陽也不覺着多高興,只憂心道:“全是勞煩馬爺……”
“昭陽無以為報!”
“哼!我不須得你這樣寒酸的小姐來報答我,待你日後富貴了倒可以打賞點銀錢于我們!”
商昭陽輕笑起來,忽而問道:“難道我真有富貴之命?”
“何止富貴!小姐你切莫妄自菲薄,想當年你娘……”
“唉!不争不求便甚麽富貴都沒有!”
馬爺拉着臉說完就轉裏屋睡覺去了,虞婆子見慣了這怪人的鬧騰,疲憊不堪地送了送昭陽小祖宗,便也睡去了。
商昭陽都快記不清她娘了,她娘唱的小曲兒那麽好聽,還長得那麽美……能留下來的東西,她只找得見一根簪子,很是素淨,她拿去典當了都沒多少銀錢。
好在有虞婆子,受着虞婆子暗裏的照顧,便是替她娘受還了當年的恩情。這樣想來,馬爺要還給她娘的恩情應該要大許多,不然這世道弄死個有名有戶的人也太容易了些。
商昭陽回小院兒睡了,隔了好幾日也沒聽見什麽動靜,倒是能瞧見她爹爹忙裏忙外地裝點宅院,可見接待新縣令的隆重。
所謂一年之計在于春,一日之計在于晨。商昭陽這段時日難得吃得上早粥,今日便起了個早,趕着大好春光,又聽聞大夫人喜愛的茶花被夜雨打落了許多,倒是令人神清氣爽。
更可喜的是近幾日由爹爹裝點宅院,竟連她小院的漏雨之處也給補了。又因着大姐要種梧桐,拔掉的刺槐搬運出去也是麻煩事,商昭陽便向商毅開口了。
“爹爹,将這兩棵槐樹種在我院裏可好?”
商毅自然應允,瞧着挖壞了的樹根,又道:“不如我重新替你買兩棵?”
“不用”
商毅也不強求,只差人送了好些花肥過來。
如此一來,商昭陽瞧着小院裏的地也平整了許多,還多了‘兩棵景觀’。甚好,甚好。
馬爺身為商家的花匠,送花肥進來時繞着兩棵槐樹看了半晌,道:“這樹活不了……”
“本就不喜沃土,要花肥作甚?”
“那就不施花肥……”
“這槐樹喜光耐陰,最怕積水,你種哪裏不好,偏偏種在這水坑裏,你是要這樹下出雨給你麽!”
商昭陽不語,眼見着馬爺扔了花肥,拿起花鋤就忙活起來,一邊還念叨着:“怎麽連這樹根也挖壞了……”
在這恬靜的春光裏,昭陽想起她的娘親,聽她說過京中的槐花是夏末時節才開。想來是這兩棵山野之間的刺槐比不得了,偏偏要不能免俗地趕個春。
過了許久才忙活完,馬爺拎着花鋤就走了,走時倒還說了一番含沙射影的話來。
“小姐你可想好了,這一回反悔還來得及,這麽多年你猶猶豫豫地只為了這一回麽……”
商昭陽不語,她自姨娘走後,便在母親的苛待中生活,任打任罵,簡直被作踐夠了。倒不是不怨恨,只是以前太小被虞婆子拉着說十年不晚。于是便年複一年地忍耐,甚至都快成為習慣了,她卻還是不能尋求到最好的時機。
爹爹不曾漠視她,大姐不曾欺辱她,這些都足夠她忍耐得更久,偏偏,是翡翠的眼淚……
06
翡翠又不是鲛人,更不能落淚為珍。如今要嫁人了,該她好好哭上一番,卻是一滴淚也不見。大好的日子定在下月十八,管家差人送來的喜服也算是考慮周到。原本就是簽了賣身契的下人,打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