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
那喬平聞言後嘿嘿冷笑了一陣,慢吞吞地道:“師太,你是知其一不知其二,我喬平如今也是這八十歲的人了,還有什麽看不開的?可是師太,你可知一個殘廢人內心的痛苦,自從這只右眼瞎了以後,四十年來我羞見故人,這漫長的四十年……”他擡頭看着遠天,那只炯炯有神的獨眼閃着淚痕,吸了一口氣又繼續道:“我無時無刻不在叫自己的名字,喬平呀,喬平,你枉稱一男子漢了!這喪明之仇不共戴天,還有這邊右臉……若不是我那紀老哥及時救治,我早已一命歸陰。如今雖僥幸不死,但形同夜枭,人見我俱當成怪物,四十年我受盡人們的譏嘲……嘿嘿……”他冷笑了一陣,又道:“我喬氏門中只我獨子,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她這一劍不但與我有廢體之仇,我喬氏香煙,亦為此中斷。即使我喬平能饒她,這歷世先人陰魂豈能輕輕饒她不死……因此,師太,請你退出這番是非之地,還是讓我們作一個了斷,四十年前她能劍傷我目,四十年後她又何嘗不能再賜我一劍,也叫我這怪物少活在人世現眼……我如死在她手,算我學藝不精自取滅亡;她要有幸傷在我手,那才是她應得的報應。我喬平是鐵铮铮一條漢子,我的事讓我一人承擔,決不要任何幫手,即使是我那紀老哥,他要出手,也得等我和她先作個了斷後再說。”到此他猛一側面,看着雲中雁說:
“丫頭,剛才的話你都聽清楚了沒有?常言道,血債須用血來還,父仇于還,師仇也應延及弟子,我今天先殺了你,江湖上也不會笑我以大欺小,以強淩弱,你還有什麽話說沒有寧我可不願多耽誤時間,尚有事情要同師太商量呢。丫頭,你就快說吧。”
雲中雁聞言,知道此老成見極深,解釋也自廢,當時一挺腰,就要出來。一塵子恰在這時插嘴道:“慢來,雁兒,你不許動。”
随着面朝鬼見愁喬平道:“喬大俠,貧尼按說是局外人,不該參與此事;但事非得已,我卻不能不有所幹與,尚請喬大俠看在貧尼薄面,暫時饒恕這鐵守容……”話還未完,就聽得那喬平及雲中雁雙雙叱出了聲。
那雲中雁一擰身已縱出,口中說道:“師伯,你老人家美意弟子感激不盡,但是二師伯的話說得也對,守容自幼随師,八年習藝,自恨對恩師未效些許微勞,即使今夜死在二師伯掌下,也算死而無憾,還是讓弟子在二師伯手下讨教一番吧。”
鬼見愁見這鐵守容竟然毫未把自己放在眼內,不由恨聲對一塵子道:“師太,這是我們師門之事,你又何故幹涉?還是讓我們作個了斷吧。”随着走了幾步對雲中雁含笑說:“你有如此志氣,真是不容易,我一定會給你個幹脆,也好成全你這番忠心。可是有一言要告訴你,你別妄想由于你就可把我和你師父之間的仇就消了,事後我還要去找她。”此語一出非但雲中雁憤怒填胸,即連一旁的一塵子也覺得這喬平太過于殘暴驕橫,當時只聽得一聲龍吟“嗆”,閃起一溜青霞。
那雲中雁已拔劍在手,冷言道:“二師伯,你也欺人大甚了,慢說我師父不會畏你,即使弟子手上這口石雨劍也非容你如此輕視。閑話少說,就請你老人家賜招吧。”
一塵子大喝一聲:“不許動!”随着雙手合十念了聲:“善哉,善哉。喬大俠,你也是一時豪俠,這事情應看得很清,雁兒今日既随貧尼行道江湖,她的安危就要由貧尼負完全責任。今日若任她與尊下動手,有個三長兩短,貧尼日後對我那至友如何交待?為今之計,只好再請看在貧尼這點薄面饒過此次,日後若再與她碰頭,任聽你們自行了結,今夜卻萬萬不可!”言罷面色一沉,真是不怒自威。
那喬平好容易激得對方出手,好下手雪恨,不想平空又有這老尼打岔,只氣得面一陣紅,後退一步,冷笑了一聲道:“師太,你這是怎麽了?莫非與在下有意為難麽?”
一塵子慢慢答道:“不敢,只是要想傷我雁兒,非得先把我這老尼姑打發了不可。”
喬平聞言哈哈狂笑了一陣道:“好,好!我喬平一生就沒怕過誰來,既是師太有意要與我為難,我倒要會會師太你那柄拂塵,看看有什麽高招,敢輕視我喬某人!”
一塵子含笑答應道:“承蒙喬大俠看得起,貧尼哪有什麽高招,既如此就請吧。”她一背手已解下了那柄拂塵,眼前就要有一番驚人的拼鬥。
雲中雁見狀,急得直叫,她是初生之犢不怕虎,哪識得一塵子一片苦心、只疑一塵子有意耍這鬼見愁一番,心想我與他既有師仇,你老人家又何故有意阻攔,見二人說着就要動手,哪裏能容得,只急得嬌叱一聲道:“師怕,弟子事還是讓弟子自己了吧。”這柄劍已在尾音裏長虹貫日似的逸出去,口中高喊道:“看劍!”
喬平萬料不到,這妞兒居然敢先朝自己下手,心中真是又喜又氣,大喝道:“來得好!
丫頭,你這是自己送死!”身随掌走,竟以一只鐵掌硬崩雲中雁手腕,右手中食二指朝她膀下“劈儒穴”點來。
一塵子見雲中雁竟搶着與那喬平對了招,只得退向一旁,心中暗恨這雲中雁不知輕重厲害,只好在旁待機而動,以防不測。
雲中雁見他指未到,已透着一股勁風,這只尋竟微微覺得發麻,知道此老怪尚精如今武林失傳的“大麻指”,不禁大驚。總算雲中雁識得厲害,及早帶回這只右手,否則此時怕已落了殘廢。
這“大麻指”乃六指魔謝小江生平絕學,自雄踞苗疆後一直未遇到理想傳人。後來收了這喬平及紀商二人後,因二人都是帶藝入門,雖然那大癫上人未将絕技傳于二人,但他二人質秉卻俱是上材,武功卻也了得,故而這六指魔對二人竟破格看待,将一身絕技傾囊相授。
他的絕技失傳江湖的共有三樣,一樣是那“黑炁掌”,一樣是“大麻指”,還有一樣“般若神功”,都可稱得上是極厲害的功夫,江湖上提起來足以膽寒。
“黑炁掌”要內功有根底方可人手去練,尚需童身,此點紀商與喬平都有資格,所以二人都學會了。“大麻指”卻是非有極大耐力,而且性情殘忍之人才可練得,當然本身內功更是要有了相當基礎方可着手,按二人功力是都可練,但在練此“大麻指”期間,必須以活人為靶,最後百日內更為殘忍,将擄得生人,尚需略通武者,令與己對招,閃動間以此“大麻指”往他身上穴道下手,輕者殘廢,重則喪生,故此武林道上,很少有人敢練。那紀商為人厚道,這“大麻指”始終未練成。而這喬平,一來自己生性殘忍乖巧,再來欲報那失目之仇,故不惜傷生,将這“大麻指”練成。這種功夫與點穴不同處是可離你肢體尺許處隔空點穴,令人防不勝防。為練此功,死在他手上的活人少說也在百人以上。
那“般若神功”是一種吐納之術,将本身純陽之氣會通全身,又名“三元開神”,此功運來傷人,只在口齒發音間可令人心神蕩漾不可自制,更可運之掌上,較“鷹爪功”、“金鋼指”更具威力。因練此功費時較長,進步甚慢,故那喬平将全神放置“大麻指”上,卻始終未将此功練成。而紀商卻在雲龍三現這功夫上有驚人的造詣,葉硯霜旅店結識紀商,午夜見其坐床練功,即為此功。他二人在這三樣絕技上總算沒有失望,各人都學會了兩樣,因此待六指魔故世後,他們能繼承六指魔前業,繼續稱霸苗疆。
雲中雁雖已及早收手,此時猶覺得這只右手軟痛異常,知道無意間已受了小傷。但更驚奇的該是喬平了,這“大麻指”自己輕易未曾用過,今夜不是恨雲中雁過甚還不想用出,此番暗運真力一指透出,見對方僅微微遲緩一下,行動自如,不禁大驚。
他哪知雲中雁自食那赤仙怪蟒之舌後,本身功力已大為增進,只疑這雲中雁竟能運氣封穴,哪能不驚,這運氣封穴連自己還沒練到十分到家,她小小年紀竟在無意間運用自如,這樣看來,竟似較自己還強,卻不知這雲中雁此時正在忍着痛,只不過沒出聲罷了。
雲中雁忍着痛在翻身當口,第二劍“秋風掃落葉”閃着一條青電奔喬平雙腿斬來。那喬平此時已驚昏了頭,再也不敢輕用那“大麻指”了,因用此功一來消耗元氣過甚,再說對方既然擅用運氣封穴,自己用出也是枉然。見對方劍已到,雙掌往上一舉,全身上拔。雲中雁內心已恨透了這喬平,此時見他全身懸空,嬌叱一聲,這劍在手中猛一翻腕,由下往上朝喬平劈來,自己身形也跟着這劍往上竄起,聲勢端的驚人。
喬平只氣得嘿嘿連道:“好丫頭,你這是跟我老頭子玩命,可怪不得我手狠心毒了。”
言罷雙掌箕開,往下猛一按,口中嘿了一聲,就有一股極大的罡風朝雲中雁沒頭蓋臉壓來。
在此千鈞一發間,有一條灰影一閃,已至喬平足下,雙掌上推吐氣聞聲也是嘿了一聲,兩股氣流對擊,發出震耳的一聲大響。雲中雁在這響聲裏,似星丸跳擲般被彈出了五六丈遠,在雪地裏一陣滾翻。
當她站起來的時候,那件上衣竟同刀割一般,撕開了無數條帶,披頭散發,單劍支地,無疑她已受了內傷,但她竟強咬着牙堅持站着,不願倒地示弱。她擡起那只左手,指着喬平,嬌喘成片,半天也沒聽見她說什麽,可是看得見她嘴在動……
一塵子見雲中雁受了傷,知道喬平這“黑炁掌”非同等閑,又急又怒,一縱身已來至雲中雁身旁,探手入懷取出一玉瓶,由內倒出二小丸,塞入雲中雁口中,一面伏身道:“雁兒,你千萬別出聲,你已中了這老怪物的黑炁掌,趕快坐下運氣調息,我馬上再來看你。”
此時雲中雁眉頭深鎖,面色蒼白,聞言後連連點頭。
一塵子安置好了鐵守容,回身朝着喬平道:“對一個晚輩使此毒手,豈不令江湖上恥笑?今天你既傷了她,貧尼豈能與你于休?就請你再用你那黑炁掌,連老尼也一塊成全了吧!”
說着話那柄鐵拂塵已握入手中,就聞那喬平哈哈狂笑了一陣道:“好個糊塗的尼姑,我與她解決一段恩仇,又于你何事?屢次三番從中搗亂,難道我喬平還怕你不成?眼看這一掌就将這丫頭結束了,偏偏你又多事,反而令她活受洋罪,總算這丫頭命不該絕,此番暫饒她不死,寄語她那師父了,早晚別叫我遇上,遇上了也就是她的死期到了!”接着哈哈大笑道:“失禮之至,在下本當奉陪師太走上兩招,借此學兩手高招,可惜尚有瑣事留待親理,好在至遲數日風雷谷尚有好戲,那時少不得還要與師大一番接觸,現在恕我喬平不陪了。”
說着大袖展處身已騰起,欲往回路奔去。一塵子此時真氣壞了,見他那份狂傲簡直連自己也未十分瞧在眼內,如今傷了人,居然輕描淡寫地交待了幾句就想走,哪裏容得,大喝一聲:
“休走!”身子已随後騰起,跟着手腕振處,透着一陣破空輕嘯,那是兩枚金錢镖。
這兩枚普通的“乾隆通寶”制錢,在一塵子手中可不敢小瞧,只見兩道黃線一閃已臨喬平後腦與頸下,那兒正伏着人體上兩個大穴,一為“天容”,一為“啞門”,俱是死穴,一塵子竟能以暗器打穴,可見是武林中少見的高手。
喬平身雖起空,可是他們是高手對敵,渾身是眼,這兩枚金錢镖已堪堪要打上了,就聞他口中道聲:“好。”那顆頭只往旁移開了尺許,容這暗器擦皮而過,他已看清了是兩枚制錢,輕舒鐵掌拼姆食二指一扭,已将那镖接于手中,入手火炙,不由暗驚這老尼好大的指力。
還未容他接好這錢,又聽得老尼一聲低叱:“再接這個!”“嗡”一聲似群蜂離巢,喬平猛一翻身,見眼前黃光閃爍,竟是一掌飛錢,不由也着了慌。
一塵子那兩枚制錢一出手,早已探手入懷又取了一把,這次用“漫天飛花”的手法打出,前後左右上下都是。一來是那喬平輕敵太甚,再來剛剛躲過兩镖,萬沒料到對方出手如此之快,雖然轉身待敵,可也略嫌慢了些,一急之下二次運功,雙掌齊出,只聞“忽”的一聲,那一掌金錢竟被反震了回去小可是此時那喬平覺得右手小臂一陣火熱,微聞得“嗤”的一聲,竟有一枚金錢穿袖而過,這條小臂上馬上見了七寸許長的一條血口子,點點鮮血順臂而下,只痛得他眉頭一蹙,可沒敢叫出聲。黑夜裏誰也沒看清他受傷沒有,這就叫“瞎子吃湯團”。心裏有數。
一塵子見一掌飛錢,竟被喬平雙掌一揮,硬給反震了回來,不由暗暗驚心。喬平這一迎镖,身形可停住了,一塵子恰在此時身已來到,一抖手中的拂塵十成功勁往喬平面上掃去。
喬平臂上受了傷,正自暴怒,見一塵子拂塵又至,大喝一聲,伸手就抓,指上運着“大鷹爪力”,心想這塵尾只要被我抓上,看你有何本事令我松手。
他可想錯了,一塵子手中這柄拂塵就似一杆鐵杵,慢說你用肉掌去接,就是鋒利兵刃碰上,也休想傷害分毫。這喬平自負自己這雙鐵掌,無所畏懼,誰知才一接觸那須尾,就覺五指一陣劇痛,驚慌不疊往回一收,十指連心,虧得他生就鐵掌,就這樣那一條手都麻木了。
這真是啞子吃黃連,有苦說不出,連着吃了兩次虧,已使這老怪頭上短發根根倒豎,盛怒頭上,他已存心與俠尼一拼。
在這天将黎明之時,暴風狂吹着的大地上,一眼望出盡是皚皚白雪,有兩個黑影時上時下,時左時右,快似飄風,靜如山岳,這一尼一俗好一翻兇鬥,這一動手二人都發覺對方是一勁敵,誰也再不敢有絲毫大意輕視之心。突然見這二黑影一合,一聲雷震各自騰身,随着又合在一塊展開了身手,只聽見呼呼的掌風,翻滾着地下的白雪,時而引吭長嘯,時而吐氣開聲,直看得一旁的雲中雁驚心動魄。
雲中雁雖身已受傷,覺得內心悶熱異常,總似有一口氣要吐出,但又吐不出來,服了一塵子那兩粒續生丹後,漸覺已能順氣,歸根結底還是服了那靈舌的緣故,所以在她調息一陣之後,已覺得不似方才那麽難過,試着站起來也覺無甚大礙,心內不由寬心大放,心想似此只需再調息一夜,明日定可痊愈。這一寬心不由睜開了雙眸,見二人打得正酣,身形之巧,招式之奇,竟是自己生平僅見。她本是一慧心女孩,這一留意,竟默默地看着這些招式,牢記心中,日後為此收益不少。
一塵子按說功力似少遜這喬平一籌,但一來自己手中多一條兵刃,再說那喬平腕臂負傷,行動難免遲緩,由此那喬平連連遇險,兩次險些傷在鐵拂塵之下。
喬平這一活動開可吃大虧了,那只右手小臂血如泉湧,漸漸染透了這只大袖。他生性要強,決不肯說出自己負傷之事,可是他心裏明白,如果再這麽打下去,自己血流太多,就是再大本事也不行了。
此時二人都已氣喘有聲,忽然那喬平大喝一聲:“我與你拼了!”雙掌齊出,施出了黑炁掌,疾勁罡風,似一堵鐵牆朝老尼迎面擊去。一塵子已三次實接了這掌力,此時兩腕酸痛,知道自己的掌力實比不上這喬平,此時見他更用全力擊出,也不敢硬接,雙足一點,雙掌仍然運勁前推,可是身子己順着這股勁風,往後“金鯉倒穿波”,竄出去五丈多遠,卻聞得那喬平哈哈笑道:“老尼姑,我可要走了,有種你就追吧!”遂見他猛一回身,輕登巧縱,似脫弦之箭往來路奔去。可是在他身欲奔之際,耳後一股勁風,竟使他在疲勞之餘無法躲過,“噗”的一下,打了個滿腮,竟是一團雪丸。此人腕力不小,己打得這喬平順口流血,他可來不及再看了,因為尚有強敵在後。就這樣,他挂着彩星馳電閃落荒而去。
原來打他的不是別人,就是一旁受傷的鐵守容。她早已握好了一個雪團,心想只要一有機會定要助一塵子一臂之力,見這喬平要走,哪裏容得,将所有餘力貫于這只左手,不聲不響地抖手打出。也是那喬平該倒黴,竟挨了個結實,連裏面的大牙,也打掉了一個。
一塵子全身後竄五六丈,待站定身形,始知上當,但她此時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實在也不想再打了,更別說去追了,何況她心裏還挂念着雲中雁的安危,聞言冷笑一聲道:“我們後會有期,此番便宜你了。”隐約裏她似見白光一閃,竟打了那喬平滿臉,心想這是何人?
正要發話問問何方高人來此助陣,卻聽一旁雲中雁叫道:“師伯!”
一塵子大急道:“別開口,我不是叫你別說話麽?”
雲中雁微微帶笑說道:“師伯,弟子此時已無妨了,方才還抽暇賞了老怪一雪九呢。”
一塵子聞言,又驚又喜,一竄身已來至她面前,借着這破曉曙光,細一打量這鐵守容面容,已見面色透着紅暈,哪裏似中了黑炁掌模樣,心中大奇,摸着雲中雁的秀發道:“你這孩子真是人間奇才,怎麽這麽厲害的黑炁掌打上,一會兒就沒事了呢?”
鐵守容道:“大概是師怕那兩粒丸藥吧!”
一塵子笑道:“不會,我那藥要有這麽靈也好了,不管怎樣,只要你沒事我就放心了。”随着搖頭道:“這喬平真不敢輕視,只憑功力上說,我還真不是他的對手。只是奇怪,他為何中途不敗而逃呢?”忽然她似發現了什麽似的,縱身來到方才與喬平交手處,在地上低頭看了看,啊了一聲道:“這就是了,想不到這厮還是中了我的金錢镖。雁兒,你看這雪地上的血跡斑斑,看樣子似受傷不輕呢。”
言罷面帶喜容,雲中雁也道:“他今天可真倒黴,臨走時還中了我一雪團,弟子已用出平生之力,不把他那老臉打腫老高才怪呢!”
一塵子含笑看看天道:“雁兒,不早了,我背你回去吧。”說罷也不待雲中雁答話,上前一伏身,已把鐵守容背起,施出上乘的輕功,一陣疾馳,那店門已在望中。
雲中雁在老尼背後,見一塵于此時發束已開,全身汗透,知道方才那一番打鬥,已使一塵子施出渾身絕學,累成這樣。不禁暗贊那喬平武功了得。自己師徒結此大敵,日後真不知如何了呢!
進房後,一塵子把雲中雁置于床上,令她盤上膝做功,自己略為整理了一下散亂的裝束,天也差不多明了,一夜的奔波勞累,也使她略感疲備,她也坐在雲中雁身旁,運功調息。
調息一個時辰之後,二人先後運功完畢,雲中雁下床對老尼謝了救命之恩,一塵于呵呵笑道:“雁兒,我同你師父就等于是姐妹一樣,你既是她的弟子,還不是跟我的一樣?快別多說,否則真是見外了。”一面問雲中雁道:“你雖感覺好了,但還是多休息兩天好些。我們的事還有幾天,你別急。”雲中雁答應着站起身來,老尼走到自己床前,由枕下取出一黃皮革囊,笑着問雲中雁道:“你猜這是什麽東西?”雲中雁搖頭表示不知道,老尼遂說:
“我不是答應送你件東西麽?就是此物。”
雲中雁不禁喜形于色道:“啊!我知道了,是那套衣服……”
說着伸手就想抓過來,手才一伸,方想到現在東西還是人家的呢,不禁羞了個大紅臉。
一塵子見狀哈哈大笑連說:“無妨,姑娘你拿過細細看吧,我已送給你了,當然就是你的了,何況這東西本應屬你。以後你要穿上這身衣服,那就更漂亮了。”
雲中雁接過那革囊,才聽到後來之話,一扭驕軀就撒起驕來了,喜得一塵于一把攬入懷中,哄了一陣,才道:“可惜我那徒兒雁紅不在。否則你們真像是一對壁人。雁兒,以後有機會我給你引見一下,你們不妨就結成姐妹,又都有這套寶衣,以後武林中誰不稱贊呢!”
雲中雁抱着那革囊倒不好意思馬上打開來看,聞言問道:“我那李雁紅姐姐今年多大啦?”
一塵子低頭想了想道:“她今年十九了。雁兒,你呢?”
鐵守容微微害羞道:“我今年已二十歲了……該是她姐姐呢。”
老尼愈發高興道:“我要有你們這雙姐妹終日陪伴,真是太好了。”
到此,門外有叩門之聲,雲中雁坐好後,一塵子去開了門,見是一茶房,稽首問一塵子道:“大師可要吃點素食,本店可随時送上。”
老尼略為點首道:“随便弄些來好了。”待那茶房走後,一塵子對雲中雁含笑道:“你已一夜未回房了,再不回去,難免令店中疑心。現在回去,吃些東西,在床上運功調息,切忌外出行動,晚上我再去看你。”鐵守容答應着,拿着那革囊向房中走回,到了門口才知道,裏面門闩競還插着呢,才想到自己昨夜是由窗子出去的,不由暗暗笑自己糊塗。
無奈只好假裝閑蕩,等到了窗下,見那小窗猶自半掩,看看左右無人,只一蹬足己立窗沿,再一飄身入內,關上窗戶。第一件事,就是打開那革囊,才一開視,一篷紅霞由內閃出,不禁高興得嘴咬着手指,心裏怦怦亂跳不止。
待把那衣服全部取出,這鬥室內已閃爍着眩目的紅光,一明一暗的紅色光圈,閃自那衣上無數的麟片,每一鱗片差不多都有碗口大小,人手輕涼柔軟已極;再看那衣裏面竟是用上好湘鍛綴裏,亦為紅色。鐵守容慢慢脫下衣服,把這身衣服換上,纖腰畢露,美體呈姿,再好的裁縫也做不出如此合适的衣服,直樂得她閉上眼暗暗陶醉。
自己試着取出一支鋼镖,往這衣服束帶上輕輕戳了一下,那衣面鱗片紋絲不損,這才敢用力又紮了一下,只覺得那镖尖一滑,那衣面依舊不損,這才知道一塵子之言不虛,竟是刀劍不入,不由喜得愛不釋手。她足足玩了那身衣服一個時辰,才脫下收好。自己微覺胸口發悶,右手仍酸,知道昨夜之傷仍未痊愈,連忙盤膝坐床,調氣運功。可是這顆心,怎麽也靜不下了。
一會想到喬平,真是手辣心黑,竟朝自己下此毒手,要不是一塵子用全力敵了那一“黑炁掌”,自己此時怕早沒命了,心想早晚自己定要報這一掌之仇。
一會她又想到這身赤仙寶衣,自己要是穿上真是我見猶憐,可惜硯哥哥不在,要不然他一定會倍加贊美呢!以後我要遇上他,一定穿上這身衣服,不過把它穿在裏面,硬逼着他給我比招,待他點我穴的時候我也不躲。硯哥哥呀,你就會發現上當了,你要問,我偏偏不說……到時候叫你驚得叫起來。哼,吃驚的還在後頭呢!我要把殺那蟒的事告訴你,你該怎麽樣羨慕我啊!
硯哥哥啊,你為什麽不來找我呢?這離開你長久的時光裏,我已是幾度重生啊!斬蟒未死,遇上金七僥幸逃生,這次又碰上鬼見愁喬平,險些喪在他那黑炁掌下……硯哥哥,你知道不?為我哭哭吧!
她哪裏知道,數月之後葉硯霜也同她一樣受了這喬平一“黑炁掌”,比他重上三倍,光養傷就足有一月之久,她又哪裏知道,葉硯霜也同她一樣,傷病卧榻時口中猶自喃喃她這守容妹妹。真是造化弄人不可思議!
她這一顆心遠系着那葉硯霜,心可定不下了。昏昏沉沉地坐了也不知多久,天已過午,那茶房早上來了一次,敲了半天門不聞回音,只當客人熟睡,不敢驚動。現在中午到了,又是該吃午飯的時間了,所以又來了,在門外叩門道:“客人,該吃飯了。”雲中雁經他一喊,也不由感到饑餓異常,連忙下床開了門。那茶房陪笑道:“客人這一覺真是好睡,要不要吃些東西?”
雲中雁見這茶房一臉色相,兩只色眼朝自己亂滴溜,不由一皺眉道:“随便配兩個葷菜,來一碗雞湯就行了。”那茶房帶着笑還羅嗦,“砰”一聲門已關了,心想,這個妞可真兇!
晚飯後,雲中雁正在床上調息,聞得一塵子在門外叩門道:“雁兒開門,我來了。”鐵守容一面答應着,一面下床開了門。一塵子入內,又細細地看了鐵守容,知道已痊愈,不由大喜道:“你已可随便行動,不要緊了。”随着坐下道:“我預備明天先帶你去看看那地勢,到底這風雷谷在何處?”
雲中雁道,“想那地方一定很高,而且風雷很大,要不怎麽叫風雷谷呢?”
一塵子笑着搖搖頭道:“小孩,小孩!風雷谷就一定有風雷呀?不過也不能說一定沒有。明天去看看就知道了。”
說着由身上取出一張黃羊皮紙,攤在桌上道:“這張地圖是我師兄新近由一番僧處得來,可惜,上面滿是藏文,一字也看不懂,找了幾個西藏的喇嘛也看不懂,真是急死人了。”
雲中雁一愣道:“那不是等于沒有一樣嗎?”
一塵子搖頭道:“雖然看不懂字。但這圖還看得懂呀!按圖索骥,總得有個下落。”雲中雁聞言就着那圖一看,只見那羊皮已黃舊不堪,皺成一塌糊塗,有幾道用針紮成的小孔構成的一個圖樣,針眼塗成朱紅色,也還勉強看得清楚。
一塵子坐下對鐵守容道:“雁兒,你可看得懂這圖麽?我已琢磨半天,還是有點莫明其妙。”雲中雁心想:“你不是說看得懂嗎?”可嘴裏哪敢這麽說,仔細看着那圖,只見那圖上畫着一個小山,這山也是怪樣,好似滿山都是奇石林立,有的形同牛頭,有的又同人狀,當中還似有個大圓圈,也不知是什麽玩意。最奇的是有一道線穿過那大圓圈,上面還有個小圓圈,簡直不知道畫的是什麽玩意。不由皺眉道:“師伯,這是什麽東西?”
老尼嘆口氣道:“師兄說地方是在本城風雷谷是不會錯的,因為這是那藏圖的番僧親口說的,而且據武林考證,這儒海散人成道就在這風雷谷,因此知道的人很多。”
鐵守容驚異道:“既然那番僧知道在風雷谷,當然這些字他也懂了,此時這書恐怕早被他得去了。”
一塵于搖頭道:“不會,不會。師兄紫袍僧得這圖時,那番僧正逼着兩個精通藏文的喇嘛在翻譯,現在根本沒人識得,翻遍了經典只查出了這地名是風雷谷不假,別的什麽也不知道了。”
雲中雁又看了半天,愈看愈覺得糊塗,只好搖頭道:“真不懂,師伯,怎麽辨呢?”
一塵子道:“也不知是誰傳說出去,這本書已在風雷谷,如今弄得滿城風雨,各方高手雲集于此,別到時候書得不成,自己人倒打起來,那可真不上算。”随着嘆道:“不管怎麽,明晚上到風雷谷看看再說!”
雲中雁見這羊皮紙是四方形,兩邊色如古銅,兩邊似新嶄,雖然一樣黃舊,但比起那兩邊卻顯得新些,不由反複地看着,對一塵子說:“師伯,請看這圖好似還不止一張呢。”老尼聞言接過那圖細細觀察也不禁頻頻點頭道:“你說的不錯,只看這左下角火印就知道了。”
鐵守容見那左下角果有一燒胡火印,只有四分之一,由是據之,這印一定是印于當中,分成四圖,不由得啊了一聲,對一塵子道:“難怪這麽多人知道呢!看起來這儒海散人當初一定是繪圖為一式四張,分藏各地,留待後人慧心揣摸。果真那樣,說不定就有人知道了這文字內容也未可知。”一塵子被鐵守容這話說得連連皺眉。
第二天的初夜,一塵子在前,鐵守容在後,兩條黑影風疾電馳地在蒙藏邊地的山道上奔着。一塵于是灰色僧袍,黑緞尼帽,背系拂塵;鐵守容卻是一身緊身夜行衣,青巾柬發,愈顯得這一尼一俗,一塵不染,飄飄欲仙。二人俱是上乘輕功,在這陡壁峻谷上兔起鶴落,真是好快的身形。
一塵子帶着這鐵守容在山上行了一陣,眼前山勢愈發陡峻,怪石林立,黑夜穿行其間,不禁有點汗毛悚然。二人站定身形,一塵子打量眼前嘆道:“好驚險的山勢!只是這風雷谷到底在何處令人不解。”這話還未講完,就見一塵子突然低叱道:“速退。”已一騰身縱上一怪石,隐身暗處。雲中雁不敢怠慢跟踵而至。待站定身形後,始發現三丈處山下接二連三地來了三條黑影,似海燕掠波般幾個騰身已來至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