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2)

,不由暗贊這三人好純的一身輕功。

只見為首之人,身材枯瘦,兩目深陷,年過古稀,黃葛布大衫,被風吹得左舞右揚,站定身形後口中咦了一聲道:“兄弟,這事簡直有點怪,我方才還似看見這地方有黑影晃動,怎麽此刻竟會失去了蹤影,難道說還有比我兄弟腿下還快的麽?”

随後來黑影一說話,不由驚得二人目瞪口呆。原來随後來的那兩條黑影,不是別人,正是前夜對敵的鬼見愁喬平,身後那人身材矮小黑瘦,三十來歲的年紀,唇上似還留短髭,就聞那喬平冷笑道:“大哥,不是我笑你,這幾天你是怎麽了?書還沒弄,先就吓成這樣,疑神疑鬼,慢說此時此地不可能有外人來此,就是有,你我兄弟還怕得誰來?”

紀商被這位拜弟說得面上讪讪,不由也冷笑一聲道:“這是什麽話!我又怕遇誰來?不過凡事小心一點好,你不是前夜發現了那一塵子麽?這個老尼姑豈是好對付的?她既同我們一樣,持有地圖,焉能不來此一探?……”

喬平聞言正要出言,那一旁瘦小漢子己開口道:“紀老前輩此言極是,不過據弟子看來,那一塵子雖持有地圖,也未必就猜中其意。我們此時可大膽探察一下,到底這風雷谷在何處。”

喬平在旁道:“我已來此三次,據我看,這風雷谷就在前面,二位不妨随我至彼處一觀。”那紀商聞言點頭道好,就見喬平在前,那瘦小漢子在中,紀商在後,三條黑影,時起時落往上竄去。

一旁隐藏的一塵子和雲中雁此時真是又驚又喜。驚的是這兩個老怪物竟然雙雙出手,而且由他們話中分明持有地圖,實是自己未來勁敵;喜的卻是那喬平已悉知風雷谷在處,自己可以毫不費心追随其後,不難察知那風雷谷祥細地址。當時見他三人已往上縱去,一塵子哪敢怠慢,用手一拉雲中雁低語道:“雁兒,我們緊跟着他們,可小心別露了痕跡。”

雲中雁低聲答道:“師伯放心,他們跑不了。”

言罷,那一塵子竟一提丹田之氣,雙足輕點,像一縷輕煙似的拔起三丈來高落于一怪石之上,雲中雁随後而上,竟同一塵子不差先後落了個并排。一塵子點點頭低語道:“好孩子,這身輕功可真不在我之下,雲中雁這外號對你可再合适不過了。”

說着身子又騰起,暗随着前面的黑影,電閃星馳好一陣疾奔,忽然見前面的黑影突然停住,二人也隐身駐足,隐約聽得那喬平道:“如果我估計不差,此處就是那風雷谷無疑。”

二人在後向前方望去,果見峻壁千丈,布滿藤苔,呼呼風聲吹得二人幾立不住足。端的好一番險惡形勢。遂聽那喬平道:“可惜這圖上藏文不懂,否則今夜就可下手去試試看。”

一塵子一聽,不禁一皺眉對雲中雁道:“看樣子果如我們所料,那地圖果是一式四張,好在他們也看不懂,到時只好一碰運氣了,看看誰有福氣。”鐵守容見前面三人俱都立那峻壁邊沿,似在指手劃腳研讨那谷中地勢,語言又低,一句也聽不懂,不由對老尼暗暗道:

“師怕,我們也繞到那邊去看看,老在這兒躲着什麽也看不見……”

一塵子聞言面有難色,低語道:“這可太危險了,萬一叫他們看見了,可不太好。他們人多,打起來我們太吃虧,等一下他們走了,我們再去不遲。”

雲中雁聞言無奈,只好在旁等着。此時見那紀商對喬平道:“兄弟,我想下去看看,你二人如有意,不妨也下去看看。怎麽樣陸師父?你那兩手還行麽?”

言罷,用眼瞧着那矮小黑漢子,似聞那瘦小漢子笑道:“老前輩未免太輕視我陸筱蒼了。這壁雖險惡萬狀,可是我陸筱蒼還未十分把它瞧在眼裏。我請二位老前輩先行一步,弟子随後跟上就是了。”

微聞那紀商笑道,“如此說來倒是我小瞧你了。好吧,陸師父,我們這就下去瞧瞧。”

說着見他雙手平伸,一聲低叱,身已騰起,往那千丈陡谷墜下。喬平也一晃身往谷邊凸出怪石縱下,那陸筱蒼好似有意要賣弄一手,此是竟一振臂,“一鶴沖天”拔起有三丈五六往那谷中落去。

待這三人先後下去了以後,一塵子才與鐵守容來到這風雷谷邊。往下一看,不由暗暗驚心,只見這谷中一片深淵,根本就看不見底,加以這時天已漸黑,黑漆漆的更是可怕。一塵子回首一看那鐵守容,見她面帶喜色,非但不懼,反而躍躍欲試,不禁暗暗點首,深贊此女膽力超人,用眼一膘鐵守容道:“你想下去看看是不是?”雲中雁聞言道:“師伯,我真想下去看看,您老人家不怪吧?”

一塵子點頭道:“既如此,我們就下去瞧瞧,一面看清路,一面還要小心別叫他們發現了。”

雲中雁道聲:“弟子遵命!”身已騰起,在空中雙腿一蜷,雙臂平伸,活似雲中大雁,姿式美妙已極,竟往那谷中垂去。

一塵子喊聲:“雁兒,小心了。”身也騰起,随着落下。待一落腳,才發現腳下奇石滿是青苔,滑溜已極,自己不由暗暗奇怪,心想難道那前去三人輕功竟如此了得?才要發言招呼雲中雁身前齊下,微聞彈指之聲,見兩丈處鐵守容向自己招手,知有所見,連忙往她身前縱去。此時已離谷上十丈高,舉頭不見谷沿,只見天上閃閃明星,低頭更是陰森森一片。

此時卻聽那雲中雁道:“師伯,弄了半天他們才來這麽一點呀!”

一塵子不由一驚低問道:“你怎麽知道?他們在哪裏?”

雲中雁用手向前一指道:“不就在那嗎?頂多離我們不過十丈遠。哈哈,現在他們居然還亮着千裏火呢!”

一塵子試着往前望去,哪有一絲蹤影,不由暗暗驚疑,突然大悟道:“難怪呢,我說你怎麽這麽大膽,而且看得這麽清楚,原來你吃了那赤仙怪蟒的舌信,功能洞視雲霧暗中事物……這就難怪了。雁兒,你再看看他們在幹什麽。”

雲中雁聞言注視了一會兒又說:“現在他們又下去了不少,那個小家夥看樣子可真害怕,用手一直拉着那喬平的手不放……剛才還怪神氣的,這會兒吓成這樣,真丢臉……”随着對一塵子道:“師伯,既是弟子眼睛尚看得清,不如頭前帶路,您看如何?”

一塵子空有一身絕世武功,此時可一點辦法沒有,有心也把千裏火亮開了,可是又怕讓人家發現;不亮吧,自己現在真跟瞎子差不多。聞言只好道:“不這樣我還真沒辦法,雁兒,你得小心點。”

雲中雁答應着就往下一路攀來,一塵子緊随身後,這樣又下去了百餘丈,一塵子已可看見眼前火光晃動,知道是那雙怪所持,尚微聽得三人對話之聲,就聽那紀商道:“這山谷如此之廣,到哪去找那藏書之處。我看死了這條心吧。”

又聽那陸筱蒼埋怨道:“這儒海散人也真是臨死也落個罵名,好好一本書哪放不下了,放在這要命的地方……這是何苦!”

那喬平卻笑道:“你可別罵人家儒海老前輩,他為這書真是煞費苦心,好在我們得不着,別人也別想。只是奇怪這藏文到底誰能看得懂?我看今天也別搜了,明天白天再來看看,說不定那老尼姑明天就許來,看看她知道不知道。”

說話間,雲中雁和一塵子來至他們身旁不遠,雖然這夜裏不怕他們看見,但是可也不敢大露痕跡。卻又聽那紀商道:“聽說那金七也來了幾天,跟我們一樣一無所獲……這金七老弟也真是陰溝裏翻船,居然會敗在一個女孩手裏……難怪他這幾天連人都懶得見。”

那喬平卻在一旁岔言道:“那丫頭我也見過一次,手底下可真有兩下子,尤其是一身輕功真不在你我之下,想不到那陸小怡還能教出這麽個徒弟,真是難得!”鐵守容在一旁聽得心花怒放,心想這老家夥被我打怕了。

雲中雁展目四顧,只見這谷中四面峭壁,枯藤攀懸,各式怪石林立其間,那谷底少說也有百丈方,要想找到那藏書之處真是勢比登天還難,何況這書是藏在谷底呢,還是在這風雷谷中間,一時難以猜透。想着腳下可沒停,又下去有五六丈。突然聽得前面的喬平大喝一聲道:“大哥,快點上去,毒瘴來了!”

随聞谷底隐隐起風,漸漸異聲大作,似萬馬奔騰般往上面吹來。一塵子大驚,對雲中雁道:“雁兒,不得了啦,想不到這谷中還有瘴氣。快往上退,遲一步就別想活了!”雲中雁聞言哪敢怠慢,一翻身施出上乘輕功。星丸跳擲般瞬息已離谷頂不遠。那一塵子在後真是驚心動魄,仗着雲中雁在前領路,可是這也太快了,難免就看不清楚,有幾次都落錯了地方,差一點翻落谷中,總算一塵子功力深厚,勉強提着上口真氣,運出數十年苦修之內功,兔起鶴落地才與雲中雁追了個首尾相銜。

此時谷中嗚嗚之聲愈來愈大,刮得那谷底飛沙走石,隐隐似透着雷鳴之聲,聲勢駭人已極。這“風雷谷”真名符其實,有風有雷!

二人這一陣疾馳,須臾已至岸邊,随聽身後三人驚慌叫呼,知道毒瘴已迫近三人,再不快點怕有性命之憂,倒不由得暗暗為三人擔心。那雲中雁驚魂乍定,和一塵子站定身形後才問道:“師伯,什麽叫瘴氣呀?怎麽這麽厲害?”

一塵子嘆口氣道:“大抵在雲南一帶深山大谷中,陰暗不見天日,地上積葉成年腐朽,每日定時有一種毒氣從那朽物中上升,是為瘴氣。人獸只要吸上一點就有生命之憂,如瘴氣起時再遇上有風,那就更危險了,跑都來不及。”

雲中雁啊了一聲道:“我的天,這麽厲害呀!只是這地方并不陰暗呀,怎麽會有這玩意?”

老尼道:“我方才說的只是一種普通瘴氣,真正厲害的瘴氣,是出在滇西、苗疆一帶,名叫“五雲桃花毒瘴”。這種瘴氣大約在每日黃昏日落時才出來。地上腐朽的不是枝葉而是那一年一度盛開的桃花,那瘴氣出來時色為粉紅,美麗已極,嗅起來是一陣清香,昏昏欲眠,這一睡就一覺不醒了。”雲中雁正聽得入迷時,卻見由谷下翻上一條黑影,正是那南荒雙怪老大紀商,此時狼狽不堪,上岸後連打了兩個噴嚏,二話不說找了塊石頭,盤膝坐定。

接着又由谷底起來一條黑影,這人正是那喬平,背上尚負有一人,正是那陸筱蒼,此時想己中了毒瘴,人事不省。

喬平也一連打了幾個噴嚏,由身上取出了一個玉瓶,倒了幾粒丸藥,塞入那陸筱蒼口中,自己也服了兩粒,在他身上推了一陣,忍不住自己也搖搖欲倒。一塵子見狀大覺不忍,一竄身已來至他們面前道:“喬大俠請速行坐功調息才好,這位施主待老尼來為他醫治一下,不知喬大俠可信及否?”

那喬平聞言大驚道:“你……你怎麽也來了?”說話間已昏昏要倒,哪敢再多說,不由望着老尼閃着那只獨目發怔。一塵子此時要取他性命真是易如反掌,但一來他們之間并無深仇大恨,再說自己是堂堂有名俠客,豈能乘人之危?此時見他三人先後中毒反覺不忍,聞話後知道他還信不及自己,當時臉色一寒正色道:“你三人想是已中了那五雲毒瘴,喬大俠久居苗疆當必知道這毒瘴厲害,如今你們都已身軟如棉,貧尼真要如你們所想心懷不軌,嘿……你們誰又能逃得開我手?但我一塵子豈是那種小人,因此請你速行坐功,調氣驅毒,否則恐怕要落成殘廢了。”

那喬平何嘗不知這毒瘴厲害,但眼前的情形,他豈敢從容行動,如今聞一塵子話後知道人家所說的是實話,再加上自己此時陣陣惡心,身軟如棉,想不聽人家也不行了,強提着氣抖道:“…随…你…看着辦…吧。”言罷靠着石根,閉上那只獨目,身上一陣急抖,像抽了筋似的。一塵子知道他此時正在強行運功驅那毒瘴,必痛苦異常,不便再多事叨擾,一縱身來至那陸彼蒼身前,伸手把他上身扶起,就着昏暗目光一打量這陸筱蒼,不由得陣陣寒心。

只見這人這副尊容真不敢恭維,兔耳鷹腮,獐眉鼠目,兩撇黃須分向唇邊,一看就知是個淫惡之徒。那雲中雁此時也在身邊道:“師伯,這個人怕不是好人,救他于嘛,将來還不是為害人間?”

一塵子點點頭道:“雁兒,你的眼力不差,此人定是淫兇惡極之徒。但是師伯既身為出家人,豈能見死不救?他既為惡,日後定有報應,你我今夜但求無愧于心,還是把他救活吧。”說着已把那陸筱蒼扶起靠着石根坐下,對鐵守容道:“你可用師授推穴和血之法與他推拿一番,我要運本身純陽之氣與他驅毒,這樣就快多了。”

那雲中雁心下雖萬分不願,可也不敢不遵,當時直氣得嘟着小嘴,拉起了那陸筱蒼一只胳膊,下手未免重了點。拉得那只胳膊“咯”的響了一聲,痛得那陸筱蒼喲喲連聲。知道用力過猛,竟給拉脫了臼,當時臉一紅,用眼一瞟一塵子,假作不知,皺着眉道:“好好的你叫什麽嘛?……”

一塵子早已看了個清,真是又好氣又好笑,當時含着笑看看雲中雁,伸出右手對準那陸筱蒼小臂關節處略為一扭,又是“咯”的一聲,已把脫節接好,陸筱蒼又喲出了聲。雲中雁見自己醜行被老尼窺了個清,直羞得粉面通紅,帶着笑看了看老尼,就把頭低了。遂聽老尼笑道:“你這”廣頭呀……壞點子可真不少,這是何苦呢!既要為善就要善始善終,平白有意給人家添些痛苦,還不如不推的好。嫉惡如仇這是你最大的缺點,你要切實記住,改過才好。”

雲中雁被說得羞愧不止,一面低聲道:“弟子謹記師伯訓示,以後再也不敢了……”

老尼見她既已認錯,不便再多責備,當時雙月微閉,暗運神功,将真氣貫于雙掌,輕撫于陸筱蒼腰上命門,不再言語。雲中雁也按照老尼指示,在他身上各穴道推拿了好一陣,必要時又給他順脈和血。二人直忙了一盞茶時間,才聽那陸筱蒼哼出了聲。一塵子這才開目言道:“不妨事了。”

随見那陸彼蒼睜開雙目,見眼前形勢,不由大驚,一翻身就要站起,可是兩腿發軟哪能由他,不由一跤又坐下了,口中抖道:“這……是怎麽回事?你這尼姑是誰?”

雲中雁見他才一醒,就出言無狀,不由帶氣道:“你說話可要小心點,不是我師徒救你,你這會兒早就一命歸陰了。這是華山俠尼一塵子老前輩,你還不謝過救命之恩?”

一塵子在一旁冷然道:“不必了,你只要記住今晚你這條命實是撿來的,以後要立心行善,才不負今晚我及雁兒救你一場。”随着招呼雲中雁道:“雁兒,我們走吧。”

卻聽得一聲喝道:“且慢。”

雲中雁一驚一個急轉身竄向一旁,卻見由石上呵呵笑聲裏走下一人,正是那南荒雙怪中的雲龍三現紀商。此時卻不知何時已複元在石上偷看了多時,那紀商慢慢由石上走下,含笑朝着一塵子拜道:“多謝師太掌下留情,容我兄弟活命之恩。”随着對陸筱蒼怒道:“陸師父,還不向師太及這位女俠謝過活命之恩,你這條命不是人家能活得了麽?”

陸筱蒼聞言在地上翻翻眼,似極無奈般點點頭道:“陸某謝師大及這位姑娘了。”

紀商哼了聲,遂對一塵子道:“不知師大俠駕來臨,不恭之處尚乞恕過。”

一塵子和雲中雁見這紀商為人和善,不似他那拜弟,早就存有好感。此時一塵子見他一再向自己致謝,不由還禮道:“紀大俠過謙了,老尼早聞賢昆仲乃今世高人,早存瞻仰之心;今日一見果然不凡,倒是貧尼師徒失禮了。”

紀商呵呵大笑道:“俠尼過獎了。我弟兄久居苗疆,已經快成野人了,哪還配稱得上世外高人?”說着看了看雲中雁道:“姑娘年紀輕輕,居然有此功力,能運行推穴和血大法,真是難得。可否将芳名賜告麽?”

雲中雁早已上前一步,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口中道:“弟子鐵守容參見大師伯。”

那紀商驚得一怔,速道:“不敢,不敢。姑娘你……這是怎麽回事?”

雲中雁慨然道:“弟子不是別人,就是大師怕欲制之死地的恒山老尼親傳弟子,今晚代師領罪,乞求一死。”

那紀商聞言驚得“啊”了一聲,往後退了幾步,望着一塵子問道:“師太,這話可是真的麽?”

一塵子稽首道:“她說的句句實話,紀大俠難道還不知情麽?”

紀商慢慢搖頭道:“我如何會知道?……姑娘,你……起來再說吧。”原來前夜喬平夜探孤舍一節,歸後從未對這位拜兄提過,一來怕這位師兄怪他以大壓小,再來知道這位拜兄心地和善,弄不好就許這段仇給和了。故此這紀商毫不知情。

雲中雁聞言含淚起身,只聞那紀商仰天長嘆了一聲,語帶悲音道:“姑娘,這段仇與你無關,你又何必代師受過呢?”

鐵守容道:“恩師這十數年來每日都為此事懸心不下,祈能善解此仇,她老人家還說希望能有機會向二位師伯親自領罪呢。弟子既受恩師八年裁培之恩,理該代師領罪,但求大師伯能由弟子身上将那段宿仇化解了事,弟子雖一死又何足憾?”言罷一雙秀目盯着紀商,滿面泰然。

紀商聞言,停了半天才嘆口氣道:“你聽說的是真的麽?……你那師父如今在何處?怎不親自來見我?孩子,你要知這四十年來我又何嘗還怪她呢……只不過她與我那拜弟之間仇恨恐怕不是這麽易了啊!”

雲中雁見這紀商果有忏悔之意,不禁內心狂喜,勉強表面鎮定道:“弟子所說句句實言,若有虛言願受天誅。大師伯,您老人家既不怪家師,理應将此事化解才好,尚望在二師怕駕前善言開導才是,鴻恩厚意非家師感戴,即弟子亦将刻骨銘心,永世不忘。”

紀商被雲中雁這一席話說得感慨萬千,思及往事,本是自己兄弟不對,怎可怪及師妹,不禁慚愧異常,當時點點頭苦笑道:“好孩子,難得你對師父這片孝心。我紀商從今日起對你那師父舊仇一筆勾銷,只是我那拜弟恐怕非我言語所能勸說得了,只好盡我之力予以開導,萬一不行我也就管不了許多了。”言罷用眼看看一塵子苦笑道:“這些醜陋往事想必師太已知悉甚詳,倒令師太見笑了。”

一塵子雙手合十道:“無量佛,善哉,善哉。紀大俠果不愧一世英俠,只這番雄心涵養就非常人所及,貧尼拜服尚且不及,豈能見笑。”

那鐵守容見這紀商居然明理知情,接受自己勸說,不禁高興得要命,笑着向紀商道:

“大師伯,你真了不起,怎麽中了那五雲桃花毒瘴,這一會兒連一點事也沒有了呢?”

紀商見這鐵守容冰肌玉骨,停停少女,一副少女嬌嗔狀,不禁喜愛十分,聞言含笑說:

“你知道的還不少呢!孩子,你可是如今江湖上稱頌的雲中雁麽?”

鐵守容害羞地點點頭道:“都是那般人瞎叫給叫開了,弟子哪配稱雲中雁這外號呢?”

一塵子在一旁呵呵笑道:“得啦,別客氣了。”随着對紀商道:“若論此女武功實在不弱,尤其那一身輕功更是非一般人所及。若能勤加練習,日後真不可限量呢。”

紀商也連連點頭道:“難得,難得,師妹有此傳人,她足以自傲了。”

說話間那谷底隐隐又在起風,鐵守容驚道:“不好啦,那毒瘴想是又要來了。”

一塵子與紀商先後失笑,紀商看了看一一塵子道:“這五雲桃花毒瘴最多只能升起百丈,如遇上風最多可上升兩百丈,再高就不行了。這谷少說也有五六百丈高,何愁它能上來?否則豈能容我們在上面耽誤這麽久?我與那拜弟都善‘閉氣歸元’之法,故而負毒極為有限,倒是這位陸師父多吸了點,不是你們及時救治,此時怕早沒命了。”

說着不由得用目往喬平打坐處望去,見哪有喬平蹤影。正自驚異,卻聽身後哈哈大笑道:“大哥雅興不小,居然在此與師太促膝談心,何不叫叫我這兄弟呢?”

一塵子被這喬平兩句話說得面紅過耳,不禁鞭眉一挑,就要發作。紀商見狀連忙趕道:

“兄弟,你這是怎麽說話?還不下來見過師太。”

喬平一躍而下,對一塵子一拜道:“前夜一唔,幸承師太手下留情,今夜又蒙救命之恩,喬某在此敬謝了。”一塵子氣得哼了一聲,那喬平竟又轉頭對雲中雁一笑道:“很好,你也來了,居然好得這麽快。”

鐵守容把頭一扭根本就不理他,紀商見狀才想起道:“啊,你們前夜原來見過,是怎麽回事?”

說着瞧着喬平,喬平冷笑一聲說:“反正是見過了就得啦,還問他作什麽。”

紀商碰了拜弟一個軟釘子,不禁也帶氣道:“你的事我不管,可是今晚你我三人受人之恩可不許你胡鬧。陸師妹之事我已決定與她化解了事,你自己看着辦吧,我不管。”

喬平聞言氣得哼哼連聲道:“化解了事?你倒是大人大量,這四十年的苦白受了?我的事本不要你管,我自己會找她了結。血債需用血來還!沒那麽容易……”

紀商見狀氣得一句話也不與他說,含笑對一塵子道:“非我不肯善導于他,只是我這兄弟太任性,只好聽憑他自然了。師太今夜來此不知有何貴幹呢?可否見告?如無他事,我尚有事,想先行一步了。”

一塵子笑道:“明人眼中不說暗話,貧尼今夜來此,實是為了那本《會元行功寶錄》,不過也無非癡心妄想罷了。”

那紀商聞言點點頭道:“既是師太垂意此書,我弟兄實不便再事争奪,何況又有今夜救治陸師父一節,我弟兄從今起退境,決不再存得書之心,師太可放心往取。只是此書藏處頗不易尋,師太要多費思索了。”言罷對喬平冷然道:“你走不走?”一上步已挾起地下的陸筱蒼,對一塵子略一肯首,又對鐵守容笑道:“姑娘,好好練功,将來了不起!”言罷一頓足,在這夜色中似一條巨大蒼鷹,一陣翻騰已往山下隐去。

那喬平見紀商已走,自己也不便多留,忍着心中的悶氣,勉強對一塵子道:“我兄弟不日尚要赴豫魯一行,辦一宗買賣,師太有暇不妨前去一會,我喬平一定造訪。”

一塵子含笑大道:“如有暇一定造訪。”

喬平嘿嘿冷笑了一聲,又面朝雲中雁道:“寄語你那師父,我喬平定要親自會她,叫她準備好了。今天便宜你了,嘿嘿。”

言罷不待鐵守容回話,身已騰起,幾個起落已往山下縱去。雲中雁在後高叫道:“你放心,誰還怕你!”

一塵子搖搖頭道:“這喬平量太窄,比他拜兄差得太遠了!事在人為,只盼那紀商能對他拜弟善加開導,化幹戈為玉帛才是理想,否則終不免血染恒山。唉……”

她擡頭看了看天,對雲中雁道:“不管如何,今夜既說服了紀商總算沒白來。我們也回去吧。”

鐵守容點頭稱是,這二人一路走一路說,漸漸離山下不遠,想起那喬平,不禁都恨恨難平。一塵子笑道:“那喬平見你中了黑炁掌居然兩天就好了,心中一定驚異不止。”

雲中雁笑道:“可不是,以後我要穿上這件寶衣,就更不怕他了。到時我要遇上他,看我不好好氣氣他才怪。只怪我那小梅妹妹不在身邊,要不然,不把他氣死才怪呢!”

一塵子一怔問道:“小梅是誰?現在在哪?”

鐵守容就把自己被雷三姑治好後,和小梅居于雷三姑處一節,詳細說了一遍,并道:

“現在不知她練功夫練得如何了,我還真想去看她呢。”一塵子連誇小梅忠心難得,并言日後這邊事情告一段落,願陪她一同前往清波林一行,順便看看那老友雷三姑。說着說着已到了山下,二人施出輕功絕技,星馳電閃,一瞬間已來到旅舍,各自回屋不提。

第二日清晨,一塵子偕同守容又來至這風雷谷,一看這風雷谷地勢,不由暗暗驚心,懸崖千丈,亂石崩雲,即使白日上下,沒有絕頂的輕功、也不敢輕易攀登,更何況深夜。一塵子和雲中雁一路翻騰已臨谷下,見這谷底也不過百丈見方,可是并不昏暗,一線線的曙光,正由山頂射向這谷中,更顯得這谷底美景無邊。老尼用手一指那一叢枯樹林,這大樹多己凋謝,地下落葉堆集如小山一般,一塵子才道:“雁兒,你看到這些樹麽,這都是一棵棵的桃花樹,那地上堆集的腐物,正是一年一度盛開的桃花。夕陽西下,這些腐蝕之氣才慢慢升起。這就是昨晚我們所遇的桃花毒瘴了。”

鐵守容展目四顧,見這谷中怪石蒼勁,石上滿是野草奇花,在這初春的日子裏有的已含苞待放,有的卻已啓葩吐芳,景致幽靜,頗令人留戀。

一塵子嘆了口氣道:“這風雷谷景致竟如此幽雅,前輩高人儒海散人畢竟不俗,覓此佳境參修正果,真是頗有一番見地……”二人邊談邊走,見眼前有一溜圓石婉蜒伸列,好似一條石道,不由拾級而行,漸漸引得二人又入了一番勝地。轉過這凸出的一塊懸石,美景豁然開朗,想不到在這半谷之中,又出如此仙境,在聳立着的危石之間,明晃晃地映着一波清池,有一處飛泉導源其上,遠看直似一條閃爍的銀蛇,雲中雁不禁高興得跳起來了。

老尼不由得頻頻點首,一指那大石道:“雁兒,我們到那裏去看看。”

言罷已縱身而起,鐵守容随着一聲嬌叱,展動身形,只一晃也來至那飛瀑之下。卻見一塵于怔怔地看着那石,不由也湊過去一看,見那石上最高處,竟雕刻着五個大字,字身朱紅多已脫褪,尚可分認出是:“天下第一谷”,下款卻是草書着一行小字:“儒海散人題”。

不由脫口道:“師伯,這字是儒海散人老前輩親書的呢。”老尼搖搖手令不出聲,竟注目那石下一碑草文,不由好奇地端詳起來。見那碑石上好美的一筆趙字,原字為:“我也不能文,我也不能武,也不論強弱,也不別貧富,遇酒飲幾杯,遇詩吟幾句,客來我不辭,客去我不阻,或有時蔬菜,或有時肉脯,朋友有颠危,死生我不顧,豐啬每随時,誠敬出肺腑,我也伶俐,我也癫癡,也不露醜,也不出奇言,也不暴人短,心事可對天,惟理是适而道為期,日暮看牧童,驅犢雨餘觀,野老扶犁人,憑窗檢點古史,倚檻靜聽黃鵬,世人道我無用,我只開口嘻嘻。”下款是:“大宋哲宗乙亥年儒海運指”。一塵子看完搖頭對雲中雁嘆息道:“這儒海散人真神人也!”鐵守容翻翻眼睛問故,老尼道:“你看這些字寫得多蒼勁有力,要知道這都是儒海散人用手指寫在上面的呀!”鐵守容聞言驚得目瞪口呆,過去用手一摸,那字每一筆都深約寸許,邊沿利落似同刀截,似此指力如今武林中別想找出一人。

一塵子此時也走至那碑旁,伸一指暗運神功“大力金鋼指”,在這碑角上試着一劃,見那石面白粉翻處,僅有一分左右深厚的一道線,不由羞得搖搖頭自嘆不如,再一端詳那石質決非普通岩石類,竟是一塊上好魯花岩,就難怪它堅硬如鐵了。一塵子此時又攤開了地圖,和雲中雁二人研究了半天,依然是模模糊糊不明其意。她們在這小谷中差不多踏遍了每塊山石,依舊茫茫然,別說是藏書,就連那儒海散人過去修行的石洞也找不着。真是懊喪已極!

忽然一陣振翅之聲,二人立身處竟似刮了一陣強風,不由得雙雙大驚。舉目處,已見一龐然大鳥戈然騰空,在這谷上一陣盤旋,呼悠悠一聲長嘯,竟是一頭極大之鷹。只見這鷹兩翼開處少說也有三丈大小,白首黑身,火眼金晴,狀極猙獰,此時想必發現有異聲,故而騰空搜索。

別說是雲中雁驚得已出了聲,即連一塵子偌大年紀,似此大鷹還是初次得見,不由也驚得心內怦怦直跳。那鷹在空中一陣盤旋,已窺二人立處,兩翼一收,就像箭頭一樣往二人立身處沖來。一塵子見狀大喝道:“雁兒,速退!”兩足一彈身已拔起,手揚處一掌金錢镖,映着日光竟似一天金星,直奔那鷹全身打到。雲中雁未容老尼呼退,身子已竄起,兩只鴛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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