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

讀者如果不健忘的話,應該記得此時這書中的男主角葉硯霜君,尚在好夢方酣之中,他翻了一個身,眨眨眼睛,那強烈的日光照得他不得不醒過來。當他睜開眼,竟已是烈日高照的中午時分,不由暗罵自己一聲好糊塗!他勉強下了地,走了幾步,覺得已好得多了,不由心中暗喜,低喚:“兄弟。”卻不見那小兄弟答應,心想他一定到街上去了。不由想到了這小兄弟昨夜和自己的談話,真難得,為了自己的事,竟把他傷心成那樣,這世上還真有如此的好人!正在想着這事,不由一怔自語道:“奇怪……我這劍是誰給我放在桌上的?”忙走過去,把自己那把劍拿過來,看那劍鞘好好的合着,不知怎麽總覺這劍不大像了似的,劍柄上那兩個篆字“玄龜”明明雕在那兒,不是自己的又是誰的?忽然啊了一聲,才發現原來那劍穗兒竟變成了碧綠顏色,暗忖這是怎麽回事?而且自己劍上明明是垂的玉玦,此時竟也變成了一塊圓形玉石,不由綽起那絲穗兒仔細一看,愈看愈奇怪,再把那塊玉石翻起來一看,不由驚得目瞪口呆。

原來那玉石上竟明明雕着三個小字:“李雁紅”,暗忖,這李雁紅,那小兄弟不是說是自己的那位未過門的妻子麽?這一想哪能不驚?她的東西怎麽會跑到自己劍上來了?愈想愈怪,心想這事情八成是那小兄弟做的,他既是那李雁紅的親戚,自己又沒跟那李雁紅見過面,不是他是誰?心想這小東西倒挺會給人穿針引線,不用說自己劍上那原有的劍穗和玉玦,一定是他解下來去做人情送給那李雁紅去了。這一想只急得滿頭出汗,心想自己現在躲還躲不及,怎可再去惹這麻煩?只急得拉開門踱到房外,看看那小兄弟到底在哪裏?他在門口看了一陣,也不見他半個人影,正想轉回屋去,卻見那店房掌櫃的由櫃中笑着走出,朝自己又哈腰又點頭地道:“我說爺,你起來了?……有什麽事沒有?”

葉硯霜道:“事倒沒有,你可看見我房中的小兄弟到哪去了?”

這掌櫃的一拍腦瓜道:“您不說我都忘了,今天早上那位李相公告訴咱說,說他有事先走了,還說葉相公您有病,叫咱們好好照顧着,賞了好些錢……真太客氣了。就是不賞錢,我們對您還錯得了?”

葉硯霜聽後一怔,也不顧聽那些廢話,忙插嘴問道:“他到哪去了?”

那掌櫃的一怔道:“這……我忘了問他了。怎麽着,還有什麽事?”

葉硯霜不由一跺腳道:“糟了!他把我的東西給帶走了呀!”

那掌櫃的雙目發直,慢慢道:“他是賊?不會吧!”葉硯霜哪有工夫給他閑聊,聞言又好氣又好笑,只好轉身回到自己房中,進房後愈想這小兄弟辦事荒唐,這事日後要叫那鐵守容知道,不知又該生出多大風波,直氣得往床上一倒,這一倒就見有一綢包由衣袋中滑出,再一細看,不由觸起了無限傷情,伸手拿起那綢包,守容的影子跟着就來了,想到那日小林比劍的一節,往事歷歷在目,竟在眼前一般。

他慢慢打開小包兒,卻見內中分包着兩個小包,心想這是怎麽回事?今天怎麽淨發生這些怪事?……不由翻身坐起,先把那小包細細觀察了一番,見是一條粉紅色小汗巾包着,這才打開來一看,直驚得瞠目張口,見內中竟是一縷黑酥酥的秀發,比自己由鐵守容頭上所削下來的要長的多……

葉硯霜這一驚可非同小可,心想這決不是那小兄弟所為。這一想到小兄弟,不由忽然靈機一動,莫非這小兄弟就是那李家姑娘吧?……

這一想不禁越想越覺得有理,由是聯想到那小兄弟一舉一動,說話姿式,不是個姑娘是什麽?……再一想他與自己說的話、句句都含着深意,不禁啊了一聲,用手捶了一下頭道:

“你好糊塗!他就是那李雁紅姑娘啊!你怎麽當時就不知道?……唉!”又想到自己只顧想那鐵守容,竟對那李雁紅句句都帶冷淡,這不傷透了那李雁紅的心麽?自己還不知道,竟把和鐵守容的事情繪影繪形地告訴她。想到這裏,那一張俊臉直變得通紅過頂……

不由得把那李雁紅的頭發和鐵守容的一起拿在手裏一比,竟是一樣的黑,一樣的細,那發上餘芬絲絲都傳入鼻中。這多情的葉硯霜,一時淚眼迷離,差一點又流下淚來,他用那英俊而微微清癯的臉,一會兒挨挨這邊青絲,一會兒又親親那邊……

忽然他把那兩縷青絲往床上一擲,雙手撫着臉,自對自地喝道:“你這是作夢!你還想一箭雙雕?……你憑什麽?……你!你已經傷透了一個的心還不夠?還再去傷…個……”最後他冷靜地放下手,擦幹了淚,自言道:“我是不會再去找你們了。我要堅強去走我自己的路!守容,雁紅,你們誰也不會罵我。如果你們傷心,你們只傷這一份,我比你們更痛苦,更傷心!世上沒有誰再比我了解自己,我內心知道,我對你們的忠實。我并非有心要使你們其中一人傷心,這是天意!

第二天,他已能随意走路,但是他并沒有出門,一天都在房子裏,除了吃飯,就是睡覺。再不就是做那“調元固神”坐功,因此到了晚上,他便已經痊愈了。一個人閑極無聊,正在對空惆悵,卻聽得門外茶房一陣敲門道:“葉相公,有人找你,請開門。”葉硯霜一聽,又驚又喜,心想別是那李家姑娘吧!正要去開門。忽然腦中閃出一個念頭,要是她你怎麽辦?你還能與她……你這樣做,如何對得起那鐵守容?

他終于一狠心倒床便睡,鼻中有意發出極大的鼾聲。那茶房在門外叫了一陣不聽回音,再仔細聽了聽,就聽他對那來人道:“你老人家請回吧,明天再來,你沒聽他還在睡覺麽?”

接着有一蒼老聲音笑道:“喂,兄弟,別裝了,老哥哥來找你啦!”

葉硯霜聞音大驚,心想這不是那南荒雙怪中紀商的聲音麽?這一驚,可吓得不輕,鼾也不打了,随聽那紀商對茶房道:“他這不醒了麽。你走吧,沒你的事了。”

葉硯霜可不能再裝了,只好在內應道:“是大哥麽?我這就給你開門。”

紀商在門口哈哈笑道:“你還認識你這老哥哥?哈哈,快開門吧!”

葉硯霜右掌蓄式,左手把門一開,卻見那紀商雙手袖着,一雙黃眼看着自己,點頭道:

“好兄弟,不告而別,想是對我這老哥哥還不放心?”

葉硯霜讓紀商進得屋後,才紅着臉道:“小弟豈敢對大哥不放心?只是有一故友執意将小弟救出,小弟正待等兩三天,親自去看大哥呢!”

紀商聞言微笑道:“兄弟,你說的可是真話?唉……這也不能怪你,你現在覺得怎麽樣了?”

葉硯霜點頭道:“已經完全好了。大哥來此莫非還有什麽事情?只請吐明來意,小弟如能代勞,萬死不辭。”

紀商笑道:“我們的事都辦妥了,人都回去了,我因還欠你點人情。不能不找你一下……”

葉硯霜一怔道:“大哥還小弟什麽人情?……”

紀商龇牙一笑道:“當然現在你是不會随我回苗疆去了,我也不會叫你再跟我回去。可是我既然答應傳你兩套功夫,豈能食言,好在這功夫在你學來,也簡單得很。我舍着六天的時間,在這兒陪你,把功夫傳完,你走你的,我走我的,以後誰也不欠誰,你說好不好?”

葉硯霜聞言才知此老竟是一個守信義之人,當時不盡感激道:“大俠真是守信之人,小弟只好帶愧受教了,但不知這功夫如何練法。”

紀商一屁股坐在床上道:“你可別把大哥我看成什麽好人,告訴你,我這個人就是任性而行,我要喜歡,什麽都好,不喜歡就殺兩個人,什麽好人,哈哈,在我眼裏是一個錢不值!”接着合上眼皮道:“今天我累得很,有話明天再說,我先休息了。”言罷真個倒身閉目不再出聲,須臾鼾聲如雷。

葉硯霜心想此老倒是說睡就睡,見他那副睡态,可真不大高明,張着大嘴,露着五上四下的幾個大牙,再配上那一顆禿頂,真是令人看着就發笑。見他一人在床上像個大字一樣的姿式,自己哪還有地方睡,不由皺皺眉,心想他既睡着了,自己怎好再叫醒他,暗思凡練功之人,就是熟睡中出一點聲也能驚醒,此老武功已到此地步,怎麽會睡得如此死呢?心想還是別吵他,自己出去遛遛再回來看看。想到此,不由輕輕一擡步,才一粘地,那紀商猛然一開目,閃出奇光,哼道:“怎麽着,你還沒睡?上哪去?”

葉硯霜心想好厲害,自己還正奇怪他怎麽睡得如此死呢,不想才一舉足,就把他給驚醒了。不由紅着臉道:“我見大哥睡着了,怕上床把你驚醒,想出去遛遛再回來,不想才一走,就把你給驚醒了。”

紀商笑道:“你以為那樣我就是睡着了,別說老弟你走路,你就丢個針在地下,你看我知不知道?”忽然鼻子一擠一擠地亂聞道:“兄弟,你這床上哪來這麽股香味呀?你還擦粉呀?”

葉硯霜不由暗驚,心想那李雁紅只在這床上躺一夜,事隔兩天,他就把味給聞出來了,真厲害!不由一笑道:“大哥真會說笑話,小弟怎會擦粉?那不成了人妖麽?”

紀商一笑道:“我說呢,不過這床上真有香味!老弟,你也不小啦,該說個親家了。”

只見他由床上一翻坐起也不睡了,用手支着床欄撐着頭,眯縫着眼看硯霜道:“不是我誇兄弟你,你這副相長得可真帥!兄弟,你訂過親沒有?”

葉硯霜心裏真有說不出的苦,才放下的事,又被此老提起,不由嘆口氣苦笑道:“老前輩別說笑話了,我這一輩子是不想這回事了。”

紀商聞言一愣道:“這是怎麽回事?我早就看你這小子有點怪,你得給我說說。”

葉硯霜苦笑着接口道:“大哥別多心,小弟實無以奉告。”

這紀商一翻眼皮正色道:“你今天非給我說說不行,別叫我心裏別拗,年輕輕的這樣可不行,有什麽大不了的事,愁成這樣?哼!”

葉硯霜知此老個性怪僻,如果再裝傻,他或許馬上翻臉拂袖而去,不由皺眉道:“老哥既然非問不可,小弟就厚顏吐露一二,尚請不要笑我才好。”

紀商這才改為笑臉道:“這才對!別看老哥哥我一輩子是個光棍,我可最愛管這男女私事。我聽聽這女的值不值得你如此,要是不值,幹脆就別想了,我指引你一條明路叫你去追,這個女孩你要是追上手,嘿!老弟,那真是皇妃也比不上。你先說說。”硯霜一聽只當紀商是說笑話,也不在意,這才略把和鐵守容認識經過說了些。那紀商從床上一跳下地道:

“兄弟,你說的那女孩叫鐵什麽?”

葉硯霜一怔道:“她叫鐵守容……大哥問這幹什麽?”

話還沒完,那紀商把桌子一拍叫道:“是她?”随着哈哈笑了一陣,用眼瞧着硯霜笑道:“兄弟,你可真行!我正想給你介紹呢,不想你們早認識。這你可真問着人了,老弟,你別擔心,我前兩個月才見過她。”

葉硯霜一聽這話,不由精神大振道:“大哥,這是真的是假的?可別哄我!”

紀商笑道:“我騙你幹什麽?你先別急着問,過幾天我指引你一條路去找她,她大概還沒走。老弟,說起來她還是我一個師侄呢!”

葉硯霜這一喜真比吃了人參果還高興,一年多來自己踏破鐵鞋,出生入死為的就是她,不想已趨絕望的時候,無意獲此消息,哪能不歡喜欲狂呢?本來還想把和李雁紅訂親的事繼續說下去,這一喜也顧不得說了,聞言直喜得眉開眼笑道:

“大哥……啊,我看還是叫你老前輩好些……”

紀商用手一拍他背道:“小子,你都昏了頭了!不過我既是她師伯,你就不能再叫我大哥了,要不然這不是亂倫了麽?哈哈!”

葉硯霜紅着臉也顧不得再不好意思,又接問道:“老前輩,你到底在哪見過她?她現在怎麽樣?”

紀商點點頭淺笑道:“這丫頭現在還得了!烏鴉嶺劍斬赤仙怪蟒,六旗山把冷面佛金七都給揍了!乖乖。”

葉硯霜一聽,又驚又喜道:“真有這回事?金七爺可是那施一對離魂子母圈的老前輩?”

紀商點頭道:“不是他還有誰?他那旱煙袋都讓鐵守容給削了,你說這丫頭厲不厲害?”葉硯霜聞言張大雙目,心想她哪學來這麽大本事?

紀商又接道:“自從她殺了那蟒以後,江湖上都傳開了,管她叫雲中雁,要說她那身輕功,真比老弟你還強呢!”硯霜心裏暗暗奇怪,心想從前她輕功和自己也差不多。還略比自己差一點呢,怎麽這一年時間,她會進步如此神速?

他哪知道,雲中雁自食千年赤仙蟒靈舌後,功力已大非昔比,如以現在葉硯霜的輕功和她較量起來,不出十裏就能把他拉下老遠,葉硯霜心裏雖奇怪,可嘴裏也沒說。聞言問道:

“老前輩,她到底在哪裏?”

這紀商搖搖頭道:“現在不能告訴你,告訴你你就沒心練我的功夫了。要知道我是存心要叫你替我争口氣,到時候叫人家女孩子比下去,那可就丢人了!”

葉硯霜無奈只好點頭道:“好,我不問。可是老前輩到時候你可得告訴我,別騙我!”

紀商點頭道:“你只要好好練功夫,我一定告訴你。我可先告訴你,那雲中雁現在可跟着一塵子老尼姑在一塊,那老尼姑可難纏得很!”葉硯霜心想我也不是去打架,不過聞言卻不免暗暗吃驚,心想鐵守容這一年多時間奇遇可不少啊!由是心中暗暗打定主意,要乘這幾天好好跟紀商學些功夫,尤其是他那“三元開神”即“般若神功”和“無形掌”,還有那“黑炁掌”自己也要學學,将來我定要那喬平嘗嘗這掌的滋味!這時天已不早,紀商由床上下來,對葉硯霜道:“你睡吧,我還是打我的坐。”葉硯霜聞言也不客氣,脫鞋上床,不一會兒就睡着了。

第二天天一亮,葉硯霜睜開眼,卻不見了那紀商蹤影。心想這老人真是神出鬼沒,自己住在這兒,也沒出門,就會給他發現了,現在又不知上哪去了。

正在疑心,紀商已推門走進,手裏提了一個布袋,往地上一放道:“為你練功夫,我老人家還得親自出馬去買東西!”

葉硯霜一怔道:“練功夫還買什麽東西?老前輩怎不把我叫醒叫我去買?”

紀商搖頭道:“這東西你哪會買?何況份量多少都有關系,少一點,多一點都不行。今天我先教你練那‘無形掌’,你先去吃飯,吃完了再說。”

葉硯霜趕快出去洗漱一番,吃了點東西,再進門卻見紀商在這屋梁上捆了根繩子,繩下綁了一個鐵錘,這錘上滿是三寸來長的短刃,不由笑道:“老前輩!這可是要教我練‘油身掌’麽?”

紀商道:“比油身掌可難練多了!”說罷抖開布袋,內中竟是十幾把鋼刀和兩大包藥,葉硯霜心想,這麽些刀幹什麽用?

此時紀商擡頭看看那天花板,對葉硯霜道:“你得先在這屋頂上釘上十一個大釘子,按八卦方式釘。”

葉硯霜心想這是旅館呀!給人家亂釘釘子人家也得答應,當時也沒說,接過釘子,一提氣,身子已竄起來了,單手一抓那屋頂橫梁,身子就像四兩棉花似的懸在空中,低頭問道:

“老前輩,這釘子從這兒釘起如何?”

紀商點頭笑道:“好小子,真有你的,這身輕功真不錯!就釘在那兒,你釘這乾坎二宮,我釘其它的。”說罷一掖長衫,也抓住屋角那邊頂梁,拿出那大釘子來,只往木上一按,就下去一半,葉硯霜也用“大力金剛指”力,把鋼釘一一按八卦位置按下,二人只一會兒已把釘子全部釘好。

紀商笑道:“這種地方本不适練功夫,可是沒辦法,先湊和着練練,這五六天,房間是不許進人來,要不然店小二看見,非報官說我們是白蓮教不可。”接着由袋內拿出無數皮繩,把每一刀柄,都用皮繩綁緊,對葉硯霜道:“現在你把每一釘上給縛一把刀,一共是十一把。”葉硯霜遵囑把刀一一綁好,這時紀商含笑脫下大褂道:“我先玩給你看看,你就知道這功夫不容易了。等我走到當中,你用你所有能力,把這十一口刀用各種姿式向我身上丢來,看看能傷我不。”

葉硯霜聞言不禁暗驚,心想只聽過油身掌練時要用飛錘擊身,可只有一錘,這無形掌竟要十幾把刀,以自己這身功夫,要把這些刀都丢開了,怕将是滿室飛刀,這紀商再高本事也不易躲過,不由愣愣望着紀商,不敢下手。紀商見狀笑道:“你別怕呀!我既然叫你這樣做,自然有辦法,你只管把刀往我身上招呼沒錯!”葉硯霜無奈只好走近一口刀,用掌心往那刀柄上輕輕一擊,這刀就像一道閃電似的往紀商當胸滑到,心中正自擔心,不想那紀商喝聲來得好,只見他只一翻身,也不跳也不躲,竟順着那刀刃口上滑了過去,口中道:“快些再來呀,愈狠愈好。別忘了這是教你無形掌的身形呀!”

葉硯霜見紀商如此從容就躲開了一刀,心中始才大放寬心,口中道聲:“弟子得罪了。”身已輕滑至第二口利刀前,伸二指一點那刀柄,“哧”一聲,這第二口刀閃着一片寒光奔紀商左臂刺到,就在這刀将出去的當兒,身子已翻在第三口刀上,掌心一吐,用劈空掌力,把這第三把刀也震了出去,一左一右直奔紀商兩臂插到。

好個雲龍三現,不慌不忙,雙手高舉,全身已拔起八尺高下,正好讓過這二刀,卻不想第三刀“金針踱線”竟由下往上奔自己心窩滑來,透着極強的疾風。

原來這懸下鋼刀,由于皮繩長短不一,所以高下參差不齊,故此前後上下,這刀飛開了,哪裏你也別想跑開了。紀商見此刀來勢兇猛,只見他在空中一收腿,一個倒筋鬥,那收起的腿,卻在此時向外一踢,不偏不倚正踢在這口刀側面背上,“當”一聲輕響,竟往回路上飛去,吓得葉硯霜忙一抽身,一招“脫袍讓位”,才讓開這一刀。

那紀商在空中叫道:“好姿式!慢慢來不要怕就行了。”葉硯霜此時見紀商身形騰開,真是輕同柳絮一樣,再快的刀也別想傷着他,不由放心地施出絕學“紫陽大九手”,全身時進時退,忽左忽右,在刀陣中,就像一只大花蝴蝶。他身子挨到哪,就有一口利刃應手而出,一時刀光閃閃,人影幢幢,這小室中綴得奇光萬道,只見那紀商像一只小猿似的,忽高忽矮,忽前忽後,時而吐氣開聲,時而雙掌齊發,這蕩開的十一把刀,就像百把以上的飛刀,可要想挨着他衣服一下都是萬難!

紀商見葉硯霜竟施出了武林絕學“紫陽大九手”,也自一驚,哪敢大意,只有把一身小巧功夫盡力施出,“無形掌”就在進退的當兒,一一推出。

這小室中一時刀光閃閃,二人身影就似穿梭似的,在亂刀中時進時退,時起時伏。葉硯霜這時展開身形,連紀商也暗為之驚心,暗道此子好俊的一身功夫。

他雖是奉命把刀一一遞出,可是現在他已覺得本身危險性并不少遜于那紀商,因為這刀是懸在繩上,有出就有回,自己刀發的愈快,危險也愈大,有幾次都吓出一身冷汗,總算自己當年随南天禿鷹習技時,各式武功都有相當深的根底,否則此時怕滿身被刀紮成蜂窩似的了!

紀商一面躲閃,一面口中不時喝道:“喂,兄弟注意這一招,看我怎麽躲的!”“看看我這一跳!”

葉硯霜一面展動身形,一面還得兼神注意他那身形,這紀商只要一說完話,定必照樣把刀往葉硯霜身上像他擲自己的樣子一樣擲出,也不管葉硯霜是否學會了那姿式,總算此子天份極高,聰明過人,有時雖沒太記清,總能用別的姿式躲過去。紀商見狀總是再照樣做一遍,一定要到他能用和自己一樣的姿式躲過才行。

這一上午完全就在刀陣裏過去了。到中午時分,紀商跳出陣外笑道:“行了,明天再來。”葉硯霜聞言直如皇恩大赦,連忙跳出,低頭自顧,卻已滿身大汗。紀商點點頭笑道:

“小子,不錯!我有你這徒弟,也足以自豪了。你今天別看一上午,其實你能學會五式就很不容易了!”言罷用手一指他身上的衣服道:“你自己看看。”葉硯霜此時已坐在椅上,就剩喘氣的份了,聞言低頭一看,吓了個冷汗直流,原來自己那套黑鍛馬卦,上衣及褲管上,少說有十來個透明窟窿,都是緊挨着肉過去,再差分毫,非皮開肉裂不可,不由望着紀商吐舌一笑。

紀商道:“今天只用刀,還沒用那五刃錘呢!明天錘刀一齊上,你可要格外小心了。”

葉硯霜聽後吓得搖頭笑道:“老前輩,這可不是玩的,那玩意打上了,就別想活了。”

紀商一瞪眼道:“怎麽着,害怕?要害怕就幹脆別學,沒出息!”

葉硯霜被罵得臉一陣紅,嘆口氣道:“你老人家千萬可別誤會,弟子哪會害怕……

呢!”其實憑良心說,心裏可真有點害怕。

紀商見狀才轉怒為喜道:“這才像樣,我老人家一輩子就沒有害怕的事,我既然叫你這麽做,當然心裏有數,你怕什麽?現在快幫着把刀拿下來,吃飯要緊。”

葉硯霜雖心裏狐疑不定,可也不敢再說什麽,只好把那繩刀一一由梁上解下包好,套上一件大褂,和紀商走出房外吃飯去了。

在路上紀商道:“我這無形掌一共二十五式,今天你學會五式,以後四天,一天五式,最後一天我考考你。”

葉硯霜一愣道:“還考呀?”

紀商點頭笑道:“為啥不考?不考怎麽知道你學會沒有?”

葉硯霜道:“你老人家預備怎麽個考法?”

紀商嘿嘿一笑道:“怎麽個考法?叫你像我今天這樣在裏面,我由外面發刀,你要乖乖地給我躲過去才行。”葉硯霜心想這不要命?自己今天用刀紮人家,已弄成這樣,要讓他紮我,還會有命在?不禁皺着雙眉也不說話,紀商一面走着道:“又害怕?”

葉硯霜馬上展眉笑道:“誰說害怕?”心內暗思,這哪是練功夫,簡直是玩命嘛!

紀商點頭道:“你別還覺得不願意,我老人家看上你,教你這套功夫,是多大的面子?

你還不願意學,今天是非學不可!還非學會不可!我就是這怪脾氣。”

葉硯霜帶笑道:“你老人家可真多心,我感激還來不及,哪還會不願意。您放心,我一定學會它給你争口氣。”

紀商喝道:“對!以後人家要問這是誰教你的?你就說是我教的,我老人家一輩子還沒收過徒弟呢!這小子又叫那南天禿鷹給先收了,要不然倒滿對我的胃口。”

葉硯霜一面帶笑道:“這也不等于是你的徒弟嗎?”內心可想,要對你的胃口我這條命也快完了!

二人說着話,已來至一食堂,大吃了一頓。回來後,那紀商催着他休息,葉硯霜也确實累了,心想你既叫我睡,那我就不客氣了,不想才睡了不到半個時辰,就被那紀商在背上一巴掌打醒,打得頭上金星亂冒,不知出了何事,忙翻身下地,卻見紀商咧着嘴道:“該起來了,叫你休息一會兒,誰叫你蒙頭大睡?”

葉硯霜不由搖搖頭笑道:“不睡覺幹什麽?又沒事!”

紀商一翻那雙黃眼道:“什麽?沒事?我來此是教你睡覺來的?”

葉硯霜一怔道:“不是練過了麽?”

老人帶氣道:“那是上午的事,下午有下午的,晚上還有晚上的,要不然這六天你光學一樣呀?”

葉硯霜聽後真是又喜又驚,點頭道:“只是太苦了老爺子你啦!”

紀商笑道:“別扯他娘的臊了。快,脫衣服。”

葉硯霜一聽吓一愣怔道:“脫什麽衣服?這是練什麽?”一面想這老家夥一高興什麽話都說得出,只好吃個啞巴虧。

紀商道:“你不是想學那三元開神嗎?還不把上身脫光了?”葉硯霜心裏才放下一半,心想要是全身都脫,那我死也不學這功夫,想着就把上身衣服脫下,露出一身盤龍紮結的肌肉。紀商眯縫着眼笑道:“喝,這一身白肉,真跟發面差不多!”葉硯霜一皺眉,心想這是哪找的形容詞!

老人待他上衣脫下後,這才猛伸一掌,叉着他後頸,一用勁,直痛得葉硯霜毗牙咧嘴,心想這是什麽功夫?簡直是拿我當靶子打着玩嘛!不由哎喲道:“老前輩,輕着點,這是練什麽功嘛?”

紀商道:“這條筋,是人生最懶的一條筋,我要先把這條筋給你整理整理!”葉硯霜簡直哭笑不得,心想反正今天把人交給你了,你愛怎麽擺布就怎麽擺布。

老人慢慢用手由他頸上叉到兩肩,再一出掌,起先葉硯霜覺痛楚不堪,漸漸竟覺軟和和的舒适異常,最後竟覺有一股熱氣直透肌肉,癢得笑了起來。紀商聞言哼道:“現在怎麽又笑了?我叫你笑!”當時一運勁,雙手似焚鐵一樣,直燙得葉硯霜馬上哎喲出聲,紀商笑道:“再笑呀,哈哈!”葉硯霜一面忍痛,心想這老怪物搗什麽鬼?就這樣時癢時痛,時冷時熱,由頸下而兩肩,由兩肩而後脊,差不多一個時辰才好。

葉硯霜一看那紀商,此時已是通身大汗,比方才自己從刀陣中出來還累的模樣,不由心中大是不忍道:“老前輩,還是睡會兒吧,為我累成這樣……”

紀商連嘴都懶得開,閉着眼坐在椅上,稍停了一會兒,這才睜眼開口道:“小子,我已把你背後二十四處筋都用我本身乾元陽勁給大大的清了二遍,你今後為此受福不淺,要是別人給我一萬兩銀子,我也不願費這勁!以後你精神比從前要好得多了,也不會老想睡了。”

葉硯霜才知老人對己一番良苦用心,并非捉弄自己,不由暗慚不止。

紀商從位子上站起,走到他面前,一指床道:“上去,盤膝坐好。”葉硯霜依言而行,見紀商自己也脫鞋上床,與自己面對面坐好,伸出右掌,指尖向上,露出掌心,他叫葉硯霜如此,”兩掌掌心平貼在一起,他就閉目不動。葉硯霜覺有一股火辣辣的熱氣,就像一條小蛇似的,由掌心爬進,先從手臂上進去,好似時進時退,在猶豫不定似的,不由偷目一看,紀商此時頭上白煙直冒,牙關緊咬,全身都在戰抖,知道他正在拼運全勁為自己打開全身穴門,不由心中感激萬分,不敢大意,也閉目暗運“調元固神”之法,幫助老人開那穴道。

果然自己這一運功,那條小蛇似的熱氣,就靈活多了,由手臂而全身,最後竟游遍了四肢全身,才慢慢又游回去。須臾老人開目笑道:“大功成一半了。小子,你做得好!我不知道你還會調元固神呢!既會這功夫,再練我這般若神功,真可謂之易如反掌。”

葉硯霜此時覺得通體大适,連日的病累一掃而淨,不由對紀商一拜道:“老前輩對我這番造化,弟子今生無以為報了!”

紀商哈哈笑道:“別說這些話,我可不愛聽,你只要記住以後用這功夫時別給我丢臉就行了!”

葉硯霜聞言笑道:“弟子一定謹記,每日勤習,不敢少怠也。”

紀商點頭道:“你本身根基原己甚厚,學這功夫并不太難,只是練我這功夫要點藥,我已配好,晚上你自己熬兩碗喝下,明天再練就事半功借了。”言罷下地又道:“現在你可試着在床上像那樣運氣,不妨多運幾遍,我悶得慌,得出去玩玩,你可不許出去,這六天除了吃飯,你得乖乖地留在房子裏給我練功夫。”說完他就開門出去了。

葉硯霜侍他走後,自己在床上試着像他那樣運功一周,竟是周行無阻,不禁高興異常。

如此接二連三又行了幾遍,竟然沉沉不知,待睜開眼來,見紀商已坐在椅上,面前放了一大包食物,不禁驚道:“老前輩何時返回?弟子竟然不知!”

紀商聞聲笑道:“好小子,行啦!我回來見你氣返周天,六合歸一,已經算是入了門徑,想不到你進步如此之速,似此模樣,已算會了,真難得!你再看看你腿上和臉上就知道了。”

葉硯霜忙低頭一看,見二膝上已滴滿淚涕,用手一摸臉上也盡是,不由羞紅了臉道:

“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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