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2)

……這是怎麽回事?”

紀商笑道:“所以我說你已入了門了,大凡坐功初成之人,人本身雜質廢液很多,有這種東西在身,對行功之人大是有礙。你能運用此乾元罡氣,在各穴道暢行一周,始可将此類廢品逼出體外。這是可喜的好現象,想不到你進步如此神速!”葉硯霜聞言大喜,忙下地洗了個臉,換上一套衣服,紀商一指桌上對他道:“晚上你就不要去了,就在房裏用飯,我已把飯給你買來了,一只燒雞五個饅頭,夠你吃的了。”

葉硯霜心想跟此老練功夫管得可真緊,連門都不準出,當時含笑點頭道:“我一人哪吃得了這麽多,老前輩管得可真緊!”

紀商聞言也笑道:“教弟子,如養閨女,最要嚴出入,謹交游,使不生外心,倘受外魔,是如清淨田中下了一不淨的種子,便終身難植禾矣。”葉硯霜一聽,心想他倒還會弄兩套怪文呢!當時坐下吃着饅頭,配着雞腿,倒吃得挺美呢。

飯後紀商催着收拾幹淨才道:“你剛才不是學會了那三元開神了麽?以後夜裏睡不睡都行了,今夜這一夜的時間,你都可練功夫了。我教你這黑炁掌,只是這功夫不可求其速成,好在你功力深厚,練此甚易,只需日夕勤練,有三五年也就大成了。”

葉硯霜聞言心想這話倒是不假,此時覺得精神振奮已極,看樣子晚上就是睡也睡不着了,不由暗喜。以此情形,今後可利用多少時間,在武功上加以精習啊!

紀商此時道:“人體上共有二百零六塊骨節,這二百零六塊大小骨節分遍全體,節節相連,骨色黃白,每骨都有彈性,這由骨中所發出的彈性,傳之肌骨以外最是勁猛力強,往往隔人百步,擅者可制人死命!”

葉硯霜一愣道:“骨頭裏如何能發出勁呢?”

老人嘻嘻一笑道:“所以你外行了,骨頭雖硬,其本身都有相當的彈力,外包骨膜,內藏骨髓,骨與骨相接之處,更有軟骨、韌帶,這種軟骨、韌帶所發之力就更厲害了!”接着看了看葉硯霜,咧開大口嘻道:“黑炁掌這種功夫,就是完全由骨中所發出來的一種內勁。

所以用出來不得了,你是嘗過滋味的,你沒見我那拜弟用此功前,定必全身松懈,各骨節一陣響鳴,就是這個道理。”葉硯霜聞言一想,果然那喬平發掌前,雙手下垂,身上咯咯作響,原來就是此理。

紀商接着親為演習一番,教他如何運氣懈骨,又如何吐氣開聲,又如何逼勁外出,二人上直這樣演習了大半夜。紀商催着他熬藥吃完後,幹脆二人越窗外出,來至一近郊僻地,用那野樹為靶,提勁往那樹上打去,一直到天亮始回。

第二日早晨飯後,紀商又和葉硯霜把那些刀錘懸上練那“無形掌”,下午就練“般若神功”(即三元開神),晚上“黑炁掌”。如此五日過去,葉硯霜已頗有精進。

“無形掌”練得能游身誘刃,似穿花蝴蝶,任那刀來勢再猛再快,都別想挨上他衣服,二十五式收發如意,在亂刀中一一拆出,經老人考試及格。

“三元開神”,他因早有極深底子,所以已有大成,再行坐功都能氣貫周天,六合歸一,且已無身內雜物流出,試一吐勁,轟然有聲。老人說這種氣謂之“莽牛氣”。勤習千日,可于百步內開唇傷人。

“黑炁掌”,葉硯霜已裝卸全身骨節自如,發掌有力,五步內傷人無疑。

這些功夫的造詣程度,要常人練十年未必有此功效,而葉硯霜所以有如此的成就,最大原因,歸根他十數年來随南天禿鷹苦學的結果,已給他打了極深的根底,故此容易吸收任何功夫;其次他本身智慧過人,得天獨厚,這也是一般人所期盼不到的。

這天晚上,葉硯霜正試着那黑炁掌,向窗外吐勁,再一出掌,已震得那小樹前後搖擺不己,枝葉紛飛,卻覺得肩上被人拍了一下,回頭見竟是紀商,臉上帶着淺笑,連連點首道:

“好小子!真有你的,行啦!我的事完了,小子,我們出去喝一杯,我就走了。”葉硯霜這六天已和紀商有極深的感情,聞聽他要走了,不由怔怔地看着他,不發一語,實是心裏難過萬分。

那紀商見狀一笑道:“小子,別愣着啦,走,我還要告訴你那雲中雁在哪呢!”

葉硯霜嘆口氣道:“老前輩預備到哪去?”

紀商怔道:“落葉歸根。我老了,苗疆收容了我五十年,那就是我的老家。我此番回去,也不想再到中原了,這天下是你們年輕人的。我們老了!不行了……”言罷竟然不勝傷感,那雙老目中透着淚影。

葉硯霜見狀更是難過,正想出言安慰他一番,不想那紀商忽然一拍桌子笑道:“走,小子!喝酒去,來一桌燕翅席,你請客。”豪邁之氣不減昔日。

葉硯霜穿上大褂道:“當然應該叫弟子盡心,一桌酒菜能值幾何,老人家今後如有用弟子之處,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紀商笑道:“我這一輩子還沒收個徒弟,小子你也叫我高興高興,以後也叫我一聲師父吧,行不行?”

葉硯霜見此老一派直爽,不由感動萬分道:“你老人家既教我功夫。不就是我師父麽?

走,師父,吃飯去,燕翅席!”

直喜得紀商咧着嘴笑着說:“好小子,真不愧是我徒弟!走。”一面用手搭在葉硯霜肩上,俨然是一對好友模樣走出旅店,在路上也是這樣,惹得路人回頭看看,心想這真是一對忘年之交咧!

二人來至“新魯閣”,這是曹州最大的館子,一進店門,那紀商已高聲喝道:“燕翅席,燕翅席!拿好酒來!”看樣子興奮已極。葉硯霜見他今天如此高興,不禁打起精神陪他又說又笑,天南地北地大談起來。一會兒菜來了,十幾個盤子,擺滿了一桌。紀商是筷匙齊下,酒到懷幹。

酒過三杯,那紀商忽然停杯對着葉硯霜道:“小子,我告訴你,那鐵守容身在塞外,有一處地名叫黃家集的地方,你到那裏一問就知道了,提起雲中雁來,真是無人不知!”

葉硯霜道:“師父,我知道了,還是先談別的,讓你老人家高興的事……”

此言一出,那老人一聲長嘆:“小子,這五十年來,我就沒像今天這麽高興過。好小子,師父告訴你一件事,你可別笑我!”

葉硯霜一怔道:“什麽事?我怎麽會笑你老人家?”

紀商才接道:“這一輩子我只做了一件後悔的事,唉!你知道那鐵守容有個師父麽?”

葉硯霜插言道:“恒山老尼!”

紀商翻眼看了看葉硯霜道:“不錯,是恒山老尼,可是那時候她還不是尼姑呢。她俗名叫陸小怡,是我師妹。”

葉硯霜一怔道:“是你老人家的師妹?……怎麽沒聽她說過呢?”

紀商點頭接道:“我和師弟喬平為了搶奪師父贈她的一把石雨劍和一本《越女劍譜》,竟和她反目成仇,一時動刀,師弟一目被她刺瞎,臉也被削去了一半,我一怒之下一招“白鶴亮翅”,竟把師妹一只耳朵削去……”葉硯霜一怔,心想怪不得那恒山老尼少一只耳朵呢?

紀商接着嘆道:“我和喬師弟年輕氣盛,一氣之下才去奔一指魔謝小江門下,學成了今日這身功夫。此番來此,一來是為了那宗買賣,主要的還是去尋她報仇!”接着稍停一會兒才接道:“不想去恒山幾次都撲了空,最後在黃家集風雷谷遇見了她徒弟鐵守容,這女孩一番話,說得我好不慚愧,自此以後,這兩個月來,我想起來都覺自己從前所行簡直不是人……”

葉硯霜見他本來高興異常,此是竟不勝沮喪,不由嘆口氣道:“師父,過去的事還提他作甚?……誰也不敢保定,一輩子不作一兩件壞事。”

紀商聞言大喜道:“對!人,誰能說一輩子沒錯?小子,說得對!你這小子真對我胃口!來,喝酒,對酒當高歌,人生有幾何!”言罷一仰脖子,咕嚕一聲一杯下肚,夾了一筷子海參往嘴裏一送,一陣大嚼,這才又道:“那雲中雁一身本事,論本事,論人才配你小子都正合适,你們倆要能成了親,那真可稱郎才女貌,我老頭子還等着喝一杯喜酒呢!”

葉硯霜見紀商已有八分酒态,怕鬧出笑話,開言道:“師父,你醉了,還是回去休息休息吧。”

紀商把一雙黃眼一翻道:“胡說!這才幾壺酒,哪能醉了?”言罷又是一大杯。葉硯霜知道此老今天心情太高興,不忍掃他的興,幹脆自己也陪他大飲起來。二人這一席直吃到明月高懸,萬家燈火,才盡興而返。

在路上那紀商還是用手搭在他肩上,哼着無名的怪調,葉硯霜問道:“師父,這是什麽調?怎麽這麽難聽?”

紀商含糊道:“這是苗疆裏男人向女人求愛的歌。小子,你也學學,以後也好對雲中雁唱唱。”葉硯霜暗笑,此老看樣子倒是一個老情種呢!

第二天,二人都起得很早,葉硯霜見紀商把地下那捆刀一口口放在來時袋中,知道他要走,不禁無限傷感道:“師父,你這是幹嘛?”

紀商一面彎腰整理東西,一面道:“要走了,小子,這一行總算不虛,收了個好徒弟。”忽然擡起頭似想起一事,對葉硯霜道:“我還忘了一件事,差一點忘了。”

葉硯霜道:“什麽事?”

紀商含笑,走到椅邊,對葉硯霜道:“你過來,我送你一樣東西。”說着由衣袋中摸出一張已舊得發皺的羊皮來,對葉硯霜笑道,“小子,你知道這是什麽東西?”

葉硯霜怔道:“不是一張羊皮嗎?”

紀商笑着搖搖頭道,“羊皮?告訴你小子,這是一件無價之寶!如今武林中誰不奉為珍寶一般?不過,以後還要看你是否有此造化呢!”

葉硯霜越感奇怪問道:“師父,這到底是一件什麽東西?”

紀商道:“告訴你吧,小子,這就是天下聞名的《會元行功寶錄》藏處的地圖。”

葉硯霜不禁大喜道:“真的呀?那太好了!”

不想老人一陣搖頭道:“先別高興,這上面雖有圖,但誰也看不懂,也有字,卻是。幾百年以前西藏某小族的藏文,更沒人看懂!”

葉硯霜道:“這麽說,不是跟沒有圖一樣麽?”

紀商笑道:“所以我說要看你的造化如何了。此書決定是藏在那風雷谷沒惜,你反正要到那地方去找雲中雁,不妨去碰碰運氣。可有一件,不要在日落時去。”

葉硯霜道:“為什麽呢?”

紀商道:“太陽才下山時,那谷中有五雲桃花毒瘴,人中必死,我都差一點為此送命,你可千萬小心了!”

葉硯霜接過地圖打開一看,果然破舊異常,上面有用針尖紮成的一個地形,有一個大圓圈還有一個小圓團,還有一條虛線,通過那大圓圈,簡直不知是什麽玩意,不由皺眉問道:

“這是什麽圖?一點也看不懂!”

紀商道:“小子,要懂也輪不到你啦!不過主要是我已答應永不去取此書,樂得做個人情,送給你。小子,我走啦。以後有工夫,你路過苗疆,可別忘了來看看我這師父。”

葉硯霜見狀知留他不住,只好起身道:“師父等我一會兒,我也走,我們還可同走一段路。”

紀商搖頭道:“我還得上鐵掌李那兒去一趟。小子,人生沒有不散的筵席,我們後會有期,不許你送!”他還是真這樣,出門就把門反帶上,待葉硯霜再把門開開,已沒有他的人影了。一個人含淚對空望了一會兒,心想,真沒料到這紀商竟是如此一血情俠義之人,他這幾天日夜與他相處,已有極深感情,往後竟成生死之交,這是後話不提。

且說葉硯霜待紀商走後,自己傷感了一會才進屋,把那地圖又琢磨了一會兒,愈看愈糊塗,一氣把它放入袋中,也懶得再去看它了。

他把東西歸置了一下,提了個包袱,出門找到櫃上,正要招呼着算賬,卻見那賬房笑道:“相公,你的房錢方才有位老客人已代付清了,還留了個條子給你。”葉硯霜聞言一怔,随即接過那紙條,打開一看,上面草着一行字:“小子,好好地去走你應走的路,替我争口氣。我那頭小驢就在店裏,送給你啦,它名字叫小黑子,你要好好待它。”下面畫着一條龍,知道這龍代表紀商外號,雲龍三現的意思,不由看着那條子,老人的影子又出現在自己眼前,半天也不說一句話。那賬房還直尖腳引頸問:“他寫些什麽?”

葉硯霜心想你可真愛管閑事,聞言皺眉道:“沒說什麽!你叫人把那條小黑驢給我牽出來。”賬房碰了個軟釘子,當時招呼着把驢給牽出來了,葉硯霜見那小驢就是上次老人騎它上水竹塘的那匹,不由心想這是老人心愛之物,居然肯贈予自己,可見他對自己一番厚意了。當時上前用手一拍那驢道:“小黑子,我們走吧。”

那驢聽後,一陣擺尾,揚頭踢足好似興奮已極。這牽驢的夥計見狀道:“相公,這東西別看它小,可厲害着呢,那棚裏的馬叫它連踢帶咬,給傷了好幾個,沒一個敢偎它的邊……

方才去了這位老先生,挨在它耳上說了半天,這驢就老實了,這真是怪事。那老先生還給我說,他把這驢送給你了!”

葉硯霜點頭道:“那老先生是我的師父。”說罷掏了一把錢賞給那夥計,自己翻身上驢,一抖絲繩,這小驢撒開四足就跑,真是又穩又快,不一會已出城了。

這一天黃昏時候,葉硯霜已來至河北邊境張垣,就是鐵守容過去殺蟒的地方,他就在那地方住了一夜,第二天一清早,又騎上小驢趕路。

這驢全身黑毛,四蹄如雪,名為“烏雲蓋雪”,是蒙新一帶極為珍貴的坐騎,差不多十年八年也不定能發現這麽一匹。葉硯霜這一上路,就覺它簡直盡解人意,快慢随心,抖開了奇快如風,不由喜愛異常,只多跑一會兒,就怕累着它,下來休息一會兒再跑。差不多跑了兩個時辰,已來至一片荒地,四周盡是小林,環境頗為幽美,葉硯霜下了地,把小驢牽至樹下,自己靠着樹閉目休息一會,正在似睡的當兒,卻聽見身後林內有兩個女孩說話,一個道:“今天可真熱!就少練一會吧。”

又一個說:“我這手打出去,就是沒師父那麽直,而且軟軟的,好像沒勁似的,真氣人!”

葉硯霜心想這女孩口音好熟,好像在哪聽過似的。不由仔細再聽下去,又聽那前說話之人道:“這有什麽奇怪,你要是能打得和奶奶一樣,你也去做人家師父了!”

那另一女孩道:“你呀,反正就會挑我的錯……你先在這等會兒,我去請師父去,這手‘癞龍升天’老練不好,不去找她老人家,明天定又會挨罵!”就聽那先前女孩答應着快點回來啊!葉硯霜這兩年時間,一直在江湖上混,接觸的盡是些江湖市儈之流,這一聽二女對話幼稚好笑,不由從地上站起,引頸向後面小林望去。

果見身後一塊小平地,藏在一圈竹林裏,隐約似見一女孩,年約十七八歲,一身翠綠小襖,頭上梳着兩根小辮,正在那拉一個架式,這姿式是兩手平伸,一足着地,上身向前伏着。葉硯霜知道這是一招“俯看八陣”,心中不由暗想看看這女孩武功如何,就站在那竹下,借着竹影擋身,由那葉縫裏向外看。

此時那女孩拉完了這架式,又拉了一個“卧看巧雲”,不想那辮子卻在這時垂了下來,這女孩一賭氣把辮子往背後一丢,口中自語道:“真讨厭!老往下掉,趕明兒個把你剪了,出家當尼姑,看你還掉不掉!”葉硯霜在一旁不由忍不住噗地笑了一聲,忙用手擋住,已經來不及了。

那女孩話才一完,聽見有人笑,不由羞了個大紅臉,擡頭一看,見有一人影,在竹後一閃,不由嬌叱一聲道:“哪來的人,在外面鬼鬼祟祟幹什麽?”言罷一殺腰,就像一朵雲似的越林而出。

葉硯霜一出聲,就知一定要被這女孩發現,不由施出上乘輕功;“移步換影”。只一閃身已來至驢旁,假裝在摸那驢兒的黑毛,身形才定,那女孩已站至竹旁,張目四望,滿面疑容,自語道:“難道沒有人?……”接着用一雙明眸死盯着葉硯霜,面帶驚奇道:“喂,你方才可看見有人在這竹子外邊沒有?”

葉硯霜假作一怔道:“沒有呀!”

那女孩冷笑一聲道:“要不就是你!”

葉硯霜見她那樣子,又想到方才她說的那話,不由再也忍不住,差一點又要笑出來,勉強忍着笑,用牙咬着下唇道:“我怎麽了?”

女孩見狀,心已有數,不由一聲叱道:“你敢偷看我練功夫,你有幾個腦袋?”言罷叉着腰,虎視眈眈地看着葉硯霜,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動武的模樣葉硯霜聞言用手摸着頭裝傻道:“就這麽一個,我還想留着卧看巧雲呢!”

少女聞言羞了個滿面飛紅,一聲叱道:“果然是你!叫你油嘴!”話完身已滑至,掄掌朝葉硯霜臉上就打,掌下帶風,勁還真不小呢!葉硯霜何等身手,豈能讓她打着,見掌已至,喝聲來得好,只一晃頭,腳連動也沒動,就把她這一掌給躲過了。少女一掌打空,始知來者不善,只見她了反身,雙臂齊揮,好一招“棒趕群羊”,雙掌帶着勁風,直往葉硯霜右肋打下。

葉硯霜見少女一發掌,心中不由暗奇,倒看不出一個村姑似的小女孩,竟有如此身手。

見她兩掌帶着一股勁風,也不敢太大意,左腳往外探出半步,凹肚吸腹。少女這一雙掌可又落空了,不由越發氣惱,蛾眉微揚,鳳履一分,嬌軀一個猛翻,又至葉硯霜身前,左手一晃,直奔葉硯霜“雲臺”穴擊來。葉硯霜想不到此女還識穴道,見對方掌已堪堪擊上,身子一斜,單臂略回,一邁身已飄出丈餘,含笑道:“姑娘身手不凡,在下實是路過無心,見姑娘練功,一時無意出聲驚擾,尚請勿怪才好!”這少女連出三招,連人家衣服都沒挨着,不由羞了個大紅臉,此時一擡雙目,見對方含笑肅立,頭戴着一頂黑緞六瓣小便帽,帽心尚結着一顆孩兒紅的珊瑚結子,一條油油的長辮拖垂腰下,越顯得神采豐俊,氣度華昂,心中不由砰然一動,暗思這是由哪來的這麽一位哥兒……

這少女見對方只守不攻,分明心存輕視,雖然自知技不如人,可是女孩都是要強心極重,明知不如人家,可是要她服氣對方,那是辦不到,故此,這少女見對方雖翩翩風度,英俊已極,但嘴角含笑,分明不以自己為對手,不由一陣羞慚,由羞而怒,叱一聲:“哪來這麽多費話,我就不信打不過你!”只見她一晃身,已來至葉硯霜身前,單手“剪梅指”,朝葉硯霜頸下點到。葉硯霜見這少女毫不講理,要是普通一般人,他早就不客氣了,只因對方是一少女,再怎麽也不好意思拳腳相加,憐香惜玉之心,不禁油然而生,此時見她右手“剪梅指”已到,喝一聲:“來得好!”展開身形,“燕雲十八般閃避”圍着少女一陣急轉,忽前忽後,忽左忽右。那少女雖施出了渾身功力,連人家邊也挨不到,葉硯霜還是心存厚道,只守不攻,就如此那女孩已累得香汗淋淋,嬌喘不已。

正在難分難解之時,忽聽旁邊破竹似的一聲大喝:“哪來的小野種,敢在此撒野?倩兒,你下去,讓我來看看他有多厲害。”二人都不禁大驚,一左一右跳了出去,待站定後,始發現不知何時,身前已站着個老太太,雞皮鶴發,手裏還持着根紅色長杖。

少女一見是自己奶奶到了,不由一上步,扒在那老婆婆身上痛哭道:“奶奶,這個人他欺侮我!”

葉硯霜一聽不禁大急道:“老太太,我可沒有欺侮她……”話還未完,就見那老婆婆大喝一聲:“去你的!”摟頭就是一杖,這一杖帶着極強勁風,直奔葉硯霜頂門打到。

葉硯霜見這老太太也同少女一般,毫不講理,心頭未免火起,當時冷笑一聲道:“你們是欺侮人怎麽着?”見她杖已到,全身往左一偏,右掌“金豹露爪”往那拐杖上抓去,這老婆婆一見對方居然敢動手搶杖,不由無名火起,嘿嘿一聲冷笑,一振手腕,這枝杖已倒崩起,反往葉硯霜手臂上碰去。

葉硯霜一招搶空,就知道這老太太不好鬥,哪敢大意,見她那拐杖又到,猛一收掌,一翻身,右手“樵子問路”,正是那新由紀商處學得的“無形掌”起式。

那老大太再杖落空,卻見對方一反身,遞出一招怪式,連自己居然也沒見過,不禁往旁一斜。誰知葉硯霜這無形掌一出手就是兩式,這一招“樵子問路”才出手,第二招“童子分桃”又迅速遞上,兩掌一合,向外一分,那老太太竟被這剛勁疾風逼得騰騰上連退出五六步,才拿樁站穩。

葉硯霜滿面鐵青道:“你這位老人家,怎不問青紅皂白,動手就打?我看還是讓我走吧!”

不想那老婆婆聞言磔磔一陣怪笑道:“好小子,我赤杖姥今天算碰到對手了,今天我們得見個真章,想走也行……”她揚了揚手中杖道:“要我這玩意答應才行!”正要動手,卻聽身後一陣狂奔,有一女孩大喊道:“師父,不要打,他是葉相公呀!”

葉硯霜聽言大驚,再看那發話之人,此時已站定身形,細一注視不由大喜道、“小梅。

是你呀!”

那小梅已把頭低下道:“你還認得我呀……”

葉硯霜還未說話,那老婆婆已扭臉問小梅道:“這小子是誰?快說!”

小梅臉一紅道:“師父,他就是那……個葉硯霜……容姐姐的……”

這赤杖姥聞言,滿頭白發根根倒豎,用杖一磕地道:“好小子,原來是你,你這沒出息的家夥,我早就想找你替那雲中雁出口氣,今天你居然送上門來,好,好!”

小梅見狀直急得一陣亂跳道:“師父……事情還沒準……你老人家可別打呀……”

葉硯霜怔道:“小梅,這是怎麽回事?這位老太太是誰呀?”

赤杖姥忍無可忍,大喝一聲:“少廢話,你拿命來吧!”手中杖已橫腰掃去。葉硯霜見狀真是又驚又氣,心想這老太婆話也不說清,動手就打,不禁心中微怒,右手一按脅下佩劍,嗆的一聲,寶劍出鞘,閃出一縷奇光,身子跟着往後一招“金鯉倒穿波”,竄出去三丈餘,輕飄飄按劍落地,正色朝赤杖姥施禮道:“老前輩暫息雷霆,等說完了再打也不晚呀!

我葉硯霜到底做了什麽錯事,叫你老人家恨成這樣?”

赤杖姥此時雙目已紅,哪還能聽下話去,冷笑道:“你自己做的事,自己知道!”言罷又動手。

小梅已在旁哭道:“師父,別打好不好?葉相公。她是我師父赤杖姥呀!你想找死是不是?”

那赤杖姥回頭道:“你哭什麽?從前你和容兒不是還恨他麽?現在我替你們出氣,你還哭什麽?”

葉硯霜道:“老前輩,你誤會了……”

話還未說完,赤杖姥已忿道:“誰給你說話?”

小梅此時被師父一時問住,答又答不上來,直急得皺眉道:“那是一時氣話,你老人家……哪……能認真?”

葉硯霜接道:“對!她們說的都是氣話,老前輩怎麽能聽嘛?”

赤杖姥用眼一瞪葉硯霜道:“誰又叫你說話了?你給我乖乖站在一邊,等我問清楚了再說!”

葉硯霜一連碰了兩個釘子,只好搖頭嘆氣退至一邊,此時那崔翔倩也在旁道:“奶奶,既是小梅姐姐說情,就饒了他吧!”

赤杖姥瞪了崔翔情一眼道:“那不是你這鬼丫頭惹出來的,這會兒你還說情!我問你,他方才怎麽欺侮你?你實說!”葉硯霜聞言不由一雙俊目盯着崔翔情,心想我看你這丫頭怎麽說。

那崔翔情被奶奶這麽一問,可真有點不好意思,臉一紅,心想哪是他欺侮我,根本是我欺侮他嘛!但又哪好自己認錯,不由用那一雙秀目往葉硯霜瞟去,見他此時正盯着自己,不由噗嗤一笑道:“我剛才是吓奶奶的……其實是……”

赤杖姥接問道:“是什麽?”

崔翔倩用眼一翻葉硯霜,意思是說我在救你呢!這才臉一紅接着道:“其實是比着玩的。”

葉硯霜心想這還差不多,不由在一邊嘻道:“老前輩,該知道了吧,比着玩的……”說着還劍于鞘。

赤杖姥此時空有一腹強勁,奈何諸人都無戰意,自己孤掌難鳴,其實自己主要想打的意思,還是為了方才葉硯霜,那“無形掌”把自己逼火了,此時聽他一口一個老前輩,心中大火無形中變成小火,此時見他還劍于鞘,不由小火變成沒火,見狀看了葉硯霜一眼道:“小子,你到我這裏來有什麽事?“快說!”

葉硯霜心想誰上你這裏來了,不由朝赤杖姥一施禮道:“小侄實因要赴塞外去找我那守容妹妹……路經此地,見此處風景很好,下來休息一下,不想巧遇這位姑娘在此練功……”

忽然見那少女朝自己直擺手,心想你也有急的時候,假作不見,又接道:“不覺看了一會兒,大概是令孫女把小侄當成了一般纨绔子弟,出言責問,只怪小侄口齒不利,不會說話,這才一言不合,打了起來,若不是老前輩即時來此,小侄此時怕早已傷在姑娘掌下了。”這番話直聽得崔翔倩心花怒放,心想這小子人長得俊,說話也真漂亮,不由又羞又喜地瞟了他一眼。

小梅此時在旁一怔問崔翔情道:“他真的打不過你呀?……你要真的傷了他,以後看你怎麽好意思去見雲中雁姐姐

赤杖姥此時怒已全消,聞聽對方竟連自己孫女都打不過,心中早就高興得要命。心想,不過方才他那兩招是哪學的怪招,居然把自己都推出好幾步,也許這小子就會這麽兩招,要不然怎會如此害怕,想到這不由嘻道:“我說呢,剛才你只躲不攻,還當你存心輕視她呢,原來是打不過她呀!這就沒什麽事了。”

葉硯霜聞言一笑道:“既如此,小侄這就告辭了。”言罷用眼一瞧那小梅,見她眼含痛淚望着自己,嘴角連動,好似有無數話要說似的,不由對她笑道:“小梅,我走了,你好好地跟赤仗老前輩練本事吧,将來你也會點人了。”

小梅一面含淚點頭,一面心中奇怪,怎麽他也知道點人的事情,不由用眼一瞟他,見他正要走,心中難過就別提了,低聲問道:“你這就走?……見了我容姐姐,想着叫她來看我。”此時赤杖姥見狀知道,葉硯霜定有話要問小梅,自己婆孫在這兒,人家怎好說出口,不由一看小梅道:“你們很久不見了,你送他一段吧。葉硯霜,本來想請你個便飯的,你既急着去找雲中雁,我也不留你了,見了她,代我老婆子問個好。”

崔翔倩何嘗不想送他一程,一來自己奶奶在前,再說人家己有鐵姐姐了,不由依依不舍地看了他一眼道:“方才都是小妹不對……你別生氣,見了鐵姐姐代我也問個好。我名字叫崔翔倩,你記好了……”葉硯霜連連答應着,這婆孫二人才轉身回去。

那崔翔倩一路走還淨回頭,被雷三姑用手拉了一下,慢慢就看不見他們了。

小梅心中此時真是酸甜苦辣,自己對這葉硯霜根本不敢有什麽非份之想,總覺得只要鐵守容和他好,自己心裏也就跟着高興,他和鐵守容這一鬧翻,自己就比什麽還難受。總之,她只要見着這葉硯霜,心裏就有說不出的舒服。可是這只是一種不可解釋的感情,小梅有時候在夢裏都似夢見他……

此時葉硯霜見她們走了,這才眼含痛淚對小梅道:“小梅,我那守容妹妹呢?你們不是在一塊麽?”

小梅擡頭看看他怔道:“你不是去看她麽?怎麽還問我?我們分開一年多了……她……

唉!你們到底是怎麽回事?”

葉硯霜被這一問,這二年的委屈不禁齊翻心頭,一陣辛酸,眼淚再也忍不住了,流了一臉對小梅道:“我的心她永遠也不會知道。小梅,你看我會是那種無情無義之人麽?

小梅就眼圈紅了,此時抖着聲音道:“我知道,葉相公是好人,只是你既訂了親,就算不喜歡她也不該瞞着我們小姐呀!你不知道她有多難受,哭了好幾天呢!”

葉硯霜心想她還疑心,不由嘆道:“小梅、我告訴你,我知道訂過親的事還在你們之後呢!第二天母親方才給我說,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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