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3)

找她,你們已經走了……”

小梅聞言流着淚點頭道:“我相信你就是啦!你要見着她,非給她講清楚不可,要不然就許她還恨你呢。”

葉硯霜随道:“這兩年來,我踏遍了北六省每一個角落,卻也找不着你們一個影子……

最近總算由一前輩處知道她下落,聽說她現在在塞外,我這就是去找她,想不到竟在這兒碰到你。小梅,你好不好?”

小梅點點頭道:“我和容姐姐一路就來到此地,她本事可真大,一個人殺了一條大蟒蛇,不是遇見赤杖婆婆救她,她真危險得要命。後來赤杖婆婆就收我做徒弟,我已經學了一年多快兩年的本事了……”

葉硯霜聞言才知,果然鐵守容殺了一條怪蟒;又聽那小梅居然有奇遇,不禁喜道:“你都學了些什麽本事?那招‘癞龍升天’練好了沒有?”

小梅臉一紅帶着笑道:“你怎麽知道?就是練不好這一招……”

葉硯霜看看四下無人,一時心喜,不由把那絲缰往騾背一搭,卷起袖口,對小梅笑道:

“來,我教你,管保你一學就會!”

小梅見狀直喜得連跳不已,口中道:“你真的會呀?快教我吧!”葉硯霜含笑右手一彎,左手半側着由鼻上上穿,全身只靠足尖一點,已拔起一丈來高,正是“癞龍升天”最标準的姿式,小梅喜道:“對,就是這樣!你練的真比師父還好看,再練一遍好不好?”

葉硯霜不願掃她的興,接着照樣又練了兩遍,還逼着小梅照樣練,見她拉架子,走步眼,簡直處處輕靈,出掌吐勁都恰到好處,不由大驚喜道:“小梅,你本事不小咧,可以學點人了!”

小梅一聽人家誇獎,高興得一陣格格嬌笑道:“這呀,還不是一點點,厲害的還在後頭呢。”

葉硯霜由于深愛鐵守容的緣故,竟連接的對這小梅有無限好感,這本是人之常情,即所謂之椎愛。此時見她一身水蔥小褲祆,一條大辮子拖在背後,辮尾還紮了個大蝴蝶結子,一張小臉,微微透着紅暈,舉止談話都有無限風趣,別有一番天真嬌态,惹人憐愛,不由看着她笑道:“你都學了什麽本事?這麽厲害呀?”

那小梅用手摸着臉喜道:“多了!你是問關于哪一方面的?這麽多,總不能讓我一樣樣的說吧?”言下之意,她會的多了。

葉硯霜一笑道:“說點關于掌上的功夫好了。”

小梅聞言屈指道:“龍形八掌啦,旋風二十四式……等等,還多呢!”

葉硯霜笑道:“不錯,不錯!小梅,如果你高興,今天我可教你兩招,你願不願學?”

小梅一翻眼皮道:“就兩招有什麽用?”

葉硯霜笑道:“我這兩招,可不是普通的兩招,這兩招你要學會,以後用處多着呢!”

小梅喜道:“好,那你快點教我吧!”

葉硯霜就把那“無形掌”頭兩式,“樵子問路”及“童子分桃”施出道:“剛才你沒有看見?我只用這兩招把你師父都打得退後好幾步!”

小梅就跟着練起來。葉硯霜因見她聰明過人,一時高興,幹脆連後兩式“野渡舟橫”、“清風醒目”也一并傳了她。這小梅反複的練了好幾遍,最後擡起頭來,卻見葉硯霜不知何時已上了小驢的背上,一急撲喊道:“不許你走!……葉相公!”

葉硯霜在驢背上淺笑道:“小梅,你還有事呀?……”

小梅此時見葉硯霜一要走,簡直像把自己肉帶走似的,聞言泣道:“沒有……事,你走吧……”

葉硯霜點點頭道:“那麽我走了。小梅,今天我真高興能看到你,見了鐵守容我一定告訴她,叫她來看你。”

小梅一面擦淚,一面點頭,用那雙淚眼瞟了他一眼道:“你有工夫……也來!”

葉硯霜笑道:“當然,我一定會來看你。”言罷對她招招乎,抖動絲缰,那小驢就同箭頭一樣竄出去了,隐約尚聽到身後小梅哭喊着,“一定要來!”葉硯霜在驢背上回首,小風裏飄着她那一身翠襖,猶然向自己頻頻揮手。

就這樣,他懷着一番惆悵的心別了小梅,一路狂馳,至晚已出了這張垣縣境。

半月後,這葉硯霜已來至塞外地方,一路上風餐露宿,好不辛苦。差不多他每到一個地方,總要先打聽一下,看看有沒有那鐵守容的下落,提起這雲中雁鐵守容來,簡直是無人不知,但是,誰也不知道她現在到底到哪裏去了,因此葉硯霜好不懊喪。

這日來至黃家集,他一個人牽着驢子在路上走着,心想那紀商曾說,鐵守容就在此處,不由內心充滿希望,找了個小店住下,晚飯後自己騎着小驢在這小鎮上轉了一圈,心想這鐵守容到底在哪呢?我總不能滿大街叫吧?忽然他想到紀商說是在風雷谷碰見她的,自己何不到風雷谷去找她呢?忽然又想到紀商曾說,夕陽西下時,那谷中有瘴氣上升,自己此時是萬萬去不得,不如明天早晨再去吧!想到此就悶悶而返。

晚上他一人在床上翻來覆去,兩年前鐵守容的影子又在眼前飄來飄去。他想到她現在不知是什麽樣子了,自己見了她第一句又該說什麽?自己和李雁紅之間的會面,要不要告訴她呢?這一想到李雁紅,一路背自己,和自己在一個床上,那種纏綿斷腸的樣兒,真足以此生銷魂……這一輩子,只有辜負她了!忽然又覺得自己太不對了,人家李雁紅既是自己原訂的發妻,又對自己有此大恩,怎能棄她不顧呢?唉!算了,我生在這世上,根本就是多餘的!

還是天涯海角,自己一個人到處飄零去算了,這樣三人全是一樣,誰也不比誰好受……他想到這,心裏暗暗打定主意,那就是他已預備一個人浪跡天涯,去走他自己的路。

忽然他想到紀商送他的那張地圖,不由掏出來,在燈下仔細地看了一遍,心想如果能将這本《會元行功寶錄》得到,自己拼上幾年工夫,把它學會,找一座深山古洞,隐度此一生,老年再下山收一個徒弟算了。

就這麽想着想着,夜已深了,葉硯霜在床上疊膝而坐,運用了一回那“三元開神”,覺得全身舒适,精力充沛,這樣反複地運行着,天已透明了。

早飯後他騎着那頭小驢,問清了風雷谷,一路策行如飛。漸漸山路陡峻,奇石蒼勁,好一番地勢,葉硯霜展目四顧,見這山雖不大,卻甚為高峻。漸漸上行極難,那驢兒穿行其上,都似危險萬分。

差不多整整行了一個時辰,已來至這山尖。此時山風呼呼,吹得葉硯霜都似站不住足,他又行了一陣,見處處山藤野花,在這初秋的日子裏,多已含蕊吐芬,風景幽美已極,只是不知這風雷谷到底在何處。

忽然那驢揚足一陣長叫,差一點把自己翻下背來,連忙下地往前一看,不禁大驚,原來就在那驢雙足前尺許處,就是一千丈深谷,如果不是這驢兒見機立足,自己此時怕已翻落谷中,粉身碎骨了。

他走近那谷邊,向谷底望去,依稀可見這谷中,老藤糾葛,奇石錯落,別說是往下去,就是武功差一點之人,立于谷邊向下一看,也足令人心悸。葉硯霜心想,這不用說定是那風雷谷了,自己既來,總要探出個下落才好。想到這,用手拍拍那黑驢屁股道:“小黑子,我下去了。你自己找地方去歇歇,等我上來時,再吹哨叫你,知道不?那驢兒聞言,一聲長鳴,撥動四蹄,就往叢林中竄去。

葉硯霜待這小驢走後,才略把劍系好,緊緊鞋,一提丹田之氣,已自縱起,活似一只大鷹,只一挨那谷邊怪石,又自騰起,如是五六個起落,已下去了百十丈。

谷中奇寒,那風竟比上面還大,隐隐透着隆隆回音,大有拔樹倒屋之勢,葉硯霜不由暗暗驚心,心想這風雷谷好一番聲勢也!

憑葉硯霜這一身輕功,一路翻騰,行至谷底,已驚出一身冷汗。驚魂乍定,一打量眼前情勢不由暗暗道奇。原來這谷底竟是奇花異卉,美景無邊。

葉硯霜在谷中一路搜索,竟來至那瀑布地方。雖然發現了那前輩奇人指書文字,但要想找那藏書之處,卻是萬難。他不由拿出那破舊羊皮,怔怔地看着那圖,依舊不明其所以然,正自灰心,不意一擡頭,見那瀑布之上有一怪石,這怪石當中是一透明大洞,不由心中一動,心想莫非這圖上那一大圈竟是此石麽?

有此一念,不禁興起,展出上乘的輕功,幾個起落,已來至那中空怪石之上,掏出那羊皮一對,竟有幾分相似,只是這怪石孤獨。一支,聳立就地,葉硯霜在這石上找了好一陣,絲毫看不出有何異狀,不禁大為懊喪,一睹氣,往那怪石旁一靠,心想這不是白來麽?

此時天已近午,當空烈日,透下強光,照得谷中霞光萬道。那些光華,有的穿過藤枝,有的穿過石縫,在這谷中構成了無數的光網。葉硯霜見狀,心想這谷中美景,竟自無邊,自己晚年如能來此參修上乘功典,倒也未嘗不是一大人生樂他這樣想着,無意之間,又低頭看了那羊皮一眼,正想收入懷中,不想那目光才一掃羊皮上之針圖,見有一道針孔連成的直線,穿過那大圓圈,射于一點,不由心中猛然一動,暗想這條虛線不極似這穿射谷中的陽光嗎?這一想愈覺有理,高興得幾乎跳了起來。

再一看那小圓圈,心想這不是指的太陽麽?由是高興得心頭一陣亂跳,趕忙站起,擡頭往那怪石望去,見此時日正當中,雖有萬道光華,卻無一是從那石孔中穿過的,心想定是時機未至,自己好容易想出此謎,哪能輕易放過,也是這葉硯霜仙福深厚,智慧過人,活該有此奇遇,竟真被他猜中了!

他由中午一直等到日已偏西,那雙眼睛就沒敢離開那石孔,正自目不轉睛,忽然那怪石中一亮,果有極細一道陽光從中穿過,這一下喜得葉硯霜一跳三丈,狀同瘋狂,一縱身拔起足有七丈高下,已落于那怪石之上,引目望去,卻見那一道陽光,正射在對岩一石縫中,才把那地方看清。再一注視,卻不見了那道光華,心道好險,這儒海散人智力之高由此可見!

他可不敢怠慢,施出渾身絕學,一路騰躍,往那對岸翻去。別看在視線裏僅區區之程,真要走起來,也不大近,何況那石縫離谷底少說尚有三百丈高下,斷壁頹垣,簡直連落足之處都沒有!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總算讓他爬上那石縫,葉硯霜見這石縫寬至多二尺左右,舉目望裏一看,黑漆漆的,就和普通石縫一般無二,不由把身子擠進那石縫。縫中潮濕昏暗,葉硯霜心想至多幾步就可到底,不想這一往裏走,卻是曲回倒轉,走了好一段長路,愈走愈黑,簡直伸手不辨五指,不得已拔出佩劍,借着那劍上一縷青霞,摸索前進。正自一步四指地走着,卻見有一絲白光在前晃動,知道已至盡頭,不禁大喜。

果然再這麽走了十幾步,眼前已被石壁封住,那一絲白光,就由這石壁左側射來,不由身向左轉,往那白光走去,漸漸白光愈來愈亮,最後天光大盛,眼前竟展出一片桃園。

葉硯霜收劍入鞘,見眼前好一片佳境。原來這石縫盡頭竟接着另一谷底,一目望去,這谷底少說也有百丈見方。最奇的是,這地方像是懸在半空之中,上面巨石伸出數百丈,就像一座棚蓋于其上,下面臨空少說也有三數百丈,雜花蔓藤,懸挂其間,就似數千個小燈籠點綴其間。這石棚兩邊,各有一道清泉,斜挂其上,交叉着流下,因這泉流極細,流處又是一懸石,待再流下已成萬千光雨,夕陽之下,粉紅駭綠,五彩缤紛,配着修石老樹,直似人間仙境。

葉硯霜幾曾見過這等美景,不由驚異得目瞪口呆,大有不知此行為何之慨。

正自對景陶醉,卻聽得一陣拍打振翅之聲,聲音極大,忙往發聲處望去,卻見一黑色巨鷹立于那石棚角下,正在振翅沐浴,引頸揚翎。葉硯霜不由倒吸一口冷氣,心想我的媽!世上竟有這麽大的鷹,只見它黑羽雪首,火眼金睛,兩翼張開就像兩扇門板,別說叫她用翼揮上,就是這一扇之風,也是受不了。

葉硯霜見這巨鷹,此時一心在那泉下沐浴,竟似未發現自己,這一來幾乎吓得不敢動了,心想一直不動也不是個辦法,想到這提起勇氣,想從那巨鷹之後繞去,不想才一舉足,那鷹竟一偏頭,葉硯霜就知不好,這念尚未轉完,卻見那鷹一聲短鳴,箕開雙翅,一陣拍打,己起空中,向己沖刺而來。

葉硯霜見那鷹來勢兇猛,早吓了個忘魂,總算他身懷絕技,雖在驚吓忘魂之際,尚未忘了防身,倉促之間見他全身微蹲,兩手垂腹平按,全身骨骼一陣連響,竟施出了才學得的武林失傳的“黑炁掌”。

這鷹只當來者還不是極普通一件獵物,哪識得這“黑炁掌”厲害,見來人手中既無兵刃,膽子更大,這一沖已來至葉硯霜頭頂,伸出鋼鈎也似爪來,直奔葉硯霜頂門抓下。

葉硯霜見這巨鷹爪到,哪敢怠慢,只見他雙掌猛由腹下提起,運出全身內力,向那鷹雙掌齊發,“嘿”的一聲,推了出去,就聽“砰”一聲,那鷹偌大身體竟被震出一丈餘遠,在空中一陣盤旋,墨羽缤紛,落了一地,就算這鷹再是鋼羽金身,這一掌也是不輕。

那鷹負痛在空中戈然連聲長鳴,已把這葉硯霜恨到極點,但它雖是禽類,因随太虛老人數十年,已自通靈,方才一時輕敵,竟吃對方一掌,這掌勁一挨身,它已知非同小可,不敢再冒險輕敵,心想先休養調息一番,侍自己功力恢複,痛楚少減,再制敵以死命。想到這,果見它在空中一陣低翔,竟自又落于原地,縮頸閉目不再飛起。

葉硯霜見這麽厲害的黑炁掌打在這鷹身上,竟同無事一般,話雖如是,但見落羽遍地,心想總之是把它打怕了,它既不再找自己,自己哪敢不識擡舉再去惹它?

驚魂甫定,就試着向前走了幾步,見鷹果然不動,不由寬心大放,一路往前走去,心想這地方雖然被我找到,可是那儒海散人昔日練功及藏書處仍然不知,不禁一路翻騰,已離開那鷹。

正走之間,卻見山滕糾葛處,有一尖頂透出,色作碧綠,不禁大喜,待施展輕功“八步趕蟬”來至近前,始發現竟是一亭。這亭色作碧綠,因年久未理,已滿生苔藓。亭內設一石幾,四石凳,全系上好大理石所制,雖經年未擦,看來亦未少失其光華明亮。不禁暗奇,心想以這亭外苔藓雜藤判來,這亭置此少說也有百年以上,為何亭內幾凳尚如是潔淨明亮?真令人不解!

進亭後,首先見那亭壁上刻着數行朱篆,原詞是:“江漢曾為客,相逢每醉還,浮雲一別後,流水十年間。歡笑情如舊,蕭疏發已斑,何因不歸去,亭內對秋山。”下款是“為期虹吾妹莅亭書”。葉硯霜看後面含淺笑,心想原來這築亭老人,早年尚是一風流人物,暗怔這本是唐時韋應物的絕句,卻被此老,将句中“淮上對秋山”改為“亭內對秋山”,因景置句真是再恰當不過了!不由一時憧憬着這前輩古人書此句時的心情,而今那筆風流韻句雖在,句中人物怕早腐朽成灰了。他本是一感情中人,一時感慨,竟差一點連眼淚也流出來了。葉硯霜在這古雅亭內駐足了好一會兒,見亭下一紅石小道,婉蜒前導,道上橫七豎八地攀了無數青藤,最細的也粗如兒臂,就像無數怪蟒糾纏道上,所幸只是些孤藤,并無其它枝葉,故此尚能依稀辨出這條小路來。

他順着這紅石小道,用足尖點着這山藤一路走去,漸漸枝葉蔓延,雜花異草已把這小石道封住了。不得已,他只好拔出那把“玄龜”劍一路斬荊削枝,差不多這樣走了數十步,已力盡精疲,忙回身至那亭中,将劍置于幾上,坐于石凳稍事休息。

此時天已薄暮,夕陽西下,落日餘輝照得這小谷中美景無邊。忽見無數鳥兒由谷下飛上,都落于這石谷邊沿,接着愈聚愈多,各色各樣栖了滿樹,心中暗奇,這是怎麽回事?

忽聽谷底呼呼起風,隐隐透着雷鳴之聲,不禁大驚。暗思別是那膩雲桃花瘴來了吧!想到這,忙往那谷邊縱去,驚起無數飛鳥小引頸往下一望,果見無數紅雲,飄游四壁,不由吓了個忘魂。正要由原路竄回,忽然一轉念,回頭再看那些鳥兒,好似無知一般,不由寬心大放,暗想這就是了,如果這些毒瘴會臨此地,這些鳥兒也不會避難于此了!不由又回身至那谷邊往下看去,果見那一片紅霧只在足下兩丈處游來游去,卻不再上升分毫,覓此佳境,何愁外人驚擾!

差不多又過了半個時辰,才見有幾只白鳥引頸長鳴幾聲,帶先飛下,那無數異鳥相繼振翅飛回,各色羽翼翻騰空中煞是奇觀!葉硯霜見狀不由暗思,這些鳥兒都如此靈異,毒瘴起落之時竟算得如此清楚,稍晚一刻怕不葬身毒瘴之中?真是上天造物各有用心了!

這才又想到該做的事情,拿起劍至那紅石小道上下路斬來,好容易才走到這小路盡頭,竟是一死道,眼前聳立着一塊大有數十丈的石壁,石壁上大大的寫着“煉魂齋”三字,字身都已生着青苔,每字都大有一尺見方,深刻石上,甚是蒼勁。只是奇怪既稱為齋,何故無門而入?不由至前,細一打量這石壁,見其顏色純麗,用劍在上一劃,“嗤”一聲落下無數粉沫,擡頭一看,四周石質暗黑,雖一并被青苔染成綠色,但仔細辨來,卻和那綠色石質顏色都大有不同。

葉硯霜再用劍柄一敲那綠色石壁,聲作锵锵,再用“壁虎游牆”功夫游上高處,用劍再敲敲,聲音沉實有力,卻無餘音,心中不由暗喜,如此判來,這綠色石質所掩之後,定是一洞府無疑!

他正揣摩觀察是否有法打開這石,不想身後一陣極大勁風撲至,吓得他忙一側腰,身才縱出,回身一看,不禁大驚。敢情又是那只白首黑色的碩大巨鷹,此時竟稍息後再度出擊。

原來那鷹一時大意,中了葉硯霜一“黑炁掌”,雖說鋼羽鐵肌,也不禁痛徹心肺,墨羽飄落了一地,平日視羽如命,今日竟被葉硯霜打落了一地,哪能不痛惜萬分,心想如其負痛臨敵,不如先事調息,待元力充沛後,再猛然出擊,制敵以死命。它在那石上暗暗運勁調息,冷眼旁觀葉硯霜一路觀賞,平日這谷中已視為自己主人禁地,向不容許任何人獸侵入一步,今日見這生人傷了自己後一路得意情形,心中哪能不恨之入骨,一會兒又見他拔劍斬荊,這可再也忍不住了,略一運勁,覺得無甚大礙,複仇之心陡然而生,見他背朝自己,正在用劍柄敲打石壁,乘其無力分心之際,猛伸雙翼疾沖而來,伸爪便抓。

葉硯霜見它爪到,一招“鐵板橋”,全身後仰,僅足尖着地,借着足尖之力一挺,身已呈弧形竄起,正臨那鷹右方,挺劍便刺,劍身閃着一道青光,既疾且勁。

那鷹一爪未傷着敵人,一聲長鳴,大眼圓睜,一偏右翼,以雷霆萬鈎之勢,向葉硯霜頭上擊來,只聞得“喀嚓”一聲,卻擊中那一旁一株合抱粗的古樹,那古樹吃這鷹一翅,竟自折斷,葉硯霜雖幸未被這翅掃中,卻已吓得冷汗直流,一振腕打出一對鐵膽。這是南天禿鷹成名的暗器,葉硯霜自出道以來,尚是首次使用。這一對鐵膽一出手,一上一下并排而行,一奔前胸,一奔後腹,透着一溜勁風。

那鷹見這對鐵膽來勢厲急,雙翅向下一扇,身已騰起,這對鐵膽竟擦着羽邊打了過去,無巧不巧,這對鐵膽卻正打在那綠石壁角上,只聽得震天價的一聲大響,由那壁頂落下一塊少說有萬斤的大石,一時樹倒塵揚,石破天驚,別說葉硯霜驚吓萬分,就連那只巨鷹也被這出其不意的暴聲吓得一陣盤旋,收翅一邊,佛着那雙火眼金睛往發聲處望去。

卻見那綠色石壁在這一聲大震後,“吱扭”一串響聲,卻往內翻了開來,露出一間石室。葉硯霜見狀直喜得心花怒放,自己苦思不得其門而入的石府,卻被這一對鐵膽無意觸中機紐,心想好險,要是自己以身往試,即或找到機紐,将石打開,那萬斤巨石由上垂直落下,怕不此時早被壓成一塊肉餅了!

由于驚喜過甚,連一旁的大敵也忘了,正欲往那石室走去,卻聽得一陣吹竹聲,聲音細婉如新葷出谷,不由吓得一愣,心想難道此處尚有別的人跡麽?

這一陣似笛非笛、似蕭非蕭的吹竹聲才一起,就見那巨鷹一聲短鳴,振翅而起,往自己身後發音處飛去。葉硯霜正在驚吓參半之際,那吹竹聲突然收住,葉硯霜回身往那發音處一望,卻見那方才小亭之中,不知何時,卻多了一個又矮又胖的白發老人。這老人發須如銀,一雙眼睛又細又長,簡直眯成了一道線,赤一雙如玉的足,手中拿着一根黑光閃爍的笛狀圓管,正自以手弄鷹,怡然自得。

葉硯霜一見老人這副模樣,已知絕非凡士,那麽淩厲的巨鷹,在他面前,馴服得比一只貓兒還乖,不由得肅然起敬,也顧不得先進那石府,返身趕走了幾步,對老人恭施一禮道:

“弟子葉硯霜叩見老前輩,并乞指示迷津!”不想那老人似同未見,依舊伸着如玉之手輕撫那大鷹身上墨羽,頭連擡都不擡。葉硯霜心想這老人莫非是聾子不成,偶一低首,見自己雙膝挺直,不由暗想,難道此老怪自己不行跪禮參見他不成?

想到這,不由雙膝一屈,跪倒當地,再朝老人恭施一揖,朗聲又念了一遍,這才見那老人放下弄鷹之手,輕輕扭轉頭來,朝葉硯霜略為一視,頻頻點首道:“我的卦果然應驗了!

孩子,你今年多大了?”葉硯霜見老人這一回首,不由暗驚,好一副仙容,原來這老人除去那滿頭糾葛不清的銀色發須外,兩耳孔內都各垂下一尺餘長的白須,就像兩條銀蛇似的挂在耳際,雙目開合間透着兩道奇光,一見即知分明內功已臻絕頂化境,仙風道骨,怎不令人心生敬仰。

葉硯霜見老人發音蒼韻,語音甚為和善,當時誠意答道:“弟子今年二十有四,前輩有何教意?”

老人聞言點點頭,面含慈笑道:“這就是了,想不到你來得這麽快。你先起來,走近我,我好跟你說話。”葉硯霜聞言,又行一揖,這才站起趨步走近那亭前,卻見那鷹此時一聲厲鳴,頭上白毛根根倒豎,吓得住足不前,老人喝一聲:“畜牲!”那鷹頭上白毛方慢慢落下,猶望着葉硯霜厲鳴不已,這老人喝止鷹後,回頭笑對葉硯霜道:“你別怕,過來。想必你方才觸怒了我這鷹兒可是?”

葉硯霜聞言臉一紅羞道:“弟子來時不知是前輩所飼,只當是谷中野生,一時無意,打了它一掌,尚乞前輩恕弟子無知才好。”

老人聞言面現驚容道:“這一掌是你打的?我見這鷹前胸隆起,分明是中了黑炁、紅印等掌類,你難道尚精于此類掌麽?”

葉硯霜聞言,不由暗驚這老人好高明的眼力,只由表面傷處已判出是何掌力,如今武林有此造詣者,恐尚無一人,聞言不勝汗顏道:“弟子見這鷹兒來勢急猛,一時情急施出黑炁掌,不想卻擊傷了前輩仙禽,真是罪該萬死!”言罷把頭低下。

老人淺淺一笑道:“傷倒無妨,只是這‘黑炁掌’乃謝小江特有毒技,你如何會學得?

難道這謝小江如今尚在人世麽?”

葉硯霜道:“老前輩所言不差,這掌果然是謝老前輩獨擅之技,弟子是由其門人紀商老前輩處學得,謝師祖早已故世了。”

老人微微點首嘆道:“謝小江乃我掌底游魂,百年之前,淮江道上幸饒其不死,不想如今還是死在我頭裏了,你來得正好,老朽自知圓寂當在不久,至時你可權充收葬人……孩子,我看你骨格清奇,面相渾厚,似非惡人,怎麽會投得那謝小江之類門下?你卻要誠實道來呢!”

葉硯霜聞言暗驚,久聞那六指魔謝小江乃江湖一怪,人遷苗疆以來,可謂之蓋世無匹,此老如非虛言。竟似較那謝小江尚要厲害得多,而且以謝小江歲數來推斷此老,簡直大得不可思議,聞言後既驚且慚道:“弟子實乃南天禿鷹蔔恩師青鈴親授弟子,與那紀商老前輩曾屬半師半友之間,紀老前輩為人仁善,不似其師弟,對弟子一番造化深情,令弟子今生沒齒不忘……”

老人聞言含笑點頭道:“這就是了!……孩子,你此番來可是為取那本《會元行功寶錄》麽?”

葉硯霜點頭道:“弟子按圖索駭來至此間,正是妄想此書,尚乞老前輩指示迷津!”

老人呵呵笑道:“難得你智勇兼備,竟能窺破那圖上含意,遠在天邊,近在眼前,那書不就在你眼前麽?……”

葉硯霜聞言一怔,随喜道:“依老前輩之言,莫非那《會元行功寶錄》,就在那石室中麽?”

老人含笑道:“這個我就不清楚了,你自己不妨去看看吧!”葉硯霜聞言半信半疑,正欲轉身往那石室走去,老人突又道:“室內有一火眼,每隔若幹時噴火一次,你要小心了!

孩子,你很聰明,我預祝你成功,事成後可來見我。”遂即回身用手一指身後泉下道:“我就在那兒參修,可至彼處見我,現在你去吧。最後尚要告訴你一句話,不要放過那洞中每一件東西,那将對你今後大是有益。”言罷起身向後走去。

葉硯霜恭身謝過這太虛老人的指示,待老人走後,這才懷着一番既喜且懼的心往那石室中走去。

待走近那石室,由門外向內一看,首先入目的是一個青玉石桌,四樽石凳,雕刻精致古雅,雖年久未有人跡,室內卻一塵不染。葉硯霜端詳了一番,舉步入內,不想腳方走進那室內數步,就覺足下一軟,“吱唔唔”又是一陣異音,那門口半側巨石,竟又如前一樣地封死了。葉硯霜見狀大驚,頓足縱起,卻已無及,不由吓出一身冷汗,心想:“此番休矣!自己就算得了那書,不得其門而出,還不要活活餓死在這石室中麽?

想到這不由拔出劍來,在那石門上一陣亂紮,奈何那石門少說也在數萬斤以上,何況石質特堅,數十劍後。雙手已酸,再看那石上只不過有數處創痕而已,這一來算是死了這條心了!

葉硯霜見門既無法打開,一狠心暗忖,既來之,則安之。我且先将那書得到,再圖外出之念。想到這不由把心一死,反身向內走去。

見這室內僅此桌凳,和一具石椅,別無它物,不由往內走去。這一進內才發現,原來這石室竟是一串五間,此間設有二石人,此二石人遠看起來,翩翩欲生,外面亦着外衫,細一觀察衣式竟是宋朝款式,不禁大為驚奇,心想這儒海散人,在府內置此二石人作甚?

想到這,不由走近石人,用手一拍那石人膀臂,不想那手竟左右來回地晃了幾晃,心中暗暗稱奇。一時好奇,幹脆将那石人外衣全部給他脫了去,這一脫去外衣,才發現那石人全身上下竟按三十六處穴道,挖了二十六個銅錢也似的洞眼,每洞眼之前,均有一螢光閃爍的銅片封門,用手一點那銅片,“叮”一聲,音同按鈴,再看那銅片已入穴道之內,不由大悟,暗思原來這石人競是儒海散人特制而成,留待研習高深之點穴術所用。不由再注意這石人四肢、頂、頭等部,都可拆卸下來,這石人足下踩着一塊石板,通有一長形細石條,直至一石凳前,這石凳只能供一人坐用。不由一時好奇坐于石凳上,試用足一踩那石條,不想那石人卻手舞足蹈起來,時而曲背,時而翹足,有時尚會跳上兩下,簡直同生人無異,不由暗暗佩服,這儒海散人真是巧具匠心。

葉硯霜看畢這石人後,又走至另一石人之前,如法炮制,把它外衣脫下,卻見這石人全身均是骨頭,形同一具死人骨架,那全身大小二百零六塊骨頭,一塊不少,都有正确名字,紅筆标明,鑲在那每骨之上,甚為清新,不由暗想這是作何用處?這石人也是和先前那人一樣,足下踩有石板,只是這石板并未通至那凳前,僅僅就在足下,試用腳一蹬,這石人喀喀一陣響,也是擡拳踢腿的,正在看着出神,卻不意這石人右手一晃,左掌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