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2)

可得先交待幾點!”

白衣少年眸子轉了一下,嗔道:“還有什麽好交待的?”

婁雲鵬哈哈一笑,拉下臉來道:“當然要交待,你是一個女孩子,我偌大的年歲了,可犯不上落一個欺侮你的名聲,我們先說好,點到為止怎麽樣?”

白衣美少年微微咬了一下唇兒,道:“我明明是一個男的,你休要……”

婁雲鵬呵呵一笑,一擺手道:“好!好!這個問題先不談,我們還是說眼前的,你可願與我這麽打?”

白衣少年冷笑道:“誰還怕了你?不過,點到為止,未免太便宜你了,我要你磕頭賠罪!”

婁雲鵬幹咳了一聲笑道:“行!這也可以,我敗了,磕頭賠罪,要是你敗了呢?”

這僞裝男士的姑娘,面上泛起了一層薄怒,秀眉一豎道:“自然也是一樣,不過,你是夢想!”

婁雲鵬呵呵笑道:“就是夢也得做呀!好!我們現在動手吧!”

他口中說着,足尖一點,已到了少女面前,出指朝對方肋下就點!

白衣女只當他是心存輕薄,不由大怒,嬌叱道:“老鬼,你是找死!”

叱聲中,身形向前一俯,右腕倏地一翻,拿向婁雲鵬脈門!

婁雲鵬吃了一驚,左掌以“雲摩探手”,反向少女指上擊去。

一霎時,二人打作了一團。

江海楓雖是身倚樹上不聲不響,可是他的目光,卻始終不離開二人,他看到這裏,劍眉不禁微颦,信步徐徐地踱了過來!

他驚奇的是少女那絕妙的身法,起落進退,足下竟是絲毫不着實力。只此一點,已可證明這女孩子,在輕功、內功、氣功上,都曾經過明師指點,已有了精湛的造詣,這是不待多言的。

他不禁暗暗替自己這位新交的朋友擔起心來。

動手過招,有時候只需幾個照面,即可分出勝負高下,這證明彼此的武功相差太懸殊。此刻場中的情形,也是極為明顯的,雖只十來個回合,在江海楓眼中看來,鐵掌黑鷹婁雲鵬已呈現出了十足的敗象!

婁雲鵬這時以“雙海底針”直取少女兩肋,卻為少女仰身躲開。

婁雲鵬再進一步,用閃電手直劈而下!

可是他卻疏忽了,白衣女這一招乃是誘招,只見她嬌叱一聲:“你還不服輸麽?”

緊跟着雲履輕點,快如電光石火一般的,已把身軀轉旋了過來。

這時候,一邊的江海楓忽地叫道:“婁兄小心後肩!”

一言未畢,那僞裝的白衣少年,已把招式遞了出來,原來是聲東擊西。

她掌勢一出,先奔婁雲鵬頂門,婁雲鵬用“單掌托天”之式,背着身子向上,一舉右掌,可是白衣人卻在這時霍地一分二腕,有如乳燕雙飛一般,夾擊婁雲鵬兩側。

鐵掌黑鷹聞得江海楓的警告,大吃了一驚。

他猛然向前一跄,施了一招“邯鄲學步”,可是這時候已經嫌晚了。

就在他足尖方自着地的一剎那,只覺得兩處“肩井穴”上忽然一麻。

婁雲鵬口中“啊”了一聲,身子禁不住向前踉跄了半步。

然而兩邊肩井穴上,只是麻了一下,即恢複原樣,但當他猛地再次轉過身形時,卻發現那白衣少人,已遙遙立在丈許以外。

只見她面若寒霜,冷冷笑道:“你服輸了麽?”

鐵掌黑鷹婁雲鵬這才猛然覺到是怎麽一回事了,當下一張黑臉,都變成了紫顏色。

他苦笑了笑道:“姑娘你好厲害的身手,想不到我鐵掌黑鷹婁雲鵬,一生行走江湖,竟在這山東一地露了大臉了!”

白衣人面色一沉道:“說這些廢話又有何用,姓婁的,我要你跪下來給我磕頭賠罪!”

鐵掌黑鷹婁雲鵬,仰天一陣大笑,無限憤慨地道:“女娃娃!你是做夢,我婁雲鵬雙膝上跪蒼天,下跪父母,豈能向你一個女流之輩下跪,你真是太不知自尊自量了!”

白衣人柳眉一挑,玉面緋紅,杏目圓睜道:“好呀!說話不算,不過我有辦法叫你跪下就是了!”

說完身形一縱而過,正要向婁雲鵬身前撲去,卻忽然聽見一聲冷笑道:“姑娘請住手!”

白衣少女聞言後,身形已如燕子一般地飛掠到了一旁,她徐徐地回過頭來,望着一邊的江海楓道:“怎麽,你也要多事麽?”

江海楓面上木無表情地道:“怎麽是多事?這事情本不與他相幹!”

少女怔了一下道:“這麽說,這頭鷹不是他的?”

江海楓哼道:“這頭鷹雖是他的,可是剛才以石子打傷你的鳥的卻是我,而不是他!”

白衣女細眉挑了一挑,道:“為何早不說?”

江海楓徐徐笑道:“姑娘來勢洶洶,幾曾容人有多說話的時間?現在說也不晚!”

少女一雙澄澈的眸子,在他身上轉了一轉,覺得此人英華內斂,氣态安然,必是一個不可輕視的人物。

然而她挾新勝之威,又仗着絕技在身,确實也未把對方少年看在眼中。

當時她目光微微斜睨着江海楓,冷冰冰地道:“那麽現在要如何呢?”

江海楓神态昂然地道:“我這位老朋友他是覺得你是一個姑娘,不便放手與你拼鬥,所以才會輸給了你……”

才說到此,就見那白衣女目光之中,泛出了兩股光焰,杏目睜得滾圓的道:“你這人倒說得好,但這些我都不管,我只問他為何說話不算?他既輸給了我,就得如言向我跪下磕頭,要不然我要叫他知道我的厲害!”

江海楓還沒見過這麽厲害的姑娘,當時吓了一跳。

鐵掌黑鷹婁雲鵬,忽在一邊冷笑道:“江兄弟,你不要管這件事,叫她過來試試我的鐵掌!”

白衣女側過頭來,冷冷笑道:“你的鐵掌我早見識過了,我看還不如改為豆腐掌切實一點!”

婁雲鵬心中恨透了這姑娘,只是自己卻又不是她的對手,氣怒道:“你不要兇,你要能打贏我這位江兄弟,我才算佩服你,那時候,我一定給你磕頭,叫你奶奶都行!”

少女雙目一剪嗔道:“不要信口胡說!”

她的目光又轉到了江海楓身上,冷冷地道:“他的話是真的?”

江海楓點頭道:“如果姑娘樂意,我願意向姑娘請教幾手,至于你要給我磕頭,卻是不敢當!”

白衣少女怔了一下,卻不知為何,微微抿嘴笑了笑,但是馬上她又繃起了小臉,似笑又怒地說道:“你這人真是滑稽,不過這也無所謂,我如真的敗給了你,就是向你跪下也心甘情願!”

婁雲鵬忽又在一邊道:“一言為定!”

少女無限嬌羞地回眸瞪了他一眼,立時面色又冷了下來,她說:“我還要趕路,平白無故已為你二人耽誤了不少時間,誰有工夫與你們多說!”

江海楓默然道:“你自己在此說個沒完,誰又與你多說了?”

白衣少女面色不禁微微一紅,當即冷笑道:“我們一言為定,你如敗給了我,又當如何?”

江海楓胸有成竹地淡然笑道:“我是不會敗給你的!”

少女冷冷地說道:“你不要太自信了,老實說,我如沒有制勝你二人的本事,也就不會來此現醜了!”

江海楓向前走了兩步,冷冷地哼道:“那麽你就試試看吧!”一抱拳又道:“姑娘,你請賜招!”

白衣少女微微睨着他,愈覺得此人儀表不凡,言語穩重,心中不禁動了一下,暗付道:“莫非此人真有超人的奇技不成?否則怎會如此沉着,我倒要特別小心了!”

當下退後了一步,擇一較平之處,立下腳,冷笑了一聲道:“請!”

江海楓足下一點,接連兩個縱身,已來到了她的面前,看起來他雙肩一平如水,竟是絲毫未動!若非有極為深湛的下盤功夫,莫能如此!

白衣少女心中又動了一下,未及多想,江海楓已倏地彎下了腰來,骈指向她肩頭點了過來!

白衣少女冷笑了一聲,一雙玉手交叉着由下往上一分,成了一式“摩雲探手”。對方如膽敢不立即撤手,一只右手就別想要了。

可是江海楓卻不撤招,他鼻中微微一哼,道了一聲:“打!”

霍然間又化指為掌,指尖向上挑,掌心向外一翻,運用五成內力向外一吐!

這位身長玉立的少女,立時容色大變!

然而她并不是一般江湖兒女,一身功夫,着實是受過高人傳授的,這次遠走中原,旨在逃避一件酸心的事情,喬裝為男,不過是避人耳目。

想不到居然在這客地魯南,遇到了江海楓,更想不到的是自此而後,她竟和這個年輕人結下了不解之緣,這不是造化弄人是什麽?

江海楓掌力方自吐出,卻見這長身少女蛾眉一挑,她那已經探出的手,倏地往左側一橫,不偏不倚,正好迎着了江海楓的掌勢。

她口中嬌叱了一聲:“閃開!”

玉指一翻,掌力外吐,雙方掌勢一觸,只聽見“啪”的一聲,二人俱是微微地搖動了一下!

江海楓大吃一驚,真沒有想到,對方一個娉婷的少女,竟能接自己如此沉重的掌力,自己雖只使出了五成內力,可是對方似乎也未盡其所能!

這一驚之下,他不禁對這少女刮目相看!

少女見自己如此沉實的掌力,竟未能将對方擊退,心中也是大吃了一驚,她嬌哼一聲,足下倒踩蓮花步,猛地撤掌退身。

緊跟着一伸左手,以中食二指向海楓手腕上點去。江海楓這時因驚于對方的身手,非但不忍心傷害她,內心更有一種說不出的愛惜之意!

這時見她剪梅指到,微微一笑,向下一沉臂,指尖向上一揚,少女忽地踉跄而退。

她退了三四步之後,才站定了身子,只見她面色微紅,黛眉含嗔,似驚又怒道:

“你以為你能勝過我麽?”

江海楓只微微地笑了一笑,不發一言。白衣少女斜目看了一邊的鐵掌黑鷹婁雲鵬一眼,面上浮起了一片嬌羞薄怒,這個臺她是不好下!

她因方才大話出口,萬無不勝即退身之理。

于是一咬銀牙道:“接掌!”

嬌軀一縱,如鶴淩空,待得接近江海楓頭頂的剎那間,忽然左掌自胸前向下一按一推。

江海楓就覺得一股極大的潛力,朝自己摟頭蓋臉地直壓了下來,不由心中動了一動。

這時他知道少女情急之下,竟把內功中一種頗耗精血的“臍胺力”使了出來。

當下不禁暗笑了一聲,心忖這姑娘好大的膽,我如給她一個反撥倒撞,只怕她即時就要斃命在自己這種掌力之下了。

然而江海楓和她并無仇怨,怎能下此毒手?

他冷叱了聲:“無知的丫頭!”

随見他半身一仰,兩掌左右齊伸,使出了他十數年來日夜勤練的“兩極神功”。

雙掌一出,一剛一柔,“韋陀捧杵”式向上一托,那長身少女掌力未下,就覺得自下而上,猛地沖起了一道氣浪!

那股氣浪的力道,竟是她前所未見!大有凝血脈、開五髒、碎全身之威!

這少女挾奇技邀游天下,一身是膽。可是江海楓這種玄元內炁的功勁,她還是生平第一次領受到,頓時吓了個魂飛魄散!

耳中似聽得江海楓道了聲:“去!”

她那修長的嬌軀,已如同彈丸似的,倏地飛射了起來,江海楓不禁吃了一驚,他口中喝了聲:“不好!”

猛上一步,向後一挫臂,把發出的“兩極神功”硬行向後一帶。

但聽得空中“波”的一聲輕震,那聲音就像是一面大旗迎風初展。

就在這聲輕震裏,那白衣長身的少女,猛地就空一個翻滾,随着直向地面墜了下來。

還算她尚能臨危鎮定,當下一提丹田之氣,輕身減速,盡管如此,仍然踉踉跄跄地蕩出了七八步之後,才算拿樁站穩。

一時只見她杏目圓睜,花容驟變,頭上那頂鑲有寶石結子的小便帽也掉了。

她只是怔怔地看着江海楓,氣息頻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江海楓一抱雙拳,深深地打了一躬道:“臍胺力令人拜服,請恕我一時失手,姑娘萬勿見怪!”

鐵掌黑鷹婁雲鵬在一邊,也幾乎看花眼了。

他活了這麽大,對江海楓這種玄異的功夫,也還是第一次見到。看到此,忍不住重重地鼓掌叫道:“好……”

說着目視那悲憤欲泣的少女道:“怎麽?姑娘,你是磕頭不磕?”

江海楓苦笑道:“婁老哥不可逼人太甚,我們走吧!”

當下又對眼前那個姑娘,抱了抱拳道:“再見!”

說罷,牽過馬就走,婁雲鵬嘻嘻一笑,對着那個發呆的少女縮了一下脖子,也轉過了身子。

他正要舉步,忽聽身後的姑娘,發出幾乎哭泣的聲音道:“你……你回來!”

婁雲鵬馬上回過身去,皺眉笑道:“你還有事?”

白衣女淚流滿面,蓮足在地上跺了一下,抽搐道:“不要臉的老兒,誰叫你啦!”

婁雲鵬見她哭了,自己也已偌大的年歲,可是犯不着對一個女孩子刻薄。

當時咧了一下嘴道:“是!是!沒叫我,唉呀!可是哭了!好!沒叫我,我們就閃開!”

少女望着他,嗔道:“你少貧嘴!告訴你,要光是你,十個也不是我的對手!你神氣個什麽?”

邊說邊泣,眼淚就像是斷了線的珠珍似的,紛紛地滾落下來。

江海楓見了,不禁也微微有些發呆。

他從來很少跟女孩打交道,尤其像眼前這種情形,面對着一個哭泣的女孩,他可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了。當時雙目發直,一句話也說不上。

少女和婁雲鵬說話的時候,他忙又背轉了身子。

白衣女見了,忽然大聲道:“叫你,沒有聽見是不是?”

海楓無奈,只得轉過了身去,他苦笑了笑道:“勝負本是平常之事,何況姑娘并未受傷!”

“當然沒有受傷……”她忽然插口,目中含着晶瑩的淚水,說道:“你以為打了人就算了?沒有這麽便宜!”

江海楓怔了一下,看了一旁的婁雲鵬一眼,吞吞吐吐道:“咦?奇怪!”

白衣女上前兩步,嗔道:“奇怪個屁!”

忽然玉面一紅,這句話,使得一旁的鐵掌黑鷹,也忍不住哈哈的大笑了起來。

白衣少女無意中說出了一個髒字,當着江海楓,她顯出了無比的嬌羞,一時幾乎呆住了。

婁雲鵬的笑聲,使她更窘。

江海楓擺了擺手,忍住笑道:“姑娘尚有何言,請慢慢說,不必急!”

這位長身的白衣女,聞言擡起頭,冷冷的道:“你把名字告訴我,住地告訴我,我還會找你去……別以為就算了!”

江海楓含笑道:“你我并無深仇,何至于此?”

白衣少女杏目一睜,卻忍住了怒,冷笑道:“我們的仇大了!”

江海楓淡然地道:“我名江海楓,江海浪游,并無一定住處,所以你也找我不着!”

少女眨了一下眸子,道:“你預備上哪裏去?”

江海楓想了想,含笑道:“我看姑娘似乎輸得極不甘心,這樣好啦,你如果一定要報複,一月之後,可至江南找我,我必在彼處候你就是!”

少女黯然地望着他,良久才點了點頭道:“我一定會去,我也正預備上江南去!”

江海楓奇怪道:“姑娘也預備上江南去?這太巧了!”

鐵掌黑鷹在一邊笑道:“大姑娘,我看算啦!俗謂不打不相識,你打了我也算露了臉啦,這位老弟雖把你打輸了,可是你也不丢人,何必呢?”

說着又哈哈一笑道:“得啦!我們交個朋友算了!”

少女紅着臉愠道:“誰跟你交朋友?你少開口!”

婁雲鵬摸了一下嘴,幹笑道:“又不是跟我交朋友,我是說跟這位江相公,人家可是少年奇俠,頂天立地的大英雄!”

白衣女聞言到此,有意無意地瞟了江海楓一眼,江海楓說道:“婁老哥,你的閑話說得太多了,我們走吧!”

鐵掌黑鷹婁雲鵬兩邊碰壁,也就不再多說,他挺着臉,向那少女道:“姑娘,我們走了,這件事,我看還是算了,其實這也是因我而起……”

說到此咳了一聲,繼續道:“如果你一定要報仇,可以到山西中條山去找我,差不多的時候,我都在那裏,你只要問鐵掌黑鷹婁雲鵬,就一定能找到我!”

姑娘似乎全不留心他說些什麽。

她那一雙澄澈雙瞳,似憂又怨,既悲又憤地只是凝視着那個長發灰衣的江海楓。

婁雲鵬說完了,她一點也沒有反應,這情形看在老江湖的婁雲鵬眼中,立時心中大悟,暗忖道:“嘿!原來是這麽一檔子事,這倒是新鮮!”

當下心中一動,默念道:“看這姑娘,生得如此秀致,她如改回了裝束,更不知是何等姿色,足足可以配得過我們這位江老弟了,如果我為他們成全……”

想到這裏,不由內心大喜,當時表面神色不動。點了一下頭道:“姑娘,我說了半天你倒是聽見了沒有?”

白衣少女呆了一呆,嗔道:“誰跟你多說,反正我饒不了你們就是了。”

說着死死地又盯了江海楓一眼,就轉過身子,向自己那匹白馬行去。

婁雲鵬咳了一聲道:“你記好了,我這位江兄弟,他可是要上江南去,他的名字叫江海楓,他的名聲很快就會傳遍江湖,你一打聽就能知道!”

姑娘并不回頭,只冷笑道:“他跑不了!”

婁雲鵬又趕上了一步,大聲道:“喂!大姑娘,你問了我們的名字,我們也得問問你,到時候,也許我們還會找你去哩!”

江海楓不由皺眉,正要阻止他,卻見那姑娘本已預備認镫上馬,聞言卻又姍姍地轉身。

她那兩道細細的蛾眉,微微地分開着,笑了笑,這笑容似乎并不包括憤怒的成分。

接着她又用那雙剪水的瞳子瞟了這邊的江海楓一眼,這情形看在婁雲鵬的眼中,不禁暗笑道:“好丫頭!我問你話,你卻用眼去瞧他,行啦!我這媒人算是做定了!”

當時就裝着冷笑道:“你敢告訴我們麽?”

姑娘仍然連正眼也不瞟他一下,一雙妙目只是無限情意地瞟着江海楓,聞言後,她巧笑倩兮地道:

“玉樹原本植天山,

春花秋月影獨憐;

只為自負枝葉茂,

何堪俗本共秋千?”

她順口道了四句,已自翻身上馬。這時由竹林夾道中吹出來的風,正飄起她頭上零亂的發絲;再看她杏目如波,柳眉如黛,面頰上點綴着嬌羞的笑容,正像是日出時候的朝霞。

她此刻仍是男裝,但那女兒身的美,這一剎那,已暴露無遺!

由鞍前抽出彩色的小馬鞭,她玉手扣缰,淺淺地笑了一笑,道:“江海楓你不要了不起,看我的暗器!”

口中這麽說着,忽地窄袖一揚,只聽得“嗤”的一聲破空之聲,射出了一枚小箭,直向海楓頭頂上射來。

江海楓心中正自猜測着這姑娘詩中的含意,忽見對方竟莫名其妙地向自己發來了暗器,不由心中一驚。

他冷冷一笑,倏出右手,以中食二指,輕輕向空一夾,已把射來的那枚小箭箝在手中。

白衣少女在馬上見他接到了自己的暗器之後,這才雙足一磕馬腹,那匹馬立時帶着她和那頭小玉雕,潑刺刺飛馳而去。

她走了以後,鐵掌黑鷹婁雲鵬,摸了一下頭,龇着牙直吸氣道:“怪呀……”

一面望着江海楓,笑道:“這姑娘……我問她叫什麽名字,她卻給我來一首詩,臨走還射你一箭!”

江海楓冷笑了一聲道:“你又何必多此一問?”

說着,順手舉起手上的小箭,只是一支純鋼打制而成的小箭,一頭插有兩根雪白的箭羽,十分精巧,分量也相當重!

他無意地看了一眼,卻見那小箭的尾翼之上,似有三個梅花小篆,細一辯認,卻見上面寫的是:秦紫玲。

江海楓不由心中一動,立即又把那枚小箭翻轉一面,見這一面上,也刻有四個小字:

“塞外飛鴻”。

看到此,江海楓已是肚內雪亮,毫無疑問的,這姑娘定是叫“秦紫玲”無疑了;至于那“塞外飛鴻”四字,很可能是她的外號。

一旁的鐵掌黑鷹見江海楓只是望着手上的小箭發怔,不禁好奇地偎了上來,笑道:

“什麽暗器?”

江海楓面上一紅,連忙把這枚小箭放入囊中,他不願讓婁雲鵬看見這支箭,唯恐他又開玩笑。

當時一笑道:“一支尋常的小箭!”

鐵掌黑鷹擠了一下小眼,嘻嘻一笑,他知道箭上必有名堂,可是卻也不願當面說破。

他望着江海楓,傻笑了一聲,道:“小兄弟,你可是聽見她方才念的那一首詩了?”

江海楓點了點頭,婁雲鵬信口道:“玉樹原本植天山,春花秋月影獨憐;只為自負枝葉茂,何堪俗木共秋千?”念完之後,呵呵一笑道:“怎麽,是這麽幾句嗎?”

江海楓心中倒頗為驚奇,想不到他倒記得這麽清楚,就笑了笑道:“一點也不錯,我們走吧!”

說着就撥馬前行,鐵掌黑鷹匆匆喚回了他的鷹,一面在馬後面跟着,一面搭讪着道:

“江兄弟,我是個老粗,讀書不多,你可是個有學問的人,你看看,她這四句詩裏面,是說些什麽?她的名字別是就叫什麽‘玉樹’吧?”

江海楓對這四句詩,早已會意,這時聞言,不由冷冷一笑道:“你猜錯了,這首詩只不過是自述她的來歷和願望罷了!”

婁雲鵬一怔道:“這麽說你明白了?”

江海楓一笑道:“自然了,解釋給你聽聽也不妨。”遂接着道:“玉樹原本植天山這一句,是說她出身在天山之上,很可能她是自幼在天山習藝的!”

龔雲鵬拍了一下手道:“對,一點不錯,你真行!”

江海楓笑了笑,又道:“第二句是她自訴因處天山的寂寞!”

鐵掌黑鷹婁雲鵬嘻嘻笑道:“別是這姑娘想婆家了吧!兄弟,你再解釋下面的兩句看看!”

江海楓微微笑道:“第三四句更是很明顯了,只為自負枝葉茂,何堪俗木共秋千,不過是說她一向自負,非一般女子可比,且不甘心和一般人為伍,這才離開天山,到中原來!”

鐵掌黑鷹搖頭笑道:“我看最後兩句,像是有點待郎而嫁的意思,只不過這姑娘眼界很高罷了!”

江海楓心中這才明白,原來這婁雲鵬什麽都明白,只是在自己面前裝糊塗而已。

他尴尬地笑了笑道:“也許是如此,不過事情已經過去了,我們就不必再去談它,我們還是快些趕路吧!”

婁雲鵬笑道:“小兄弟,你不要忙,前面就到了!”

說着用手向前面指了一下,眯着眼道:“喏!你沒有看見麽?青州府三個大字!”

江海楓擡頭看去,只見遙遙有一層淡淡的城牆影子,卻不見什麽青州府三個大字,他不禁想到了此行任務,當時皺了一下眉道:“婁老哥,你是老江湖,你可知江湖上有一個叫左人龍的麽?”

鐵掌黑鷹又問了一遍,想了一會兒,才搖了搖頭道:“不知道,這人是什麽地方人?”

江海楓搖頭道:“不清楚,可能是江南人!”

婁雲鵬擠了一下眉,道:“我不大清楚,兄弟!你這不就要往江南去麽?我還得告訴你,江南這個地方,可是一個人才荟萃的地方,能人異士多得很!”

又笑了笑道:“不過,你老弟有這身功夫,到那裏也用不着擔心!”

江海楓淡然道:“也未必如此,須知武林中,奇人異士比比皆是,英雄之外有英雄,能人背後有能人,以我這點本事,在那些異人眼中看來,又能算得了什麽?”

鐵掌黑鷹婁雲鵬心內暗暗贊許,他十分欽佩這年輕人的謙虛,這時哈哈笑道:“兄弟你太客氣了,你有這種心胸器量,今後你的前途,就更加不可限量了!”

江海楓只微微一笑,他不太習慣別人對他恭維,而且覺得這婁雲鵬有些碎嘴!

走了一程,已經可以看見城門樓子上站的人了,粉牆上刷着“青州府”三個大字,一些過往的旅客,進進出出,絡繹不絕!

江海楓自幼獨居海島,平時所能體會的只是山風海嘯,不曾接觸過熱鬧市井。自來中原後,耳聞目觸,皆是鬧嚣的人群,內心早已生出厭惡!

這時見到大群的人,他就皺了一下眉,婁雲鵬一笑道:“這地方因為府臺衙門失竊了一點東西,所以連日來官人查得很緊,要是平時,進進出出根本就沒有人問!”

江海楓怔了一下道:“這麽說豈不是麻煩?我身上還帶有兵刃!”

婁雲鵬道:“你我大可放心,據說賊人是一個頭生肉瘤的矮子,官人所要拿的,只是這麽一個人!”

江海楓這才放心,說着話,已來到了城門口,就見許多行客,排着隊,一個個通過。

在城門兩邊,卻有八名哨兵,仔細的注意着每一個路過的人!

江海楓和鐵掌黑鷹婁雲鵬,只得按序排隊進城,那幾名哨兵,倒是很注意江海楓,因為他那種樣子很奇怪,別人全都留着辮子,唯獨他卻是散發如雲。後來還是誤把他當作道士,才把他放了過去。

二人都因腹中饑餓,匆匆找了一家飯莊子,用過了飯,江海楓心中懸念着席絲絲的安危,就想在這青州府暫留一日,就便訪察一下那左人龍的下落。

鐵掌黑鷹自無異議,于是二人就在城東一家叫“老福安”的客棧裏住了下來。

這客棧是本地最大的一家字號,房間大,也頗為雅潔。晚飯後,江海楓在室內梳理着披散的頭發,為了免去不必要的麻煩,他就聽從了婁雲鵬的建議,把頭發改發為辮。

等到梳好了之後,看着銅鏡中的自己,江海楓幾乎都不認識自己了。

鐵掌黑鷹婁雲鵬卻笑贊道:“這麽一來,兄弟你就更俊了!”

江海楓總覺得改發為辯,雖是不得已而為,卻實在有些別扭。

沐浴後,他靜坐床上默默運功調息,婁雲鵬不敢吵他,就架上了他那頭鷹,一個人向棧外行去。

在他以為,能夠結識到像江海楓如此一個身懷絕技的少年朋友,是一件快事。

他已決心追随江海楓一路前去江南,江海楓對這位古道熱腸、性情爽直朋友的熱情,自無理由拒絕;再者鐵掌黑鷹婁雲鵬飽經人情世故,沿途之上,對江海楓來說,也确是一個好伴兒。

鐵掌黑鷹婁雲鵬,架着他那頭仗以成名的大黑鷹,走到熙攘的人群之中。

你看他那份不在乎的樣子,前面的小汗褂全翻開着,露出他那光板似的黑瘦胸脯,一條小辮盤在脖子上,其上沾滿了汗水和塵污,兩只破鞋,明明可以提上,他卻偏偏把它踩在腳下趿拉着!

在人群裏,他到處吆喝着:“喂!大哥,借光借光,小心我的鷹可是叼人!”

誰見了他都趕快退,一來是怕他膀子上的大虎鷹,再者也都怕他身上的髒,沾着倒黴!

婁雲鵬卻是怡然自得,哪裏熱鬧他往哪裏行,前面有個賣卷餅的小攤,圍着不少人,他也走過去,大聲吆喝道:“夥計,招呼我的鷹!”

然後他就擠進去,看了看說:“給來一張熱的,喂我的鷹!”

賣餅的人吓了一跳,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麽大的老鷹,連忙張羅着給他切餅,婁雲鵬取過來,就一條條地喂給他的鷹吃!

忽然他看見一個頭頂小涼帽的小子,在一邊直用眼瞧他,這小子腦門子上貼着一塊膏藥,瘦削的面孔,小眼睛、大扁頭,小褂也是全開着!

所謂英雄惜英雄,婁雲鵬一見這人這種打扮,就注意上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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