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

鐵掌黑鷹婁雲鵬一見此人這種打扮,就留上了意,可是那小子卻精靈得很。

他一見婁雲鵬在看他,就把頭扭向一邊去了。

他偷偷地又轉過來瞟一眼,然後把破了邊的小涼帽往下拉了些,一縮頭,一翻眼珠,一聲不哼地扭頭就走。

婁雲鵬心中一動,心說:“小子!你跑不了,媽的!竟還有人敢來盯我的梢?我能怕了你!”

想着丢了兩個銅子兒給賣餅的人,架着鷹就走!

他這裏擠出了人叢,就看見那個邋遢小子已過街,不時地回頭張望着,鬼鬼崇崇一副神秘姿态!

婁雲鵬心中暗笑:小子,你就是跑上了天邊,我也會跟着你!好大的膽子,你也不瞧瞧我婁雲鵬是什麽人?居然來踩我的盤子?

他裝出一副毫不介意的樣子,把鷹更架高了些,嘴裏哼着流行的小調:

“東邊來了個小媳婦,

長得那別提多苗條呀!

唉喲喲!

西邊來了個老媽媽,

肚子像個大水缸……”

嘴裏這麽哼着,兩只眼卻是始終沒有離開過那個邋遢小子,一步一趨,緊緊在暗中綴着。

忽然,那個小子腳下加快,一轉眼就不見了,婁雲鵬一驚,心說:好快呀!

一驚之下,連忙趕過去,小調也不唱了。

轉過街角,才見那個邋遢小子正拐進一條巷子,一面回頭看着,鐵掌黑鷹不願讓他看到,忙向一邊牆上一貼,心說:“沒錯,這小子是搗我的鬼,我得多留意着他,好家夥!”

那個邋遢小子回頭看了一會兒,一只手按了一下頭上的草帽,摸了一下小辮子,咧着嘴又回過頭去繼續向前走。

鐵掌黑鷹婁雲鵬嘿嘿低笑了一聲,心說:我今天倒要看看你到底搗什麽鬼!

想着,就把頭一低,佯作閑逛的樣子,又繼續綴上去,走了不遠,那小子猛然又一回頭!

婁雲鵬正跟得起勁,不禁吓了一跳,立刻就站住了腳,卻見那個小子怔怔地看着他,一副憨瓜相。

婁雲鵬把鷹托了托,嘴裏唱着:“啷裏格嘟……啦啦啦!”

一只手揣在小褂子口袋裏,大步向前走去,一副無意經過的樣子。

那個小子一個勁翻着眼看他,婁雲鵬足下不敢停,就由他身邊一直走了過去。

走了幾步,心說,“糟!我不能再走了,再走不成了他跟我了嗎?”

于是連忙站住腳,假裝想起一件事,由褲腰帶上解下了一個竹筒兒,再由竹筒裏倒出一根挖耳朵的竹簽子,往耳朵裏一插,同時轉過身來。

他就這麽嘴裏哼哼唧唧,雙眼眯着往前面瞧,這一瞧去,他不由呆了,耳朵也不掏了,拔腳就追。

他一直追到了一個胡同口,才見那個小子正在胡同裏疾步快跑,一雙破鞋踢答踢答亂響。

“好小子!”婁雲鵬心裏罵了一句,快步跟進了胡同。

那小子跑得還真快,可是婁雲鵬卻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叫他跑了的。

他見是一條冷靜的胡同,沒有一個人。當時膽子就大了,他口中大聲叫道:“小子!

你給我站住,我有話問你!”那小子站住了腳,回頭看了婁雲鵬一眼,用袖子往鼻子上擦了一下,“呼”地嗅了一下,扭過頭又繼續跑。婁雲鵬趕上一步,大聲道:“喂!給我站住,你要是再跑,我可要叫鷹抓你小子了!”

可是那邋遢小子哪聽他這一套,跑得更快了。

婁雲鵬真想放鷹,可是這地方不比曠野,他的鷹一放出去,保不定會傷了別人,所以他終究不敢放。

他見那小子像兔子一樣的,盡往小胡同裏鑽,不禁氣得直咬牙。

他慢慢地罵道:“小子!你別想跑,你跑上天我也跟着你!”

口中罵着,也就跟着往胡同裏鑽,三鑽兩鑽的,又不見了那小子的影子。

婁雲鵬站住了腳,四下張望。

忽然他看見一扇小紅門打了開來,探出了那小子一個小腦袋,向這邊看了看,馬上就又縮了回去。

鐵掌黑鷹婁雲鵬冷笑了一聲說:“好小子!你原來在這裏呀!”

他可是顧不得那麽多了,腳下幾個飛縱,便到了那小紅門之前!

但當到了門口,心裏不禁又發起怔來了,暗忖道:“我還能捶人家的門嗎?”

才想到這裏,忽見那小子由門縫裏一探頭,婁雲鵬當頭一把,把他頭上的小涼帽抓到手裏。

那小子吓得“啊喲”一聲,馬上把頭縮了回去,嘴裏罵道:“他媽的,老王八蛋,你敢打人?”

跟着“哐”的一聲,門關上了,婁雲鵬哈哈一笑,道:“你還想跑嗎?爺爺今天是抓定你了!”

說完一縱身子,就竄上了牆頭,再一飄就進了院子!只見院內花石交錯,倒像是一家富戶的居宅。

院子裏開着紅紅的牡丹和白白的早菊,廊下還吊着七八個鳥籠子,卻是不見那小子的蹤影!

婁雲鵬摸了一下頭,膀子上的鷹,忽然呱呱大叫了起來,望着人家寵子裏的八哥直發威!

鐵掌黑鷹站在那裏,有點兒進退維谷的感覺,嘆了一口氣,心說:“我也真太冒失了,要是人家出來一個人問我,我怎麽回人家?”

但接着又咬了一下牙,心道:“管他的,我既然進來了,總不能就這麽出去,要是有人出來問我,我還要反問他為什麽窩藏賊人哩!”

想着就覺得很有理,膽子也就大了,大步向前走去。

穿過了這條廊子,來到了一個涼亭前,亭子裏有人正在乘涼,扇着大巴蕉扇子。

婁雲鵬回頭就走,可是無意間眼光一膘,卻看見那個小子,也在亭子裏。

這時候那小子正撇着嘴看着他,一面比着手勢,和亭子裏的人在談話,鐵掌黑鷹呵呵一笑道:“好小子!你可跑不掉了吧!正好,我得問問你家主人,你們到底安着什麽心?”

他一面說着這些話,同時眼睛也在打量着亭子裏的人,見是兩個白發皤皤的老人。

兩個老人,年歲看來都比自己大,一個是黃臉,留着小胡,穿着紡綢大褂;另一個卻是赤紅的臉膛,兩撇壽眉,身材比那個黃臉的略矮,可是看起來氣派卻很大,手上托着水煙袋。

婁雲鵬追尋的那個小子,正在指手畫腳地說着,那個黃臉的老人,已經面帶冷笑地站了起來,他步下了亭子,打量着婁雲鵬道:“朋友你貴姓?”

婁雲鵬翻了下眼道:“不敢,姓婁,我得問問你們……”

說着用手指了指亭中那個小子,道:“他是你們什麽人?”

那個黃臉老人冷冷一笑道:“你先不要問他,我且問你,與你同來的一個年輕人,現在住在哪裏?”

鐵掌黑鷹婁雲鵬心中一怔,翻了一下眼皮道:“咦!你怎麽知道!”

黃臉老人冷冷哼了一聲道:“我問你他住在哪裏?”

婁雲鵬呵呵一笑,目視着亭中那個小子,道:“原來這小子果然是個奸細,只是你們弄錯人了。你們要想打我們的算盤,那可是自找麻煩了!”

黃臉老人面色一沉道:“混蛋東西,好好跟你說話,怎麽不回答?你如不吐出實言,今天休想離開此地一步!”

鐵掌黑鷹婁雲鵬後退一步,一翻小眼,道:“喲喝!還有人敢在我跟前龇牙?”

說着雙手往腰間一插,晃了一下肩膀,嘿嘿冷笑道:“兩個老家夥,你們聽着,我鐵掌黑鷹婁雲鵬,可不是好惹的,和我同行的。不錯,是有那麽一個小夥子,只是你們如想打他的主意,那可算是瞎了眼了。”

冷笑了一聲接着道:“今天你們規規矩矩地從實說來,好端端的何故要派人跟蹤我們?為了何事?如有一字虛言,嘿嘿嘿……”

嘿嘿一陣冷笑,指着肩上的大黑鷹又道:“我婁雲鵬就算好說話,可是我這頭大鷹卻不太好商量!”

婁雲鵬滿以為自己道出了字號之後,對方如果也是在江湖上混的,萬萬沒有不知道的道理。也許只此一言,即可把他們吓倒。

誰知道,那兩個老人相視了一會兒,俱都呵呵大笑起來!

就見那個抽水煙袋的老人,把水煙袋往石幾上一放,緩緩地站起身來,道:“姓婁的,不錯,在江湖上我們聽說過你這一號,只是你的大名還不夠響,吓不退我們!”

說到此,臉往下一拉,獰笑道;“我勸你還是識趣一些,把那少年的一切根源,以及他此行何往一一地告訴我們……”

這時那個黃臉老人咳了一聲道:“婁朋友,我們只是與那小子有仇,與你并無瓜葛,只要你肯合作,我二人絕不為難你,并且……”

那個抽煙的白衣老人,接口道:“你如果真要一定講打的話……”

說着他舉了一下雙手,露出了一雙瘦臂,桀桀一笑道:“老夫要是在二十招之內,不能把你給擱躺下,那我的武功算是跟師娘學的!”

說着話,那雙細長的眸子,閃着精光,十分可怖。

鐵掌黑鷹婁雲鵬,素來是一副軟硬不吃的脾氣,想不到這時,卻被一雙老人軟硬兼施,弄得他哭笑惱怒不得,當下他氣得直翻白眼。

白衣老人說完話,他咧嘴一笑道:“這麽說二位老人家,也是老江湖了,二位報一個萬兒吧!”

黃臉老人點了一下頭,手指那白衣老人道:“這位就是人稱白衣……”

方說到此,白衣老者卻在一旁急道:“賢弟不必細說!”

黃臉老人頓時把話止住,白衣老者望着婁雲鵬,道:“我們的名字,你也不必細問,反正有名有姓就是了!婁朋友,老夫方才話已說明,好歹都看你的了!”

婁雲鵬低頭想了想,心說:“媽的,這才叫陰溝裏翻船,想不到我婁雲鵬這兩天淨碰上這種窩囊事!”

他又仔細地打量了兩個老人一下,從衣着、氣宇、眼神、言詞等諸方面來推測,他知道這兩個老人,必定不是等閑之人。

可是他秉性忠耿,要叫他出賣朋友,他可是不幹;然而他的心卻細得很。

他心中一面想,一面又用一雙眸子打量着兩個老人,白衣老者,好似已經看透了他的心意。

當下步下了亭階,嘿嘿一笑,用手向婁雲鵬招了一下道:“來!來!來!婁朋友,老夫露一手功夫給你看看!”

婁雲鵬嘻嘻一笑道:“正要見識!”

話方出口,就見那白衣老人忽地把身子半蹲了下去,兩手平着向外一推,吐氣開聲地“嘿”了一聲,整個身子疾速地晃了一下,并無什麽出奇之處。

可是就在這時,丈許以外,卻發出了“轟隆”一聲大震,一時石濺土翻,婁雲鵬不由吓了一跳!

他驚魂乍定之下,擡眼望去,只見池邊一塊約有兩人高的假山石,已翻出泥土,倒在地上。

這雖是屬于內功中的一種“濁力”,但鐵掌黑鷹婁雲鵬也不禁大大地吃了一驚。

他倒是沒有看出來,這矮老頭子竟還會有這等功力,暗忖自己決不是這老者的對手,一時不由得膽氣就弱下來。

白衣老者嘿嘿一笑道:“婁朋友,你如自認有此功力,才配和老夫交手,否則,你還是三思而行!”

婁雲鵬眉頭一挑,立刻計上心來,當下雙手一抱,嘻嘻笑道:“佩服!佩服!”

那黃臉老人這時也踱了過來,他伸手想來拍婁雲鵬的肩膀,卻為婁雲鵬肩上那頭大鷹吓得又把手縮了回去。

婁雲鵬嘿嘿笑道:“你可別碰它!”

黃臉老者含笑道:“婁朋友,如果你真肯合作,我們以後非但不是敵人,還是朋友。

只要能幫我二人擒住那小輩,我們定有重謝!”

婁雲鵬擠了一下眼道:“老實說,我和那小子也不是什麽朋友,只不過是偶爾遇見聊上了交情!”

二者立時面色一喜,黃臉老者道:“這就更好,來,來!老弟,咱得到亭子裏坐下談,來杯茶!”

說着就吩咐先前派去誘引婁雲鵬的小子道:“去倒一杯茶來!”

那邋遢小子在一邊直轉眼珠,一面擦着鼻子,心說這是怎麽一回事?怎麽反倒成了朋友了?

婁雲鵬笑了一聲道:“不必客氣了,我就站着聽吧,二位老兄有什麽事,就請直說好了,只要我婁雲鵬能做到的,一定幫忙!”

黃臉老者高興得臉都開了,他呵呵笑道:“不急,不急,咱們坐下談!請坐!請坐!

唉!我早知你老弟是這麽一個識大體有見識的英雄,我們老哥兒兩個,還犯得着來這個嗎?”

婁雲鵬表面一點神色不露,心裏卻在想:“老小子,你也別他媽的給我來這一套,我鐵掌黑鷹可不是三歲的小孩!”

當下心裏這麽想着,嘻嘻笑道:“老兄有話請快說吧!我那位小兄弟還在等我呢!”

黃臉老者這時自那個邋遢小子手中接過茶,親自放在了婁雲鵬面前,笑道:“方才多有得罪,來杯茶!”

婁雲鵬胸有成竹,也不客氣,接過茶,就嘴呷了一口,黃臉老道問:“老弟,我們可是拿你當真朋友,你如果只是應付我們,可就不對了!”

婁雲鵬道:“是!是!是!”

黃臉老者樣子顯得很高興道:“老弟,你和那姓江的小子,認識多久了?”

婁雲鵬嘻嘻笑道:“不過是一日之交而已!”

“那就是了!”黃臉老者說:“他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魔王,老弟你不清楚,你的處境可真是太危險了!”

鐵掌黑鷹婁雲鵬揚了一下眉毛,問道:“是怎麽一回事呢?老大哥,你可別給我打啞謎呀!”

黃臉老者嘿嘿冷笑了一聲,看了那個白衣老者一眼,慢吞吞地道:“給你說實話吧,那小子在渤海灣殺了黑白無常沙天九和尚和陰,另外還有遼東二老中的南懷仁、蒼海客喬昆等多人……在秦光縣又傷了三羊道觀的三位道長,在海口又大鬧漁港……”

他說着連連咬着牙,氣得混身發抖,道:“如今這小子,已經引起了武林的公憤,大家全都下定決心要對付他。如今這小子已經黔驢技窮,眼看就快遭報應了,你老弟卻怎麽竟在這個時候,交上了他,為虎作伥呢?”

婁雲鵬聽得直眨眼,心說我的天,這些事,我怎麽一點兒也沒有聽說過?

他想如果這老頭兒所說是真,這江海楓真不愧是一個頂天立地的大英雄了,禁不住內心對江海楓更生出了無比的敬重之心。

他眨了一下眼道:“這是真的?”

黃臉老者重重地嘆息道:“這時候,誰還會騙你?”

一邊的白衣老者,此時又冷冷地哼了一聲說:“你如果甘心與他為伍也無所謂,只要你不怕與天下人為敵!”

婁雲鵬內心暗暗冷笑道:我怕什麽?我鐵掌黑鷹能就這樣被你們吓唬住?

當時涎臉笑笑道:“得了二位,不知者不罪,一切都怪我不清楚,二位老哥還請多包涵,我實在是不知道;我要早知道,打死我我也不會跟他在一塊呀!”

白衣老者臉上仍然不帶笑容,說道:“這就是了,我們所以要找你來,也就是要告訴你這一點!”

“找我來?”婁雲鵬心裏一驚,怔怔地道:“是我自己來的呀?”

白衣老者哼了一聲,用手指了一下那個邋遢小子道:“這位是長蟲小二,負責為我們打探消息,是他故意把你誘來此地的。他對你總還算手下留情,否則他的毒針最是狠毒,殺人于無形之間,方才要是想取你性命,此刻你早就沒命了!”

婁雲鵬心裏一驚,暗罵道:“媽的,我婁雲鵬闖了一輩子江湖,想不到竟在這裏露了臉了,連一個邋遢小子也鬥不過!”

想着就用目光偷偷瞧了那個長蟲小二一眼,見他正蹲在亭子一角,伸着長頸望着這邊,一副猴頭猴腦的樣子。

婁雲鵬心裏的那份別扭就別提了。

白衣老者微微一笑道:“婁老弟也不必介意,那江海楓如今已成武林公敵,你可犯不着陪着他死。我兄弟二人是不忍心看着你受累,所以才特別關照;至于你領不領情,我們也不計較!反正我們是盡到了心意,到時候你若不知好歹就怪不得我們了!”

婁雲鵬打了一個冷戰,他一生作弄于人,幾曾碰到過這種事,這真可說是給他一個考驗了!

他咳了一聲,幹笑道:“老哥的好意,真令我感動,我現在已想明白了,我願意和你們合作!”

黃臉老者喜道:“如此就太好了!”

那白衣老者卻冷冷笑道:“我還不放心你,我且問你,在這青州,你們打算住幾天?”

婁雲鵬擠了一下眼道:“明天就走!”

白衣老者目光掃向一邊的長蟲小二,就見那小子吸了一下鼻子,站起點了點頭,又蹲了下去。

白衣老者微微一笑道:“不錯,你們住在哪一家客棧?”

鐵掌黑鷹知道瞞不過他們,就照實道:“老福安。”

長蟲小二又對着二者點了點頭,白衣老者微微一笑道:“看來你還誠實,你要知道,什麽也瞞我們不過的!”

婁雲鵬心裏吃驚道:“好家夥,原來他們什麽都知道了!”

當時就咳了一聲笑道:“這是什麽話,我現在願意為你們做任何事!”

白衣老者摸了一下胡子,微笑道:“很好!那麽第一件事,就請你為我們把那江海楓拖上兩天!”

黃臉老人笑道:“怎麽,沒問題吧?”

婁雲鵬想了想,點頭道:“好吧!這點小事沒有問題,只是為什麽呢?”

白衣老者嘿嘿一笑道:“這個你不要管,明晚此時,你再來聽消息,現在你可以走了。”

婁雲鵬站起身來說道:“好,我走了!”

白衣老者又冷冷笑道:“婁兄弟,你不可把今日之事,以及我們的住處,向江海楓說明,雙方翻面,別怪我們手下無情!”

鐵掌黑鷹婁雲鵬已經走出幾步,聞言大笑一聲,回身道:“放心!我還不想死!明晚此時我必定到此,我知道這個地方!”

白衣老者微微笑道:“明晚長蟲小二會去接你!”

婁雲鵬擺手笑道:“那倒不必,我自己來!”

白衣老者冷笑了一聲說:“我怕你不認識地方,因為明天我們不住在此地!”

婁雲鵬呆了一呆,就笑道:“好吧!明天見!”說着他就又由來時的小紅門走了出去。

第二天,是一個下着纖纖細雨的日子。

鐵掌黑鷹婁雲鵬由客棧外面,架着他那大虎鷹回到客棧裏來,長蟲小二就在對面的房檐下,等着他的回音,不時地伸長了脖子,向客棧這邊望着。

在客房之中,江海楓微微含笑道:“今天的情形怎麽樣?”

婁雲鵬用手指在唇上接了一下,輕輕地“哧”了一聲,然後走到窗前,向外看了一眼。

他把簾子卷起來又放下,放下又卷起來,江海楓看得心中奇怪,正要問,婁雲鵬又向他背着身子擺了擺手,海楓就不吭聲了。

婁雲鵬把竹簾放下卷起,卷起放下,如此三次,便見對面房檐下的長蟲小二點了點頭,站起身子假裝打了個哈欠,就往雨地裏走了。

江海楓小聲地問:“婁兄,這是為何?”

婁雲鵬放下簾子,回過身來道:“兄弟,你不知道,這是那兩個老兒與我定下的暗號,我這樣是表示一切依計而行!”

江海楓皺眉問:“什麽計?”

婁雲鵬滿臉堆笑道:“兄弟,你就別問了,反正我婁雲鵬不會出賣朋友!”

說着他又走到窗前向外望了一下,顯得很焦急地道:“兄弟,我們現在就走,長蟲小二報信去了,這當中只有一盞茶的時間!”

江海楓盤膝坐在床上,聞言微微地笑了笑,說:“婁老哥,你放心吧,一切都按他們的計劃去做,他們要你帶我到哪裏,你就帶我到哪裏。我倒要看看這群鼠輩,又施些什麽伎倆!”

鐵掌黑鷹婁雲鵬臉色大變,急道:“江兄弟,你千萬大意不得,這麽一來,我的心思可就白用了,我們現在就走!”

說着又嘆道:“兄弟!你是不知道,他們有多少人?”

江海楓冷笑道:“年前在海島上,我尚且以木劍一柄,斃敵數名,今天我有了這口好劍,又怕他何來?”

婁雲鵬急得連連搓手道:“小兄弟,情形也許不相同,他們的人太多了。”

江海楓冷冷地問:“有多少?”

鐵掌黑鷹呆了一呆,道:“據我目睹,總在千名以上!”

江海楓劍眉一挑,倏地站起來,冷笑道:“他們如真的來,我也說不得叫他們一一斃命在我的寶劍之下!”

說完,目光向婁雲鵬一掃,冷冷地道:“你如懼怕,可自行離去,我絕不逃!”

鐵掌黑鷹婁雲鵬長嘆一聲,呆了一會兒,凄然道:“既如此,我們就在此一塊死吧!”

江海楓搖了搖頭說:“我們不會死的!”

婁雲鵬跺了一下腳,說道:“兄弟!請相信我,我鐵掌黑鷹婁雲鵬并不是怕死之人,你不久就知道了。只是老弟你是一個俠客,是一個大英雄,要是死在他們的手中,太不值得了!”

江海楓見他說得如此懇切,不禁呆了一呆,婁雲鵬這時已把他的衣物整理好,放入行囊,急急地催促道:“走!快走!”

江海楓懶洋洋地嘆息道:“真有這麽嚴重麽?”

婁雲鵬苦笑道:“小兄弟,你沒有在黑道上混過,早年我也是那裏面的人。那兩個老頭的姓名以及為人我不大清楚;可是雪山四魔,我卻是認識的。哥兒四個全有狠毒的暗器,見血封喉,兄弟!你是規矩人,犯不着跟他們拚,快走吧!再晚就走不成了。”

江海楓唇角雖帶起了一個冷笑,可是他也不禁有些心涼,當時呆了一呆,道:“他們既有如此聲勢,只怕你我走也未必能走得脫了!”

婁雲鵬呆了一下,苦笑道:“事到如今,我們也只有一試了,這叫做死馬當活馬醫!”

一面說着,一面自包裹中掏出了一件粗布衣服,還有一頂草帽,遞給江海楓道:

“來,兄弟,換上這個!我們不能叫任何一個人注意,馬也不要了!”

江海楓不禁有些憤怒,可是他眼見婁雲鵬為自己擔心的神情,又不由嘆了一口氣,接過衣帽匆匆換過,他的樣子立刻就變了。

婁雲鵬看着他的樣子,不禁點了點頭,笑道:“對,這樣就行了!”

他慢慢把竹簾掀開了一角,向外望了望,長蟲小二還沒有回來,可是在廊子兩邊,卻似多了幾個穿着油綢衣褲的路人。

婁雲鵬呆了一下,心說:“糟了!看樣子他們第一批人已經來到了!”

江海楓冷笑了一聲,問:“怎麽,現在還能走麽?”

婁雲鵬硬了一下心,點了點頭道:“行!現在走最好!”

江海楓提起了革囊,把枕下那口劍取出來插在囊中,就要去開門,婁雲鵬忙拉住他道:“幹什麽?你還要關照誰?這裏都有他們的人,我們得由房上走才行!”

說着取出一小塊銀子,往桌上一放,正要去開另一扇窗子,忽然想起一事道:“我幾乎忘記了!”

于是又匆匆把燈點着移于窗下。

這時候天色已暗下來了,婁雲鵬向外望了一會兒,黯然道:“兄弟,這都怪我拖累了你,平白無故,多耽誤了你一天!”

江海楓說:“為了摸他們的底,多延一天也是值得的!”

鐵掌黑鷹婁雲鵬還是忘不了他的鷹,仍然把它馱在肩上,二人就開了另一扇窗子,江海楓在前,婁雲鵬在後,雙雙縱身而出。

他們落足在生滿了青苔,而被雨水浸濕的瓦面上,雨似下得更大了,天色也更黑了。

婁雲鵬彎下了腰,在前面帶路,不時地回頭向江海楓打着手勢。

二人在瓦面上蛇行了數丈,鐵掌黑鷹婁雲鵬忽然蹲下了身子,江海楓在身後也不由停下腳步,奇怪地道:“怎麽不走了?”

婁雲鵬抹着臉上的雨水,道:“這頭鷹太礙事,我得先把它放了!”

說着在那頭大虎鷹身上依戀地摸了摸,江海楓慣于夜間視物,似見他面色十分悲切,不由心中微微好笑,忖道:“這婁雲鵬也太膽小了……設非我不想多造殺孽,這十幾名賊人,又怎能放在我的心上?”

這時婁雲鵬已把那頭大鷹放了出去,并且一直仰頭到看不見它的蹤影為止,才慢慢低下頭來。

他眼睛裏浸滿了淚跡,只是為雨水模糊了,分不清是雨是淚。

嘆息了一聲,才說道:“我們走吧!”

江海楓奇怪道:“你的鷹飛得太遠了,等會兒它還會回來麽?”

鐵掌黑鷹婁雲鵬含糊的搖了搖頭道:“那就不知道了!啊!”他說:“我們得快一點走了。”

江海楓心中覺得有些奇怪,剛想發問,忽聽得“哧”一聲,一支弩箭直向他頭頂上射來,他連忙伸手操在掌中。

“誰?”一聲冷峻的厲叱傳來。

江海楓不由冷冷一笑,正要問喝,卻為婁雲鵬用力地把他拉着蹲下來,他驚吓萬狀地道:“兄弟!千萬不要出聲,一驚動他們,我們就走不成了!”

江海楓冷冷一笑道:“這麽掩掩藏藏的,還不如跟他們拼一拚,婁兄,你閃開一點,我來對付他們!”

婁雲鵬急道:“兄弟,萬萬使不得!”

才說到這裏,只見廊檐之下,“嗖”的冒起了一條人影。

這人一身油綢子衣褲,手執一口鋸齒刀,身形往瓦面上一落,又是一聲叱道:“來人報名,否則張二爺可就不客氣了!”

鐵掌黑鷹婁雲鵬連忙笑答道:“張兄弟,是自己人!”

一面說,一面站起了身子,那自稱二爺的人姓張名志青,外號人稱斷魂刀,本是鄂西一名大盜,是近始投奔魯省。

白衣叟燕九公因受了摯友朱奇之懇求,不得不勉為其難地出來幫忙,他二人除了煽動左人龍和江海楓為敵之外,另外還廣撒武林帖,號召了魯省的各道人物,以便大舉圍剿人單勢孤的江海楓。

他們大批的人在青州集結,布下眼線,果然江海楓沒有逃過他們的耳目,在青州被長蟲小二綴上了。

今夜,也就是他們決定行動的一夜,所有的實力都出動了。

朱奇和燕九公深知江海楓這個少年,是一個絕不平凡的人物,所以對他一點也不敢大意。一方面使計買通了江海楓的身邊人物婁雲鵬;一方面糾集了全部實力,劃分了區域,布下了陷阱,決心要一舉把江海楓殲除。

誰知人算不如天算,他們萬萬也沒有想到,鐵掌黑鷹居然甘冒一死,也不肯出賣他這個新交的朋友江海楓!

婁雲鵬引導着江海楓越房而逃的時候,正是他們大舉出擊的前半個時辰,所以時機是倉促得很了。

這時候,負責監視“老福安”客棧的人物,因為雨大的關系,都躲在附近的茶樓酒肆中,僅僅只有第一線的三個人守在屋檐下,他們是斷魂刀張志青,神镖許冬和魯西最有名的飛賊:一股青煙喬冒。

這三個人是負責看守客棧正門的,另有以長蟲小二為首的眼線十三名之多,所以此刻他們的力量仍然不弱。

鐵掌黑鷹婁雲鵬是知道這些布置的。

他知道以江海楓的功力,要對付這些人物,自是輕而易舉,可是如此卻會驚動了後面的實力人物,如果他們因而提前下手,那就麻煩。

所以這時斷魂刀張志青一躍上房,婁雲鵬馬上就挺身而出,跟他打招呼。

他真怕江海楓會斷然下手,一個張志青,固然構不成威脅,可是大批敵人,也就馬上來到,那時候,江海楓再厲害怕也應付不了。

斷魂刀張志青聽了婁雲鵬的招呼,尋過來,怔了一怔,道:“原來是婁師父,可有事麽?”

婁雲鵬向前走了幾步,小聲道:“張兄來得正好,我正有話要傳上去。”

張志青湊近了些,道:“他們大概就快來了,就是這個雨,下得太大了。”

說着,皺眉仰首看了一下天,婁雲鵬嘆了一聲道:“那個姓江的小子太機靈,燕老哥給我的藥一時還下不了手,所以我想請你轉告,叫他們務必晚些來。”

斷魂刀張志青呆了一呆道:“喲!這個時候傳話,可就晚了,他們都出動了呀!”

鐵掌黑鷹婁雲鵬向四下看了一眼道:“這附近除了你以外,還有別人嗎?”

張志青拉了一下雨帽,點頭道:“有!許冬和喬冒!”

婁雲鵬吃了一驚,卻點了點頭道:“怎不見他們的人影子?”

張志青抹了一下臉上的水,呵呵笑道:“婁老哥你也是老江湖了,咱們布下的人,還能叫人一眼都看見麽?”

語華冷冷一笑,又道:“我看那江海楓,一個乳臭未幹的小子,也不會有什麽了不起的功夫,我倒希望他現在就出來,好叫他嘗嘗我這口斷魂刀!”

一面說,順手捋了一下手中刀,順着刀尖,直向下滴水珠。

婁雲鵬桀桀一笑道:“那還不容易?等一會兒你就見着了!”

斷魂刀張志青哼了一聲道:“這麽多人,不要說打,就是吓,也要把他給吓死了!

得啦,不跟你瞎聊了,我下去了!”

說完一轉身子,不由吃了一驚!

原來就在他面前,一個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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