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2)
的少年,岸然伫立着。這少年,一身鄉農的打扮,破涼帽,藍小褂,但是這些卻掩不住他那原有的朗朗英姿!
斷魂刀後退了一步,叱道:“你是誰?”
婁雲鵬這時也看見了,不由也吃了一驚,嘆道:“兄弟你難道……”
這時鄉農打扮的江海楓開始說話了,他微微冷笑着,對張志青道:“朋友,你不是要會會我麽?”
斷魂刀張志青不由冒出一身冷汗,他猛地一回頭,怒目瞪視着婁雲鵬道:“姓婁的,這是怎麽一回事?”
婁雲鵬眼見江海楓已經現身,知道眼前局面,已只有先下手為強,把這張志青給收拾了再說。
他冷哼了一聲道:“朋友,你還是糊塗一點吧!”
說罷身形一矮,正要騰身過去,可是江海楓卻已經先下手了。
只見他身子如同狂風似地,直向斷魂刀張志青身上撲去。
斷魂刀張志青一聲叱道:“好小子!”
猛地往下一挫右腕,鋸齒刀由上而下,一刀直直地劈了過來。
江海楓不慌不忙地一伸右手,竟向他的刀刃上抓了過去。
張志青不覺大驚,他向後一撤刀,心中卻奇怪地想:這小子莫非還敢用手搶我的刀嗎?
他心裏這麽想着,手中刀已改了方向,橫着向前遞出,施了一招“橫鎖金丹”,砍向江海楓的右胸。
可是他的刀剛剛遞出了一半,卻忽覺有股極大的潛力,自後面壓上了刀背。
不容他抽刀換式,鋸齒刀已被人家捏住了刀背。
張志青吓得魂飛魄散,回頭一看,竟是那個鄉農裝束的少年。
這少年身子仍然直直地立着,右手高舉,僅用拇、中、食三指的指尖,叼捏着刀背。
雖如此,那斷魂刀張志青,施出了吃奶的力氣,也莫想挪動一分一毫!
這麽一來,張志青才算認識了這個江海楓。
他臉色大變,猛地探手入懷,摸出了一管短笛,急向口上湊去!
但江海楓怎會任他如此?
只見他冷笑了一聲,左掌平着向外一封,喝了一聲:“去吧!”
斷魂刀張志青,短笛尚未挨唇,便覺得劈面來了一股絕大的勁風,五官為之一炸,當下連一聲也沒有哼出,“撲通”一聲,倒在瓦面上,嘩啦啦還壓碎了一大片瓦!
婁雲鵬嘆息道:“兄弟,快走吧,這地方不可再留了!”
江海楓微微一笑道:“無妨!我先把這狗才放好了!”
他說着一把夾起了張志青,身形一飄,已竄下了屋檐,把張志青放在一堵高牆的牆腳下,再一縱身,又上了瓦面。
鐵掌黑鷹婁雲鵬,見他這種輕快的身手,更打心眼裏生出佩服;只是他這時心裏亂得很,他為江海楓擔心,同時也為自己的生命戰瑟。
他知道,他的生命,至多也不會逃過今夜……這是一個秘密,他不願事先告訴江海楓!
江海楓見他怔怔地看着自己,就拍了一下手,道:“現在我們走吧!”
雨勢更大了,西天亮起了一道閃電,緊跟着響起震天價一個焦雷!
江海楓悲憤膺胸,他從來沒有這麽狼狽過!
他并不是甘心這麽逃的,其實他有足夠的自信,自認為能夠應付這一群所謂兇惡的敵人。只是他沒有忘記師父的戒語,他是在盡量地避免多造殺孽!
大雨傾盆中,二人不久就通過了附近的一片矮檐,來到一條尚稱寬闊的街道,雨水打在街道上,濺起滿地的水花!
天更黑了,黑得如墨染一般!
老邁的婁雲鵬,他的眼力,在如此的黑夜暴雨中,幾乎是什麽也看不見了。
可是江海楓卻能清晰地辨別一切,他帶着婁雲鵬靠着廊下急速地前行着。
忽然,迎面射來一道燈光,一人啞聲道:“什麽人夜行?快避開一邊,這裏不許走人!”
婁雲鵬急道:“糟了,他們已布下卡子了,江兄弟,我們只怕是……走不了啦!”
江海楓朗笑了一聲,道:“我倒要看看誰敢擋我的去路!”
說着反倒加速地直向前面撲去,只聽前面一聲吼道:“射!”
弓弦響處,一連飛來四支長矢,直向海楓身上射來。
江海楓此刻已是憤怒至極,他冷哼一聲,右手一拂,竟把并排而來的四支箭,全數劈落在地。
只是這麽一會兒的工夫,四處的胡哨聲已響成了一片,各處都像是有了回答,人聲鼎沸,真不知他們有多少人!
江海楓起落之間,已撲到那發出燈亮之處。
他看見兩個戴着大鬥笠的小子,正在廊下捧着兩盞馬燈,在兩個小子身邊,四個官兵各挺着弓箭,向他瞄準着。
江海楓見了,不由為之一呆。
他大聲怒道:“你們這些官人,怎麽與匪人連成一氣,亂傷行人,是何道理?”
那個戴鬥笠的小官人,手上揮着腰刀,冷笑道:“姓江的,你還來這一套,青州這地方被你連日攪得天翻地覆,你作了案想逃,可沒有這麽容易;今天我已安排了嚴密布置,看你住哪裏跑!”
說着一揮刀,大聲喝道:“射!”
唰唰一連又是四支弩箭,江海楓被弄得啼笑皆非,他呆了一呆,眼見箭到,信手一撥,又把來箭震落地上。
兩名官人見他如此神勇,吓得眼都直了。
江海楓冷冷地道:“你們說些什麽?是誰在本地作案?你們身在公門,怎可含血噴人?”
那名啞嗓子的官人,退了一步,瞪眼道:“胡說!你還想賴麽?告訴你,你一進城,我們就留意上你了,何況還有人告密,嘿……你今天是插翅難飛。告訴你,前面還有你們江湖上的朋友等着你,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一揮刀,大喝道:“射!射!我去招呼神機營的火槍去!”
說完轉身就跑,可是江海楓在聽了這些話後,已是氣得五內生煙!
他哈哈大笑一聲,身形一縱,有如天兵自天而降,正落在那哨官身前。
那哨官大吼了聲:“我殺了你!”
一刀劈下,江海楓一偏身,對方的刀已劈空,随之他一聲冷笑,只一探手,已兜住那哨官腋下,口中喝了聲:“滾你的吧!”
只見他右手向外一翻,那哨官偌大的身子,竟被他足足地摔出一兩丈以外,撲通當啷一陣響,頓時跌昏過去。
其他幾名官人,見狀俱皆大駭,各自四散狂奔,江海楓正要追上,卻為婁雲鵬抓住,勸道:“兄弟!不可傷他們,好毒的東西,原來他們還暗中聯絡了官兵,這一點連我也被他們瞞住了……兄弟,我們快走。”
江海楓一聲冷笑,右手後背,猛地一抽,已把插在囊中的長劍拔了出來。
他晃了一下劍,道:“老哥,你的苦心白費了,今天我要好好教訓他們一下,叫他們知道我們不是易欺之人!”
婁雲鵬吃驚地道:“老弟,千萬不可如此,他們的人太多了!”
江海楓哈哈一笑,說:“你不要怕,任他千軍萬馬,我也不會把他們放在心上!來!
你随我前進。”
婁雲鵬這時滿身泥濘,神情慌張,江海楓這句話,倒像是給了他一個極大的鼓舞,他不再畏縮和猶豫了,當下長笑了一聲道:“好!兄弟,我們上!”
這老頭兒說着,已探手把別在腰間的一杆“蛇頭棒”抖了出來。
這是一支很不尋常的兵刃,樣子極像是一般的練子槍,只是兩端卻多了一雙蛇頭,銀光閃閃,看來十分厲害!
鐵掌黑鷹婁雲鵬“蛇頭棒”方自抖出,便見由側面一連撲來了兩條人影。
兩人都穿着油綢子水衣褲,幾乎連臉都蒙住了:其中之一,身形一落,冷叱了聲道:
“好個婁雲鵬,我把你這個吃裏扒外的老王八……”
他的話方說到此,婁雲鵬已趕上前,手中蛇頭棒攔腰就打。
這人驚呼了一聲,倏地躍起,掌中一口劍,猛地向外一揮,只聽得“嗆啷”一聲,二人各自倒退了一步,婁雲鵬這才看清了來人是神镖許冬。
婁雲鵬冷笑道:“許冬,你若識相,快快閃開,否則你這一條命,定必不保!”
神镖許冬一聲狂笑道:“你們死在目前,還敢用大話來吓唬我,我許冬豈能被你吓倒?”
猛然間,一股尖銳的疾風,向他身後撞到,神镖許冬大吃一驚,“怪蟒翻身”,倏地閃到一旁!
他看見一個鄉農打扮的魁梧少年,岸然立在前面,呆了一呆,猛地想起來人是誰了。
當下他大驚失色地喝了一聲:“去你的!”
手中劍向外一抖,“白蛇吐信”,直向江海楓咽喉點來。
他的劍已自抖出,發現對方少年那種神态自若的表情,不由心中一凜,可是再想抽劍退身已是來不及了。
但見劍光一閃,一聲慘嚎。
鐵掌黑鷹婁雲鵬幾乎沒有看清楚,江海楓的劍是怎麽出手的,那神镖許冬,已橫屍就地!
婁雲鵬喃喃地道:“好劍法!”
偶一偏頭,瞥見丈許以外,一人倚在樹身上,手執一口折鐵刀,不禁吓了一跳,促聲道:“兄弟!小心身後!”
江海楓回身哈哈一笑道:“老哥哥,他已死了!”
說着掌勁向外一吐,那倚樹而立之人,立即平着倒了下去!婁雲鵬趕上去俯身看了看,卻是一個生面孔。
這時大雨已停了,天也開了,天空中散布着慘灰色的雲塊,細雨如絲,像牛毛一樣地飄飛着,天地一色的凄慘、無情,是那麽的沉郁、悶人!
四處也安靜了,沒有人聲、燈光……
江海楓仗劍而立,劍眉微颦道:“奇怪!他們人呢?”
鐵掌黑鷹婁雲鵬四外望了望,惑然道:“怪了?別是被你的神威吓跑了吧!我們快走!”
眼前是一片種着各種菜類的菜園子,雨水都積滿了,五六只落湯雞垂首躲在籬笆牆下,南瓜秧挂在竹籬笆上,迎着小風抖顫着。
江海楓、婁雲鵬輕捷的掠過了竹籬,天色已不再是漆黑,可以彼此看清對方的臉了!
鐵掌黑鷹婁雲鵬英氣未減,他雖已把蛇頭棒收了起來,卻在随時随刻地留意着四處的動靜。
二人踏着泥濘走過了一片莊稼,又過了一道小河溝,對面是一大片桑樹林子。
婁雲鵬皺了一下眉說:“我們必得走過這片林子,如有敵人在林中躲着,那可就讨厭了!”
江海楓伫立着細細地打量了一會兒,桑林內靜悄悄的沒有一些動靜,他此刻餘威仍在,毫不在意地冷笑道:“不要緊,我們闖!”
說着,把長劍再次撤了出來,婁雲鵬也又把蛇頭棒掣到手中。
二人一前一後地直向林內行去!
桑林之內一片黝黑,可謂伸手不辨五指,行了不到十丈,忽見前面奇光一閃,有人大喝道:“江海楓小輩,今夜你還想逃得活命麽!”
緊接着“哧哧”一連飛來兩件暗器,都為婁雲鵬蛇頭棒打飛到一邊。
這時燈光突地一黑,三條勁疾的影子自一邊撲來。
為首一人,是一個矮個子,雙手使的是一雙金輪,輪上還帶着一雙環子,舞動起來嘩楞楞地直響。
他身形看來有如穿簾的燕子一般,起落之間,已撲到了二人面前,右手金輪一擺,施了一招“撥風盤打”,直向鐵掌黑鷹婁雲鵬當頭打下!
在此同時,那後來的另兩個人,各使一支冰鐵拐,一左一右,向江海楓身邊逼了過來。
雖是在深夜裏,但江海楓仍能清晰地辨出他們的形貌!
這兩個人臉上絲毫沒有血色,各生着一雙八字眉,眼角下垂,一張長臉,面貌酷似,看來就像是一個人一樣!
婁雲鵬一見二人身上所穿的白衣長衫和那種飛快的身法,已猜忖出來人是黑道上聞名的“河間二郎”,不由大吃一驚。驚呼道:“江兄弟,小心來人的暗器!”
果然這河間二郎,陶冰、陶霜,是一雙極難打發的人物!
他們是一雙孿生兄弟,幼時在青城為司空道人收為門徒,學成了一身絕技。
二人秉性兇殘,專好殺生,後因惹下大禍而為司空道人逐出門牆。
弟兄二人因而更加失去約束,繼而投身綠林,不出十年,名聲大噪。
這陶冰、陶霜弟兄二人,非但在冰鐵拐上有驚人的功夫,最厲害的還是昔日在青城時,司空道人傳授他們的一種暗器。
這種暗器名喚“五雲捧日洗魂釣”,乃是一種用深澗寒鐵碎砂,浸以毒液而煉成的厲害東西!
據說他兄弟曾憑這種暗器,吃遍了兩湖武林,從未遇見過任何敵手。
這一次朱奇和燕九公本來也請不動他兄弟二人,只是有人獻計,因為這弟兄二人惟利是圖,朱奇許以事成之後,酬以巨金,并由燕九公出面,答應讓出魯南的勢力範圍,這才打動了他兄弟二人的心!
河間二郎并不認識江海楓是何許人,直到來青州之後,才得知朱奇二老,除了約有他弟兄二人之外,另外還約了許多外人。
兄弟二人為此很不高興,認為對付江海楓一個小輩,憑他們兄弟已足夠有餘。
他們本來馬上就要走,總算燕九公好說歹說,并且答應讓他兄弟二人打頭陣,這才把他二人留了下來!
他們被安置在桑林內已有相當的時候了,另外那個手使雙輪的矮子姓裴名昆,人稱“矮山神”,是配給他們作助手的!
三人這一猛撲而上,江海楓和婁雲鵬俱都暗吃一驚。
河間二郎陶冰、陶霜,身形幾乎是同樣的快,一左一右有如兩頭巨猴似的,同時撲到江海楓面前。
陶冰口中尖叫了一聲:“接家夥吧!小子!”
冰鐵杖帶起無比的勁風,向江海楓當頭猛然擊下。
江海楓寶劍向外一展,以劍尖去撥對方的杖柄,就在這個時候,另一邊的陶霜,忽然一聲不響一點足尖,欺身撲到,手中冰鐵杖倏地吐出,向江海楓椎骨節上點了過來!
江海楓身形猛然一轉,冰鐵仗已臨腹下,他冷哼了一聲,道:“去吧!”
左手“雲龍探爪”向外一揮,正好抓住對方的冰鐵杖頂!
他用力一擰一送,河間二郎中的陶霜,只覺得虎口一陣發熱,通!通!通!一連後退了三步,才拿樁站穩。他雙眉一挑,嘿嘿一笑道:“姓江的小輩果然有一手!”
那是一種極為難懂的江西話,江海楓聽不懂他說了些什麽,接着陶冰的冰鐵杖卻也被他長劍蕩開,同樣地感到掌心發熱!
河間二郎傲視武林已久,多年以來,極少遇見對手。
他們原以為對方一個少年,能有什麽出色的手段?
但現在他二人這種心理,顯然都有了變化了。
陶冰的身形,幾乎和他兄弟陶霜同時被震退出去,他呆了一呆,道:“江海楓,這桑林就是你埋骨的地方,你還打算過去麽?”
江海楓以炯炯的目光,打量着這一雙奇怪的兄弟,只見他二人都是瘦骨磷峋的身材,深陷的眸子,看起來簡直像是一副骨頭架子。
再者,他一奪一撥,內力充沛,竟未能使這兄弟。人的兵刃脫手,內心也不禁深感驚異。
當下冷冷地一笑道:“我與你二人素昧平生,何故乘人之危,我勸你兄弟還是少管閑事,速速避開,否則我江海楓劍下,可就不客氣了!”
河間二郎各占一方,不進不退,睜着如同天鷹一般鋒銳的眸子,打量着這個少年,面上神色,俱帶着無比的驚惑之色。
陶冰冷冷地道:“方才我見你出劍的手法,頗像我一個老朋友的路數,少年人,你學劍何人?”
江海楓細一打量這河間二郎,由二人眼下垂皮看來,他們的年齡,大概都不小了。
江海楓心中顧念着正在劇戰的婁雲鵬,見他正與那個手持雙輪的矮子打作一團,雖然未能取勝,可是棒法不亂,且略占上風,這才放下心來。
他冷笑一聲,并不答話。
陶霜上前一步,略帶緊張地道:“昔年以一口雷音劍縱橫天下的銀河老人,可是你師父?”
江海楓不禁一驚,他擡起頭,哼了一聲道:“不錯,正是家師!你二人如果與他老人家有舊,海楓願網開一面,讓你們逃去!”
河間二郎聞言之下,對視了一眼,一時之間就像是一對木偶一般地定住了。
陶冰咬緊着牙,瑟瑟地道:“果然不錯,他并沒有死……”
說着身子連連後退着,江海楓目光緊緊逼着,見他忽然站住了腳,神色異常慌張地問道:“他現在也居住在這附近麽?”
江海楓冷然道:“家師行徑,恕不奉告,你問他做甚?”
陶冰苦笑了笑,滿面悲憤地道:“我兄弟昔日曾與令師有數面之緣,只可惜瀾滄江一別,至今二十年失去音訊,今日難得遇見了他的弟子……”
說到此,一雙半禿的眉毛,霍地一揚,發出了一聲極為難聽的笑聲!
那笑聲可謂刺耳已極,笑聲一收,轉臉向陶霜冷冷地道:“今天我們倒是不負此行,能夠會一會銀河老人的得意弟子,十分值得!”
陶霜雙手握着杖柄,聞言嘿嘿地冷笑了幾聲,倏見他身形如飛鷹似地騰了起來,口中一聲長嘯,已落在了江海楓面前。
他回頭向陶冰冷叱道:“老大你站在一邊,待我來見識一下銀河老人的高足!”
說着,冰鐵杖摟頭朝江海楓頂上打下,江海楓長劍向外一推,明看像是外封鐵杖,其實卻是連帶着去削對方右膀。
陶冰一領鐵杖,身形又如同狂風飄絮似地蕩起,江海楓只覺頭上寒風狂拂,已知陶冰通臨頭頂,不禁也有些驚心。
因為這河間二郎的身法,果然有異于一般!他面臨如此一雙大敵,倒是再不敢心存大意了!
當時右足向前一跨,寒劍向前推出半尺,旋回着向上一掃。
這是銀河老人所授的一手絕招,名喚“上點天燈”,只聽“嗆啷!”一聲,黑夜裏,暴起一片火花,陶霜吓了個魂飛魄散!
只見他就空一滾,冰鐵杖斜着向外一展,身形就勢飄掠而下,用手一摸冰鐵杖,足足被對方寶劍削去了兩分來厚的一層鐵皮!
幸虧這是一個側力,若是直着相撞,只怕自己的冰鐵杖就完了。
陶霜這才知道,對方所使的這口劍,竟是一口寶刃,不由更加暗自驚心不已!
江海楓一聲冷叱道:“相好的,你不要跑!”
既然動上了手,他也就安心要把這一雙怪人折在劍下,陶霜身子方要縱出,江海楓已逼至!
江海楓鼻中哼了一聲,右手一抖寶劍,發出了一聲龍吟,有如長虹貫日,直向陶霜背心紮去!
陶霜怪蟒翻身,霍地一個疾轉,冰鐵杖由下而上,以“倒托天書”的招式,猛地揮了過來。
這一招,他施展得雖快到了極點,可是江海楓卻早有預防。
只見他長劍一壓,緊接着左手劍訣向外一領,口中叱了聲:“去吧!”
白光一閃,那陶霜口中悶哼了一聲,瘦長的身子向外一陣踉跄,冰鐵杖拄地,才把身子站穩。
但見他雪白的長衫靠左肩窩的地方,現出一片殷紅的血跡,他定了一下神,倏地擰身就逃。
江海楓一矮身,口中笑道:“你再多留一會兒!”
身子跟着竄起來,不意就在這時,忽聽“崩”一聲,數股尖風,直向自己身上罩來!
江海楓慌忙之中,未曾料到敵人會有此一着,大吼一聲,左手五指箕開,貫足了內力,向外探出,空中被激起一個大氣渦,那直奔面門而來的三點銀星,應勢而落。
他右手長劍同時掃出,把直奔右肋的兩點飛星,磕飛一邊,可是,對方暗器太快太多了!
江海楓身在空中,萬難兼顧,當下只覺得左腿骨上一涼一麻,全身打了一個冷戰,身子也就随之墜地。
鐵掌黑鷹婁雲鵬這時忽然猛撲而至,他已把手使雙輪的矮山神裴昆打傷了!
他這時趕來接應江海楓,一見面就問:“兄弟,沒有事吧?”
江海楓搖了搖頭,鼻子裏哼了一聲。低下頭,以右手二指,在腿上按了一下,若無其事地挺身而立,冷冷笑道:“不妨事,我們追上去!”
言方到此,忽又聞“崩”的一聲,這一次聲音響自右側,大片的銀星,直朝二人全身罩蓋而來。
江海楓這一次有了前車之鑒,哪還再會上當?
他身形向下一矮,雙手倏地平推而出,口中吐氣開聲地“嘿”了一聲!
一般人雖也能以內力打退暗器,可是那些所謂的暗器,多半是發自手腕上的擲力,卻是從來未曾聽說過,有人竟敢以內力逼退發自機簧的暗器的!
江海楓這種內力,得力于他十數年的刻意潛修,力道已可大小由心。
雙掌一推,內力已自構成了一片力牆,排山倒海般直迎了出去。
那疾射而至的大片銀星,本是來勢如風,可是甫和這道力牆一接觸,竟自全數地折了回去。
只聽一片铮琮之聲,唰唰的落了一地都是。
江海楓狂嘯一聲,整個身子,就像是一只巨鳥似的拔升起來!
他已經看清了暗器的來處,身形射落一方,正是桑林密處,他心中恨到了極點,一聲斷喝:“無恥的東西,還不出來!”
雙掌再次向前一推,一股排山掌力,如潮湧出!
只聽“喀嚓!”一聲暴響,強勁的掌力,竟把眼前整排的一列桑樹,全數攔腰折斷了!
一時之間樹倒枝折,樹葉上的雨水,就像是擊在岩石上的浪花一般,驟然飛灑了滿天,以至于江海楓和婁雲鵬全身都濕透了!
就在這一聲暴響之下,兩條白影,一左一右,如同剪空的燕子一般,倏地騰空而起。
江海楓狂笑了一聲道:“你們納命來吧!”
身形如同箭矢也似,直向左面那條白影疾撲而去。
鐵掌黑鷹婁雲鵬,到了這時,也沒有什麽再猶豫的了,雖然他知道這河間二郎,是黑道上有名的棘手人物,自己也絕不是他們的對手。
可是眼前,他卻沒有袖手旁觀的餘地。
江海楓身形縱出的同時,他也口叱了一聲:“打!”
右手揮處,已把他慣用的暗器,一雙瓦面透風镖,奮力打出,直奔右面那條白影身後打去。
他的暗器方一出手,倏見前面白影一回身,自己雙镖竟為對方接到手中。
婁雲鵬這時已撲了過去,手上蛇頭棒,挾着一股風力,向那人攔腰打去!那人冷笑道:“姓婁的!你也敢向我動手?”
婁雲鵬這時才認出了他是陶霜,只見他面色蒼白,白衣之前,已為鮮血染紅了一大片,黑夜裏,看起來是一片黑色!
婁雲鵬本還有點心虛膽寒,這時一見對方這種情形,就知道他已挂彩了。
他的膽子立刻就壯了起來。
蛇頭棒攔腰揮出,陶霜身形一縱,棒梢擦着他的鞋底打了過去!
陶霜身子飄向了一邊,婁雲鵬二次撲上,口中叫道:“相好的,咱們是死約會,不死不散!”
蛇頭棒這一次是由下而上,使出他生平得意的一招“恨打梨花”,雙手握棒,猛地一式浪打,蛇頭棒上閃出了一道耀眼的銀光,狠!快!準!陶霜倒是沒有想到,對方居然敢對自己下手,而且施出這種拚命的招式,不由吃了一驚!
他猛地就突一轉,冰鐵杖橫着向外一格,又是一聲“嗆啷”大響!
二人在這一震之下,俱都“啊”了一聲!
婁雲鵬的蛇頭棒,幾乎倒卷過來傷了自己的頭,且身子一連退了三四步,陶霜則就空一翻,落身在地,冰鐵杖火也似的熱,差一點兒脫了手。
還算他聰明,急忙地交到了有手,他心中恨透了婁雲鵬,當時尖叫了聲:“好個老兒,你真是找死!”
人随聲起,連人帶杖,向婁雲鵬頭上撲來,鐵掌黑鷹婁雲鵬,右足向前一跨,蛇頭棒“舉火燒天”霍地一舉。
可是河間二郎兄弟二人非比等閑,都有一身極為驚人的輕功,他身子雖在空中,卻仍能提氣禦身。
當時只聽他口中尖嘯一聲,看起來他的身子,随着婁雲鵬的棒式向上一揚,像是被蛇頭棒打中了。
就是婁雲鵬自己也幾乎以為是得手了,直到他向上一舉棒杆,才發現蛇頭棒已被對方抓住了。
婁雲鵬這一驚,可真是非同小可。
他口中嘿的一聲,用濁力向回一帶棒杆,陶霜哈哈一笑道:“老兒!你命休矣!”
陶霜這麽說着,右手一壓冰鐵杖,竟自順着蛇頭棒杆直切了下來!
婁雲鵬若敢不松手,一雙手可就別想要了!
無可奈何之下,他整個身子向後一個折翻,同時雙手也松開了棒杆!
陶霜獰笑了一聲,身子向下一落,只見他面色極為猙獰,冰鐵杖摟頭蓋頂地直打了下來。
婁雲鵬雙手赤空,要想去接對方的鐵杖,實在是力不從心,他向左一個急閃,右手向外一探,抓向對方的杖柄,可是陶霜是多麽厲害的身手?
只聽得他狂笑了一聲,右手鐵杖猛地一帶,左手內勁已再次吐出,喝了一聲:
“着!”
這一掌正正地打在了婁雲鵬的腋下肋上,只聽得“砰”一聲,婁雲鵬被打得球似地滾出老遠!
陶霜身形一矮,猛撲而上。
他冷冷地笑道:“這是你自己找的,怪得誰來!”
掌中冰鐵杖猛地揮落而下,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股極大的內力,忽然向他背後逼到。
同時傳來了江海楓的厲叱之聲,陶霜只覺得雙目一黑,禁不住“哇”地吐出了一口鮮血!
他身子踉跄地向前直栽了下來,但在這種情形之下,他仍未忘記救命之招!
只見他倒在泥濘地裏的身子,猛地一滾,“蹦”的一聲,大蓬銀星,如雨般向江海楓全身罩了過去!
江海楓一跺足跟,此時此刻,他竟敢施出“金鯉倒穿波”的絕技,整個身子如同一支利矢似的倒竄了出去。
在這密密森森的樹林子裏,他就像一條蛇似的,直竄出丈許以外;然後用手一着地面,猛地一滾,那如雨的一蓬暗器便全數都打空了!
等他站定之後,那陶霜已逃之夭夭,失去了蹤跡。
江海楓這時也顧不得再找他了,他擔心着婁雲鵬的傷勢,趕忙撲過來,把他抱了起來。
鐵掌黑鷹婁雲鵬,這時緊咬着牙道:“兄弟……你放下我,你還能跑……”
江海楓一手捂着他的嘴,沉聲道:“你不要多說話,我帶着你走,我們必能闖出去!”
婁雲鵬苦笑道:“兄弟!你放下我,自己去吧!”
江海楓怒道:“你不要胡說,我們一定能闖出去!”
他說着,一只手緊緊夾着婁雲鵬,大步向前就走,邊走邊道:“你放心,河間二郎,兩個人都負了重傷,他們是再也不會來了!”
婁雲鵬咳了一聲,喘道:“兄弟,你真行!”
江海楓忽然站住了腳,放下了婁雲鵬,仔細地看了看他道:“咦!你……你怎麽了?”
說着又摸了一下他的手,只覺得入手冰冷,江海楓不由大吃了一驚,怔了一下道:
“這是怎麽一回事?”
一言之下,但見婁雲鵬口中吐出一口白沫,竭力地睜開眸子,苦笑道:“兄弟!我瞞着你……他們給我服了藥……現在,藥性大概發了……我不行啦!”
江海楓呆了一呆,雙手緊緊扣在婁雲鵬脈門上,厲聲道:“為什麽你要這麽做?你為什麽?”
鐵掌黑鷹氣籲喘喘地道:“沒別的,老弟……我只是救你……他們要在捉到你之後,才給我解藥。嘿……我婁雲鵬豈是怕死貪生之人?現在……”
說着長嘆了一聲,斷斷續續地又道:“兄弟!我怕仍然是太晚了,我們要早走一個時辰就好了……”
江海楓不知如何,只覺得雙瞳一澀,竟落下了淚來,他緊緊地握住婁雲鵬雙手道:
“婁大哥,你何必如此……你……”
接着冷笑一聲,大聲道:“江海楓此刻對天發誓,如不能救你生還,誓不為人!婁大哥,我們再往前闖!”
婁雲鵬又吐了一口白沫,苦笑道:“好兄弟,別傻啦……我不行……”
江海楓咬了一下牙,沉聲道:“你不必擔心,我自有辦法!”
說着一骈二指,在婁雲鵬腹下氣海穴上一點,鐵掌黑鷹婁雲鵬口中“噢”了一聲,頓時就昏死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