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2)
?”
江海楓怒道:“你們有什麽條件?”
老人呵呵一笑道:“很簡單,只要你束手就綁,老夫立刻動手救他,怎麽樣?”
說至此,眼巴巴地涎着臉又道:“怎麽樣?只要點一下頭就行了,老夫絕對相信你!”
江海楓劍眉一挑,猛地立起道:“我如要你解藥,易如反掌,你以為我不能從你手中拿麽?”
說着正要騰身撲出,那老人忽然更大聲地笑了起來。
他說:“慢來!慢來!人道你江海楓是一個義勇兼具的少年,老夫原本深信,此時看來,倒是我看錯了你了,可笑……”
這白衣老人邊說邊不停地笑着,他伸手一指雙腿道:“你看看,老夫重疾在身,無異廢人,所以敢出來。原以為你是一個有義之人,哈哈……”
他聲音洪亮地道:“你要對付我這麽一個傷殘的老人,實在說,當然容易得很,但只怕有損你的英名吧?”
他說着将那竹管迎空一晃道:“來!來!你就殺了我,取去這個吧!”
江海楓為他這一套冷嘲熱譏的話,說得面紅耳赤,怔怔然地伫立在當地作聲不得!
那老人嘿嘿一笑道:“怎麽樣?少俠客,你是爽快人,老夫聽你一句話,點頭?搖頭?”
江海楓回頭看了地上的婁雲鵬一眼,見他一雙眸子在努力地翻着,像是正在做生命最後的掙紮!
見此情形,他不再猶豫了。
他想:這個老人,為了救我,甘願犧牲自己一條命,為了他,我還有什麽可吝啬的呢?
當下他冷冷一笑道:“好吧!你們先救了他再說吧!”
白衣老人呵呵笑道:“這就是了,不過你卻要說清楚,到時候可不要耍賴!”
江海楓冷然道:“大丈夫一言,驷馬難追!”
老人一拍手道:“好!一句話!”
他回頭招了一下手道:“來!把椅子推過去,我們救命要緊!”
江海楓忽又叱了一聲道:“且慢!”
老人手一按,輪椅立停,他翻着眼皮道:“怎麽,還有什麽事?”
江海楓冷笑道:“只要你們救好了他,我自然束手就擒,一任你們發落,但你們事後可不能為難他!”
老人笑道:“一句話,我們當着你的面,放他逃生,絕不難為他,你可以放心了吧!”
江海楓退後一步,慨然道:“好了!我且相信你們一次!”
老人笑道:“沒有什麽不可相信的!”
說着,輪椅已經到了婁雲鵬身邊,他低頭向婁雲鵬看了看,回頭吩咐道:“來!把他扶起來!”
立刻由他身後走出兩人,把婁雲鵬扶坐起來,江海楓忙走過去,白衣老人望着他道:
“你盡可放心,我說救他就一定救他,絕不食言!”
說着把那小竹管兒拔開了塞子,在掌心上倒出了幾粒綠色丸藥,向江海楓笑道:
“怎麽樣,你是不是還要過目一下?”
江海楓冷冷地道:“這倒不必了,你快快給他服下!”
白衣老人哼了一聲道:“好!保證有效!”
話完,把掌心中幾粒藥丸,納入婁雲鵬口中,并向他身邊的人說了聲:“扶穩了他!”
随即伸手按在婁雲鵬兩肩之上,雙臂一陣抖動,婁雲鵬身子也跟着一陣陣地發抖,江海楓不由冷冷一笑道:“老頭兒,你的功力不錯啊!”
白衣老人嘿嘿一笑道:“不行了,老了!”
剛說到這裏,那閉目垂死的婁雲鵬,竟忽地張開了眸子,只見他前胸向上一鼓,“哇”地吐出了一口黑水,一時惡臭撲鼻,中人欲嘔!
瘦老人冷笑道:“好了,他這條命有救了!”
接着又在婁雲鵬背上拍了兩下,婁雲鵬接連又吐了兩口黑水,口中并發出了長長的呻吟之聲。
白衣老人揮了一下手,命人把婁雲鵬移去一邊,同時轉向江海楓笑道:“江海楓,老夫已依言做到,下面就看你的了,老夫相信你是一個信人君子,如何?”
江海楓大步走到了婁雲鵬身邊,探手在他脈門上按了按,果然脈道已通,血液暢行,毒傷已完全好了!
他退後一步,正色道:“我這位老朋友,是一個十分義氣的人,他醒轉後如見我受綁,必定不依,你們不如此刻就送他離去,他醒來見不到我,也就無可奈何了!”
白衣老人點了點頭,心中不禁十分佩服江海楓之為人,當下哼道:“這個不難,老夫負責做到!”
說着回身吩咐衆漢子道:“你們送他到青州客棧,囑店家好好上待,直到他身體康複為止!”
立有兩個漢子領命上前,把婁雲鵬擡了起來,江海楓忽然說道:“老頭兒,請賜告大名,江海楓不能忘了你的好處!”
白衣老人呵呵一笑道:“江海楓,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不放心我,怕我暗中加害你這位朋友是不是?”
江海楓不置可否,老人冷笑了一聲道:“事已至此,老夫不妨告訴你,老夫姓燕名九公,人稱白衣叟,在江湖中還小小有點名聲。我既親口說出保證令友安全的話,就決不會食言,否則豈不要受天下人恥笑?怎麽樣,少年人,你還信不過麽?”
江海楓冷冷一笑道:“如此我就沒有什麽牽挂了!”
說着揮了一下手道:“你們送他去吧!”
兩漢子立刻擡着婁雲鵬走了,江海楓一直目送着他們去遠,才淡淡的道:“好了,我可以随你們去了!”
白衣老人怔了一怔道:“你方才答應老夫,束手就綁的!”
江海楓冷冷一笑,伸出雙手道:“你們就過來一人把我綁上就是了。”
白衣叟燕九公白眉一分,哈哈一笑道:“好個江海楓,果然是一條漢子。你放心,我們絕不難為你,你的下場,将由武林同道公議決斷,在未發落你之前,老夫願負責你的安全!”
他說完又轉對身邊一個少年道:“劍飛!少年人立志,應以這位江海楓為榜樣。他雖是我們的敵人,但是爺爺卻對他佩服得很。”
那少年躬身道:“孫兒亦以為是。”
白衣叟遂叱道:“去綁上他。”
燕劍飛雙眉微皺,自身上取出一卷粗繩,慢慢向着海楓走去,苦笑了笑道:“江兄!
恕小弟冒犯了!”
江海楓一聲朗笑道:“你盡管綁來,只怕這繩子綁我不住吧?”
燕劍飛暗吃一驚,他低頭看了手上的繩索一眼,不禁有點猶豫不前。
燕九公遂笑說道:“綁君子不綁小人,老弟,你這麽說,可就有些自貶身價了。”
江海楓不由目射精光,他倒沒有想到,這老頭兒居然還有些英雄氣概,可見黑道上也不乏豪勇之人。
當下不禁大笑了一聲,點頭道:“既如此,你們就快綁上我吧!”
燕劍飛立刻走上前來,用那卷繩索,左五右六地綁住了江海楓的全身,加了十幾個結扣,真可說是相當的結實了。
綁完之後,退至一旁。
白衣叟細細在江海楓身上看了一遍,還特別又指了幾個地方,命人加綁了繩索。他雖不相信江海楓真能崩開,可是他下意識地卻又有些擔心。
他一切滿意了之後,點了點頭道:“少年人,老夫現在不妨告訴你,你初入江湖,即造下了如此之多的殺孽,人人都想得你誅之而後甘。此番随老夫前去,無異羊入虎口,以老夫判斷,你是兇多吉少,這也是你自找的結果,怨不得誰人!”
說到此,又呵呵一笑道:“你倒是怕也不怕?”
江海楓冷哼一聲,道:“至今言怕,也已晚了,多言無用,咱們走吧!”
燕九公面色一變,厲聲道:“劍飛,取下他背後的長劍!”
燕劍飛上前一步,正要擡手,江海楓劍眉忽然一挑,叱道:“不許動!”
燕九公皺眉道:“這是為何?”
江海楓怒道:“此劍乃白羊道長敗于我後所贈存之物,日後他或許還要自我手中取回,生死皆應随我,你們取它不得!”
燕九公心中一驚,他久仰白羊道長一身驚人的功夫,在三羊道觀已封劍有年,想不到竟也敗在這少年人的手中,并把一口貼身兵刃也贈給了他,由此判斷,這少年人的武功果然是高不可測了!
白衣叟燕九公聞此含笑點頭道:“既然如此,我們絕不強迫拿下它就是。”
說着又冷笑了一聲,道:“可是,你卻要随老夫去一個地方,我們好照顧你。”
江海楓此刻早把生死置之度外,他點了點頭道:“走就走吧!”
白衣叟燕九公面現喜色,揮了一下手道:“走!小子們頭前掌燈!”
于是一行人,前呼後擁,把江海楓夾在正中,向桑林深處行去。江海楓一聲不哼,腦子裏卻不禁在想,婁雲鵬是否真的就此平安了?
接着他又想到了自己,料不到自己竟會落得如此一個下場。自己前來中原,本意是想有一番作為的,如今看來,這番壯志,怕是成空了。
想到此,不由長長嘆了一聲,一個人垂着頭,連正眼也懶得去看旁人一眼。
這片桑林,範圍好大,愈走愈深,似乎永無止境。
可是這些人,像是輕車熟路一般,在林內小徑中穿行自如。
漸漸地,林木稀落了,前面隐現燈火。
忽然,一盞風燈一亮,前面現出了一列人來,為數頗衆,為首的是一個頭戴紅纓的官人,老遠便迎過來,大聲笑道:“啊喲!真不容易,燕老太爺,你把大盜捉住了?功勞可是不小啊!”
燕九公不禁面色一紅,回頭看了江海楓一眼,立即又正過臉去大聲道:“徐大人,你別這麽說!”
那官人面現奇異地道:“怎麽?不這麽說,還有什麽別的說法麽?”
燕九公小聲道:“徐大人請速帶人回去吧,這人暫由老夫看管,他跑不了的!”
那位徐大人,大概是個管帶,頗有幾分官架子,當時怔了一下,哈哈大笑道:“老爺子,你別開玩笑了!我們辛苦了一夜,這人又是通緝的要犯,不帶回去怎麽行呢?”
江海楓聽了他這番話,不禁大怒,他冷冷一笑道:“江海楓乃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你這狗官怎可胡亂誣人為盜?簡直豈有此理!”
他這麽一發怒,立時就把燕九公吓壞了,他好容易才哄得江海楓就綁上鈎,如為這官人一激把他惹火了,豈不前功盡棄?
當下他不由連忙搖手道:“別吵!別吵!唉……這事……”
說着又向徐管帶抱了一下拳,苦笑道:“徐大人務請賞臉,此人與老夫等有極大過結,我們好容易把他擒到手中,怎甘心送官府發落?大人你應該明白我們江湖上有江湖上的規矩,尚請放行才好!”
那位徐管帶當着衆弟兄面前,被江海楓痛罵一頓,早已惱羞成怒。
此刻見燕九公花言巧語,又不肯把人犯交出,只以為他存心和自己過不去,當時便發作起來!
他嘿嘿一笑,憤聲道:“燕老爺子,你這話可說錯了,你們江湖上有江湖上的規矩,可是我們六扇門中,也有六扇門中的規章。此人既是身負數案的大犯,本大人又持有逮捕他的海捕公文,自然應歸我們帶走,至于你老哥這番協捕的辛苦,兄弟負責為你上報,萬無叫老哥哥你白辛苦的道理。老哥你也要為兄弟想一想,弟兄們已辛苦了一夜,如無人犯交差,這個臉可是丢不起……”
白衣叟又急又氣,暗恨朱奇無知,好好一件事情,他不該借重官府兵力,誣指江海楓為盜,如今請神容易送神難。
此刻如真把江海楓交與他們,非但是江海楓不依,只怕河間二郎、雪山四魔也不答應,再者此事傳揚出去,難免為人恥笑!
當下臉色一沉,冷冷地道:“徐大人,莫非你真的就不肯賞老夫一個臉麽?”
那位徐管帶皺了一下眉,他也知道這位燕老爺子,在崂山下是有名的大戶,一身功夫更非尋常,自己确實不好得罪他。
可是奈何自己穿上了這身官家號衣,有些地方,卻也是不能賣私的。
當下他好不為難地嘆了一聲道:“燕老哥,并非兄弟不肯賞臉,實在是這件事……”
說着又重重地嘆了一聲,望着燕九公直翻眼。
白衣叟冷笑了一聲道:“那麽就由老夫暫時保他就是了!”
徐管帶嘿嘿一笑,為難地道:“這個固然可以,但卻必須先去青州,由府臺大人決定,兄弟無此權力。”
白衣叟聞言細目一張,大袖一拂,憤道:“既如此,老夫可就沒辦法了。走!”
他回頭向押解江海楓的人招了一下手,那位徐大人忽然狂笑一聲道:“站住!”
這位管帶大人,“嗆”地一聲自身上拔出了腰刀,哈哈笑道:“好個燕九公,你莫非還敢包庇罪犯不成?”
說到此,他連聲地冷笑,望着場內衆漢子,大聲道:“你們可聽清了,如有誰敢妄動,本大人就給他一個抗官拒捕的罪名。朋友們,你們何必跟着落這個罪名?”
白衣叟眼見如此,不由氣得全身發抖。
他身邊的孫兒燕劍飛,更是怒形于面,厲聲道:“爺爺!我們就走,看他如何!”
燕九公望着面紅耳赤的徐管帶,冷冷地笑道:“徐大人,這可是你逼得老夫如此的,我老頭子倒要看看,誰能攔得住我!走!”
衆人方前行幾步,那群官兵,突地四下散了開來,那位徐大人,卻站在老遠,大聲說道:“燕老哥,你要注意了,這兒伏有我們的火器班,你們真要敢向前闖,就別怪兄弟我手下不客氣。老哥,你是明白人,可別做糊塗事!”
燕九公聞言吃了一驚,可是緊接着他又呵呵大笑了起來,只見他雙手一按輪椅,人竟站了起來。
他朗聲道:“徐大人,你那些火槍,可吓不了老夫,老夫又不是真的殘廢,你要不怕濫殺無辜,你就開槍試試吧!”
江海楓在他們争吵的當兒,一直閉目不語,心中只覺得好笑。
這時他聽了燕九公的話,不禁連忙睜開了眸子,見燕九公果然并非真的殘廢,不由大為氣惱,這才知道對方之所以坐輪椅出來,無非是為了騙取自己的同情。此老果然是一個奸滑之輩!
他暗悔上當,恨恨地嘆息了一聲,白衣叟望着他苦笑了笑,道:“江海楓,事情演變至此,我們也沒有想到,你自己想想看吧!你是願意随他們去官府呢?還是随老夫走,都由你自己決定!”
江海楓冷笑道:“我一旦發現誣告我的人,定要他還我一個公道,眼前小小陣勢,何能難住你我,我們繼續前行就是!”
燕九公點了點頭道:“這就是了,老夫尚不屑借重官府,你既有此勇氣,老夫還怕什麽?”
說着他冷叱了聲:“闖!”
倏地掠身向前縱去,那徐大人見了,立時動了真怒,腰刀向下一揮道“放!”
只聽“轟”的一聲大響,火光一亮,大片的鐵砂,直向衆人身上飛來。
這其中除了江海楓、燕九公祖孫,及朱奇的兩個弟子身形快捷,及時伏地躲過以外,其他各人,都因逃避不及,為鐵砂打中,負傷嚎叫了起來!
那徐管帶又在一邊大嚷道:“還不快快把那犯人獻出來,你們當真想死麽?”
燕九公這時氣得眼都紅了,他狂笑了一聲,道:“好冤家,我老頭子倒要看一看,你我誰先死!”
人随聲起,已突然自地面上拔了起來,在空中一個翻身,活像是一頭大鳥,向那徐大人身前撲去。
徐管帶見狀大驚,腰刀一指,急叱道:“放槍!快放!”
轟!又是一聲大響,可是白衣叟猛地就空一翻,已把身子閃去了一邊。
雖然如此,他腿上仍被細小的鐵砂濺傷了兩三處,鐵砂深深陷到了肉內,痛得他差一點兒叫出聲來。
老頭子經此一來,不禁更是怒火高騰!
他厲哼一聲:“好奴才!”
身子再次一起,撲向一株桑樹側後,只見三個兵勇,正亮着火繩要去點那槍上的引線。
白衣叟身形向前一欺,厲叱了聲:“去吧!”
雙掌齊出,“嘭”一聲,正正地打在那杆火槍的槍身之上,直把它打上了半空,彎成了一把弓似的!
三個兵勇扭頭就跑,卻為白衣叟飛身趕上,伏身運掌,“排山掌”呼地一聲推出去,三個兵勇,為他打得一連滾了幾個筋鬥,口中啊啊直叫。
那一旁的徐大人見了,大吼道:“反了!反了!快擡槍來!”
就在這時,燕劍飛已撲到了他的面前,舉掌就打。徐管帶也搶刀就砍,卻為燕劍飛一腳把他的刀給踢落在地。
燕劍飛跟着上前一步,雙臂伸處,一下把那位管帶舉了起來,正要用勁摔将出去!
卻忽聽背後一聲叱道:“不可傷他!”
燕劍飛回頭一看,竟是江海楓,他手腳齊綁,卻不知怎的,竟會來到了自己身後!
此時江海楓冷冷笑道:“我如是你,就不如此,俗謂民不鬥官,放他去吧,此事并不能怪他!”
那一邊的燕九公也道:“劍飛!放下他,我們走我們的路,犯不着殺他!”
燕劍飛這才憤憤地把徐大人放下,徐大人臉都吓青了。
他咬了半天牙,又瞪眼看了看江海楓,點頭道:“姓江的,你果然是一條漢子,沖着你這一句話,我暫時放你過去!”
說着又憤憤地看了燕劍飛一眼,冷笑道:“你祖孫在崂山等着看我的吧,我現在不惹你們!”
說罷回頭叱道:“擡起受傷的弟兄,咱們走!”
衆兵勇一個個哭喪着臉,擡起受傷的同伴,列隊而去。
白衣叟燕九公冷笑着看着他們,一面對江海楓道:“小兄弟,你可是看見了,為了你,我祖孫已與官家結下了梁子了!不過,老夫我并不懼怕,如果他真不知趣,我有辦法對付他!”
江海楓冷笑不語,這時,朱奇的兩個弟子,左臂雙刀邱一明,獨掌開山左金鵬及燕劍飛三人,把那些先前為火槍擊傷的同伴扶起來,包紮的包紮,上藥的上藥,場中一片呻吟之聲。
他們之中,有二人為火槍擊中了要害,已經傷重垂死。
那朱奇的兩個弟子,一直怒目監視着江海楓,他二人自始至終,從未對江海楓說過一句話。由于師叔南懷仁的喪命,他二人對江海楓早已存下不共戴天的大仇,真恨不能上前一刀結果了他才為快意!
但是他二人深知江海楓關系重大,連燕師伯等人尚且不敢獨斷處置,更何況是自己二人了。
所以他們盡管內心憤怒,卻不敢有所舉動!二人私下商量,只要江海楓有一些逃意,便立時下手,絕不猶豫。
江海楓呢?這位心灰意冷的少年人确實對自己的生命,不再存有希望了。
他并不期艾,因為這是他自己心甘情願的,可是他卻難免有些遺憾,因為他的雄心壯志,還未得以開展。
一行人又前行了裏許,眼前已來到了一條驿道。
驿道上有三輛敞篷的大馬車等在那裏,除了一輛馬車是空的外,其他二車上,全坐滿了人,薄霧之下,偶爾閃爍着一些兵刃的光華。
江海楓一行人一到,立刻由馬車上下來了十幾個人,這些人全是一些其貌不揚的家夥,可是他們都是綠林道上北幾省有名的人物,手底下全不含糊!
他們有的對于江海楓只是聞名,還未見過,有的卻已在方才和江海楓交過了手,并且俱都敗在海楓的手下。
無論如何,他們內心都對江海楓畏懼十分。
這時他們見了眼前情形,俱都驚态萬狀,一齊大聲喧嘩了起來,有的哈哈笑道:
“好小子,你也有今天呀!”
有的嚷着把江海楓就地解決了,可是江海楓對他們卻連正眼也不看一眼。
他在海島獨居了十年,一顆心确實修養到了動若驚濤,靜似古井的程度,任什麽事也別想能左右他。
這時只見一個身着黑衫的老人,含笑向燕九公抱拳道:“老哥,辛苦你了!”
燕九公冷冷地笑道:“兄弟,不是我說一句什麽話,江海楓是一條漢子,要憑老夫我的功夫,別說是拿他了,就是給人家提鞋也不夠資格!”
那黑衫老人,以憤憤的目光,向江海楓瞟了一眼,道:“可是他畢竟是被你拿住!”
燕九公哈哈一笑道:“這是人家賞的面子……”遂又問道:“河間二兄傷勢無妨吧?”
黑衫老人冷笑道:“還說什麽無妨,萬幸不曾死了而已!”
燕九公皺了一下眉,又問:“雪山四位朋友呢?”
黑衫老人哼了一聲,道:“等一會兒你自己去看吧!”
這時群情忽又激憤起來,一時喊聲震天,紛紛嚷道:“燕老哥不必太客氣了,快把他廢了吧!”
“快殺了他,好給河間二郎報仇!”
“對!千萬不能饒了這小子,這小子心太狠!”
那身着黑衫的老人,正是遼東二老之一的朱奇,他對江海楓的仇恨,是不共戴天的,但妙就妙在他認得江海楓,江海楓卻不認識他!
這時朱奇見群情激動,也巴不得立時置江海楓于死地,當下呵呵笑道:“各位朋友不必急在一時,這江海楓既已落入我們手中,他是插翅難逃。此人與河間二郎,雪山四位朋友,固是有仇,與兄弟我更是血債如山,一刀殺死,未免太便宜他了,我們且先押他回去,從長計議處置方法!”
他這番話,果然獲得了大多數人的贊同,卻也有少數幾個人反對。
白衣叟燕九公在他們争吵之時,一雙眸子始終注視着江海楓,他真擔心江海楓會突然發作,掙開了繩子,與人一拚。可是江海楓仍然是雙目微閉,不聲不響,此人真乃頂天立地的大丈夫!
他這種從容就死的氣概,更加深深感動了白衣叟燕九公!
這老人忍不住咳了一聲,向衆人冷笑道:“江海楓既是老夫所擒,理應由老夫來處置他,此時各位都不能動他,否則老夫可要翻臉無情了!”
他這幾句話,令各人面上十分難看。
就連朱奇也不禁有些愕然,他皺了一下眉問道:“那麽,老哥預備怎麽處置他呢?”
燕九公徐徐地道:“愚見方才已對這江海楓說過,在未處置他以前,一定好好禮待他!”
朱奇冷笑道:“老哥你也太客氣了,你莫非忘了死在九泉之下的南二弟了麽?”
燕九公呵呵一笑道:“兄弟你錯了,這江海楓和我非親非友,何況此刻已入我們手中,愚兄萬無偏袒他的道理。只是他既是一條漢子,你我便不能以小人對待他!”
說到此,他臉色一沉,轉向孫兒燕劍飛道:“劍飛,你快帶江海楓先行上車,我們在二條胡同見面,一路要多加小心!”
說到此,對着他孫兒眨了一下眸子,接道:“不可怠慢他!”
燕劍飛躬身應了一聲:“是!”
朱奇也道:“一明、金鵬,你二人也陪着去一趟!”
邱一明、左金鵬俱知師父之意,同時響諾一聲,緊偎在江海楓兩側。
朱奇的意思,燕九公怎會不知,他微微一笑,不便說什麽,內心卻不禁暗笑:“別說你這兩個寶貝徒弟了,就連你本人算上,也當不起人家江海楓一指頭。人家若非是看在我燕九公的面上,憑你們人再多,又有何用?”
江海楓這時張開眸子,朝燕九公點了點頭,冷冷一笑道:“燕老頭兒何必如此多疑,你就是一輛空車載我,我又豈會中途而去?”
燕九公呵呵一笑道:“老弟,你能有如此氣魄,就更令人敬佩了,你放心,我們不會為難你的!快請吧!”
說着拱了拱手,江海楓冷笑了一聲,他兩腿間還纏着繩子,只能邁極小的步子,可是這樣仍不能阻止他的行動!
只見他身形一矮,“嗖”的一聲,已縱了起來,那不明就裏之人,俱都驚慌地亮出了兵刃,一擁而上,燕九公忙道:“各位不必多疑,江海楓不會跑的,他只是上車罷了!”
各人再向車上一看,果見江海楓昂然地坐在車座之上,一派泰然,哪裏像是存心逃逸的模樣!
這情形把大家都看呆了,朱奇也大大吃了一驚,他疑惑地直用眼去看燕九公,白衣叟燕九公微微一笑,向他孫兒揮手道:“你們快上去吧,時間不早了!”
燕劍飛和朱奇的兩個弟子,匆匆也上了車,邱一明和左金鵬兵刃全都亮在手中,二人各立在車轅一邊,滿臉殺機。燕劍飛卻和江海楓并排坐着。
他三人俱都戰戰兢兢,生恐路上出了差錯,觸犯了衆怒。
這輛馬車就慢慢開動了。
朱奇在馬車走後,向燕九公道:“老哥哥,這是怎麽一回事,還有那個吃裏扒外的婁雲鵬呢?”
燕九公哼了一聲道:“我已把他放了!而且也把他毒傷治好了!”
朱奇怔了一下道:“為什麽?”
白衣叟燕九公含笑道:“如不放他,這江海楓豈能受綁?”
朱奇張大了眸子道:“這麽說,這江海楓并非是中了火槍而受擒的了?”
燕九公一聽“火槍”二字,氣可就大了,他冷笑一聲道:“火槍?你就把火槍看得那麽厲害?”
朱奇一翻小眼道:“怎麽?難道那徐管帶的火器班全沒有派上用場?”
燕九公雙目赤紅,呵呵冷笑道:“兄弟,不是我說你,這件事你實在做得太糊塗了……”
他一面說着話,匆匆上了車,朱奇忙也跟着上車,各人也都上了車,兩車同時開動,緊緊随着前面的車子馳去。
燕九公在車上,臉色鐵青,一語不發,只是用一條汗巾揩着腿上的血跡!
朱奇吃驚的道:“你受了傷?”
燕九公哼了一聲道:“這都是你找來火槍的好處!”
朱奇愈發不解了,他冷笑道:“老哥哥,你怎麽這麽說話不幹脆,到底是怎麽回事?
火器班又有什麽不對了?”
燕九公哈哈一笑道:“是啊,沒什麽不對,打不着敵人,卻打了自己人。兄弟!你自己想想看,我真後悔當初沒有阻止你!”
他氣憤地又道:“江海楓雖是我們的敵人,卻是一條硬漢,你怎能誣他為盜?更不該借用官方力量,這事傳揚出去,真太讓人笑話了,連我燕九公也跟着你丢人!”
朱奇不由老臉通紅,一句話也答不上來。
燕九公于是又把擒捉江海楓,以及路上的經過,詳詳細細說了一遍,一時車上各人,都不再說話了。
朱奇長嘆了一聲道:“你不說我也不知道,經你這麽一說,我也覺得這件事做得是不對……”
說着龇了一下牙,窘笑道:“得啦老哥,你就別氣了,那徐管帶和我還有些交情,我找他去,他不會對你怎麽樣的!”
燕九公滿臉不快地道:“他不識趣,我還不饒他呢!”
在車座另一邊,坐着一股青煙喬冒,這時他一縮小腦袋,嘻嘻笑道:“二位老師父,你們就別自己拌嘴了。現在大功已經告成,弟兄們受傷的雖不少,倒也沒有白饒,江海楓那小子不管是怎麽捉住的,總算是拿住他了。咱們無論如何,也不能叫他跑了!”
二老一齊點頭,喬冒于是又道:“依我看,這小子對燕老還很聽話,這件事還是由燕老設法,最好能找個好地方先把他給關起來!”
說着一個勁地翻着他那一雙肉鼓似的小眼睛,朱奇點了點頭道:“喬老弟說的不錯,咱們拿住了他,就不能再叫他跑了,否則就不堪設想!”
一股青煙喬冒搓着手,直吸氣道:“老天爺!要找個什麽房子,才關得住他呀?”
燕九公冷冷一笑道:“這個我自有安排,我看……”
才說到此,忽聽一陣鸾鈴之聲,自後面響起,衆人一齊回頭,只見一匹白馬,風馳電掣般自後面馳來,馬上坐着一個頭戴白色草帽,全身紫衣的少年。由于天色很暗,對方又策馬如飛,所以看不清楚他的模樣。
不過可以斷定他是一個少年人,由于身材窈窕,很可能還是一個姑娘家。
馬上人,一雙亮若晨星的眸子,在如飛的馬背上,如閃電般向這邊掃視了一陣,遂又撥轉馬頭,如飛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