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交易

突然,粉杯從虞拂漾手中脫落,掉在了鋪了厚綢的石桌上,茶杯碰到了茶壺,茶水傾灑,茶具的質地很好,不會因此碎裂,或者因久放而褪色,只是,茶杯沿口多出了血的顏色。

那是虞拂漾的血,她捂着腹部,皺起眉,雙眸撲閃,鼻子也流出了血,劉貞抓住她的雙肩,他感覺到虞拂漾一直在顫抖,最後單跪在地上,劉貞不知所措,待虞拂漾完全倒在他的懷裏時,劉貞才回過神來呼喊來人。

是來了一個人,是發現不妥的虞拂明,當他看到虞拂漾臉上的血,确實很怕,扶過她的身體,送進自己的懷,劉貞正欲跟上前去時,虞拂明呵令道,“你給我跪着!”

劉貞頓了頓神,沒有抗旨,跪在地上,跪了足足有一天一夜。

虞拂明把她送回了宮,舟車勞頓,差點要了虞拂漾的命,解藥,在虞拂明的宮裏,不過服下了解藥後的虞拂漾并無蘇醒的現象。

或許虞拂漾在昏厥過去之前已經約摸知曉了,卻不知曉何人所為。

殺手刺殺是假象,投毒才是真正的目的,殺死劉貞,殺手有十足的把握,虞拂明并不想劉貞就這樣死去,死前好歹也為他做點事,虞拂明的命令是讓殺手下毒在粉杯,然後殺了劉貞,再然後指控死人劉貞行毒被他發現,如此便是一出簡單的嫁禍戲,可殺手的眼睛有時分不清粉紅藍綠,把毒投進了綠杯,虞拂漾同劉貞交換了茶杯,結局異變。

若是真如虞拂明的計劃所行,這個嫁禍的計劃是會實現的,沒有一絲懷疑。

虞拂明此刻心慌意亂至極,顧不上陳妃産子,這時仲夏前來道喜,說已經建了二十多層,算是不錯的功績。仲夏看到虞拂明繃着臉,馬上默聲跪下,前來道喜的心情一下子被虞拂明潑得灰都不剩,他一臉忠心可鑒的模樣告訴虞拂明,“照皇上所言,公主受了內傷,未愈又飲了毒,因為正常人的身體上的穴道多少會抑制毒性蔓延,得了解藥固然會有好轉,照公主的情況,穴道無力抑制毒性,蔓延地比較快,即使服用了解藥恐怕也無力回天……”

虞拂明将手中的藥碗朝他一擲,滾燙的藥汁濺了仲夏一身,仲夏痛得喊出聲,還在原地打滾。

“你給朕住嘴!”虞拂明拍案起身,怒不可遏,“來人吶,把他拖出去斬了!”

“皇上!皇上饒命!皇上饒命!臣死不足惜!只是…只是那百歲樓還未建成,臣死不瞑目啊!”仲夏顫巍巍地磕頭求饒。

一聽到百歲樓,虞拂明登時清醒,拂手道,“慢!退下!”侍衛放開了仲夏,退下了。

“朕方才已經聽禦醫描述了這種情況,不用你給朕重複!”虞拂明哼了聲,偷瞄了殿裏頭,生怕方才吵到虞拂漾休息。

仲夏磕了幾個頭,小心翼翼道,“皇上息怒…臣鬥膽進言,幾年前,臣的家父在雲游四海之時,結識了一位能人異士,當日他曾許諾給家父一個願望,回到府中後,家父卻病逝了,由此一來,此願便是由臣繼承,臣一片丹心碧血,将此願寄于長公主蘇醒上。”随後說得慷慨激昂。

虞拂明撐着頭,神色略顯疲乏,聞言眼前一亮,黯然的眼眸恢複昔日的光彩,拍案起身,催促道,“快!快去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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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夏在片刻間愣住,這小皇帝怎麽的也不表示表示,虞拂明急不可耐地踢了夏仲幾腳,夏仲連滾帶爬地離開了。

……

仲夏回到自己的府邸,脫下了官服,伸了個懶腰,想舒舒服服地喝杯茶,侍女卻行色匆匆地趕來,上氣不接下氣道,“老爺…老爺…府裏又有一個人失蹤了…是…出外采辦的小厮,今早還見他回來,女眷讓他去撿下風筝,一去卻不見了人影。”

“去去去!急什麽急,慌什麽慌!沒見老爺我忙着麽!不見了就去找!”夏仲摔了茶杯,又氣又恨。

“可是…府內已經有三人失蹤了…難道…他也遭遇了不測?”侍女撲通地跪了下去,語無倫次道。

他甩手就給那侍女一巴掌,心虛道,“你你你…胡說八道!老爺我幾天前就告訴過你們了,是他們自己向我請假回鄉,什麽失蹤,危言聳聽!來人吶,将她趕出去!”

仲夏用袖子擦了擦臉上的汗,心底不禁一陣發虛,他來到一個偏僻的庭院,塵埃落在葡萄支架上,枯葉迤逦,在風中瑟瑟,野草叢生,甚為荒涼,仲夏左顧右盼,提起精神推開了兩扇門,語氣盡量的和緩,“乖寶寶,怎的如此不聽話?”

一束陽光落進裏屋,灰塵在光照下悠悠舞動,屋內一片狼藉,撕落的書冊,無一完好的桌椅,密不透風的四牆,一個披着黑鬥篷的十歲的孩子背對着仲夏,在低低地喘氣。

“誰讓他跑來搶我的風筝。”一道童稚的嗓音從黑鬥篷下傳出,幼兒稚嫩的聲音中添了一層厚厚的陰寒,令人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沒有孩童的天真無邪,取而代之的是慘絕人道的口吻。

“乖寶寶,以後就要收斂一點哈…你的傷未痊愈,爹爹是疼你的,只要你幫爹爹一個忙,爹爹有辦法讓你傷勢痊愈。”仲夏繼續說,“當朝的長公主生了病,皇帝正絞盡腦計得想辦法,你若是幫他一把,不僅爹爹能升官發財,你也可以撈些好處,對吧,寶寶。”

他默了一會,嘿嘿地笑出聲來,狡黠道,“此事我會處理。”頓了頓,叫住了要離去的仲夏,“臭老頭,別叫我寶寶,難聽死了!……本座…名叫绫散。”

……

綠竹猗猗,草色青青。

虞拂明屏退左右,身着便服的他一步一步走進殿內,撩開珠簾,駐足凝視昏睡的虞拂漾,看着她的臉龐,精致可人的五官,披散柔順的青絲,微微偏着頭,好像熟睡的嬰兒,只是臉色慘白得可怕。

他笑着坐在床沿,親自擰幹盤中的帕子,擦拭她的臉,她的手,她的全身,虞拂明輕輕地俯身親吻她的額頭,每一個動作盡顯輕柔,生怕弄碎了她這個瓷娃娃,生怕吵醒了她這個熟睡的嬰兒。

殿內只有他們二人,無人敢闖他的寝宮。

在床上兩邊角上系着兩個銅鈴,虞拂明解開床上的流蘇,被束住的柔紗潇灑落下,遮住床上的背影,虞拂明俯身吻住她的唇,卸下衣物。

尤紅殢翠,自是一道風-流景。

在枝桠上端,開出了一朵血紅的木棉花,又開出了一段繁華,風露婆娑,打落在花蕊上,霈澤滋潤,明日會長得越妖豔。

颠鸾倒鳳過後,虞拂明攏着她昏昏入睡,不知過了多久,無端醒了過來,疲憊地睜眼,感覺口幹舌燥,将虞拂漾松開,翻過身,在黑暗中摸索,尋到座椅時,眼前倏忽飄過一陣青煙,爾後青煙凝成光線,籠罩在桌椅的範圍內,虞拂明揉了揉雙眼,反應過來驚疑地後退,離開了座椅,全身好似又一股力量禁锢他的四肢,不絕如縷的聲音低啞無力,“來…來人!”

“嘿嘿……”伴随着一道詭異的笑聲,在一眨眼間,就有一個孩子身形的身影出現在眼前,青光下披着黑鬥篷,笑聲詭谲,虞拂明的喉嚨叫不出聲。

“皇帝陛下…萬福金安…嘿嘿…”敷衍的請安聲。

“皇帝陛下,我們來做一筆交易吧……”直入主題,不拖泥帶水,绫散用黑鬥篷把自己遮掩地露不出一寸肌膚,青光微弱,更是看不見鬥篷裏頭的模樣。

“皇帝陛下,我可以讓長公主蘇醒,只是你需要付出一點點的代價。”

虞拂明的雲裳被汗浸濕了一大片,一聽到此言,試探開聲問,嗓子竟恢複了不少,“講。”

“我只要你的一個承諾而已。”绫散已經猜到虞拂明會答應的,虞拂明的足下突然冒出一個如令牌模樣的東西,升移到虞拂明面前,“只要你答應下來,明日,長公主就會蘇醒過來,完完整整地還給你。”

縱然虞拂明心切讓虞拂漾蘇醒,不過此時并無失去理智,冷靜下來思慮,此人詭谲狡黠,不知值不值得相信,若是以此要了他的江山,虞拂漾卻無蘇醒,此舉豈不是得不償失?

那孩子笑了笑,“皇帝陛下,萬裏山河盛景不衰,我要的東西,你此生可拿不出來,我會去下輩子向你索要。”

“下輩子?你…說話可算數?”虞拂明半信半疑。

“以血為盟約,你我都不得反悔,否則,天譴為刑。”

虞拂明伸出手指,停在半空,再次陷入思考,他側身看着處在黑暗中的虞拂漾,雖然看不見她的面容,但是她美目盼兮的容顏已經映入心底,生生世世皆不能忘卻。

當他下定決心後,令牌不知何時飛到他手指前,仿佛有一只牙齒很厲害的小蟲咬破他的手指,血流如注,而疼痛卻是感覺被咬斷整根手指似得。

“嘿嘿…皇帝陛下…好夢…”

绫散的聲音逐漸從耳畔飄遠,留下一層回音鑽進他的耳朵,頭腦一陣眩暈,兩眼一閉,沉沉睡去。

翌日。

屋內安然,晨光映得滿屋敞亮,自己還在虞拂漾的身邊,依舊擁着她不放,似乎…做了一場不詳的夢。

他伸出自己的手指,沒有血跡,那種疼痛卻留在全身,牽引着每一處神經。 虞拂明拍了拍自己的額頭,可能是今日太過焦慮而導致的疲乏出現了幻覺又或者真是做了噩夢,虞拂明将此事放在一旁。

敏感的他無意間發現虞拂漾的手指微弱地動了動,睫毛微顫,似要蘇醒過來,虞拂明難耐激動,俯身到她胸前,輕輕地呼喚她的名字,“漾兒…漾兒…醒醒,醒醒。”

待虞拂漾的眼珠艱難地動了動,虞拂明受驚一抖,手忙腳亂地整理自己的衣裳,還好醒過來需要一個過渡,虞拂明胡亂整理了一下。

最後握住虞拂漾的手,滿懷希冀。

虞拂漾終于醒了過來,她的眼眸混沌迷茫,惺忪困惑,猶如無根水清澈見底,初醒的眼眸不染世俗塵土,以往她的眼眸,她的眼神,需要他人絞盡腦汁地猜測,深邃不見底,宛若霧霭岚煙下的萬丈深淵,誰也不知下面是水泉還是巍峨的石壁。

她的第一句話是,“你方才喊我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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