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真相
她的第一句話是,“你方才喊我什麽?”
“皇姐…”他壓着聲音有氣無力地回應,方才過于興奮,忘了稱呼,縱然他們已有肌膚之親,可虞拂漾還不知道,而他也膽怯告訴虞拂漾,想着尋個好時機告訴她真相。
虞拂漾揉了揉眼睛,在虞拂明的攙扶下坐了起來,身下的疼痛令她額頭生細汗,好像被狠狠撞擊了一般。虞拂明感覺到虞拂漾的不妥,被攙扶的手冰冷顫抖,心底已經明白了幾分。
她捂住自己的胸口,四周張望,“我好像…中毒了…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虞拂明氣定神閑地坐在一旁,淺笑着不慌不忙地回答,“皇姐确實是中了毒,那日朕恰好去安華寺探望你,劉貞慌張地跑出來,朕把他給攔住,才知曉你出了事。”
“那他現在…在何處?”
“他自行辭官歸鄉,朕問他為何會出現在安華寺,雖作解釋,但朕總覺得他有所隐瞞,朕問過主持,劉貞去安華寺不是一兩天的事,不是燒香拜佛,…是去找人。”虞拂明說得算是直白了,劉貞三番四次前去安華寺,尋的人正是虞拂漾,然而他們為何見面頻繁,只有一個詞可以解釋——幽會。
虞拂漾勉強笑了笑,垂着眼,好像很疲憊,順着他說道,“皇姐确實挺喜歡劉貞,想他當驸馬,不過他似乎不大喜歡皇姐,又下毒害我,看來皇姐是挑到他的底線了。”
“他…下毒害你…?!”虞拂明暗自得意,順水推舟就贓了劉貞。
虞拂漾身着雲綢寝衣,爾後撈過搭在屏風上的披風,坐了下來,撐着頭,半眯着眼,虞拂明乖乖地坐在其面前,隔着一張食桌。
虞拂明把手搭在桌上,骨節分明的手指輕敲桌面,徘徊的聲音在寂靜的大殿內清晰響起,“朕很好奇,皇姐之前并不喜跳舞,反而善刺繡,朕更沒聽說過父皇請過什麽武師教過皇姐武功…那麽,皇姐…”虞拂明故意拖了拖尾音。
虞拂明突然問起這個,說明他已經起了疑,或許在她昏迷的這段時間,或者更早,為了得到關于長公主的更多詳細細節,他派人暗查之前公主府的仆人其他。
虞拂漾從容道,“呵…”若非在場觀了全程,怎會知曉她會武功,看來這下毒同他脫不了幹系,無論如何,她也不想知曉其中根底。
虞拂明要她虞拂漾死,她絕不會問一字緣由。
“成日待在府裏,悶得慌,近些年來時常有人進獻一些水袖絲綢,甚是喜愛,便練起了水袖舞。”虞拂漾嘴角常常微微勾起,似是敬意,又似暗藏歡喜,深不可測,“皇上你是說使劍麽?我曾以劍為舞,為了練這套舞,可是花費了不少時間,受了不少傷。”
“這…”比起真相,他更在意受傷此事,虞拂明握住她觸香爐的手,虞拂漾在心上一驚,擡眸掃過他的雙眼,如墨寶石的眼眸被撒落陽光,仿佛閃着粼粼光芒,眼眸中,三分溫柔,三分寵溺,五分暧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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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竟會有如此錯覺。虞拂漾輕搖了頭。
“受傷…可還嚴重?是不是背後的琵琶骨那道疤痕?”虞拂明心頭一熱,毫無隐瞞地說出來。
虞拂漾抽回手,目光犀利地盯着他,“你…怎麽知道我身後有傷?”
虞拂明呃了好一會兒,目光閃躲,他垂眸,淡然道,“你昏迷時,侍女給你更衣時,看到這道疤痕便向朕禀告,朕便知道了。”
此言,虞拂漾沒有反駁的理由,白皙的肌膚突兀出現一道恐怖的傷痕,侍女是該害怕,亦會禀告給他,這無可厚非。不過那傷疤怎麽看也不像跳舞摔出來的吧,虞拂漾想帶過這個話題,撫了撫鬓角。
“明明,你去把梳妝臺上那個墨綠色的巴掌大的盒子拿過來。”虞拂漾指出一個方向。
虞拂明把盒子取了過來,推給她,虞拂漾把盒子打開,掂量着盒子裏的東西,最後決意取出來遞到他的手心,停留了一小會兒,默然收回去。
“明明,皇姐最後告訴你,不管發生什麽事,譬如我死了,你都不能慌,也不要傷心,因為你活着唯一的信念并非皇位,并非江山,而是明君,其他都是其次。”
虞拂明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心裏實在累得慌,有氣無力地豎着耳朵聽。
“皇姐莫言說如此晦氣的話,皇姐所言的每一句明君之道,朕都銘記着,時刻…都沒忘。”虞拂明底氣不足,畢竟他确實做了幾件昏君的事,挖墳開棺割肉戕害。
這個玉镯很好看,同盒子是一個顏色,墨綠,沒有寶石璎珞鑲嵌,單單是墨綠的玉镯子,顏色不拘于某一處,深一些,淺一點,恰到好處,混天然落成,色澤盈翠。
只是這镯子并不适合男人佩戴,玉扳指什麽的倒還好。
“這個玉镯子是窦衡贈與皇姐,皇姐挺舍不得的,不過…這些年來,皇姐從未送過你什麽,皇姐所擁有,你甚至比皇姐擁有得還要多,聽窦衡說這個玉镯子很有靈氣,跟主人跟得久了,會粘上主人的氣息,從此成了精兒,稱之為精靈,她們成精後秉承着唯一一個信念,就是此生保護主人。”虞拂漾輕笑着,仿佛在講動人的故事,她的聲音好聽得很,好像在輕敲青瓷,若是大聲了一分,好似會把青瓷敲碎一樣。
虞拂明并不信怪力亂神之說,不過面前的是虞拂漾,再者,這同她面對面講故事的氛圍已經許久未能感受到,欣慰得很。
虞拂漾的心口倏忽一陣疼痛,她難受得按了按,爾後用手抵着額頭,眉間揉成一團,虞拂明問她怎麽了。
虞拂漾閉眼,心中無故一片慌亂,她告訴自己,“總覺得有種不祥的預感…”
“或許皇姐是乏了吧,皇姐且好好歇息,朕就不打擾了。”虞拂明起身退了下去。
他突然想起什麽似的,忐忑不安地招手喚來侍女,低聲道,“把床被收拾一下。”
侍女得令,帶上幾個侍女把床被收拾了一番,換上新床被,金黃的床墊上染了幾點紅色,虞拂漾至今未發現。
虞拂明在禦書房中自言自語,空曠的書房充斥他得意的笑聲,他提筆未落書,撐着頭,淺笑,“不祥的預感麽?可是我殺了他你就變不回來了麽?這樣也好,我挺喜歡你現今這副模樣。”
兩天前。
那日殿外的木棉花探出第一個花骨朵兒,在風中搖擺身姿,寒潮冷氣劈頭蓋臉吹來,提醒人們添被加衣。
此時此刻,禦書房內,書桌前,提筆間,虞拂明讓伺候的太監退下,卻有一個太監不循規矩突兀跪在他面前,其他太監下意識把他給架住,細看,這個太監眉眼清隽,有幾分…有幾分同一個人相似得很,可卻想不起來是誰。
虞拂明摩挲着下巴,疑惑地看着倔強地跪着的人。
“皇上,草民并無惡意,只是有十分重要的事情禀告,事關于大虞江山!”他不依不饒,幾個太監都奈何不了,其中一個太監就要喚禦林衛,虞拂明阻止了他。
因為那人又說了句,“事關長公主。”這引起了虞拂明的興趣,他讓其他人退下,書房獨留他一人。
“你叫什麽名字?”
他依舊跪着,拱手道,“草民洛落,洛陽無芳空自落,草民同皇上有一面之緣,不知皇上可曾記得。”
“不記得。”虞拂明回答的很幹脆,直入主題問,“你有何事禀告?朕提醒你一下,若是你所屬妄言,朕可是會誅你九族的。”
“草民不敢,草民發誓所言絕對屬實,否則不得好死!”洛落的滿額大汗,不知是方才掙紮所致或是其它,洛落叩了幾個頭,“皇上,且聽草民細言,您的皇姐,真正的虞拂漾長公主在十年前已經被調包,即是您繼位那年,她的真名是洛嬰,是草民的姐姐,我們的師父窦衡,曾是先皇的朝官,師父被洛嬰撺掇,欲挾皇子控制江山,草民多次阻止,多次被他們囚禁,有一次,真正的虞拂漾長公主無意知曉他們謀逆的陰謀,被他們發現,殘忍地殺害了您的親姐姐,然後要挾草民為長公主和洛嬰換臉。”洛落的口舌有點幹,他吞了口水,繼續用堅定的語氣道,“或許皇上并不相信換臉之說,不過民間确有此事,從那以後,草民再也不敢使用換臉之術了。”
“噢?”似乎從虞拂漾口中聽來的不大一樣呢,不過都關乎窦衡和洛嬰,洛嬰這個名字他還有點印象,是選秀那日虞拂漾問他此女可行。
“皇上,洛嬰圖謀不軌,留在宮中必為一患,不!留在世上,後患無窮。”洛落既然冒險冒充宮人冒死觐見虞拂明,想必是做了必死的打算。
現在死對于洛落來說并不可怕,虞拂明很清楚,所以才沒有用死來恐吓他。
“朕憑什麽相信你。”
“草民別無勸告,只希望皇上為江山社稷着想,提防一下她,洛嬰心狠手辣,笑裏藏刀,詭計多端,而拂漾長公主,溫婉賢淑,這對比,相信皇上很清楚。”洛落颔首低眉,竟無察覺虞拂明出現在他面前,手裏還握着一把利劍,當脖子上劃過冰冷的觸感時,溫熱的液體流出,疼痛開始蔓延,他擡眼,瞪着虞拂明,不敢相信虞拂明這麽快殺了他。
虞拂明勾唇笑着,單膝點地,捏住他的下巴,得意地笑,“她已經是朕的女人了,她想要什麽,朕都會給她,而她的秘密…就由朕來守着,洛落是麽?朕記起你了,你就是那個半夜闖宮被朕捉住的那個男子,漾兒…似乎很關心你,甚至卑躬屈膝地求朕放了你,這可不行,朕尋你好久了,沒想到你自動送上門。”
洛落面目猙獰着,痛苦不堪,唇角流出很多血,他用最後的力氣捉住虞拂明的衣袖,艱難道,“皇上…你可知你的父皇原本打算将皇位傳給念北王,是她,是洛嬰!要挾你的父皇,若是不傳位給你,就要你們虞家斷子絕孫,無奈之下,你的…你的父皇才寫了一道讓你繼位的聖旨,或許你會感激她,這些年來,她殺了多少人,其中大部分…部分…是是你的族人,念北王…念北王也是在趕往屬地途中被她截殺…”
虞拂明放開了他,面不改色,“漾兒說他們都是該死的。其中大部分還是朕讓漾兒殺的。”
“你…你們…咳咳…我千算萬算…竟…沒算到你會…愛上她…”洛落松了手,倒下地,喃喃了兩聲,“拂漾…拂漾…”他的血流經虞拂明的靴底,虞拂明不介意地離開了書房,固然有人收拾他的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