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從夢裏醒來的時候,溪蘭燼恍恍惚惚的,縱使對內容記不太清了,依舊難以回神。

好半晌,他才從那股莫名的情緒中抽出身來。

然後就發現了不對。

他昨晚是靠在樹幹上睡着的,雖然有點硌腦袋,不過在外露宿多次,也習慣了。

現在腦袋卻是枕在個半軟不硬的東西上,鼻尖浮動着沁人心脾的冷香氣息。

有點像是,某個人的腿。

溪蘭燼:“……”

忽然之間不是很敢睜眼。

但逃避顯然是解決不了問題的,溪蘭燼淺淺吸了口氣,做好心理準備,睜開眼,果然眼前就是小謝如花似玉的臉,少年端端正正坐着,連覆在眼上的白绫也十分規整。

而他正枕在小謝端正坐着的腿上。

溪蘭燼艱難地咽了口唾沫,茫然地想:難不成是我昨晚嫌樹太硌腦袋,夢游着把小謝的腿掰過來枕上了?

如果是小謝主動把他挪過來枕着的,那也太魔幻了。

兩種可能都很可怕,溪蘭燼決定假裝無事發生,鎮定撐坐起來:“早啊,小謝。”

謝拾檀似乎又一夜沒睡,點了點頭:“可還有不适?”

溪蘭燼想想夢魅捏的夢境裏,站起來比他還高幾分的謝仙尊,差點脫口而出的一句“不睡覺會長不高”又默默咽了回去,感受着身體裏的反應,搖了搖頭,想起謝拾檀看不見,又開口道:“沒有,毒素清理得很幹淨……多謝你啦。”

憶及昨日謝拾檀是怎麽清毒的,溪蘭燼的舌頭差點打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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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今想起來,還是匪夷所思。

他怎麽就下得去嘴呢!

謝拾檀對他越好,他就越心虛。

害怕小謝知道他是冒牌貨後,會露出來的臉色。

謝拾檀沒說話,只伸手來抓住了溪蘭燼的手腕。

不知是不是因為昨夜喝了點謝拾檀的血,今日寒花在體內還算老實,影響微弱,所以謝拾檀落在皮膚上的手指冰冰涼涼的,和被影響很大時的碰觸感受似乎不太一樣。

溪蘭燼無聲打了個顫,吓得差點一下把手抽回去,好險穩住了,手指卻不自在地虛虛抓了抓。

真的不一樣。

深受寒花所害的時候,溪蘭燼覺得謝拾檀整個人都是溫暖的,像個散發着熱度的小火爐,忍不住想要靠近貼緊。

帶着幾分涼意的手指在他手腕上停留片刻,把完脈,謝拾檀“嗯”了聲:“走吧。”

卻沒松開溪蘭燼的手腕,溫涼的指尖下滑,無意般蹭得他掌心一陣發癢,旋即輕輕勾住了他的指尖。

溪蘭燼一個激靈:“小謝?”

謝拾檀淡淡道:“寒花侵蝕愈深,再斷發作繩也無用處。”

言下之意就是,為了讓溪蘭燼好受些,就牽着手吧。

溪蘭燼艱難地咽了咽唾沫:“也……不必吧,昨夜舔了你的血,現在寒花影響不大。”

謝拾檀沒說話,也不松手。

溪蘭燼腦中靈光一現,補充道:“若是難受了,我就去拉你。”

謝拾檀斟酌片刻,勉強接受,剛撤回手,又聽溪蘭燼撫着胸口道:“還好還好,馬上就能找到不燼花了,應當不必那樣。”

溪蘭燼是真心覺得,小謝會這麽照顧他,是因為隐約察覺到了什麽,不然以小謝的性子,恐怕并不喜與人接觸。

本以為小謝聽到這話會高興一點,沒想到話音落下,面前的雪衣少年便抿起了唇瓣,并無喜意,半晌,略微點了下頭:“你覺得好便好。”

……

不是,您身上怎麽有股烏龍茶香啊?

而且是不是他的錯覺,小謝怎麽不是很高興的樣子?

溪蘭燼欲言又止,又把話咽了回去。

肯定是錯覺。

此時應當是接近晌午的時辰了,山谷裏依舊靜悄悄的,蟲鳴鳥叫聲都沒有。

連那股籠罩着山谷的詭異感也消失了般,靜寂得天地間只有他們兩個活物般。

溪蘭燼本以為謝拾檀會帶着他直接離開此處,沒想到謝拾檀卻帶着他折返到昨日的人面蛛巢穴裏。

到了這地方,他才明白為何白日裏山谷也會這般死寂。

大概是太過畏懼謝拾檀,又死傷了太多成員,那些人面蛛竟然一夜之間舉族搬遷,連挂在樹上的儲備糧都不要了,全跑了!

溪蘭燼:“……”

這就是動物世界的血脈壓制嗎。

昨晚太倉促,溪蘭燼都沒仔細打量人面蛛的巢穴,現在進來,才發現整個樹林都鋪覆蓋着厚厚的蛛絲,就連空中也橫着白色的輕薄蛛網,除了人面蛛儲存的幹貨外,還有大片大片破開的卵繭。

只有小謝路過的地方,那些蛛網才會冬雪遇陽般消融,清出條可以安全同行的道路。

溪蘭燼跟在謝拾檀身後,瞅着挂在頭頂随風飄蕩的蛛絲,好似地伸手摸過去,還沒碰到,手腕就被鉗住了。

“會粘住手指。”謝拾檀道,“別碰。”

謝拾檀的語氣很平和,溪蘭燼卻覺得自己像個貪玩被大人逮住的小孩兒似的,讪讪地放下手:“小謝,我們回來做什麽啊?”

人面蛛連家當都不要全跑路了。

謝拾檀道:“人面蛛巢穴中遍布蛛絲,蛛絲層層沉澱後,或有天蛛絲。”

溪蘭燼恍悟,進入秘境後遇到堆亂糟糟的事兒,直到現在,他才有了幾分來尋寶的意識,不由得更好奇了:“天蛛絲能用來做什麽?”

“天蛛絲亦是難見的至寶,可以煉制法衣。”

話畢,倆人已經走到了蜘蛛巢穴的最深處。

人面蛛巢穴的最深處,竟還真有謝拾檀說的東西,白色的蛛絲層層沉澱之後,底下的金光若隐若現。

謝拾檀伸出手,那些金色的細絲便絲絲縷縷地從蛛絲裏分剝出來,輕盈地落到他掌中。

溪蘭燼本來啧啧看着熱鬧,沒想到謝拾檀手一轉,将那團天蛛絲交給了他。

“哎?”溪蘭燼愣了一下,“這是小謝你找到的,給我做什麽。”

謝拾檀搖頭:“給你的。”

溪蘭燼:“不……”

“拿着。”謝拾檀淡淡道,“不要的話,就扔掉。”

小謝是說得出也做得出的,溪蘭燼怕他真把這東西丢了,便摸出儲物玉佩,把天蛛絲收了起來。

也是好東西,之後找人煉制一下做成法衣提升提升防禦力吧。

收的時候,溪蘭燼想起,玉佩裏貌似有許多千裏順風行備着的藥。

例如,解毒丸。

溪蘭燼:“……”

他現在很想問幾個問題,但猶疑地看了幾眼小謝俊美清冷的側容,還是憋着沒開口。

比如……人面蛛的毒能用解毒丸解嗎?!

這個問題萦繞心間,溪蘭燼一向愛叭叭的小嘴都沉默了。

拿了天蛛絲,也不需要再在山谷裏停留。

離開山谷後,溪蘭燼跟着謝拾檀往有不燼花生長痕跡的方向而去,一路朝着西邊,沿途的景色有了變化。

蔥蔥郁郁的樹林逐漸凋敗,越往那邊走,越凄清荒蕪,遠處山勢險峻,四面環圍,空氣燥熱起來,天色仿佛倒映着隐約的暗紅色,應當是走到了秘境的更深處。

溪蘭燼嗅到風中隐約的燥熱氣息,扭頭問:“小謝,你路過的就是這邊了?”

謝拾檀點點頭。

不燼花是純陽之花,生長在烈焰之中,如此一看,确實很有可能就在前面。

溪蘭燼的腳步立刻加快了:“那我們快走吧!”

看他如此迫不及待,明知不該,謝拾檀心底仍是生出了幾分渺淡的不悅。

他聽着前方輕快的腳步聲,忽然想起,在藥谷時,溪蘭燼情急之下,為了圓謊在司清漣面前胡說八道的話。

“你覺得失去過我一次,為我生心魔的謝仙尊,會願意将我身上的寒花拔除,放我自由嗎?”

謝拾檀的腳步定在原地良久,聽到溪蘭燼疑惑的一聲喊,才重新擡起,跟了過去。

他向來果決,不願優柔寡斷,只在溪蘭燼的事上,會舉棋不定。

方才疑惑升起的瞬間,謝拾檀頭一次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在失去過溪蘭燼一次後,他會那麽做嗎?

這個問題的答案其實很簡單,要麽會,要麽不會。

但他不知道。

溪蘭燼走了一段,總覺得背後毛毛的,像有人在盯着他,回頭一看,只有小謝跟在他身後。

是小謝又在“看”他嗎?

溪蘭燼心虛地快走了幾步,餘光裏忽然瞥見地上有道不同尋常的痕跡,腳步一頓,蹲下來查看:“咦,小謝,這裏有很深的腳印。”

謝拾檀回過神,走到他身旁:“腳印?”

“嗯,”溪蘭燼用手比劃了下,“看起來像是人的腳印,但太大了,應當不是人,約摸兩尺長,陷進土裏兩寸深,是個大家夥。”

是守在不燼花附近的妖獸嗎?

謝拾檀颔首:“再往前看看。”

溪蘭燼收斂心神,回頭看看謝拾檀,猶豫了下,伸手拉住他的袖子。

對于小謝的身份,他猜得七七八八了。

尤其想起入化南秘境前,他問小謝的身份,小謝當時回答了他一句“可還記得是在何處碰到我的”,他當時感到莫名其妙,現在想想,也有點悟到了,若他猜得不錯,小謝那時候便已經告訴他答案了。

是在雪山下撿到小謝的。

……但也沒人告訴他,那座山是不是叫做照夜寒山。

不過無論小謝是不是他揣測的那位,小謝都的确是中了毒受了傷的,不便使用靈力。

雖然小謝大概不需要他保護,不過他還是想保護好他。

察覺到溪蘭燼的動作,謝拾檀擡了擡手。

溪蘭燼還以為他不樂意:“這段路可能有危險,我就牽着你的袖子,過去了就……”

謝拾檀偏過頭,薄唇動了動:“就牽袖子嗎?”

溪蘭燼:“……”

你這個小謝是怎麽回事!

“就牽袖子,”溪蘭燼努力把他的話想成另一層意思,“放心,不會碰到你的。”

謝拾檀擰起了眉頭。

倆人往山那邊走去,走得越近,地上巨大的腳印就越多,幾乎是随處可見,除此之外,還有些被砸出的深坑,以及殘存的靈力波動。

順着這些靈力波動,溪蘭燼又發現不少被劍氣、法術或者符箓砸出來的痕跡,坑坑窪窪的,似乎有人先到了這邊,還和這片山上不知名的巨大怪物打過一場。

溪蘭燼揣測了下方向,獸潮來臨時,小謝和白玉星走得比較近,那很有可能,他們倆人是一起被沖散到這附近的,說不定山上的人就是白玉星呢?

這個想法剛冒出來不久,溪蘭燼和謝拾檀就遇到人了。

确切說來,是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啊啊啊——”不遠處傳來撕心裂肺的慘叫,“走開,都走開啊,哥哥師尊師兄救命啊!”

溪蘭燼:“……真有精神啊。”

嚎得還挺中氣十足。

話是這麽說,聽到那聲嚎後,溪蘭燼和謝拾檀還是很快趕了過去。

溪蘭燼總算看到了,那些留下形似人類足印的怪物是什麽了,眼睛不由微微睜大,吃驚道:“大鐵坨!”

謝拾檀嗅到風中傳來的氣息,糾正了一下:“劍傀儡。”

被三個劍傀儡圍堵着的,除了白玉星外,還有十數個修士,形容都有些狼狽。

每個劍傀儡都似一座龐大的鐵塔,身長近九尺,手中舉着黑色的巨劍,劍似乎與劍傀儡是一體的,通身都泛着冰冷的金屬光澤。

因為材質的原因,它們的步伐沉重,一步一個腳印,充滿了沉甸甸的壓迫感,看起來似乎有些笨重,速度不算快,但也不慢。

被圍困在中間的修士控制着飛劍,試圖劈斬劍傀儡,劍刃當啷一聲砍在劍傀儡身上,火星迸濺,除此之外,一絲痕跡也沒有留下。

其他修士丢出符箓,然而哪怕是威力最強的雷符火符,也依舊不能撼動那鐵塔似的傀儡。

白玉星嚎得最大聲,不過行動倒不慌亂,眼疾手快地将一個行動遲緩的修士猛然一拽,下一瞬,劍傀儡的劍劈到那個地方,留下個深坑。

被拽開的人冷汗瞬間就下來了。

要不是白玉星手快,他可能已經被砸成肉泥了。

見狀,溪蘭燼立刻止住腳步。

沖上去硬碰硬是不成的,得換個策略。

“小謝,怎麽辦?”溪蘭燼皺起眉,下意識求助謝拾檀,“這些東西刀槍不入,就沒有弱點嗎?”

那邊一群人被打得滋哇亂叫,謝拾檀倒還是很冷靜:“有。”

又出現了,戳一下說一句的小謝。

溪蘭燼哭笑不得地追問:“那它們的弱點是什麽?”

“攻擊核心,”謝拾檀道,“核心或在頭部,或在心口。”

溪蘭燼趕緊扯起嗓子,對那邊喊道:“小白!劍傀儡的弱點在頭部或者心口,攻擊這兩處!”

白玉星方才提劍與劍傀儡過了兩招,被震得手臂都差點脫臼,到現在還又麻又痛,現在已經有些左支右绌的,忽然聽到溪蘭燼的聲音,頓時大喜:“談兄?你沒事嗎?謝道友也在?這是劍傀儡?這哪裏像我家裏陪練劍的劍傀儡了……我們這就試試!”

三息之後,只聽叮當清脆的幾聲,随即,溪蘭燼聽到那邊傳來白玉星的喊聲:“談兄,你聽到聲音了嗎?”

溪蘭燼:“聽到了!如何?”

白玉星崩潰又絕望:“我們的劍折了!”

“……”

溪蘭燼趕緊望向謝拾檀:“小謝,還有辦法嗎?”

“上古時期的劍傀儡與如今的不似,”謝拾檀沉吟一瞬,“既然會主動攻擊,應當是傀儡主人殘留存的神識命令還在,抹去劍傀儡身上的神識印記即可。”

溪蘭燼當個傳聲筒,立刻又把辦法遞了過去:“試試抹除它們身上的神識印記!”

這次白玉星回話很快:“那我們還是試試劈開它們的腦子吧。”

兩個解決方法的難度差異,立刻鮮明地袒露了出來。

寧願把劍劈斷了也不嘗試抹除神識印記,看來後者更困難一些。

但前者顯然也行不通。

溪蘭燼斟酌了一下,又拉了拉謝拾檀的衣角:“小謝,你可以嗎?”

謝拾檀搖頭:“我的神識探不出去。”

停頓了一瞬,他道:“你可以。”

溪蘭燼眨眨眼:“我可以?”

“與奪取飛劍相似,”在背景的一片大喊大叫聲裏,謝拾檀冷靜地教溪蘭燼如何抹除神識印記,“探出神識,鑽入劍傀儡裏面,尋到裏面的神識波動,碾滅它。”

聽起來好像很簡單嘛。

溪蘭燼閉上眼,回憶了一下自己是如何奪取旁人的飛劍,又是怎樣控住萬柏的金針陣的,很快就藉由前面兩次的經驗,順利探出了神識。

他摸索着着将神識分散開來,鑽進三個劍傀儡的身體中,捕捉到了裏面殘留的神識波動。

謝拾檀沒有告訴他,該如何碾滅這縷神識印記,他卻很熟練似的,在察覺到波動的瞬間,神識圍攻上去,一舉抹除了那縷印記!

印記抹消的同時,三個還在圍追着其他修士的劍傀儡忽然停住了動作,保持着上一瞬的姿勢,一動不動地呆在原地。

見這些劍傀儡突然不動了,白玉星呆了幾秒,反應迅速:“快走!”

其他愣住的修士趕緊跟着他跑出了劍傀儡的包圍圈,心有餘悸,不敢回頭多看。

溪蘭燼收回神識,睜開眼時,白玉星也帶着人循着聲,跑到了他們面前,望着溪蘭燼的眼神多了幾絲崇拜:“談兄,是不是……”

是不是你做的?

話還沒出口,溪蘭燼笑眯眯地拍拍他的肩:“哎,你們運氣不錯啊,受傷沒有?”

白玉星的注意力立刻被帶跑,擦了擦滿額的汗,一臉後怕:“好幾次差點就被劈了,幸好我機靈……哎,能再見到你們真好,我就知道你們倆肯定沒事!”

其他修士多多少少受了點傷,此時精疲力竭,坐下來打坐修養。

溪蘭燼瞥了一眼,發現只有幾個是熟面孔,其他的大概是白玉星在路上碰到的修士。

也不知道一場獸潮下來,活下來了幾個。

耳邊忽然傳來聲巨大的:“談兄!”

溪蘭燼扭回頭:“嗯?”

白玉星震撼地望着他:“你、你,咱倆也就一兩日不見,你怎麽就築基了?!”

“我原先練氣十層,”溪蘭燼覺得很合理,“然後突破築基了——有哪裏不對?”

白玉星默然幾秒:“冒昧問一下,你先前不是練氣十層初期嗎?”

溪蘭燼點頭:“是啊。”

白玉星又受刺激了:“哪裏都不對!哪有人一天不見,就從練氣十層初期竄到築基的啊!你不會是一次就築基成功了吧?”

就算是走狗屎運,撿到了奇遇,那也會卡境界啊。

他當初在練氣十層頂峰卡了大半年呢,最後沖擊築基時身邊有師尊看着,倒是還算順利,可秘境裏哪有人給溪蘭燼看護啊。

溪蘭燼覺得說出來似乎頗為凡爾賽,但這又的确是事實:“嗯,就,修煉着修煉着,突然就築基了。”

白玉星的牙,突然不可自抑地酸了起來:“……”

修煉着修煉着,突然就築基了。

你真敢說啊。

溪蘭燼看他龇牙咧嘴的,笑了笑,拍拍他的後腦勺:“我和小謝還要再往山裏走,尋點東西,你呢?”

明明溪蘭燼和自己差不多大,白玉星卻莫名有種在面對長輩的錯覺,撓撓頭:“我也不知道去哪兒,下山怕再遇到那些東西,還是跟着你們安心點。我可以跟着你們嗎?”

溪蘭燼也無所謂:“當然可以。”

其他修士正打着坐,見白玉星和溪蘭燼咕咕哝哝說了會兒話,就要跟他們往山上走,連忙起身,默默地跟上。

方才在劍傀儡的圍攻下,若不是白玉星,他們之中必會有死傷。

是吱哇叫得大聲了點,但還是蠻可靠的。

溪蘭燼瞥了眼身後跟來的人,懶得趕他們走,左右他也只是去采點不燼花就走。

越往山上走,空氣中炙熱的氣息就越明顯,大概是因為這股灼熱,整座山光禿禿的,只有山石與黑土,還有些偶然可見的枯朽樹木。

快到山頂時,溪蘭燼才發現,附近四面環山,在中間圍出了一片山谷,黑霧籠罩着谷底,看不分明底下是什麽樣的。

其他修士看了一眼,生出畏懼之心,不敢再看,離那邊遠遠的。

溪蘭燼感覺古怪,扯扯謝拾檀的袖子,小聲告訴他附近的地形。

謝拾檀聽罷,不知是想到了什麽,陷入了沉思。

走上山頂的瞬間,熱浪撲面而來,眸底映出一片灼亮的火光,燒得人面頰發燙。

火光之中,竟當真有一朵花,枝葉卷曲,花瓣似菊,在烈火之中,紅豔豔的格外紮眼。

有人認出了這是什麽:“咦,我說此處為何這麽熱,原來是有不燼花,白道友的朋友是想采摘嗎?這東西離了火就會化為灰燼,存放不了的多久。”

溪蘭燼想上前采摘,但包裹着不燼花的烈焰比他想象中要恐怖得多,手還沒碰到,就先有了灼痛感。

他正準備再試試,一只幹淨修長的手便從他眼前掠過,先他一步遞了出去,平靜地探入那片烈焰之中,折下了那支不燼花,放進他手裏:“吃吧。”

心心念念的不燼花就在手裏,溪蘭燼卻無心吃下,第一反應是撈過謝拾檀的手,急急道:“你怎麽就直接伸手過去了?有沒有被燒傷?讓我看看。”

謝拾檀稍稍一怔,露出絲笑意:“嗯,你看看。”

溪蘭燼被謝拾檀的動作吓了一跳,緊張地捏着他的手,翻來覆去看了一遍,确認這只手依舊如玉琢似的,沒被燒出什麽好歹,緊繃的脊背才松下去。

他正要把那株不燼花直接往嘴裏塞,周圍忽然傳來轟隆隆的巨大聲響。

仿佛是有什麽東西正在走來。

方才浪費了點時間,不燼花的根部已經在化灰了,溪蘭燼來不及去看,連忙抓着它往嘴裏塞,化灰的速度極快,塞進嘴裏的時候,整支花只有花苞還沒化灰。

含進口中之後,那些花瓣倏地化為了一股熱流,順着喉嚨往下淌。

溪蘭燼咽了咽,瞅着手裏殘留的飛灰,有點不安。

沒把莖葉吃下去,不會有影響吧?

思索之下,還是不安,他習慣性想問問謝拾檀,腳下的震顫感卻越來越近,伴随着周圍其他人的嘶嘶抽冷氣聲。

溪蘭燼聞聲擡起眼,剛到口的問題立刻換了一個:“……小謝,我有一個小小的問題。”

謝拾檀聽着周圍的聲音,嗅到風中的氣息,已經知道他要問什麽了,還是應了一聲:“嗯。”

“三只劍傀儡,咱們還能抹消神識印記。”

不知道從何處冒出的數不清的劍傀儡,提着巨劍,邁着沉重的腳步,正在向他們靠近,猶若一片烏壓壓而來的不祥烏雲。

溪蘭燼咽了咽唾沫,誠懇地望着謝拾檀。

“那好幾百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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