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很快,溪蘭燼就察覺到了身體裏的不同尋常。

大概是因為服用了不燼花,與從前相比,寒意的侵擾要小了不少,不再是要将人從頭到腳凍成冰,徹骨刺寒生不如死的冷,削弱了許多。

但在寒意過後,随之湧起的,便是一股滾燙的熱意。

寒意與熱意交替輪換,一陣連着一陣,讓人完全無法忽略。

大概是因為沒吃下不燼花的莖葉,還是有些影響。

溪蘭燼咬牙忍着沒吱聲,謝拾檀對他的情緒捕捉卻極為敏感,聽到他的呼吸有那麽兩瞬的停頓,轉過頭來,低聲詢問:“怎麽了?”

溪蘭燼穩住呼吸,雖然知道謝拾檀看不見,還是朝着他勉強擠出個笑:“沒事,就是在那下面折騰了許久,有些累了。”

謝拾檀眉心微擰,沒有信他,伸手過來想抓住他的手,探探他的脈象,卻撈了個空。

溪蘭燼錯開他的手,語氣輕松:“真沒事,好啦,我們走吧,這地方不宜久留。”

察覺到溪蘭燼的避讓,謝拾檀安靜了一瞬,點頭:“嗯。”

好不容易逃出生天,其他人的情緒都十分高漲,七嘴八舌地讨論着之前的事,望向溪蘭燼和謝拾檀的眼中充滿異彩,在心下揣測着倆人的身份。

被仇認琅控制住的那個中年修士也漸漸恢複過來,不似之前木讷。

熱熱鬧鬧地讨論了幾番,見溪蘭燼和謝拾檀要走,衆人趕緊跟上。

溪蘭燼腳步一頓,身後的所有人又齊刷刷停下。

溪蘭燼再繼續往前走。

身後的腳步聲又嘩嘩嘩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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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蘭燼:“……”

他有點無奈,腳步再次頓住,扭頭幹脆利落地道:“諸位,既然已經出來了,那就此別過吧。”

他說得直白,縱然遺憾又不舍,其他修士也沒那麽厚的臉皮,不好意思再跟着了,只好朝他揖了揖手,表達了感謝,便各自散去。

白玉星在糾結了一路的“支持謝仙尊還是支持小謝道友”之後,越想越覺得這三人關系真是太可怕了,難以想象等謝仙尊出關後會發生什麽,期期艾艾地湊過來,跟溪蘭燼道了別:“我準備直接離開秘境了,再過兩日,出口應當就要打開了,談兄,你們也要注意點時間,秘境出口就打開半天的時間,晚了的話會被困在這裏頭五十年哦。”

這孩子是咋呼了點,不過自保能力還不錯,也不貪心,直接準備離開不會遇到什麽事。

溪蘭燼被體內的冷熱交替折磨得不想說話,衰衰地點點頭:“一路當心。”

他的臉色實在算不上好看,白玉星瞅了幾眼,張嘴想問。

溪蘭燼趕緊給他使了個眼色,示意他不要說出來。

在猜到小謝的身份前,他就不是很想讓小謝幫他緩解寒花的寒意了,既是怕自己會生出瘾來,也怕小謝不樂意,在猜出小謝的身份後,就更不敢了。

因為那些邪魔外道的利用,寒花的存在總有那麽幾分旖旎在,讓謝拾檀幫他緩解,總覺得……不太合适。

也好在謝拾檀還看不見,他拼盡全力穩住呼吸,就不會被發現了。

溪蘭燼誠懇地與白玉星對視了片刻,白玉星的眼神從迷惑到恍悟。

然後堅定地朝他點了點頭。

看來這孩子是看懂他的眼神,知道不該開口了。

溪蘭燼剛松了口氣,哪知道就見白玉星猛提一口氣,咋咋呼呼地叫出來:“談兄,你的臉色怎麽這麽差?是不是在劍冢裏受傷了?你別怕,我帶了好多靈藥出來,堅持住,別倒下!”

感覺到身邊的人驟然轉過頭來,落在身上的注視感陡然強烈。

溪蘭燼:“………………”

喊出這一嗓子的時候,白玉星得意極了。

不愧是他,相當會看眼色。

談兄一看就是不太舒服,想撒嬌又拉不下臉,不知道怎麽引起小謝道友的關注。

他很會成人之美的!

溪蘭燼額角跳了跳,恨不得捂着白玉星的嘴,把他塞回劍爐裏回爐重造下,深深吸了口氣:“我沒事。”

話剛吐出來,手已經被拉住了。

謝拾檀的嗓音有些緊繃:“讓我看看。”

見倆人拉拉扯扯上了,雖然感覺溪蘭燼瞅過來的眼神有點可怕,白玉星還是飛快溜開,不忘回頭大聲叭叭:“談兄的臉色蒼白得很,小謝道友你仔細看看——倆位再會,有空來折樂門找我玩啊!”

快滾吧你!!!

手被抓得更緊了,溪蘭燼氣不打一處來,板着臉道:“白玉星瞎咋呼的,我真沒事,這裏不宜久留,萬一那些劍傀儡過來就不好了,我們先離開吧。”

謝拾檀沒松開他,眉峰未動一下,語氣淡淡的:“來便來。”

語氣裏透露着些微的寒意。

溪蘭燼咽了咽唾沫。

小謝在他面前好像越來越不裝了,就不怕被他發現身份嗎?

還是說這是故意試探?

當着妄生仙尊的面,造妄生仙尊的謠,他算是世間獨一份的吧。

也不知道小謝準備怎麽跟他算賬……

亂七八糟的想了一堆,體內翻湧的感覺越來越激烈,溪蘭燼也顧不上其他,連忙閉眼內視丹田。

這一看之下,他簡直頭皮發麻。

之前丹田裏的那朵寒花在他築基之後,又長大了不少。

而被他吞下的那朵不燼花花苞,也浮現在了丹田裏。

寒花散發着冰藍的寒氣,不燼花裹在火紅的烈焰中。

兩朵分別代表了極寒與純陽的花,在他丹田內較勁,彼此相克,一會兒我壓制你,一會兒你壓制我,較不出勝負,才導致他一會兒發冷一會兒發熱。

謝拾檀也稍微摸清了溪蘭燼體內的情況,眉頭不由擰得更深。

不燼花的精粹在花苞中,其實不吃莖葉沒有影響。

但溪蘭燼的體質似乎有些奇怪,無法吸收完不燼花的精華,才會導致這種情況發生。

他抓着溪蘭燼的手又緊了一分。

當年溪蘭燼在他眼前形神俱滅,他花費了數百年的時間,散去一半修為逆天而行,也沒能凝聚起他的一絲殘魂。

如今面前的溪蘭燼忘卻了前塵往事,他是如何回來的,這具身體又是從何而來,謝拾檀并不在意。

只要溪蘭燼回來了就好。

但這一切的前提是溪蘭燼無恙。

溪蘭燼對體內的情況實在無解,幹瞪着眼看兩朵花在他丹田裏幹架,忽然就感覺手上的力道一重,他猝不及防被扯進了謝拾檀懷裏,蒙蒙地睜開眼:“小謝?”

謝拾檀的下颌線緊繃着,俊秀的臉看上去就有些冷冷的,不知道是不是對他隐瞞身體情況不高興。

他沒有多說,半摟着溪蘭燼坐到旁邊光滑的巨石上,低聲道:“閉眼凝神。”

溪蘭燼不知道他想做什麽,但還是聽話地順着他說的話閉上眼,哪知道閉上眼後,耳邊的呼吸、衣物摩擦之後的窸窸窣窣聲愈發明顯,他忍不住掙動了一下,小心翼翼問:“小謝,要不你放開我?”

您有沒有覺得,這個姿勢是不是很奇怪啊?

就只是安撫下暴動的寒花和不燼花而已,您也不必獻身的吧?

他難受得不行,亂七八糟地想着,忽然感到一絲不屬于他的靈力流入了靈脈,有種熟悉又陌生的感覺。

他生生遏制住條件反射想要抵禦的沖動,感覺到那縷強韌的靈力分開了那兩朵花,頓時體內翻覆的感覺逐漸平息下來,沒有之前翻江倒海似的激烈了。

溪蘭燼愣愣地擡起眼,近在咫尺的那張臉依舊顯得冷冷淡淡的,很不高興似的,但卻在熟練地為他調息。

那絲莫名的熟悉又加深了一分。

之前那個夢境裏,他受了重傷,謝拾檀也熟練地給他調息過。

就好像這種事真的發生過似的,而且發生了不止一次。

溪蘭燼腦中一時十分混亂,想起一直被自己壓在心底深處的某些可能。

不是胡編亂造,而是根據靈魂深處深刻的記憶編織的夢。

他何曾有過那樣的記憶?

些微的不安感讓他忍不住又想從謝拾檀懷裏離開,蹲到陰暗的角落裏冷靜冷靜。

謝拾檀按住他,低低教訓:“別亂動。”

溪蘭燼只好又老實下來,伏在他懷裏不亂動。

他渾噩地嗅着近在咫尺的冷香氣息,有些頭暈目眩,一時之間,冷熱交替導致的痛苦都減緩了點。

這就是美少年的芬芳嗎。

溪蘭燼含淚吸了兩口,不知道是腦子哪根筋抽到了,小聲嘟囔:“手感不錯啊小謝……”

謝拾檀沉默了三秒。

倏然之間,溪蘭燼感覺下颌被一只手擡了起來,天幕之上星光黯淡,朦胧地籠罩在少年冷而俊俏的眉目上,顯得他更不高興了:“從前你就一直這樣。”

溪蘭燼下颌被他擡在手心裏,滿腦子漿糊:從前?什麽從前?他以前還和這種大人物認識?

“你究竟是不是因為我的原形才……”

謝拾檀話說到一半,又靜默下來,沒能把話全部說完。

因為溪蘭燼意識不清地在他懷裏拱來蹭去,試圖把整個人都塞過來,無奈謝拾檀如今還是少年體态,過于單薄,沒法将他整個人嚴嚴實實團住。

溪蘭燼倒不是故意的,只是他冷的時候,接觸到謝拾檀身上的陽氣,會舒服很多,熱的時候,又覺得謝拾檀身上冰冰涼涼的,摸起來很舒服。

忍不住就想貼着他蹭。

謝拾檀抓着他手腕的力道不自覺又重了一分,相比之前帶有教訓意味的話,這次語氣要更沉啞一分:“……別亂動。”

溪蘭燼委屈:“難受。”

謝拾檀只是想抱着他,但溪蘭燼把距離貼得愈發近得沒有邊際,呼吸淺淺地噴灑在他脖頸間,毫無意識地拂過喉結。

他的呼吸驟然停滞一瞬,喉結滾動了一下,差點斷開調息的靈力,深呼吸一口氣後,想推開溪蘭燼。

不能再這麽抱着了。

他不确定這樣下去他會不會忍耐得住。

哪知道這回是溪蘭燼不肯放開他了,死死摟着他的腰不放,嘴裏含糊不清地不知道在嘟囔什麽,一股子委屈勁。

謝拾檀無奈地放棄撕開這塊黏上來的糖塊,無聲吸了口氣,保持沉心靜氣,邊給他調息,邊默念清心訣。

溪蘭燼意識一渾噩,人就十分嚣張,見謝拾檀老實不動了,獎勵地拍了拍他漂亮的小臉蛋,然後自顧自尋了個舒服的姿勢趴着,半昏半睡的,十分安靜,只偶爾因為體內的靈力沖撞哼唧一聲。

活像是喝醉了。

感覺到他又安分了起來,謝拾檀忽然想起,很久之前,溪蘭燼還在澹月仙山上修行時的事。

那時溪蘭燼時常跟解明沉偷溜下山玩耍,他得知此事後,過去阻止,結果反被溪蘭燼一起拉下了山,神神秘秘的:“哥哥帶你嘗點新鮮的!”

他被溪蘭燼帶進城裏最大的酒樓裏,皺着眉看店小二送上來的幾壇子烈酒。

溪蘭燼倒酒的時候,還煞有介事地聞了聞,經驗很豐富般,不屑道:“還沒有浣辛城最烈的酒一半烈。”

解明沉在邊上欲言又止的,瞅到謝拾檀,又板着臉不吭聲了。

溪蘭燼嘴上十分潇灑,謝拾檀還以為他當真很會喝,哪知道喝了兩杯之後,溪蘭燼就醉了。

兩杯倒下後,就開始發酒瘋,嘻嘻笑着把驚恐的解明沉扯過來了,要跟他練練。

解明沉毫不猶豫地拔腿想跑,沒能跑掉。

溪蘭燼人醉着,行動卻很敏捷,拽回解明沉,當着謝拾檀的面把他胖揍了一頓。

解明沉那時候也只是個青澀的少年,在溪蘭燼面前毫無還手之力,委屈得不行:“少主,我都說了。你不能喝!你每次喝了酒都這樣!”

謝拾檀這才知道,溪蘭燼不僅酒量不好,酒品也差,喝醉了就到處找人撩架,見到誰都要拉過來練兩手。

打完解明沉,溪蘭燼就把視線轉向了謝拾檀,晃晃悠悠地走過來。

謝拾檀握住了佩劍,等着他上來撩架。

他并不畏懼與溪蘭燼交手,倒不如說,期待已久。

哪知道溪蘭燼在他面前站定後,只是醉眼朦胧地瞅了他一會兒,眯着眼睛湊近,似乎又有些迷惑,伸手在他臉上摸了一把,還喃喃疑惑:“怎麽不是毛茸茸的?”

又自言自語:“算了。”

然後就一頭栽進了他懷裏,往他懷裏蹭。

少年帶着幾分酒氣的清新氣息撲了個滿懷,謝拾檀整個人都呆住了,有些不知所措,想把他推開,但溪蘭燼纏人得很,死活不肯撒手。

解明沉在旁邊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

那天到最後,誰也沒辦法把溪蘭燼撕開,謝拾檀沉默地摟着溪蘭燼靠到床上,端端正正地坐在床頭,一晚上沒合眼。

解明沉搬着張凳子,坐在床邊瞪着他,以防他對溪蘭燼做出什麽不軌之事,因為喝了酒,坐着坐着就迷迷瞪瞪睡過去,又驚醒,再瞪他一會兒,又眯過去,循環往複。

死寂一片的屋子裏,只有溪蘭燼沒心沒肺地呼呼大睡,睡得相當香甜。

自此之後,解明沉一見到他臉色就更臭,覺得他給溪蘭燼灌了迷魂湯。

從往事中抽回神,謝拾檀忍不住伸出手,輕輕碰觸懷裏人的臉。

從眉眼到鼻梁,從嘴唇到下颌,與他記憶中的完全貼合。

因為體內紊亂的幾股靈氣已經被捋順了許多,溪蘭燼趴在謝拾檀懷裏相當舒适,難受勁一過,就安心睡過去了。

和很多年前一樣,沒心沒肺地呼呼大睡着。

謝拾檀忽然覺得有些無奈,嘴角略微勾了勾,光明正大地叫了聲:“溪蘭燼。”

溪蘭燼沒聽到。

他捉緊了溪蘭燼的手,又很低很低地叫了聲:“溪蘭燼。”

溪蘭燼毫無所覺,睡得很沉。

溪蘭燼這一覺不知道睡了多久,睡醒之後,疲倦消失,身體也不難受了。

除了睜開眼發現他躺在謝拾檀的懷裏外,就沒有其他的缺點了。

周圍的環境又變幻了一番,大概是他睡着時,小謝把他帶下了山。

溪蘭燼望着眼前雪白的衣襟,做了會兒心理建設,才讪讪地從謝拾檀懷裏擡起腦袋,硬着頭皮幹笑:“小謝,你怎麽也不推開我啊。”

謝拾檀被他倒打一耙,也不生氣,握了握他的手腕,探到他脈搏已經平穩,才放開手:“好些了?”

溪蘭燼忙不疊點頭,從他懷裏嗖地蹿出去。

謝拾檀不悅地抿了下唇。

溪蘭燼想想昨天的情況,一時不知道怎麽開口,張了張嘴,忽然發覺不對:“小謝,你、你能用靈力了?”

而且之前謝拾檀出現在人面蛛巢穴裏救他的時候,原形的形态也變大了,之前一直是幼崽的模樣,大概是因為受了傷。

謝拾檀也不隐瞞他,點點頭:“能用些許。”

溪蘭燼眼睛亮亮的,真心實意地感到高興:“那真是太好了。”

想了想,他又緊張起來:“那我們現在快去尋血雲凝枝樹吧,也不知道在哪裏,秘境出口快打開了,我們得加快速度了。”

出乎意料,謝拾檀搖頭道:“不必。”

溪蘭燼一怔:“為什麽不必,難道你已經找到了?”

謝拾檀的回答讓溪蘭燼再次愣住:“化南秘境中的确有血雲凝枝樹,但早已被人移栽出去了。”

溪蘭燼:“啊?!”

謝拾檀平和地為他解答疑惑:“之前獸潮沖散我們時,我便尋到血雲凝枝樹的生長處了,但整棵樹已經被移栽走了。”

溪蘭燼并不蠢笨,幾乎立刻就明白過來,又驚又怒:“是給你下毒的人做的?”

謝拾檀點點頭。

溪蘭燼騰地竄起來,自己都沒發現自己有多着急,焦慮不安地走來走去:“那怎麽辦,那種難得一見的上古神樹,秘境裏會有第二棵嗎?若是沒有,還能去哪兒找?”

走了兩圈,就被謝拾檀按住了。

似乎是因為他的舉動,謝拾檀臉上帶了絲笑意,昨天滿臉的不高興仿佛是錯覺般:“不用着急,血雲凝枝樹,其實不能解靜夜蘭的毒。”

“……”溪蘭燼又懵了,“啊?可是,之前在藥谷的時候,你不是說……”

他說着說着,話音就弱了下來。

當時謝拾檀在他和司清漣面前說了,需要用血雲凝枝樹外服內用才能解靜夜蘭的毒,若這話是假的,那應當是一場試探。

他不會害小謝,那就是司清漣?

不對,司清漣一個金丹期的小修士,哪能參與這種事。

但他在第一次見到靜夜蘭這種傳說中的毒物,又得知解法後,應當會興奮地去找師長分享吧。

看他沉默下來,應當是猜到了,謝拾檀難得有幾分局促。

當時他并未确定溪蘭燼的身份,不能完全對他放心,所以一直未對溪蘭燼說出真相。

生氣了嗎?

謝拾檀忍不住上前一步。

溪蘭燼想通前後,擡起眼:“小謝,暗害你的人裏,有藥谷的人,很可能是司清漣的師長,是吧。”

說不定還是個與謝拾檀有舊識的人。

謝拾檀應了一聲之後,見他沒有其他反應了,略微一頓:“不生氣嗎?”

“啊?生氣?”溪蘭燼莫名其妙,“生什麽氣?”

謝拾檀沒說話。

溪蘭燼從他的沉默裏讀懂了他的意思,忍不住笑了:“這不是很正常嗎,換我是你,在那種情況下,也很難相信我啊,有什麽好生氣的。我只是有點驚訝,他們給你下的毒,居然連解藥都不知道,還被你帶着跑,暴露了身份。”

謝拾檀細細地觀察了會兒,感覺溪蘭燼是真的沒有生氣,才狀似平淡地“嗯”了聲:“給我下毒,自然是要找連他們自己都不知道解法的毒才安心。”

溪蘭燼笑完了,又憂心起來:“那你身上的毒究竟該怎麽解?”

藥谷的人不值得信任了,但世上似乎也沒有比藥谷的醫修更懂看病解毒的了。

“別擔心,”謝拾檀并不打算再隐瞞他什麽,“我知曉如何解毒,先離開秘境。”

知道小謝說話肯定靠譜,溪蘭燼嗯嗯點頭。

卻聽謝拾檀又道:“你體內的寒花與不燼花只是被暫時壓制住了,待我修為恢複,再給你拔除。”

寒花只有煉虛期以上修為的人能拔除。

現在加上不燼花,溪蘭燼體內就是個大雜燴,拔除難度加倍。

溪蘭燼瞬間嘶了口氣。

小謝這麽對他說,幾乎就是坦白,就差開口自我介紹“我是謝拾檀”了!

完了完了完了。

他該怎麽解釋他占了小謝老朋友身體的事?

又該怎麽真誠忏悔蹭他熱度的事?

之前他試圖在小謝面前忏悔蹭熱度的事,小謝還生氣了。

兩件事哐當砸下來,溪蘭燼一件都說不清,心虛得頭皮一緊,剎那之間,腦子裏只蹿出兩個字:

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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