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從溪蘭燼嘴裏吐出來的“師尊”倆字甚是悅耳。

謝拾檀還算滿意,抿了口茶,竟也不嫌棄桌上的粗茶和茶盞——從前一起在宴星洲的時候,溪蘭燼就沒見謝拾檀碰過一食一飲,跟不用吃飯只飲露的仙人似的。

溪蘭燼忍不住多看了謝拾檀一眼,視線在他被茶水浸潤的淺紅薄唇上掠過,頸側的咬痕頓時隐隐作痛,沒了欣賞的意思:“……所以是在哪兒?”

謝拾檀掠了眼窗外的天色,沒有正面回答,起身道:“晚上來你差點跑出去的那道山門前,為師帶你去。”

溪蘭燼一陣無言。

折樂門還有第二道山門?

用得着重點強調“差點跑出去的那道”嗎?

堂堂妄生仙尊!

見謝拾檀要走,溪蘭燼連忙停止腹诽:“等到晚上才說多麻煩,還是直接告訴我吧?”

謝拾檀頭也沒回地拉開門:“不行。”

“……”

小謝你變了,直到昨天下午,你都還是有問必答的,甚至不問也會答。

溪蘭燼納悶:“為什麽?”

聽到這一聲,謝拾檀跨過門檻的動作稍頓,轉回頭,眸色幽深:“叫師尊不夠。”

況且若是直接告訴溪蘭燼,溪蘭燼肯定會一個人跑過去,太危險了。

這話落到溪蘭燼耳朵裏,卻變了個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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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師尊還不夠,那要叫什麽?

叫爸爸嗎?

是因為發現他是自己曾經的老對頭了,所以态度變了嗎?

溪蘭燼想到這裏,愈發郁悶:“好吧。”

聽出他悶悶的聲音,謝拾檀伸手在他頭上撫了撫,修長溫涼的手指落下時,拂來淡淡的冷香:“晚上見,我等你。”

溪蘭燼郁悶的心情莫名其妙就好了點:“……哦。”

銀發雪衣的身影很快消失在眼底,知道謝拾檀走了,溪蘭燼卻沒像之前那樣擡腳就跑。

跑不掉是一回事,而且他突然不是很想跑了。

溪蘭燼坐在原處,趴在桌上發呆,片刻之後,便聽到外面傳來腳步聲,随即嘎吱一聲,有人推門而入。

擡頭一看,是謝熹回來了。

溪蘭燼擡眸瞅了一眼,又沒什麽精神地趴回去,打了個招呼:“幹什麽去了?這麽快就回來了。”

謝熹走到溪蘭燼對面坐下,嗯了聲:“出去散散心。”

話罷,垂眸看了眼桌上的茶盞:“方才有客人來?”

溪蘭燼一時欲言又止,很想告訴謝熹,你現在坐的那個位置,方才坐的是天底下無人不懼的妄生仙尊。

話到嘴邊,又怕吓到謝熹,體貼地咽回去,點點頭:“來了個朋友。”

聽到“朋友”二字,謝熹掀掀眼皮,意味不明:“朋友?”

溪蘭燼唔了聲:“……嗯,朋友。”

“頭一次見有你有朋友過來,”謝熹追問,“關系很好?”

溪蘭燼被問住了。

在那些留存記憶不甚多的夢,以及夢魅編織的夢中,他和謝拾檀的關系看起來确實還不錯。

可後來謝拾檀殺了他。

他也不知道他和謝拾檀算是什麽關系,即使記起是謝拾檀殺了他,他依舊對謝拾檀提不起厭恨的感覺,反倒有那麽幾絲不敢直視的心虛愧疚感,所以才格外想要逃離。

隔了好半晌,溪蘭燼遲疑着道:“應當……挺好吧。”

見他這副樣子,謝拾檀心中有了數。

記憶恢複了,但不多。

應當是将後來的事都忘了。

這樣很好。

忘掉那些關于死亡的痛苦記憶,再好不過。

謝熹不再問什麽,又翻出了書在看。

見天色還早,溪蘭燼脫下鞋襪,回到床上,準備打坐修行磨時間。

然後就不可避免地注意到了左腳腕上的腳環鈴铛。

溪蘭燼忍不住又伸手試圖扯了扯,萬渡鈴紋絲不動,只因為碰撞發出鈴鈴的輕響。

原本端坐在窗邊看書的謝熹聽到聲音,擡眼看了會兒他的動作,溪蘭燼扯得粗魯,雪白的肌膚上勒出幾圈紅痕,格外醒目。

“為何想摘下來?不是很好看嗎。”

溪蘭燼奮力弄着那玩意,聽到謝熹的聲音,不可置信擡頭:“好看嗎?要是你腳上也有這麽個玩意,你會覺得好看嗎?”

謝熹又觀察了片刻他的腳,嘴角似乎翹了翹,重新低頭看書:“放在你腳上好看。”

……

這個不能共情的世界。

溪蘭燼拳頭一陣發硬,松手放棄和萬渡鈴較勁,盤腿坐好開始修煉。

丹田裏沒有寒花的存在後,修煉速度似乎變得更快了幾分,之前寒花寄生在他丹田中,還會汲取他的靈力為養分,阻礙了修行速度。

溪蘭燼估摸了下,總覺得自己離結嬰應該不遠了。

比起修行突破,他這樣更像是在緩慢地恢複修為。

靈力運行了幾個大周天後,再睜眼,屋裏只剩下溪蘭燼一個人,謝熹不知道什麽時候又出去了。

他瞅瞅天色,見天已經暗了,跳下床抻抻衣袖,腳步沉重地往“差點跑出去的那道山門”去。

和昨日一樣,走到山門近前時,那邊果然立着道熟悉的雪白身影。

以謝仙尊為中心,附近三丈之內連個活物都沒有,山門附近負責巡守的弟子一個個跟鹌鹑似的,大氣不敢出,又敬又畏。

折樂門是和澹月宗有過節,關系不好,就算有江浸月和幫忙管理宗門事務的大師兄禁止底下的人亂嚼舌根,也阻止不了大部分弟子讨厭澹月宗弟子的心思。

但是謝拾檀不一樣哇。

謝仙尊雖然是澹月宗的人,但和普通弟子怎麽能混為一談。

溪蘭燼遠遠看到這一幕,莫名覺得謝仙尊雖然人人畏懼,但孤零零的瞅着挺可憐,腳步加快了些,輕快地走到謝拾檀身邊,乜他一眼:“走咯,師尊。”

周圍只敢偷偷用餘光瞄謝拾檀的折樂門弟子們驚悚地發現,仙尊的表情忽然像回春的河,一瞬間破了冰,眉宇間都似柔軟了幾分:“嗯。”

妄生仙尊居然這麽喜歡這個新收的弟子嗎?

天哪,那個外門弟子好大的福氣!

溪蘭燼注意到附近投來的那些欽羨至極的酸溜溜視線,嘴角扯了一下。

有什麽好羨慕的,他是被強買強賣的好吧!

他忽略掉那些視線,跟着謝拾檀越過山門:“所以我們是要去哪裏?”

謝拾檀還是沒回答他,走出折樂門,召出照夜劍踩上去,回手抵向溪蘭燼:“過來。”

昨晚莫名其妙被咬了一口,溪蘭燼看到謝拾檀頸側就發疼,不是很想上去。

但他醒了這麽久了,還沒體驗過禦劍飛行。

而且這可是神劍照夜也。

搖擺不定了三秒後,溪蘭燼還是上去了,忽略謝拾檀的手:“我自己能站穩。”

謝拾檀也不逼他,見他在自己前面站好了,便禦起了照夜。

嗖地一下,眼前驟然一花,縱然溪蘭燼做好了心理準備,也沒想到禦劍的速度居然這麽快,結結實實吓了一跳,出于慣性,身子往後一倒,撞上了謝拾檀。

身後的人倒是穩得很,被他猛然一撞,依舊穩如泰山。

想想剛剛上來時說的話,溪蘭燼頓感尴尬,倔強道:“就是一不小心。”

說着,撐開他和謝拾檀之間的距離。

三息之後,在即将越過前方一座高峰時,照夜劍陡然一個漂移,溪蘭燼再次猝不及防,重新摔進了謝拾檀懷裏。

謝拾檀這才不緊不慢地扶住他的腰,清冷的聲音清晰地落入耳中:“不要逞強。”

溪蘭燼:“……”

不是,你們禦劍都這樣的嗎?

怎麽就那麽不對勁呢。

分明他看其他人禦劍都很穩的。

難不成謝仙尊修為蓋世,唯一的缺點就是空中駕駛技術不行?

溪蘭燼忍不住嘟囔:“還不如你化成原形時飛得穩當呢……”

謝拾檀垂眸,看着他頭頂濃密發間的小小發旋:“想看我的原形?”

溪蘭燼已經有經驗了,立刻猜到他八成要說什麽“只給徒弟看”或者“叫師尊不夠”,當即斬釘截鐵道:“不想!”

謝拾檀不悅地抿起了唇角。

照夜劍速度很快,也可能是因為劍主的某些壞心眼,沒多久就到了目的地。

天色已經徹底暗了下來,下方的城裏燈火煌煌,溪蘭燼定睛一看,看到城門之上“淩波”倆字,就明白了:“果然是淩波城?”

他之前就用迷魂之術從葛郢那裏探知到了,葛郢和梁源都是在淩波城外買到的。

不會是白叫師尊了吧?

謝拾檀掃他一眼就知道他是什麽心思:“不是淩波城。”

溪蘭燼嘀嘀咕咕:“那你還帶我來這兒?”

謝拾檀沒有立刻回答,帶着他落到城中。

城裏比山上熱鬧多了,縱然是夜晚,集市也還未收攤,車水馬龍的,雖不及望星城熱鬧繁華,但也挺有意思。

溪蘭燼喜歡熱鬧,也不急了,四下打量。

謝拾檀看他頗有興致的樣子,不動聲色地換了個方向,帶着溪蘭燼在長街上游逛,見溪蘭燼的目光停留在什麽上面,便上前丢下一塊上品靈石。

一塊上品靈石都能把這整條街的東西包圓了,溪蘭燼看得腦瓜子嗡嗡響,連忙阻止:“我就是看看。”

謝拾檀眉宇間多了幾分疑惑:“不想要嗎?”

溪蘭燼把靈石撈回來塞到他手裏,堅定地道:“不要。”

有錢也不能這麽花啊。

謝拾檀不太情願地收起靈石。

旁邊的攤主比謝拾檀還不情願。

轉了一圈,溪蘭燼就買了倆糖餅,猶疑着遞給謝拾檀:“要麽?”

凡人的食物,修士吃了還需要用靈力将其中的雜質清除,謝拾檀從來不吃,他連專門給修士特供的靈食都不吃。

但這是溪蘭燼遞過來的。

謝拾檀接過來,很珍惜地咬了一口,嘗了嘗味道。

甜糯糯的。

謝拾檀想到咬溪蘭燼時的感覺,盯着溪蘭燼,慢慢地又咬了一口。

溪蘭燼脖子一陣發涼:“……”

不是,你吃餅看我做什麽啊!

吃完糖餅,擦淨了手和嘴後,謝拾檀的腳步忽然停下來,開口道:“拿到了嗎?”

溪蘭燼納悶的一句“拿到什麽了”還沒出口,就發現謝拾檀不是在對他說話,順着他的視線扭頭一看,正見到前面一個面具攤前的青年扭過頭來,摘下臉上的面具,朝倆人一笑:“拿到了。”

是江浸月。

溪蘭燼頓了一下,立刻裝模作樣,懦弱惶恐地叫:“見過門主。”

江浸月眉頭都扭曲了。

一想到這是誰,就受不了這禮。

實在是受不了。

但話又不能挑破,耽擱了謝某人的好事,八成下次就不是劈一個藥峰能解決的了,江浸月穩住表情,笑得愈發慈祥:“哦?還帶你的小弟子來了啊。”

說着,奇怪地望向謝拾檀:“你們怎麽那麽慢,不是說一盞茶的時間就到嗎,我在這兒快一炷香的時間了吧,等得腿都要麻了。”

溪蘭燼:“……”

溪蘭燼忽然想起進城的時候,謝拾檀忽然改了方向的舉動,默默望了眼謝拾檀,不敢吱聲。

謝拾檀的神色很平靜,看不出半點異色,避而不答:“是時候了,該走了。”

江浸月也沒太糾結這件事,将早就準備好的另外兩副面具遞過來。

也不知道是不是特地挑的,遞給溪蘭燼的是個貓面具,遞給謝拾檀的是個狼面具,雕刻得頗為精致。

溪蘭燼接過面具,好奇地瞅了眼,見謝拾檀戴上了面具,便也跟着戴上,裝作自己是個乖巧聽話的好徒弟,跟着倆人,不亂插話。

江浸月被他裝得頭疼,只能假裝什麽都不知道,開口問謝拾檀:“倘若那玩意當真又現世,就不是一般的棘手了,你的傷養好了沒?”

聽到這句,溪蘭燼倏地轉過頭。

不是只中了毒嗎,什麽時候還受傷了?

謝拾檀語氣淡淡的:“無妨,一點輕傷。”

“哈?”江浸月朝他拱拱手,語氣誇張,“不愧是妄生仙尊啊,違逆天道遭至的重創在你嘴裏都是輕傷,我瞅着你現在的樣子,也不像傷養好了啊,不然在照夜寒山上,也不會被那幾個宵小給偷襲得手吧。”

說着,瘋狂朝謝拾檀擠眉弄眼。

還記得我說的什麽嗎?

千萬別逞強!

謝拾檀頓默了一下,還來不及說話,袖子就被身邊的人扯了扯。

溪蘭燼望着他的目光中藏着幾分擔憂:“你一直負着傷?”

謝拾檀一直古井無波的,他居然從沒發現過。

在這個方面,謝拾檀不想讓溪蘭燼多擔心:“好許多了。”

溪蘭燼感覺謝拾檀在瞞着自己,眉頭擰得更緊:“違逆天道……是什麽意思?”

謝拾檀沒回應,伸手将他往身邊拉了拉:“到了。”

溪蘭燼愣了愣,轉頭一看,才發現他們在城中走着走着,周遭的環境竟然已經變了。

還是在集市內,但已經不是人的集市了。

不知道什麽時候,走在他們附近的已經不是凡人,而是各種各樣戴着面具的奇怪東西了,有的沒有腿,飄在半空中,有的前面瞅着是張面具,走過去了才發現面具後沒有腦袋,也有拖着蛇尾的,露着豹頭的。

長街上也擺着攤位,但是賣的東西不再是什麽胭脂水粉、水果糖丸。

溪蘭燼左手邊便是個棺材鋪子,裏面不知道有什麽東西,敲得咚咚響,棺材蓋一下一下地被擡起又落下,隐約可見一只蒼白的手。

右手邊是個胡子拉碴的書生模樣的人,躺在藤椅上抽着水煙,旁邊的架子上挂着一幅幅等人高的畫,畫上皆是俊男美女,笑盈盈地從畫上走出來,招攬着過客推銷自己,走了會兒,又回到畫上休息。

妖魔鬼怪,無所不有。

溪蘭燼也不害怕,看得新奇:“這是什麽地方?”

謝拾檀道:“鬼市。”

溪蘭燼知道鬼市,據說是個游走在陰陽兩界交界處的集市,流通着不少修界嚴禁的東西,比如折磨了他許久的寒冰魄花。

這個地方以妖魔鬼怪居多,若是凡人或者小修士不小心進來了,八成會被分而食之。

溪蘭燼摸了摸臉上的面具,感受到面具裏凝聚的靈氣,了悟。

難怪要戴上面具,應當是用這個遮擋他們身上的氣息,防止被看出人修的身份。

雖然那些妖鬼知道人修也會來此,但不能太大搖大擺。

到了此處,謝拾檀才簡短地給溪蘭燼解釋了一番。

賣藥給葛郢和梁源的那女子,十有八就是祥寧村長說的那個身懷六甲的女子,淩波城附近有通向鬼市的隐秘道路,既然葛郢和梁源都是在這附近買的丹藥,在鬼市打探到消息的可能就很大。

江浸月搖搖扇子:“走吧,我知道去哪兒打探消息最快。”

江浸月說的,是個看皮影戲的地方。

底下的東西烏泱泱一大群,什麽玩意都有,飄在半空中鬼怪,或者蹲坐的猛虎,偶爾還會因為某只鬼飄來飄去太擋眼睛引起一陣罵戰。

溪蘭燼看得想笑:“沒想到這些東西也這麽喜歡聽故事?”

片刻之後,溪蘭燼笑不出來了。

只見映在幕布上的小人仰頭大笑,伴随着奇怪的配音:“哈哈,謝拾檀,你休想與那談溪雙宿雙飛!”

謝拾檀:“……”

倒在地上的小人怒斥:“溪蘭燼,你休得猖狂!”

溪蘭燼:“…………”

然後就是一陣“啊呀呀呀看打”的激烈交戰。

溪蘭燼感覺這已經夠頂了,還沒緩過來,就看到代表着“溪蘭燼”的小人一把撲倒了謝拾檀,騎在他身上,配音繼續:“我魔尊溪蘭燼看上的人,還沒逃得掉的,今日我就要當着談溪的面,與你洞房花燭!”

旁邊代表“談溪”的小人嗚嗚啜泣。

原本還算氣定神閑的謝拾檀看到這個發展,不由皺起了眉。

怎麽是溪蘭燼騎在他身上?

溪蘭燼沒心思糾結這個問題,他看着自己的小人在扒謝拾檀衣服了,精神都要崩潰了:“……等等!”

這他媽什麽玩意啊!

這群鬼市居民都在看什麽啊?!

聽到溪蘭燼的聲音,觀衆們齊刷刷回過頭:“做什麽?”

“沒看清想再看看?我也沒看清,班主,把剛剛那一幕重新演一下。”

“看戲呢,嚷嚷那麽大聲幹什麽,當心老子吃了你。”

溪蘭燼簡直有苦說不出。

江浸月拼命憋着笑,有點憋不動,趕緊展開扇子擋住臉,放肆地無聲狂笑。

笑完了,給倆人添了把火:“師弟啊,說起來,你都恢複修為了,不去找你那個叫‘談溪’的心尖尖嗎?”

溪蘭燼小心地掐了掐人中。

能不能別提這茬了,他錯了還不行嗎!

謝拾檀倒是還算冷靜,視線緩緩從皮影戲幕布上移,望向溪蘭燼,語氣平靜:“找着了。”

溪蘭燼頂不住了,忍不住告饒:“咱能不提這一茬嗎?門主,不是要打探消息嗎,怎麽打探?”

本來有些不悅的謝拾檀看他這樣子,嘴角揚了揚。

江浸月笑夠了,合上扇子:“中場休息了,走,該打探消息了。”

溪蘭燼頭一次對某種東西産生了不敢靠近的敬畏之情,猶疑片晌,才跟着他混進觀衆群裏。

上一幕戲結束了,等候下一幕戲的空檔,底下的觀衆都在回味着方才的戲,跟身邊的東西讨論得十分開心。

江浸月随便選了一桌,笑着過去請問這出戲的情況,很快就得到了熱情地解答。

這出戲在鬼市相當火熱。

人間的茶樓喜歡将謝仙尊和他的白月光可歌可泣的愛情故事,鬼市的居民就不樂意看那種東西,經過勤勞的鬼才改善後,就有了《溪魔尊強搶謝仙尊,談溪泣不成聲》這種東西。

江浸月笑得更開心了。

溪蘭燼忍不住湊到謝拾檀耳邊,幽幽地道:“要不你找個理由打他一頓吧?”

謝拾檀正有此意:“好。”

江浸月樂呵呵地損完了謝拾檀和溪蘭燼,也跟那群人打得頗為火熱了,搖搖扇子,遞上靈茶,笑着問起鬼市其他的消息。

這一桌上的都是些孤魂野鬼,哪見過這麽好的靈茶,對三人的态度頓時更熱情了:“最近也沒什麽新鮮事。”

“有啊,怎麽沒有?”另一只鬼道,“城裏不是來了只漂亮的小女鬼嗎?”

“咦,你這老色鬼,忘記自己是怎麽死的了?都成鬼了還惦記人家漂亮呢。”

“這你也敢眼饞啊,那女鬼身上陰煞氣重得喲,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吓得我頭都掉了。”

老色鬼嘻嘻笑:“我要是不好色,也不會成色鬼啊。”

溪蘭燼心裏一動:“什麽女鬼?你們知道她在哪兒嗎?”

其他鬼正要回答,那只老色鬼忽然用力吸了吸鼻子,露出絲疑惑之色,坐在原地不動,脖子卻越伸越長,長得像條蛇,頂着臉湊過來:“你們的味道……怎麽有些奇怪?”

溪蘭燼心裏一緊。

難不成是聞出他們是人修了?

這周圍全是妖鬼,要是暴露他們人修的身份,可能就有點麻煩了。

剎那之間,溪蘭燼心頭閃過許多念頭。

老色鬼上下打量着謝拾檀端坐的身姿和放在身上的修長手指,嘿嘿笑:“你聞起來格外的香——打探消息呢?美人,把面具摘了給爺香一個,就告訴你們消息。”

溪蘭燼和江浸月心裏同時一咯噔。

江浸月的第一反應是閃開一點,以免謝仙尊突然爆發,殃及他這條無辜可憐的池魚,尤其在他發現謝拾檀好像在琢磨着打他一頓的情況下,更得避開。

溪蘭燼的反應是立刻按住謝拾檀的手,防止他突然爆發,把整個鬼市都給劈了:“冷靜,冷靜啊!”

結果下一瞬,他就被謝拾檀順勢抓着手,拽進了懷中。

謝拾檀沒有像倆人想的那樣暴怒,心平氣和地擡起眼,開了口:“恐怕不行。”

哦,假裝是一對啊,這樣這只老色鬼應該能消停。

溪蘭燼掙紮的動作停下,又老實了。

哪知道老色鬼見狀,反倒更興奮了:“那不是更好了嗎?就像溪蘭燼腳踹談溪強搶謝拾檀那樣!”

溪蘭燼猛然抽劍起身。

你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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