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落日
◎我從來不将就◎
回到南港第一天, 早晨七點多，大家像約定好了一樣，紛紛來他們的小別墅串門。
顧嘉裕那時候在樓上, 正盯着那張被睡得亂七八糟的床陷入思考。
“這幾天肯定累壞了吧？”之前跟她探讨過畫的女孩子眼神關切, “後面幾天錄制都挺自由的, 正好可以好好休息。”
施煙涵點頭：“到時候我去找你們串門！”
紋身哥在旁邊轉了轉，插嘴：“小顧出去了嗎？”
“哦，他在樓上，我去把他叫下來。”
說完，施煙涵招呼他們在客廳喝喝茶, 自己則上樓找人。
來了那麽多人，他竟然躲在上面, 也太不夠意思了。
剛一轉出樓梯, 施煙涵就看到他在房間門口站着, 垂眼看着前段時間被作為“戀愛鐵證”的手表。
“怎麽不下去？”施煙涵走上前，一眼看見他房間內的狼藉，忙轉移話題：“這麽亂, 讓顧桐找管理人員來打掃一下吧。”
“不用。”顧嘉裕臉色不太好，卻也沒釋放情緒, “晚上我睡客廳吧。”
“換個床單就好了，沙發多硬啊。”
他依舊表示拒絕。
施煙涵知道他是有點潔癖，但沒想到這麽嚴重。可惜她幫不上忙, 換別人還好，別人她還能換個床單睡。
但誰讓上一個在這過夜的是柳瑩呢，打死她都不睡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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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嘉裕：“先不管了, 下去吧, 人家還等着。”
施煙涵聽到下面有布置機器的聲音, 對着鏡子快速補了個妝才下樓。
節目确實沒有太多活動要求，大多是他們自發組織的。比如這天中午，他們就提出各組之間做飯給另一組的人吃。
施煙涵和顧嘉裕要做給紋身哥那組吃。
“我記得他很愛吃辣？”
施煙涵站在廚房，手機裏是各種菜式的教程。
“嗯，他喜歡蒜不吃蔥，無辣不歡。”
“這麽了解？”施煙涵挑了下眉，卻沒別的意思。
顧嘉裕有點心虛，沒回答，徑自在水池邊洗菜。
看到她拿鍋鏟，顧嘉裕第一反應是制止。
但回想起上次在她家吃的那頓，又默默打消了這個想法。
施煙涵已經不是以前那個廚房殺手。
熱鍋，下油。
等油熱後，放蒜蓉，再把處理好的蝦倒進去。
她知道會濺油，但沒想到濺起來那麽多。鍋很淺，她沒做好防備，一下往後縮了縮，手也不由自主擡起來甩了下。
幾乎同時，她的手被另一雙冰涼的手輕抓住，之後一塊水淋淋的布鋪了上去。
“小心點，不然我篡位了。”
“......”
施煙涵微愣在原地，木木地抽手，往前繼續做飯。
氛圍變得有些微妙，一直到做完飯，裏頭都沒傳出人對話的聲音。
盛菜的盤子被放到高處，施煙涵不算矮，奈何那盤子放得實在太高，只好叫顧嘉裕來。
他洗好手，沒等施煙涵挪位置就過來，一手撐着櫃門，另一手往高處夠，直接将人圈在自己懷裏。
等把東西拿下來，他才反應過來剛才他們倆的距離有多近。施煙涵已經默默鑽出去，回頭接過盤子，靜默無聲地裝盤。
他站在原地咽了咽喉，想解釋。
“顧嘉裕，好了沒啊？”外面人嘻嘻哈哈地催促，想來也不是真的着急。
“馬上。”他回外面一句，轉身，“施——”
被叫的人端着菜往外走，直接繞開他。
“......”
紋身大哥做的是大菜，顧嘉裕他們做蝦，紋身哥他們做蟹，湊在一起就是一頓海鮮大餐。
坐齊後，大哥感慨一聲：“如果有啤酒就完美了！”
施煙涵：“痛風套餐。”
顧嘉裕：“痛風套餐。”
兩人皆不自在地低下頭。
“......”
跟紋身哥一組的那個男孩子低笑一聲，打趣說：“默契默契，不愧是老朋友。”
施煙涵象征性勾了勾唇角，心卻想這人不如不說話。
老朋友，怎麽不把“老夫老妻”放公屏上。
“聽說過段時間Sighn會在華京辦展？上回時間錯過了沒趕上，這次一定要去！”
施煙涵沒想到這裏也能遇到藝術愛好者，立刻起了興致：“你也喜歡我的畫嗎？”
“那當然啊！不說別的，就您在國際的影響力，足夠讓無數人慕名而來。”
“《風眼》對我影響太大了，我真的很喜歡那幅作品。”
施煙涵意味深長地看了顧嘉裕一眼，接着繼續和那個男生聊。
紋身哥吃得差不多，見顧嘉裕不說話，便主動挑話題。
“你那紋身當時紋完不是發炎了嗎？後來處理好沒有。”
顧嘉裕面色微變，自如地跳過話題：“聽說你最近創新了一個星際系列，校門口的鋪子都快成網紅店了。”
“哦......對，就是弄了一點漸變技術，也沒多大事兒。”
顧嘉裕注意到他說完這話後，額頭上流下一大滴汗。
過了會兒，顧嘉裕小幅度偏頭看了眼身邊的人，她并沒有異常，和那個男生想談甚歡，他懸着的心也緩緩落下。
......
施煙涵又不是聾子，怎麽可能沒聽到他們兩個人的對話。
難怪之前看顧嘉裕和紋身哥古古怪怪的，原來顧嘉裕真的找別人紋過身。
“看不出來啊......”
“什麽看不出來？”電話裏的人聲音含糊，語氣卻極其閑适，“我們大仙女又碰上什麽想不明白的事兒了？”
施煙涵猶豫一陣，直白發問：“顧嘉裕紋身這事兒，你和郁冬野知道不？”
書冉“啊？”了一聲，表示非常詫異：“他會紋身？那他家裏人不打死他才怪。”
“顧嘉裕家裏管的很嚴的，你哪兒打聽來的消息？”
“聽他親口說的。”施煙涵把這個“他”的對象悄然轉換了一下，實則指代的是紋身師本人。
“改天讓郁冬野去探探，我倒要看看——”停頓許久，對面傳來一聲嘆息。
“施施。”
她忽然語氣嚴肅，搞得施煙涵直接從床上坐起來。
“作為一個5G沖浪達人，這幾天的消息我都看到了。”
“然後？”施煙涵有點心虛，但不多。
“實話實說，你倆是不是又死灰複燃了。”
施煙涵想了想，回：“不算吧，但确實比剛回國那時候親近了點。”
“我就知道！！！”
施煙涵撇了撇嘴，準備接受她的批評。
以前很多次，她都是這樣的，沒有哪次不劈頭蓋臉地罵。
然而這晚，書冉卻沉默了。
“你怎麽不說話？”施煙涵有點沒底，沒心沒肺的找罵，“你不說我，我都不習慣了。”
書冉：“我只是在思考。”
施煙涵：“思考什麽？”
“思考你和顧嘉裕這麽多年的糾纏到底有沒有意義。”
施煙涵走到窗邊，推開一點窗戶，正好能看到外面的海浪，一下一下地往岸邊撲，周而複始，卻樂此不疲。
“冉冉，你沒覺得他變了很多嗎？”
書冉這回沒猶豫，“覺得啊，感覺你倆像身份對調了一樣。”
“以前抑郁的是你，現在郁悶的是他。偶爾在酒吧遇到，都覺得他一身喪氣。”
“那我呢？”施煙涵問，“你覺得我有變嗎？”
書冉：“你也變了，但我認為這大部分歸功于你事業有成。”
“如果不是因為你一炮而紅，在藝術界小有成就，你依然會是那個自卑敏感的自閉小朋友。”
“可能吧。”她并不反對這個觀點， “工作忙了以後，真的沒什麽時間想感情問題。”
只有在夜深人靜，或者松懈下來生活産生空隙時，那些令她不安和難過的空氣才會趁機鑽進來。
書冉：“要我說，當初你就該在英國待着。不回來就不會遇到這麽多麻煩事，真怕你又陷進去。”
“反正我快回英國了，說不定那時候會好點。”
施煙涵沒聽到書冉的回答，只聽到她一聲笑。
“？”
“顧嘉裕上輩子肯定救了你的命。”
“啊？”
“喜歡就喜歡吧，不攔你了。”書冉輕聲說，“你一萬次滾進泥潭，我就一萬次把你撈起來。總比你憋着喜歡不能釋放好，說不準這次真的不一樣。”
“冉冉你——”
“行了不說了，口嫌體正直的笨獅子。晚安，我要睡了。”
嘟一聲，電話從那頭挂斷。
施煙涵聽到後面都是懵的，耳邊安靜了好久，她才後知後覺拿下手機。
什麽口嫌體正直，什麽喜歡就喜歡。
連施煙涵自己都不确定都事，她怎麽就有判斷了。
難道是......經驗？
她想不明白。坐在窗邊，安安靜靜地感受海風吹拂。
前面不知是哪一間別墅在k歌，抒情的小調在空中彌漫，施煙涵頭一回感覺到什麽是emo。
這種感覺比起以往失戀來得更輕柔，卻更持久。
就像一個人生病發熱，高熱驚厥危險致命，持續低熱卻也煎熬難耐。
此刻她就是後者。她用五年的時間撥開前路的雲霧，卻在越過一重高山後，再次到達另一山峰的起點。
仰頭望，依舊重岩疊嶂，前路不明。
她一個人思考着剛才書冉提的問題，不可避免地再次陷入和從前無數次重合的糾結。
她看不懂顧嘉裕，手握籌碼遲遲不敢下注。
“哎。”
她托着下巴，漫無目的地盯着一處發呆。平靜呼吸時，忽然有兩下鼻息快了些。
片刻，她皺眉，稍微探出點身子往旁邊看，果然看到那只極好看的手指間，夾着一根點燃的煙。
上方吐出一圈煙霧，之後，他偏頭轉向旁邊，與她視線對上。
“......”
施煙涵見他沒有開口的意思，轉身準備回房間躺着。
“施煙涵。”
她停下。
旁邊的人進屋拿了什麽，之後回到陽臺，長手長腳的，直接将東西遞過來。
“這什麽？”她接過，杯子裏東西還是溫熱的。
“剛熱的牛奶。”
“謝了。”她想說她睡前并沒有喝東西的習慣，但為了不掃他興，還是做了點表示。
“你不是說今晚睡客廳？”
顧嘉裕那房間被柳瑩睡過，今早還寧死不屈的架勢，堅決不睡，這會兒好像又改變主意了。
“一樓太吵，而且很潮濕，不舒服。”
“确實，影響睡眠質量。”
“那将就一下呗。”施煙涵說着，自然地往右邊看。随意的眼神對上深沉，顯得她此時的态度過于敷衍。
她微愣，不緊不慢收回目光。
“我從來不将就。”他笑了笑。
“那你打算？”
顧嘉裕挑了下眉，滋啦一聲輕響，拉開旁邊竹藤椅，優哉游哉坐下。
“今晚不睡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