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落日

◎我就沒給過別人機會◎

印象裏, 她雖然是顧嘉裕女朋友，卻也很少能和他一起走。除了一周一起吃兩次飯，偶爾他有空會陪她到學校四處閑逛外, 他們并沒有太多交集。

書冉經常打趣說他們倆是不親不做的小學生拍拖。

每每這時候, 施煙涵就會格外羨慕書冉。她和顧嘉裕是很好的朋友, 和淩灼、郁冬野他們有一個小群，有什麽消息都是那個群先知道。

但施煙涵就總是信息滞後。

這個情況在後來一次吵架中得以緩解，顧嘉裕把她也拉進群聊，只是後來他更忙了，那個群似乎失去了存在的意義。

施煙涵越來越患得患失, 不僅每天被專業課老師陰陽怪氣，還要忍受同學打量看戲的目光, 更別提那個破論壇——全都是他們。

戀愛腦的報應、顧嘉裕今天分手了嗎、不配速分……太多太多, 離譜又讓她變得自卑。

顧嘉裕的脾氣也不如一開始好, 吵架越來越多，一次比一次激烈。

他不懂她生氣難過的點，她讨厭他永遠只站在自己的立場上。

自私鬼和戀愛腦, 一次次消耗，終于把這段感情打碎, 剩一地雞毛。

施煙涵抽身而退時，其實經歷過很多掙紮。

但後來回想，與其說她缺的是一個顧嘉裕, 不如說她那時缺的是一個能幫自己擋箭的盾、一個能對自己好的人。

這也是為什麽，去英國沒多久認識新朋友後，她就慢慢走了出來。

……

下樓的時候, 顧嘉裕一個人待在房間裏沒出來。

Advertisement

她稀裏糊塗的, 路過桌邊, 不忘把杯子裏剩下的酒喝完。小老虎過來撒嬌，她不太樂意搭理，蹲下來敷衍地摸了摸她腦袋便往外走。

今天是開車來的，現在一身酒氣，車只能先放這。

發信息告訴顧嘉裕後，她關了手機，走路回自己家。

漣華灣的夜間活動很豐富，業主們遛狗，大姨們帶着耳機跳舞，老大爺雷打不動下象棋，周圍一定圍着幾個小年輕觀戰。

相比之下，顧嘉裕的家裏是真的很冷清。就連今天他過生日這麽特殊的日子，都安靜的讓人窒息。

不過，顧嘉裕去翻垃圾這事她确實沒想到。郁冬野作為全程旁觀者，施煙涵最好的男性朋友，也沒有一點要告訴她的意思。

但凡顧嘉裕再悶一點，這件事她估計永遠都不會知道。

心煩意亂地走到家門口，施煙涵拿出車庫鑰匙準備把花園鐵閘打開，結果外面有車經過，她正好擡眼，正正好好看到漆黑一片的家大門敞開。

本來喝了酒心率就比平常快一些，這會兒她幾乎要被胸腔裏的心髒震得頭腦發麻。

她反應了一會兒，直覺裏面一定有人。

用最快的速度往顧嘉裕家的方向折返，上次工作室被人硬闖的事情還在腦海中回蕩。

怎麽這麽倒黴，走到哪偷到哪？

施煙涵被吓得不輕，走到大爺們集體活動的小公園後，她找了張長椅坐下，擡手在通訊錄裏找顧嘉裕電話。

翻了一圈，發現只有他的舊號碼。上次節目裏被大家發現是緊急聯系人那個。

她猶豫片刻，打過去。

對面沒有立刻接通，但也在自動挂斷前有了回應。他的聲音有點頹靡，似乎已經醉得分不清現實。

可當聽到電話裏略微哽咽的聲音，他那頭似乎傳出很大聲響，之後，他像卡上發條一樣瞬間清醒。

“你在哪兒？”

“我在你家前面那個小區，你出來就看到了。”

“有很多大爺大姨在......”施煙涵還在觀察四周想形容詞，她就看到不遠處有個身影在走過來。

漣華灣的物業似乎在制造氛圍感這件事情上有很深的造詣。

光是顧嘉裕擡步朝她走來的短短路程，施煙涵的眼裏像開了0.5倍速。

除他以外萬物失焦，連風都靜止。脫去西裝外套的人穿着白襯衫，袖口挽起露出小臂肌肉線條，歸位的戒指，貴重的手表，将他這個人的矜貴氣質襯得淋漓盡致。

此刻施煙涵竟然想不到任何形容詞來形容他，腦海裏只有一片片色塊、明暗光影。

顧嘉裕被她的目光盯得以為自己來晚了，正要開口道歉安撫，她卻猛地站起來，拉着他說：“顧嘉裕，你家有畫具嗎？”

他愣了愣，“有，你剛才去的房間就有。”

“齊全嗎？”

“齊，全都是最貴的工具。”他頓住，“你不是說你家——”

“靈感來了擋不住，畫完再說。”她皺眉有點後怕，補了一句，“而且你不是在嗎？”

你在就沒那麽怕了。

畢竟這麽有錢，那人追來了也是搶他家。

“……”

于是，原本要追究的房屋失竊案，轉交給了正好在附近吃飯的兩位助理。

區泳豪和Dex不是第一次合作，在這些方面很有默契。警察來時，對方已經把施煙涵家裏值錢的東西洗劫一空。

慶幸的是，施煙涵把家和工作室區分的很開，家裏沒幾張畫，損失不算特別慘重。

與此同時，顧嘉裕有些生疏，卻也很快上手地成為從前Dex在她畫畫時的角色。

大部分時候，他可以自由活動。只有在施煙涵想喝水，但手很髒時需要他幫忙。

顧嘉裕比Dex高，且因為有層特殊關系在，施煙涵喝他遞來的第一口水就狠狠嗆了。

慌亂之中，施煙涵忘記自己手滿是顏料，直接往臉上一擦。這個動作之後，在場的兩個人都木住了。

施煙涵欲哭無淚，索性拿出“花了臉照樣美”的态度，仰頭看他：“醜嗎？”

顧嘉裕果然搖頭，“好看。”

還沒誇他有覺悟，他在後面跟一句，“很藝術。”

“......”

施煙涵：whisky咬他！

說是這樣說，等施煙涵休息好繼續提筆時，他到浴室洗了一條溫毛巾，之後走過來。

施煙涵把臉微偏向他，眼睛卻還是看着畫布，右手動作娴熟地鋪色塊，企圖複刻剛才腦海裏的畫面。

顧嘉裕低頭，幫她擦拭的動作也格外自然，兩個人都沒有太大反應。

倒是擦幹淨坐下後，看着已經有點成型的畫面，問她：“被人認出來會不會不好賣？”

施煙涵看都沒看他：“不畫臉。”

“......”打擾了。

“那這張能不能跟我交易？”

施煙涵被他小學生一樣有一搭沒一搭的話擾得靜不下來，看着結構畫出來，索性把筆放下，轉身面對他。

“第一，我不喜歡有人在我畫畫的時候一直叭叭叭，所以你等會可以選擇回房間睡覺，或者安靜地呆在這裏不要發出任何聲音。”

“第二。”她默了默，手向後指了指畫，又指了指牆上挂着的，收藏家心心念念的Sighn代表作，“顧老板，你能不能給別人留條活路，畫都讓你一個人買了，別搞壟斷吧。”

顧嘉裕駁回她的第二點，“用價錢說話，別人真的喜歡就來競價，我願意給，也給得起。”

“......”

她連眨幾下眼，默默把椅子轉回去對着畫，拿起筆開始塗。

雖然但是，他的思路也不是沒有道理。

她幾乎畫了通宵，淩晨四點的時候，施煙涵強制性把顧嘉裕趕回去睡覺，但他怎麽說都不走，最後只好由了他。

等她中途去洗手間回來，看他就坐地上靠着書櫃睡着了。

施煙涵手不算太幹淨，特意去把手洗幹淨了，走過去叫醒他，讓他躺床上去睡。

顧嘉裕睜眼，下意識抓住剛離開自己肩膀的手。她的手腕很細，細得他立刻懈了點力氣，卻也耍賴似的抓着。

“你幹嘛？”她被顧嘉裕往前帶了帶，為了防止手上殘留的顏料不要蹭花牆，她差點直接撞進他懷裏。

“施施。”

她很懵，卻出奇地不覺得抗拒。心中如是想，嘴上還是有些冷淡：“你別拉拉扯扯。”

“再給我一次機會。”

“你……”

“就當是彌補我以前對你的所有不足和虧欠。”

屋內沉寂無聲，只有彼此的呼吸，錯落地傳進對方耳朵。

施煙涵有些不甘，總覺得他總是很輕易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而她無論之前多堅定，走到他面前就總是失去方向。

手上有調色板蹭到的黃色顏料，施煙涵把他往牆上推開，之後假裝不小心擦到他衣服上。

“想什麽呢，我還有半個月就要回英國了。”

顧嘉裕看着她無言幾秒，須臾緩聲問：“還回來嗎？”

“不回又怎樣？”她忽然玩心起，故意激他。

顧嘉裕并不在意，換以前他也不會怎樣，反而語氣略松散道：“那我把公司總部搬去倫敦。”

“…………”

“你戀愛腦。”施煙涵罵他。

顧嘉裕聽後笑笑：“我倒是想談。”

“……”

她無語。起來伸了個懶腰，回頭看眼畫，忽然又沒有畫完的興致了。

既然他把話帶到這了，施煙涵便抱着一個抱枕與他相對而坐，強迫自己直面這個問題。

她垂頭想了十分鐘，這期間，她先花三分鐘回憶了回國來他們相處的細節。雖然不願意承認，但他确實各方面都讓她覺得很舒服，不反感。

之後七分鐘，她重溫了大學期間那段現在回想有些幼稚又好笑的感情。

不管是歡樂、痛苦，親密、争吵。永遠熱鬧的論壇，永遠在朝他倆飛來的子.彈。她感覺自己不是談了一場戀愛，她只是用盡全身力氣和顧嘉裕吵架，和當時罵她的所有人對抗。

最可憐的不過是顧嘉裕根本沒時間幫她，從頭到尾一個人“孤軍奮戰”，像個笑話。

很鮮活，很真實，足以稱得上刻骨銘心。

可是沒有人會願意再一次承受代價是痛苦的刻骨銘心。

“你知道我剛到英國時是什麽樣嗎？”她緩聲打破沉靜，将他思緒引過來。

顧嘉裕本想搖頭，卻在腦海中忽然想起Dex以前跟他形容的，總結之後開口：“失魂落魄。”

施煙涵挑了下眉：“你對自己倒是挺有信心。”

片刻後補充：“不過你說的是對的。我确實很狼狽，帶着矛盾和痛苦逃去的英國。”

“你那時候，應該只有功夫顧着自己的事。”

顧嘉裕眼神微動，沒想打斷。但她看到了，所以直接讓他有話就說。

“你走的那天，我去機場了。”

施煙涵微微蹙了下眉，胸腔開始隐隐郁堵，呼吸也受到影響。

“但我後來才知道，你的航班在早上。”

書冉為了防止他們在機場見到面，給他說了一個錯的航班時間。

施煙涵：“就算你當時在，我還是不會選擇留下的。”

“我知道，我只是想送送你。”

她笑了聲，拿塊抹布擦手。忽然好奇，他有沒有來英國找過自己。

顧嘉裕面色平靜：“當然有。”

“你住的地方離學校遠，出門要先坐公交才能到地鐵站。”

“校門口的蛋糕店，你每周三都會光顧。下雪翹課的幾周不算。”

“？”

“你好像不太喜歡鮮花，我看你每次進去時都不大高興，甚至有點嫌棄。”

跟她媽媽接觸過，大概猜出那是她在完成太後布置的任務。

“到期末，你經常畫通宵。隔天肯定會跑去邱澤中的醫館按摩針灸，回來繼續畫。”

他随便說了幾段，施煙涵的表情已經有些複雜。

原來之前她總覺得有人看着自己不是幻覺，對對方萬分之一的猜測幾率，竟然也是真實發生的。

“你來那麽多次，就沒想着找我？”

顧嘉裕失笑：“找你幹什麽？找打啊。”

“……”

“你少敗壞我形象！”她氣急，把手上的抱枕砸到他身上，被他反手接過。

施煙涵：……

好歹氛圍沒那麽凝重，顧嘉裕坐在那看她一會兒，伸手試探地輕扯了扯她長長的裙擺。

“所以，你能給我機會嗎？”

施煙涵被他問多了，态度自然也有改變。都說晚上不宜做決定，她剛開口就後悔了。

“顧嘉裕，你有點良心，我除了你就沒給過別人機會。”

作者有話說：

很多寶貝都是在這篇文改名之後來看的，這本其實最開始的名字叫“愛戀成熟”，雖然改了名字，這依然是本文的核心點。

他們大學分開的最直接原因就是“不成熟”，好像不嚴重，又好像有點嚴重。像枝枝寶貝之前說的，當時分開是最好的選擇，不然再惡化就沒可能“圓”了ovo

——

之後進入下卷，做好準備吃糖，也做好準備接刀！

雪梨凍要放大招了！！！（激動搓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