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落日
◎再說一次我愛你◎
一下午時間在褚邺澤的酒莊度過。
顧嘉裕後來把這個渾身酒味的小醉鬼送回去的路上, 還小聲抱怨她沒把時間都放在他身上。
施煙涵很在理,慢悠悠睜開眼,偏頭看過去:“我說了, 你的時間都是我的, 又沒說我的時間是你的。”
本來就不是個對等關系。
前面是紅綠燈, 他慢慢把車停下,也不計較,自然地岔開話題:“喝那麽多還好嗎?”
施煙涵無所謂搖頭:“這不算多的。”
她到底是喝了多少酒,才把一杯倒的酒量拓成這個程度。
“我聽說喝酒喝的多的人,以後可能會麻藥不敏感。萬一以後需要躺上手術臺, 不會要體驗生剖吧。”她邊想邊覺得無法忍受,忍不住接一句:“如果真的有這種事情發生, 你記得把我殺了。”
顧嘉裕微斂眉。他不知道她的思維是如何跳脫到這個層面上, 也完全能理解她所說的那個情況下, 人是有多痛苦。
但那個字,他想都不敢想。
“不說話?”她低哼一聲,“是不是要說我為什麽這麽悲觀, 總想這些小概率事件,還要動辄死來死去的。”
“當然不是。”他說, “我只是在想要怎麽避免這個情況的發生,或者說,要怎麽保護好你, 對你再好點。”
她一時啞然,順手捋了捋長發,單手撐在一旁的車把上。
沉默許久, 他做出一個決定, 鄭重其事道:“我決定以後不放縱你喝酒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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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不是你說的麻藥這個事, 喝酒很傷胃和肝。年輕是資本,不是消耗品。”
施煙涵看着他把住方向盤的手,語氣蔫蔫的:“後悔說剛才那些了。”
痛失顧嘉裕家裏所有好酒的“所有權”。
見她瞬間興致缺缺,顧嘉裕笑了聲:“不放縱,又不是不讓喝。”默了默,他非常有自知之明地說:“而且如果你執意要喝,我又有什麽辦法。”
她瞬間回了半管血:“你說的對。”
“……”
日落時分,施煙涵靠在他家的落地窗邊,看外面有小孩子在遛狗。
顧嘉裕之前發現她不喜歡日落,正如那時候差點将她惹惱的《十二幅日落》系列畫,她似乎很讨厭一天裏的這個時間段。
猜到有可能跟自己有關,他更加不敢輕易去問。
但今天,她破天荒地讓顧嘉裕把家裏窗簾都拉開,說想曬太陽。
他照做,經過她時,衣擺被很輕地勾住。
“陪我看一會兒吧。”她少有的示弱,沒有強硬地讓他做什麽。
原本站着,施煙涵過了會兒,非拉着他坐在冰涼的地板上,一動不動地盯着窗外逐漸熱烈的火燒雲。
最初幾次獨自看夕陽,她很寂寞,一個人抱着膝蓋,下巴支在上面妄圖給自己找點安全感。
後來,她不寂寞,卻孤獨。她雙手撐在身後,微仰頭看天空,欲與天公試比高的架勢,渾身都是沖勁。
至于現在……
她忽然覺得內心無比的平靜,沒有覺得抑郁,也沒有覺得開心。
“顧嘉裕。”她叫了一聲。
“我在。”
這句後沒了下文。
等到漫天是火紅的火燒雲,整個大地都被橙紅色籠罩。她想起早晨顧嘉裕摔了一跤,低頭,他褲子的長度剛好擋了傷口。
直接伸手撩高,看到遠比自己想象嚴重的一大片擦傷。
“你都不疼的嗎?”她邊說邊想找藥,但這是他家,她起來後四顧茫然。
顧嘉裕拉她的手,只用了點力,沒想到她沒站穩,直接跌進她懷裏,整個人被坐在地上的人擁着。
她只要掙紮兩下,顧嘉裕就會松開她。
但她第一時間沒有這樣做,而是在很近的距離看着他的眉眼,任氣息打在他臉上,他也一樣。
“今天的酒好喝嗎?”他低聲問,嗓音磁沉,聽得她渾身發麻。
“……好喝,我覺得比之前在你那兒的好。”說到酒,她的思緒一下被扯開,好似忘記了兩人正處在這個極親密的姿勢,也沒察覺顧嘉裕微變的臉色。
“我之前在你家喝的都不夠……唔——”
她雙眼微睜,想起來逃跑,雙手已經早早被他一只手握住。她手腕細,要抓住不是難事。
唇齒相依,他先有些失控地掠奪,卻在瞬間冷靜後慢慢變得溫柔,“我的更好喝。不管是主觀還是客觀上,都是我家的好……”
施煙涵短暫獲得喘息機會,不忘掙開他的手,罵他小心眼。
她想起來,但背後衣服用力一磨,他吃痛,渾身震了下,卻沒有更大的反應了。
施煙涵還躺她腿上,動彈太厲害會撞疼她。
施煙涵猛地起來,看到他傷口處開始往外淌血,瞬間慌了:“怎麽辦怎麽辦,你家藥箱呢?”
顧嘉裕沒立刻回答,而是先看了她一會兒。
等她似乎要出聲罵人了,顧嘉裕才站起來,假意踉跄,立刻被她上前扶住。
他微挑了下唇角,下一秒收住情緒,道:“在我房間,我去拿。”
施煙涵蹙眉,把他推到沙發上:“你坐着,我去。”
最後藥也是她塗的,顧嘉裕坐起身離她很近,非說疼要抓個東西。
抓的是施煙涵空閑的手,雖然也沒用力。
她能看出這個人的小動作,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當蒙混過關。只要不過分,她竟然挺享受這樣,覺得很有趣。
黃昏轉瞬即逝,每一秒鐘的火燒雲都和前一瞬不同。好像沒做什麽,就要到晚上。
顧嘉裕也有點消沉,手機在一邊已經響了一天,他一條信息沒回,一個電話不接,完全沉浸在這一天快結束了的遺憾中。
“晚上邊吃東西邊看電影吧。”施煙涵走過來,身上換了條漂亮的睡裙。應該是許芝雅讓人從家裏給速運來的,怕她在別人家沒衣服穿。
顧嘉裕視線掃過,一頓,“好,你想看什麽?”
“我想看……”她附耳說了個名字,顧嘉裕微偏頭,眼神質疑。
“我确定。”她這樣回答他未問出的問題。
暮色沉沉,逐漸染上夜晚的黑。
他們沒開燈,而是用電視上的光線照亮前面的小桌子,施煙涵坐在地上吃,顧嘉裕坐沙發上面色平靜地幫她剝了一碗蝦仁蟹肉。
施煙涵看的是一部經典老電影,曾憑借故事性和其尺度全球風靡。
男男女女的喘.息萦繞,她一臉淡然,他卻鮮少擡頭。
施煙涵手髒了想喝水,往旁邊微仰頭,給個眼色,顧嘉裕便摘了手套,耐心地給她喂。
隔一會兒就要換手套,隔一會兒就有新的事兒伺候。施煙涵過了會兒,忽然問他一句:“覺得煩嗎?”
“什麽?”他沒反應過來,意識到問的是當下所做的這些,搖頭:“這有什麽。”
“那是因為今天強制讓你關機。”她看了眼旁邊頻頻亮起,卻被關了聲音和震動的手機,“但我每天都是我現在的狀态。”
意味着,日後他還是要回到忙碌的生活,根本不可能經常陪她慢悠悠的生活。
“步調不一致,怎麽一起生活。”她說。
顧嘉裕幾乎沒有思索,認真對她說:“你看我手機一直有消息,是因為我沒有把公司群屏蔽,但這不意味着所有事情我都會親力親為。”
“我時間确實稱不上自由,但絕對能夠滿足你的需要。你有任何需要我的時候,我都能出現。”
施煙涵啧了一聲,顯然不信:“你很少把話說那麽滿,是在擔心?還是只是緩兵之計。”
“我是想讓你放心。”他低頭繼續給她剝蝦,手不小心劃了個口子也沒管,“你也知道,我家酒店已經做了很多年,該成體系的地方早已成體系。各種管理、制度都幾近完美。”
“目前我的工作重心主要在拍賣行,偶爾幫顧桐收拾爛攤子。只要分酒店不出大問題,下面的管理人員都能處理。我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麽抽不開身。”頓了頓,他緩聲補,“我也比你想象中更愛你。”
“稀奇。”施煙涵冷了會兒,笑一聲。直接往前探身子,咬走了他手上剛剝好的蝦,順帶故意咬了下他指尖。
“你竟然會跟我說愛。”
“我很愛你。”他重複,不覺得有任何問題。
施煙涵:“再說一次。”
“我愛你。“
她不厭其煩:“再說一次。”
“我愛你。”
“你愛誰?”
“施煙涵。”
她眼眶忽然紅了,笑着轉回頭,眼前屏幕中,男女主感情正到濃處。
他看着施煙涵側臉,不斷有眼淚掉落。手卻髒的很,不能幫她擦一擦。
“我總是覺得,你獲得什麽都很容易,尤其在感情上。”
“就像對你而言比較難獲得的,我,”她笑了一下,“相處不到一年,好像又能抓住了。”
“我一直在計較,盤算,覺得你欠我太多,多得你一輩子都沒法補償。”
她很生氣,也很無奈,指了指自己心口處:“可它從來不聽我的,憑什麽。”
顧嘉裕低頭看她渾身破碎,淚流不止,幾乎沒法呼吸。
“這一樁樁一件件,像噩夢一樣纏着我,真的太累了。我總是想,如果你以前像現在這樣就好了,不至于像現在,懸崖勒馬為時已晚,怎麽走都不對,怎樣都不舒心。”
“計較很累就不要計較了,懸崖勒馬進退維谷,那就跳下去。”他說,“你覺得累的所有,我來承擔。你只管享受生活,做你想做的。”
施煙涵:“可如果我很糾結呢,只要你對我好,我就會想到你以前對我的不好。給你甜頭,又立刻想給你巴掌,告訴你不要忘記自己做過什麽。”
她擦了擦眼淚,為自己的直白感到好笑:“說白了就是記仇又想你對我好,有點自私。”
顧嘉裕:“你說過要讓我懷着愧疚進棺材,我的回答是我會的。”
“我也忘不掉,我也很後悔。如果記着那些不好的回憶讓你感到疲憊,我替你記,我一點點還,這輩子還不完下輩子繼續還。”
施煙涵撞了下他的小腿,氣氛瞬時輕松:“誰下輩子還跟你,我要找別的帥哥。”
“……”
“這輩子也不一定跟你。”她讓自己邏輯圓滿無懈可擊,“你帶着愧疚進棺材,我還不想一棵樹上吊死呢。”
“……”
“黑臉幹什麽。”
顧嘉裕小聲抗議:“有點不公平。”
她站起來正準備嚴肅提醒他什麽,被他用小臂往裏一圈,她雙腿跪在他腿外,幾乎嚴絲合縫地貼着,趁她不注意,親了她一口。
“!!”
“雖然不公平,但我欠你的,我活該。”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