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落日
◎不肯關燈◎
施煙涵對于顧嘉裕的知名度一直只有模糊概念, 如果說那次去吃中午飯見到的奉承場面讓她有了一點點了解，跟他去國外拍賣場的經歷讓她徹底對身邊的男人有了準确定位。
她實在不敢相信顧嘉裕在國外也有這麽廣的人脈。
剛一進場，從外周走到邊上樓梯進二層的路上, 經過的人中只要是自己開公司做生意的, 都會很客氣很有禮貌地站起來跟他握手或者擁抱。
甚至于因為沾了他的光, 施煙涵和好幾個平常只在網絡上刷到過大佬級人物也打了招呼。
他一直牽着施煙涵的手，能最真切地感受到她的變化。原本有幾個好朋友可以好好聊聊，見她不自在，長話短說後便帶着人到樓上。
關門後，她第一句就是：“顧嘉裕, 突然覺得我好像很配不上你。”
“？”顧嘉裕皺眉，沒來得及反駁, 她接着輸出。
“你認識的人怎麽都這麽厲害……太可怕了。突然明白為什麽你們這些有錢人都喜歡搞家族聯姻, 因為你們才是一個世界的。”她說這些時的語氣不是自卑, 而是有一種“很大壓力”、“真的無法融入”的感覺。
顧嘉裕：“天下熙熙皆為利往，與其說他們尊重我，倒不如說他們尊重我爸, 我爺爺。這都是一脈順下來的，不是因為我做出了什麽新成就才換來的這些。”
說到這個“配不配”的話題, 反而還戳到了他的痛處。聲音低低的，“要說不配，那也是我配不上你。”
“你的所有成就, 都是靠自己一點點積攢出來的。一到一百值得嘉獎，但從零到一更應該贊頌。”他嘆了聲，“碰巧今天這個拍賣場沒有藝術品拍賣, 但凡有收藏家在場, 你要面對的不會比我少。”
施煙涵被他說服了一點, 腦海裏剛才的畫面還是揮之不去。
不是說覺得自己很卑微，而是跳出這個視角，以外人的眼睛看顧嘉裕時，誰不會為他的年少有為而感到震驚和欽佩？
面對不同領域的佼佼者，他不卑不亢，完全不會落下風。每當這時候，她就不禁想：到底是什麽樣的教育環境、社會經歷能讓他做到這樣呢？
許芝雅那樣看人挑剔的，從頭至尾對她說的都是“顧嘉裕是我能找到條件最好的人”，從高中到大學，他身邊的追求者已經多得難以計數。相比之下，她好像就沒有那麽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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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嘉裕：“配不配別人說了不算，我愛你，你就是最好的。”
施煙涵低嘁一聲：“油嘴滑舌。”
“那你心情好點沒？”
“我心情一直挺好的。”施煙涵坦言道，“就是突然有點感慨而已。”
“況且，就算真的配不上又怎樣？”
“你還不是只喜歡我，我一點不吃虧。”
“……”
顧嘉裕抱着人親了會兒，直到拍賣會開始才有點正形，手探進她身後的衣物間，慢條斯理地把搭扣扣好。
身前的人低嘶一聲：“太緊了！”
他聞言，又把扣子松開，往外扣了一排：“之前不都扣最裏面？”
“最近吃多了，長胖了吧。”
顧嘉裕手沒從衣服裏抽出來，還在摟着她腰，偶爾動作很小地磨一下。停了片刻，他回：“多吃點，太瘦怕你被風吹走。”
“有那麽誇張？”她索性靠在他懷裏閉目養神，“但我大學的時候就瘦。”
停了幾秒，小聲補一句：“胸也小。”
他笑：“誇張手法。”
施煙涵沒回他，他敏銳察覺到什麽，左手輕輕揉了揉她腦袋。
“我真不覺得。”他一頓，抱着她的手更用力了，“我首先愛你的靈魂，其次才是你的容貌、身體和其他。”
“所以我希望你多吃飯少喝酒，不要熬夜，保持好心情，所有的出發點，都是要你健康，沒有其他了。”
施煙涵：“我現在很少熬夜畫畫了，每回不都是你拉着我……”
她省去後半部分，瞪了他一眼。
顧嘉裕笑，也能繼續圓：“洩欲有利于身體健康，所以要做，所以我們現在在這裏。”
臺下拍賣已經開場，這裏的獨立包間不像嘉光拍賣行有嚴格遮蔽。開燈時有遮影，關燈便只剩倒影。
他們不能太張揚過火，否則樓下那麽多雙眼睛，光是想想就頭皮發麻。
施煙涵：“就你會說，我說不過你。”
顧嘉裕：“你早晨又起不來。”
“…………”
她決定不再和他說話。起身走到旁邊，拉開冰櫃一眼看到酒，但是手還沒伸出去呢，背後感覺有一道灼灼的目光在監督。
“……”
“不喝酒！我喝瓶牛奶！牛奶可以了吧！！”她氣鼓鼓的，有種中學翻牆買零食被保安發現的氣急敗壞。
回頭顧嘉裕果然在看她，“可以，施施真乖。”
“……”
施煙涵：你再确認一下我乖不乖。
拍到中場，顧嘉裕等的東西來了。
今天很多人都沖着那臺車去的，畢竟是一臺限量款，就算開出去不便也很有收藏價值。
施煙涵忽然有點擔心他錢夠不夠。當然這個荒唐的顧慮在起拍後完全消失，她意識到錢對他來說，好像真的只是個數字。
價格越叫越高，舉牌的人也越來越少。樓下不斷有人回頭望，想看二樓的到底是誰。
施煙涵并不知道今天他們房間外是有标牌的，直到一錘定音，顧嘉裕并不坎坷地買下這臺車時，拍賣師念出他的名字。
當聽到“瑞茲盛登酒店”的名號，底下議論聲明顯多了些。頻頻有人回望，甚至有的大膽一些，還朝他揮了揮手。
“哎，不愧是顧總啊——”施煙涵故意拖長音調調侃。
“哎，不愧是Sighn的老公啊。”
“？”他學自己說話，施煙涵瞬間像洩了氣的氣球，一句話堵在喉嚨說不出來。
果然，用魔法打敗魔法是最好的解決方式，施煙涵聽到那兩個字人都懵了。
“你怎麽總是亂給自己擡名分，哪兒跟哪兒呢才！”
“你平常都只叫我全名，跟別人一樣的，不好。”他拍到想要的車，心情好得很，此刻姿态放松地與她調情。
施煙涵：“別人可不敢叫你全名。”
顧嘉裕：“……”
“談戀愛都有愛稱的。”他說。
施煙涵腦子裏回想起之前在英國荒唐的一個月，每每深夜，他們嚴絲合縫地抱在一起時，他一遍遍安慰哭的沒有力氣的自己，在耳邊反複低聲念的“寶貝”。
在此之前，施煙涵對“寶寶”、“寶貝”、“親愛的”一類稱呼都感到肉麻。直到特定時候、特定的人，她才恍然發現原來真的有人能叫得她渾身發麻。
“……那你想我叫你什麽。”她小聲問。
顧嘉裕朝她伸手，示意她過來。施煙涵直接走過去，跨坐在他腿上，雙手摟着他脖子。
施煙涵：“總不能叫哥哥吧，你才比我大一個月。”
“寶寶寶貝那些，被別人聽到了有損我們顧總的形象。”
“那就沒什麽了……”她自言自語地嘀咕道。
顧嘉裕不說話，卻時不時磨她腰間的皮膚。等待時間像淩遲，逼她自己想出來，到底該怎麽稱呼。
過了很久，施煙涵垂頭喪氣的：“我覺得你的名字已經夠好聽了。”
他一直微微勾着唇角，垂眼看身前人時而皺眉時而煩躁，快被這問題磨崩潰了。最後，他才不緊不慢道：“那就叫名字，反正以後總有機會改口。”
“……”
她以為的“以後”，是結婚之後。沒想到這個以後，是那天拍賣結束回酒店的晚上。
幾乎一進門，她就被逼至牆邊。顧嘉裕什麽都不用做，雙手自然地揣在兜裏，低下頭往前走兩步，施煙涵就已經不自覺地屏住呼吸。
那是一種從上至下的壓迫感，逼得她不敢擡頭，不敢用力呼吸，只能在放緩的時間裏祈禱自己臉不要紅得太快，祈禱他能快點結束這樣認真的打量。
“施施。”他聲音低啞，在她耳邊叫她名字，“擡頭看看我。”
她緩了兩秒，慢慢擡起頭，對上一雙跟此刻氛圍完全不同的眼。過分溫柔，仿佛他是落下風的一個。
那裏面裝着的是愛還是其他，施煙涵沒思緒去琢磨。只知道很快，他的眼裏就只剩自己。
…
這晚不知怎麽，無論施煙涵怎麽說，他都不肯關燈。覺得冷想拿被子蓋一蓋，他也只起身将暖氣打開，之後又帶她無盡地沉淪，直到精疲力盡。
結束許久，她已經洗完澡在床上躺了好一陣了，眼角卻還是不斷地流眼淚。那處疼得厲害，可她就連擦眼淚的力氣都沒有，抱出來時是什麽樣，顧嘉裕出來時便是什麽樣。
他頭發半幹，額前時不時落下幾滴水珠。見人沒睡，便擰開一瓶礦泉水給她解渴，她扭頭不喝。
“怎麽了？”他放下東西，掀開被子躺她邊上。
施煙涵嗓子幹的冒火，有點委屈的同時，又在想是不是太矯情了。被他問的緊，才吐出三個字：“讨厭你。”
顧嘉裕：“不能讨厭我。”
施煙涵：“你根本不管我死活，只顧着自己。”
顧嘉裕微愣：“嗯？剛才嗎。”
施煙涵有點煩躁地蹙眉：“你說呢！”
他承認，今晚确實有點失控了。所以面對這個既定事實，他突然沒轍了。
施煙涵還瞪着他，看着非常生氣。
“我下次輕點……”他試探。
“你哪次不是這樣說的！！”
“那下次讓你來主導？”
施煙涵沉默了一小會兒，被他帶了進去，真的思索了一下這個方法的可行性。但很快，她眉間又輕輕皺起：“這跟誰主導沒關系！你……哎，反正就是都會很痛！”
“那怎麽辦？也沒那種手術啊。”
“……”
施煙涵伸手推開他，還拍了拍他胸口那只獅子：“再也不和你做了。”
“別啊。”他笑得不行，要去抱她，手還沒碰到就被用力拍了一下。
這是真生氣了。
顧嘉裕起來拿了根吸管，插到礦泉水瓶口，湊到她嘴邊，聲音壓低：“喝點水再睡。”
她雖然閉着眼，還是把嘴巴張開吸了兩口。
關燈後，他看着施煙涵背後大片露出來的皮膚，于黑夜中低笑了一聲。
旁邊人不耐煩地啧了一聲：“吵！”
顧嘉裕說了聲“我錯了”，湊過去在她臉上親了一口。
這回倒是不說話了，靠過去給她蓋好被子，之後順利把人抱在懷裏睡着了。
…
這天晚上，他們在酒店裏鬧得火熱。殊不知在華京，也有一處燈火不熄。
“你的名聲已經壞的不行了，就算冷藏也改變不了什麽，現在沒有你選擇的權利。”
柳瑩工作室裏，經紀人、助理與她相對而坐。
“唯一能給你帶來熱度的，就是你曾經的污點。不管是那位顧總，還是你大學時被爆出來的那些黑歷史。目前公司的意思是，要麽解約賠錢，要麽黑到底，之後再洗白。”
柳瑩：“姐，我已經跟你說過很多次，顧嘉裕那邊已經是極限了。如果我再往上碰，那不是你們想洗就洗得白的。”
她面露不甘心和嫉妒：“而且那個施煙涵一出來，網上很多人都覺得她是顧嘉裕的正宮。我這些年又沒有拿得出手的作品，強行對比那就是自取其辱。”
“原來你也知道自己沒有作品。”經紀人笑意不達眼底，“當初我勸你不要惹他們的時候，你聽了嗎？你不僅不聽，還不顧勸阻地非要參加華京大學的校慶，還一定要讓人錄到你和顧嘉裕的視頻，你當我是傻子看不出來你的心思嗎？”
“現在不管是你的粉絲還是路人，對你的第一印象都是‘舔狗’、‘小三’，你本來是最有潛力的新生代演員，公司給你那麽多資源，你珍惜了嗎？”經紀人已經從開始的生氣，轉而至失望：“你真的是一把好牌打的稀巴爛，都懶得說你了。”
她打開電腦裏早已編輯好的文檔，裏面是一篇很長的致歉信：“這裏是我們幫你寫好的道歉信，整整五千字，算是把你這輩子得罪過的所有人都道了一遍歉。”
經紀人起身，看了眼牆上的鐘：“如果你還想走這條路，明天早上前我希望能看到你微博的動态。否則——”
她語調轉而冷漠又置身事外：“下次再見就是談解約事宜。”
經紀人走了，助理也跟着她一同離開。
工作室只剩她一個人，柳瑩盯着那封長長的道歉信，看到篇幅最長的一段，前面寫的就是“致施煙涵女士”。
她忽然沒忍住笑出聲，笑着笑着開始哭，嚎啕大哭。尖銳的聲音在夜晚格外紮耳，對面樓房烏黑的房間亮起幾盞燈。
鬥了這麽多年，她竟然是個連臺面都上不了的笑話。施煙涵從來都不屑于和她争什麽，因為柳瑩想要的，她都有。而施煙涵有的，柳瑩似乎永遠都得不到。
她掠過上面一長段道歉內容，看到道歉信的結尾。上面有一句寫的是“希望顧先生和施小姐能百年好合，永遠幸福”，手忽然顫了顫。
她經紀人人脈很廣，況且在工作上一直很細致，不可能出錯的。
那麽這一句的意思……
難道他們複合了嗎？
她忽然胸口一窒，發了瘋似的打開微博，用小號瘋狂看“顧技重施”的cp超話。不看不知道，他們這段時間竟然有那麽多次高調同框！
實在是不甘心，憑什麽！憑什麽又讓她贏了。
柳瑩抖着手把這篇道歉信放到微博，選擇了定時發送。但這并不代表她會屈服，她讓自己圈外的好友給營銷號爆料，把他們大學時期的所有八卦都抖了出去，尤其是那一件她意外得知的，只要出現在網上，絕對勁爆。
她可以接受自己一事無成，但絕對不允許施煙涵那樣光鮮亮麗。
世人都道她皎潔如月，她偏要讓大家看到她“醜惡”嘴臉。
作者有話說：
快完結了，想看什麽番外可以跟我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