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2)

于不能與外界聯系,以是她更偏重于直覺的歷練。但沒想到,從方才開始那人一直在她身後,而她竟沒法子查知!?這是她太弱?還是那人太強?………

一個人,來到血夜裏。

足音,澈揚。

血夜的魔異紅潮,随着那人的來到,撤去!

那人一直線緩緩地步過五人的對峙區;好似沒把眼前生死格鬥、塌天毀地的五大高手,放入眼裏。他負手向着堂內所有人。驚天魔氣,濤浪卷來。然而,瞬息間又平複一如靜湖。

葉太濤臉色一變,斂為深沉。

不停嘎鳴的夜枭,亦止聲。

[鐵·雲]、“香”、“幽”四人,恢複輕然一身。

顯然,葉太濤的目标,已轉移至來人身上。

“噢…原來是你!許久不見了。”那人輕描淡寫地道。

“天,縱,橫──”

“原·來·是·你!”葉太濤眼中狂色瘋亂。

是天縱橫。

是[魔]!

[魔]終于來到!

真真正正的[魔],果然現世!

是“魔天縱橫”?似乎有些不對勁。四人對看一眼。都看出彼此的疑慮。

連葉太濤都說他是天縱橫,他們還有什麽好懷疑的?

但确确實實,眼前這個身着上銀下黑色系衣服的男子,有點不對勁!他,是,[魔]?

真的是[魔]?………什麽地方不對勁?是哪裏不對勁?哪,裏?一定有讓他們覺得不對勁的地方!一定有!………

盎·然!

是盎然!是魔氣盎然!是魔氣的生機盎然!

在他們過往曾和【魔之宗】人對敵的經驗中,包括[四妖]、[夜枭]等人,他們可以很清楚地感知到,魔氣滅絕一切的狂亂霸味。每個【魔之宗】人,由于功力修為有異,以致于魔氣殺機的濃重深郁,亦有所差別。然而,他們氣機的基調,是不變的,都是煞味凝沉的、都是嚣野霸天的、都是毫無生機的;更遑論,盎然這等與魔氣絕不相配的字眼了。

但是,天縱橫的魔氣,卻生機盎然。

所以,他們才覺得不對勁。十分的不對勁!

[魔]理當具備最為滅破的魔氣,又怎會令人有一種盎然的詭異感?

本該是一切滅亡的氣,又怎會有一份鮮然的生機?

魔·機·盎·然。

──這是怎麽回事啊?──

是“無”!

夢殇情心中陡然亮過一片明慮。

那是“無”的境界!是她畢生追求的道之寂靜的極境。

“無”之道!

難不成,[魔]已登窺堂奧,以魔入無?天縱橫真的已超越魔的限制?………

武學中,魔邪道佛分離。但,那僅是一體的數個不同之向度的呈現。論到底,這數種技藝的極致,求的都是入窺天心,以登無域之界。夢殇情心中一凜,聞覺大師沒說錯。[魔]果然作出了最重大的突破!

他将魔帶入了,無的境域。

魔氣的絕殺,精蘊成魔的純·粹。

[魔]的魔氣,再不能用以往的标準來對待了。

[魔]的魔,已非魔;而是更淩駕于之上的存在,已是道之本體的展現。

夢殇情對道的追求,使她得以于瞬間,便把握住[魔]的變化所帶來的影響。

而其他三人則是僅有輪廓,未有全相。

至于,夢幽音則還在震驚當中。

她難以相信,真的難以相信,竟有人能在她的直覺感官裏,自由來去。

十分強盛的震撼,定住她!

而神思恍惚的雲飄,其實卻是五人中,最早肯定那就是[魔]的人。

因為,猛然回溯的陰暗記憶!

猛,然,回,溯。

模糊的憶念,好若薄紗之後的千重山一樣,沒有所謂的真切感。………

葉太濤不是[魔]!絕不是。雲飄可以确立這一點。早在葉太濤自承身分之前,雲飄便可以知曉這一點。似乎是很沒來由的,他就是知曉。葉太濤的确可怕。但仍不足以讓雲飄覺得駭懼。那僅是意識底泛濫而出的波瀾罷了。

與這個[魔]所帶予他那湧自靈魂深處的森寒顫栗,是不同的。于[魔]的駭畏,彷若是從身體內凝聚之後,再整團爆裂出來似的。那像是與整個空間産生共·鳴一般的驚·動。

雲飄感到一種潰·爛,從他的意志裏,緩緩慢慢地蔓延綻裂了開來。懼意化為一道陰影,迅速地攫住了他。雲飄不能動彈。彷佛冰柱一樣的,雲飄整個人像是凍僵了。他被黑暗之影吞噬了。心靈崩裂成一塊塊地被某種“東西”吞食着。………

葉太濤開口:“很好!你來了。我們之間的事,總算可以做個了結。”

“哦…”天縱橫斜睨葉太濤一眼,“原來,你已練成[血夜大法],無怪乎這麽有自信。不過──”

葉太濤眼中的血色,一疊疊地澱積着。“不過?”

“自你練成[血夜大法]後,是否覺得很辛苦?”

葉太濤不解。

天縱橫哂道:“亦即,你是否覺得很飄忽?是否覺得有點掌握不到現在,而常回溯于過往?是否覺得自己的血特別沸騰?”

葉太濤眼內厲氣頓止,臉色扭曲至極。看來,天縱橫說對了。

“你可知道為什麽?”

葉太濤盯着天縱橫。死死的盯着!

天縱橫笑了:“很簡單!因為,[血夜大法]煉的是,将你的血與大地之夜融會成血·夜的不世奇功。功成後,确然有霸行天下的資格。可惜的是,它有一個致命的缺點!那就是,你的血與潛質,于[血夜大法]修成後,将會一分分地确實的虛耗掉。那是一種用生命力去修煉的蝕骨魔功;是一種頂多只能使上十次的魔功。你将會在每一次的[血夜大法]施行之間,虛渺于現實,游亂于回憶,直至喪失掉自我與生命。很精彩的魔功,對不?想來,你必定不是口授傳功,而是依據秘笈自己苦練。所以,并不清楚這套魔功可怕的自·殘·性,對嗎?”

葉太濤冷汗涔涔滴墜。兩個對嗎,讓葉太濤的心,猝地縮緊。

“不過,即使某說出這麽多的事實,你依舊難免會懷疑,某是否懼上你的[血夜大法],因而想勸退你,以不戰而勝。好罷!看你的氣色,至少還可用上八、九次[血夜大法]。你就使上全力與某一戰吧!以免你多年苦修,最後卻還徒然留下遺憾。同時,亦可讓某一睹[血夜大法]的魔華風采。對了,[血夜]的夜,其實也是業。業力的業。血·業。

血·之·業!你懂它的含意嗎?業障,始終要血來澄還啊!”

葉太濤的确正想着,天縱橫是否怕上他的[血夜大法]?不然,何以費盡口舌說着他魔功的闕漏?然而,他看着天縱橫那還于純·質的一雙眸子,很怪異的便知曉,天縱橫确然有心與他的[血夜大法]一會。很難以理解!

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天縱橫絕非在唬弄他。他的[血夜大法],果真有問題。

當初,他奪得這部秘岌時,那老家夥就曾厲笑咒道他必不得好死。難道,那真是不假?!………葉太濤的汗,愈來愈冷。

“決定要如何?”天縱橫嘴上一抹飄忽的笑,倏隐倏浮,顯得詭奧莫測。

葉太濤還在掙紮。即使,[血夜大法]真會反噬他的靈肉,那麽他亦避無可避。畢竟,他已為[血夜大法],放棄了過往所習練過的武技。對他而言,他根本不可能不用[血夜大法]。因為,[血夜大法]已與他緊密地結合著了。

如果,連[血夜大法]也得舍棄的話,那麽他[夜枭]不過是一個廢人,再非是驚動天下的葉太濤。這一點,是他絕不能忍受的。他寧願轟轟烈烈戰死,也不願默默無聞餘生。

葉太濤的眼中,狂栗之情,猛漲劇擴。他已決意一戰。

一戰,生死;生死,一戰!

“你已決定。很好!”[魔]笑了。

一種迥異于方才他的飄忽笑态的霸冽味道,懸于他的嘴角。

“魔天縱橫”!四大宗師之一的功力修為,究竟到達怎樣的境地?

[夜枭]的[血夜大法],究竟能不能壓過[魔]的無上氣焰?………

鐵毅等人心中不禁透出幾絲緊張。

戰局,再開!

眸中血,夜中色!

血與夜,很快地溶成一團。

葉太濤散出劇烈的制禦心神之魔力,經由血夜的妖異,抛投往[魔]。

天縱橫傲立不動。他的袖子,驀地,淡淡然的就拂出了兩朵光·雲。

光雲燦天。光雲迷天。光雲亂天。

血色與光态,撞出撼絕天地的采影與巨響。

一觸擊之後,天縱橫神色依然如常。

然而,葉太濤的嘴際,卻已不由自主的流下一絲血痕。

[血夜大法],還在運作之中!

葉太濤狂嘶。夜枭也狂嘶。哮出一陣又一陣的慘厲銳音。

[魔]忽爾舉步,走向葉太濤。

葉太濤震撼。沒想到于他全力摧攻下,天縱橫依然能自由自如。他的靈神駕馭法,連《俠帖》四大高手,都能壓制,卻對天縱橫一絲效用都無。葉太濤不服,也不甘。他苦練多年的魔功,竟全無用!他懊惱。

血夜的赤黯,愈來愈鮮濃。

天縱橫的步伐,卻沒有一點減緩。他依然彷佛沒有阻礙地步向葉太濤。

夜枭的厲嘶,愈拔愈尖!

葉太濤全身一團赤紅,是血夜裏最醒目的一塊。他已毫無保留!所以,連在戰局外的夢殇情等人,都可知覺到血·夜的存在;再并非,方才夢幽音看不明四人與葉太濤對敵的靜止狀。

血夜的狀态,已近于沸·騰!

由葉太濤身前擴出的團塊血色,便如無際無涯的夜一般,将[魔]的進退走向,完全封住。曾陷在血夜中的鐵、雲、夢、月等人,最清楚它的狂濤魔力。然而,天縱橫還在走着;還是一副輕輕松松、纾緩徐然樣地走着。

[魔]只要每向前跨一步,凝成獸一般瘋狂的赤紅塊物,就會破出一個人形的空缺,讓天縱橫悠然渡過。葉太濤心中怒火,燒了又燒,沸了又沸。天縱橫那付若無其事、淡然置之的模樣,使他看了愈加瘋狂、愈加痛恨;但另一方面,他也愈加驚駭。難不成,單單[魔]一個人,就更甚于《俠帖》四大高手聯擊的數倍?否則,何以魔異的血夜,全然不能阻住他的步伐?天縱橫真已強到如斯的地步?………

天縱橫于這時,已來到葉太濤的身前。靜立。

對峙。

天縱橫負手立着。他那一裳銀與黑的身影,于血夜裏,分外鮮明的燦出。

葉太濤的眼中,有天縱橫。但他卻感知不到天縱橫。他竟無把握,他眼前的天縱橫是不是實體?這種比諸血夜更矛盾的非現實虛迷,驟煞地沖激着葉太濤。他難過得想吐──吐·血!

[魔]的無,早已超越虛實的感官,而臻至一種絕難測度的至上妙境。

他的一動一靜,無不給人一種活絡的鮮明印象。彷佛他身處于幻·與·真·的·雙·重·鏡·域·之·邊·緣上。他所化出的既漂浮,卻又穩固如山的奇異景狀,連局外的五人看得都心頭悶爆,更遑論在局內的葉太濤。

[魔]又笑。他右手緩緩探出,抓向夜枭。

夜枭猛跳猛嗥。兇相盡露!

天縱橫探出的手,每一個動作,都分毫明了,近乎緩慢的,伸往那只魔氣狂盛的夜枭。

一寸寸、一分分的接近中!

葉太濤使盡渾身功力,轟出兩拳血團,襲往天縱橫。

[魔]卻原式不改。手還是緩慢地捉往夜枭。在血團洶湧亂潮近身之際,天縱橫抓向夜枭的手,才從容地并伸出姆、食兩指,一彈,跳放出一道銳利如刀的指風,反襲葉太濤。

指風裂空嘶去,猝然劄進左方血塊,再一轉旋,又刺入另一團。

兩團血拳魔勁,就這樣被天縱橫的指勁,彷佛渡過淺灘輕松至極的破去。

葉太濤驚惶不已。天縱橫的指風,竟能彎回!

其對勁力真氣的控制,實已到随心所欲的獨尊魔境。

天縱橫的右手,依然若無礙阻地再探向夜枭。

這一刻,葉太濤心中泛滿無力感。

原來,[魔]始終是[魔]、[魔]畢竟是[魔]!

而,他葉太濤也只能是[夜枭],永不會成為[魔]。

[四妖]果然沒算錯。

是他錯了!

鐵毅五人亦為之動容。

因為,天縱橫的動作──因為,天縱橫那伸出手的姿勢,是那麽的自然,那麽的随性,那麽的無懈可擊。那簡直就像天地與時空,都凝聚于他的手底;猶若他已無生無死,無敗無勝,無體無心,無限無邊,無空無夢。

然而,他卻還是一個個體;一個仍“有”的個體──一個依然存在,并且有行動的個體。

非常奇特難解的矛·盾!

矛·盾,源自人類的理解與語言的先天局限,以致于無法釋清,只能在程·度上稍有企及及說明。例如,當有人喊痛時,你若問他多痛,他可能的回答是很痛、十分痛、非常痛、痛得要死、跟天一樣高的痛──然而,痛的畢竟不是你,而是他;說的人是他,聽的是你。

你又如何能百分百體會他的痛?恐怕不能!因為,痛的始終不是你;是以,你根本能以界定他的痛,到什麽程度。這便是,人類語言所難以跨越的禁樊。

換個角度來思索,當有人說着“天上不動的雲,緩緩飄着”這樣的話時,人類的理智與語言所彙成的一個所謂“邏輯”的體系,想必覺得荒謬異常。那是十分矛盾與不合理的語字。因為,既是不動的雲,又怎會緩緩飄?然而,再深入探思一下。所謂不動的雲,我們何以知道它不動?那是,因為眼眸所烙印下的形象,交付于人腦,作為判斷,而得出的結果。

亦就是說,人腦因為教育的緣故,先有了“不動”的理解;亦因此,在眼睛望到一個“符于腦中所判斷”的不動事物,人自然而然地便會将它歸入不動的行列中。但究竟是不是如此?

真的眼眸看到的不動的雲、根據常識判斷的不動的雲,就真的不動嗎?………

也許不動的雲,正一分分、一寸寸、一厘厘的移動着。只是,人以為不動罷了。難道,沒有這樣的可能?這就像是“晴天不落雨”一樣,是個完美的邏輯理解;然而,這世上偏偏卻有太陽雨。真是夠諷刺的!

“道”是超越人體所能知解體明的“之內”世界,而去至“之外”的天地。因,為“之外”是人所觸及不到的,故而人以“無”來含擴、稱謂他。但“無”并非只有“之外”。他依然該存有着“之內”。“之內”并不曾被舍卻,他依然存有。只是,破越境界的心,于“之外”看着“之內”。這即是說,以“無”的觀點,看盡“有”的所有。因是,無有有無;“無”存在“有”,亦即是“無”;這樣的凝合與雙重之後的超越,才是真“無”,真“道”!

亦因此,天縱橫使出的這一式,才會讓衆人如此驚異。因為,他們雖然沒到“道”的境界,但他們亦知曉“道”的寓不凡入凡、化不朽為朽、道不道為道的妙異奧玄。他們懂,只是到達不了。

想不到,[魔]卻竟已到達!天縱橫之武藝所能包孕一切的“無”,竟已超越人類智慧的最上界,達到極無極有的真界。這真是讓在場諸人驚駭得已近乎不能持續着思緒的進展!

鐵毅、雲飄兩人目睹[魔]的藝業,不由聯想起他們的師父[元尊]。然而,兩人對望一眼之後,各自看出彼此的心意。一個赫然震動的意念──原來,他們都以為,即使是足可化容〈道派〉之柔、〈佛脈〉之剛的蓋代宗師“元尊無極”,亦猶未到如斯“道”的異境!

[魔]的無上境域,可說是徹底的敗服[鐵·雲]這兩大年青高手。因為,連他們一直奉為至尊、天下第一人的師尊,他們都認為依然不及天縱橫。由斯,可見得兩人被[魔]震懾的程度。

尤其是雲飄。他更難以遏止對于[魔]的深重森郁之恐懼。

夢殇情亦別有感觸。因為,她對“道”與“無”的探索和勘秘之願欲,猶在其他人之上。“道”是破除人身一切限制,以達到“無”的一種夢之尋。然而,“無”不是無,而是包含有的無;是極有,也是極無!

“無”可以說是“道”的終極與超越。

“道”可以是“無”。但“無”未必是“道”。求·道·而·臻·無!“道”與“無”,依然存有別異的。然而,世人卻将“道”與“無”混淆,以致使得兩者漸漸地并無多大的區分,混淆為一體。

總之,武林中人将“道”這一字,化成一種偉大的存在與範疇;一種絕對的正義;一種将“道”與“無”之意含,亦混融入的無上意義。于是,魔自然就淪入異類的歸屬,是殘酷狠辣的象征,是不容于天地的邪惡卑污,是與道、正義、俠氣等等背道而馳的該誅之物。大多數人都忘了,其實魔也是求“道”、臻“無”的一種方法,與求破之道是相同的。于是,武學乃歧出〈道派〉、〈佛脈〉、〈魔門〉、〈邪系〉等四大分流。

而【魔之宗】就是如今〈魔門〉的最大分支。

〈佛脈〉與〈道派〉最大的不同在于,佛剛,而道柔。且〈佛脈〉重于頓悟的禪,圓融人間,擁紅塵身、而出紅塵意;此異于〈道派〉養生練氣,以致于天地無跡的自為無為。

至于,〈邪系〉與〈魔門〉,則是前者柔,後者剛。〈邪系〉陰冷非常,〈魔門〉則霸道橫行。兩者雖一樣用最極端的方法,刺激己身的潛在能力,而跨越現實層次,以獲得不可思議的奇異能量。但〈邪系〉更長于與四周環境巧妙地聯系為一體,不若〈魔門〉摧滅所有、毀天葬地的瘋狂無度。由別的面向來思量,〈邪系〉的邪,就是求生的魔;而〈魔門〉的魔,便是求滅的邪了。

兩派實是一體兩面,最大別異處,便是瘋狂度與毀滅度的差距。

以《俠帖》四大高手來說,鐵毅修的內力真勁,屬于〈佛脈〉其中的一個支脈【因果系】。雲飄是〈道派〉的【元力之道】。然而,由于兩人傳襲自已可融合兩派真力的[元尊]之功,所以自然多少亦有些摻雜了。

夢殇情則屬于〈道派〉之【異天】。

而,略帶魅異之息的月心瞳,當然是〈邪系〉中人了。四人之中,就數月心瞳較為詭異。照理,以她的內勁隸屬與及【迷月香之流】門主之女的身分,實不可能列入《俠帖》。

然而,這之間有些轉折。

月心瞳之祖父月修令,是一代絕才。其人在世之時,有感【迷月香之流】練功之法的殘酷與辛狠,故而以其蓋代之功智,撷取〈道派〉【太乙門】的內功精華,與【迷月香之流】

合融為新一代的真勁。以是,【迷月香之流】逐漸的脫離〈邪系〉的支脈,漸次轉化為〈道派〉的一員。然而,迄至[香魂]享譽武林之時,【迷月香之流】猶是徘徊于〈道派〉和〈邪系〉的邊緣;這樣的狀況,一直持續到五十年之後,【迷月香之流】才真正隸屬于〈道派〉。

〈道派〉、〈佛脈〉奉無限生機的生·之·極為上;〈魔門〉、〈邪系〉則以瘋滅死念的死·之·盡是尊。養生與滅死,都是求“道”以欲“無”的方徑。也就是,唯一之“無”,被世人的理解角度,分化成〈道派〉的道,〈佛脈〉的禪,〈魔門〉的魔,〈邪系〉的邪。

“無”既是唯·一,又何以能被分化?──這是相當諷刺的難解!

由此可鑒,人的心與眼,常常未必能深入天地的玄奧世界;亦因此,才有種種不同的知解角度。當然,這或許便是天地宇宙之“無”的絕上玄密。于之,從另外的一個向度,來加以思索的話,又可以發現,其實“無”亦是萬·有。

窮有極無。無有有無。所謂“無”,自該是涵括一切的無。以是,說“無”是唯一與萬有的矛盾綜合體,似乎是不為過的。而“道”便是邁往“無”的種種途徑與方向的總稱呼。

道之盡,道即滅,而無生。

這樣的體認,看似矛盾,卻又充滿某種難理玄異的調和性與平衡性。

〈道派〉與〈佛脈〉,被歸為正派,也就是白道。相反的,〈邪系〉、〈魔門〉乃被劃入反派與黑道的範疇。兩者何以會有如此大的分別?!………或許,就在于手段的接·受·度吧!

魔與邪,務求速成,往往不惜殘害己身,甚或獵獲他人性命,以求立登天道。而道與佛的追求,則顯得溫和許多,于入世間,取中庸、平亂情、掃妖邪、悟道心,大異于魔、邪的狂進極端、陰暗森寒。是以,魔邪與佛道,必然對立。

而道佛因為更貼合人性的現實與求生,不似邪魔的自殘殘人。因此,千年下來,道佛的勢力,始終在魔邪之上。因之,勢力的強弱,決定了一切。佛道因為大多數人的認可與抉擇,而被劃屬為光明的所在。亦因于如此,〈道派〉、〈佛脈〉成了正經、正當、正統、正義、正氣、正道等等所有的象征。至于〈邪系〉、〈魔門〉則很自然的變為武林正道人士亟急除去的存在。所謂的亟急,就是不論手段,不論對象,不論老幼,不論方法,不論多寡──只要除去就好。

一直以來,少有人能打破這種僵局。直到,今世[魔]天縱橫的出現。

因為,[魔]的不世功力,使得江湖正派中人,現出最醜陋最卑污最可恥的真面目。有太多太多平常所謂的正道人,紛紛求為[魔]的附屬,且自甘于殘害本身的門派、親屬、友好;簡直是極盡人類惡性一面之能事的,讨好着[魔],願為附骥。于是,武林呈現一面倒的景狀,正派凋零,魔威熾盛,無敵于天下,傲笑當世。〈魔門〉一系,于[魔]的現世後,更卷起一陣風潮;一陣縱橫天下的風潮!

于斯,天縱橫乃被尊為[魔]。獨一無二的[魔]!

而【魔之宗】更立即成了〈魔門〉中,最是顯耀、閃赫的支脈。

那種極端混亂的情勢,使得〈佛脈〉第一人[神僧]聞覺,說出震絕古今、流傳不滅的一番話:“貧僧勸善行禪多年,卻未及得[魔]之一笑、一嘯,即足以蕩浪天下,颠覆所立。武林三大宗師鼎足之勢,已到了該變化的時刻。”

因為,聞覺大師的這一番話,“魔天縱橫”立即登上第四大宗師之位。

夢殇情看着[魔]的一舉一動,不由感慨萬分。

當時,會有那麽多人附随【魔之宗】,并非是沒有道理。

因為,天縱橫真的是絕才;百年難得一見的風彩雲流的絕頂奇才!

天縱橫探手的姿态,讓夢殇情徹底的悟曉,佛門中人禪機裏所謂的“吃飯時吃飯,睡覺時睡覺”的深意。唯有,當下一刻一舉一動一命一生的專意,才能跨越現實與現在,超脫于一切局限與困牢,化心入道。

這也就是,為什麽吃飯時要只吃飯,睡覺時要只睡覺的真正深味。

天縱橫的手,有一種妙合天然的奧秘──自如·唯一·永恒·超脫·宇宙。

[魔]是那麽的專注,那麽的一意,那麽的投入。

彷佛天地間,獨他伸手的姿态,是唯一般的凝神全心地往夜枭伸去。

這是沒可能的!

葉太濤心中悲喪狂響。葉太濤心懼膽顫地以為,天縱橫全不受他[血夜大法]的影響。

這種心理弱勢,使他的魔力無法全數發散。沒可能沒可能沒可能的……葉太濤忽地轉念一想──啊!對了!一定是這樣!一定是天縱橫裝模作樣。一定是的!天縱橫雖破去他兩團血勁,但必定已耗失不少功力。只是,天縱橫強自撐持住,所以才能夠神色不變地行來。然而,其實天縱橫業已是強弩之末。一定是這樣的!一定是。天縱橫必然已用盡全力,在抗拮他的魔功。天縱橫必然覺得很辛苦。一定的!否則,他的動作不會如此緩慢。天縱橫是抓不到他的好夜枭的。………

葉太濤自我慰解之後,心念電轉下,魔功一勁的猛摧狂發。他一定要打敗天縱橫,以成為[魔]。他一定要!他一定可以的![夜枭]一定會是[魔]。獨霸天地的[魔]!

天縱橫好若看得出葉太濤心意似的,他忽地一笑,手便驀然而然的抓着了夜枭。

手那本該緩慢至極的速度,竟在一笑的始與終之間,便已擒住了夜枭。

緩慢;快捷!這于天縱橫而言,就像顆自然的水露一樣,瞬凝、瞬沒,沒一點沾跡,也沒一點流痕。一切既自然又随意,全無任何斧斲的人為勉強。天縱橫的武技,對于速度的理解與控制,似乎迥異于“之內”,而更在“之外”。

令人矛盾的速度掌握!

一直兇厲暴狠的夜枭,與惡心再脹的葉太濤,根本還來不及發出攻勢之前,夜枭便已落在天縱橫的手裏。夜枭倏地無聲。刺厲的剔耳聲,悉數抹去。葉太濤兩眼暴睜,血睛滿滿怖着驚恐。他已徹底明白,他的[血夜大法],于天縱橫的驀然一擒下,竟已完完全全潰滅了。他,[夜枭]葉太濤再無力與天縱橫争決雄威。哎…一場空夢啊!這樣子的他,和十年前,又有何不同?!他又一次的敗在天縱橫之下。又一次!

天縱橫的手,平擺着。猛跳猛縱的夜枭,距他的手,約有十幾公分,卻怎樣都飛不出他的手掌心。天縱橫又一笑。他的手,微微收攏。一股勁力,由他的掌心透出,一舉破入夜枭胸腹。

天縱橫回手,負于背後。

夜枭沖天而起。

然而,葉太濤惶然的神色,并不因夜枭脫困而有變易。因為他知道,夜枭已死!

因為他看得明白,夜枭銳目裏,已着滿死亡。

死·亡!

終結所有的寂滅的空茫的死亡。

夜枭果然斃命!

它于半空中炸成碎肉,墜地。

同時,血夜亦撤去。

葉太濤吐出一口血,渾身轉為透明般的蒼白,亡命奔逸。

夜的無限,已逐漸暈為有盡。

光的微暈,悄悄露着溫意。

黎明前最黑暗的一刻,已随着血夜而逝。

天縱橫轉過身,饒有興致地看着現場餘留的五人。“爾等是新一代崛起的高手?”

五人無語。因為,他們正在蓄勁。因為,他們要全力一敵無敵的[魔]。就連夢幽音也盡全力的蓄積着自己的真力。而心靈中始終漲滿[魔]之陰影的雲飄,亦勉強振作着自己,要與[魔]死生一抗!

“一黑、一白的兩位,是否為[元尊]的弟子?”天縱橫提出謎絕當場的疑問。

鐵毅、雲飄首先一愕。

而雲飄更是驀然有了一種熟識感。一種彷佛曾經相遇相逢的熟識感。

月心瞳則是極為訝異地看着兩人,顯然是對他們出身“元尊無極”的來歷,一無所知的樣子。

夢殇情淡然應之。她問:“閣下如何作出這種判斷?”

“這位姑娘,似乎也持有同樣的懷疑?”天縱橫反問。

怎麽,他好像能看透人心似的?夢殇情竦然一驚。“殇情只是懷疑,無法證實。”

天縱橫點點頭。“原因很簡單!因為,某曾會過無極散人。所以,某一眼便可看出,他們所使用的刀劍武藝,必然是出于無極散人的妙心慧思。”

[魔]與[元尊]?………鐵毅、雲飄一語不發。

他們從未聽說師父曾與[魔]交手的事──從未!!!

“你們懷疑?”天縱橫哂然一笑。

鐵、雲兩人眸光精湛,直盯天縱橫。

“懷疑的好!”天縱橫目光移向飄忽的天色。他想了想後,用着那奇妙至極,彷佛一抹煙岚在天際緩緩漂過的聲音,續着道:“讓某再猜上一猜。你們聯手的奇功,該是無極散人的[天·地·無·限]。本人可有猜錯?”

鐵毅一緊手中刀。

雲飄則是劍眉挑起。那股潛藏于記憶深淵處的熟識感,愈來愈濃了。

[魔]真的會過師尊?否則他何以會知道,他們傳自師父他老人家的[天·地·無·限]?………師父自從揚名于江湖後,就刻意隐藏行跡,不露風華,韬光埋形,專于天人一道的修為,以無上慧力滅去所有紅塵的纏念。

所謂江湖,在師父的心與世界,早已是一葉落紅,不複存影。

而四大宗師的排名,雖列有“元尊無極”,但那主要是由于一些江湖耆老的景仰,而依然入列的。尤其是,聞覺大師與宇淩心大俠的推崇,才使師尊他老人壓依舊列位于榜。其實,大多數武林人中、青一輩,根本不明曉無極散人确實是何許人物,更遑論師尊的[天·地·無·限]。如非,[魔]真的會過師尊,他何以能知曉?然而,師父潛居之處,隐密非常,普天下只有[神人]餘覺豐前輩,與他倆師兄弟知曉。[魔]又是如何尋到師尊的住居?………鐵毅、雲飄心中,塞滿深困的惑迷。

“當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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