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
真的會有這麽玄幻的事情?
她和聶澤相識才不過小半個月,如果不是一見鐘情,那又有什麽理由能讓聶澤對她這麽好呢?
唐笑從本人到家庭都平凡得很,并沒有什麽東西可以讓人圖謀的。
“聶澤……聶澤……”她不斷默念這個名字,某種可能在她腦中一閃而過,又立刻被否定了。
她揉了一把臉,對朱小瑤說:“我沒什麽事,是不是可以出院了。”
朱小瑤堅定地說:“不行,馬瑞歐給我開了加班工資讓我來陪着你。”
唐笑捧着胸口做出大驚的樣子,說:“我以為你來看我是出于對我的愛!”
朱小瑤跟着演道:“不,你這個負心漢,你已經永遠失去了我的心!”
兩個人聲情并茂,一口翻譯腔連病房外頭都聽得清清楚楚,不知道的還以為進了精神科。
然後聶澤就推門進來,笑着問:“誰是負心漢?”
兩位演員都半愣着紅了臉,朱小瑤局促地站起來,拍了拍剛才坐過的床面,招呼道:“馬瑞歐。”
聶澤點了點頭,笑容明顯沒有剛進門的時候燦爛了。
唐笑輕咳了一聲,想說“你好”,太生疏,說“來了?”,太親昵,說“有什麽事兒?”,又好像有點對不起人家大半夜把她送進醫院。
所以唐笑只是跟着朱小瑤的話叫了一句:“聶總。”
聶澤眉頭一挑——聶總?
Advertisement
朱小瑤八百年難得地有了一回眼色,說:“既然有人交班,我就先走了,回家補番要緊。”不等唐笑阻攔就腳底抹油,叛徒行徑十足。
唐笑不得不感嘆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
這廂尤在感嘆,那廂聶澤已經隔着被褥貼着唐笑的大腿在床邊坐下,說:“你昨晚上可吓死我了。”
唐笑“嘿嘿”裝傻。
聶澤又說:“昨天晚上一直沒有機會,我可不可以現在補上?”
唐笑警覺地問:“補什麽?”下意識地身子靠後了一點。
聶澤笑起來:“你想到哪兒去了,我說過要重新追求你,只看你肯不肯給我這個機會了。”他探身到病房的玄關處取了一個長條形的禮盒,盒子上面紮着漂亮的酒紅色天鵝絨絲帶。
“打開看看?”聶澤鼓勵道。
盒子不重,也沒有什麽品牌标志,應該不會是很貴重的東西。
唐笑把禮盒放在大腿上,拆開絲帶,掀開蓋子——
是一盒三十多朵玫瑰。
這盒玫瑰比花店裏常見的玫瑰要大一號,花型飽滿、色澤濃郁,連花葉都是新鮮的翠綠色,一看就不是兩塊錢一枝的品種。
“喜歡嗎?”聶澤問,語音中帶着期待。
唐笑是個實用主義者,對于鮮花這種華而不實的禮物向來嗤之以鼻,曰“還不如送點卡劃算”,可如今真送到面前的時候,她卻不由自主地笑道:“喜歡。”
聶澤揉了揉她的頭發,正要張口說話,唐笑已經從那發自內心的喜悅中回過神來,說:“你先不忙……”她頓了頓,換了一副腔調,說出朱小瑤的名句,“長得帥把妹就可以敷衍了事了?吃飯、看電影、出去玩兒、早上送早點、下午接下班,一個都不能少。”
聶澤有一瞬間的錯愕,而後笑着說:“好。”他牽起唐笑的手,“這麽說你是答應我,讓我重新追求你了?”
唐笑沒說話,心想你就沒追過,怎麽又“重新”了呢?又想着今天竟然沒有犯緊張症,以後還會不會呢?還有聶澤的态度,他為什麽會這麽執着呢?
唐笑的目光在聶澤的臉上逡巡,仿佛要看穿這副皮囊之下的真面目。
聶澤被她看得心癢癢的,湊上前去吻她。
“你整過容嗎?”唐笑雙手攔在聶澤的肩上,仍在不住打量聶澤的臉。
“怎麽這麽問?長得帥一定要是整的嗎?”從近處看,聶澤的皮膚細膩光滑、睫毛濃密纖長,足以讓任何女性嫉妒。
唐笑在他的臉上摸了一把——沒擦東西,天生的。
她又側過臉去看他的下颚、撩開他的額發看他的發際線,沒有任何疤痕,這是一張完美的臉。
“看夠了?”聶澤低啞的聲音讓唐笑回神——他們貼得太近了!
聶澤毫不猶豫地咬住了唐笑的唇。?
☆、搭讪
? 從醫院裏出來,時間尚早,聶澤一手扶着方向盤,側身問:“美麗的小姐,我有榮幸可以邀請你同我一道看電影嗎?”
這就是第二步約會了,唐笑想。
“我先回家洗個澡換衣服再去吧,在醫院待了一晚上不換不舒服。”
聶澤點頭,送唐笑回家。
到了樓下,唐笑開門下車,聶澤拉住她,有些委屈地問:“不親一下嗎?”
“……”唐笑眨了眨眼——親你畫風好像不太對?
聶澤滿眼狡黠——真的不嗎?
這就對了。
唐笑說:“不用了,現在的狀态不還在‘追求中’嗎?”
聶澤笑着湊近了:“可剛剛還親過的。”
唐笑五指展開,手掌蓋到聶澤臉上把他推遠:“那是你強迫的,不算。”
聶澤悶笑,溫熱的呼吸噴到唐笑的手上,有些癢,掌心的軟肉變得異常敏感。
然後聶澤伸出舌頭輕輕舔了一口……
唐笑條件反射地把他一掌推開,紅着臉罵了一句“臭流氓”,逃也似的跑了。
聶澤捂着鼻子,回味了片刻舌尖的味道——唔,醫院的自來水裏也有消毒液嗎?
唐笑站在花灑下,腦袋被熱水砸得一團漿糊——好像她剛剛又丢人了。
明明就應該淡定地收回手,白聶澤一眼,然後高冷地下車。
慌慌張張,反而順了聶澤的意。
她反複告誡自己,作為一個成熟的、有閱歷的二十八歲大齡女青年,一定要淡定、高冷,随時掌握這場戀愛的主動權。
她謀劃了許久,把一會兒約會時的每一個細節都想得十分完美,然後用一身大毛毛衣服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地出門,根本不怕聶澤的小動作。
可惜唐笑的這份高冷勁兒還沒持續三分鐘,才走到樓下,就看見聶澤手裏拿着兩個眼熟白色的小紙杯靠在車外等她。
“Fluffy ice!!!”唐笑眼睛閃閃發亮地跑向聶澤,接過其中一盒,盒子裏面是她最愛的碎巧克力薄荷冰淇淋,顏色喜人。
她嘗了一口,美味一直冰涼到心裏。
聶澤手裏的另外一盒則是普通的朗姆味。
這家冰淇淋的口感非常特別,連冬日裏都是顧客盈門,每日限量供應。唐笑死宅一個,雖然喜歡吃,卻也難得有心情繞過大半個城市去排兩三個小時的隊。
她吃着碗裏瞧着鍋裏,一臉期待地看着聶澤。
聶澤仿佛能看見唐笑毛毛衣服後面藏着的小尾巴正翹起來搖啊搖,不禁笑着順了順唐笑頭上的毛,說:“都是你的。”
唐笑滿足地把自己給賣了,乖乖上了車。
“今天排隊的人不多嗎?你買得好快啊。”她也就在家待了一個多小時,開得慢都不夠一個來回。
聶澤說:“這是店裏送來的外賣。”
唐笑點點頭,又覺得不太對,問:“這家也有外賣?店主不是有錢任性經常不開門嗎?”她有幸見過一次這位有錢任性的店主,是個金發碧眼絡腮胡的英俊歪國小夥兒,還能講一口帶着東北大碴子味兒的普通話,她甚至有些懷疑那些排隊買冰淇淋的妹子一半都是沖着店主去的。
“嗯,我和金毛是朋友。”
唐笑愣了愣:“金……金毛?”
“就是他們店主,金毛是他的中文名。”聶澤解釋道。
唐笑立馬腦補了一條英俊的金毛趴在櫃臺上做冰淇淋的樣子,感覺再也沒辦法YY那位店主了。
兩人随便找了家有IMAX的影院,因為是工作日,看電影的人不多,大都是沒什麽事兒的大學生,聶澤去買零食和飲料,唐笑站在自動售票機前面選片兒。
因為是聖誕檔,影院的片子除了必備的“好萊塢大片”還有幾部小制作的愛情片和卡通片,唐笑對這些都沒什麽興趣,游移不定。
後頭排隊的人等不及了,湊到她旁邊大喇喇地說:“美女,咱能快點兒嗎?”
唐笑偏過頭來看了他一眼,是個染了一頭栗褐色短發的年輕男孩兒,大冬天裏穿着一身皮衣皮褲,有那麽點兒洗剪吹的意思。
她耽誤了人家的時間,有些抱歉,正要解釋,洗剪吹已經變了副強調,和顏悅色地指着屏幕上的一張海報說:“哎,其實這那一部片子挺好看的,就是沒有巨幕。”他似乎挺喜歡看電影,每一部電影的好壞都能說出點名堂來,很有參考價值。
唐笑心裏有了主意,覺得其中一部卡通片還可以湊合湊合,便向洗剪吹道謝。
洗剪吹撩了撩頭發,忙說:“謝什麽啊美女,你一個人來的?”
“……”唐笑這才後知後覺地明白了為什麽這位小哥如此熱心。
“選好了?”一個熟悉的聲音解了唐笑的圍,聶澤一手搭上唐笑的肩膀,眯起眼睛看着她身邊一臉殷勤的陌生男人。
唐笑回過頭看向聶澤,說:“選好了,剛這位同學挺熱心地給我介紹了一遍。”
聶澤溫和有禮地說:“謝了。”
洗剪吹小哥卻不知道為何有一種被毒蛇盯上了的感覺,一個激靈,僵硬地笑道:“沒什麽沒什麽,呵呵。”說完就轉身跑了。
聶澤的視線重新轉回唐笑身上,說:“親愛的,看來你魅力很大哦,一會兒就被人盯上了。”
唐笑被這句“親愛的”驚掉了一地雞皮疙瘩,狡辯道:“人家只是幫我選片兒。”
聶澤點點頭,一副“原來如此”的表情,說:“原來是位好心腸的志願者。”
唐笑一肩膀頂開他的手,指着屏幕道:“就這個,其他的都不好看。”
聶澤驚訝道:“你喜歡看卡通片?我還以為你比較喜歡看《星際穿越》或者複聯那種的。”
唐笑返回到主菜單,一頁一頁翻給聶澤看:“那也得有好看的啊。”
聶澤頓了頓,說:“是我的失誤,我應該先看看影院的排片的。”
唐笑看着聶澤懷裏的大桶爆米花和飲料,問:“那怎麽辦?”
聶澤笑起來:“不喜歡的事情就不要勉強,我們做點別的去吧。”他随意把零食送給了兩個正在等開場的女生,在她們受寵若驚的目光中牽起唐笑的手大步走出了影院。
唐笑挽着聶澤的胳膊,尤在回味剛才女生們一瞬間歆羨與嫉妒交織的表情,虛榮心急速膨脹開來,她擡起頭,打量聶澤英俊的側臉——果然聶澤的殺傷力太大了,估摸着那兩個女生今天晚上都睡不好覺。
聶澤回望向她,問:“現在想做什麽?”
唐笑觸電似的心虛低頭,茫然四顧,而後眼前一亮,鎖定目标,指着遠處的一棟軸對稱的莊嚴建築道:“去那兒?”
聶澤挑了挑眉,看着灰色牆面上金燦燦的“博物館”三個大字,說:“你确定?”?
☆、約會
? “博物館”這個詞對于當下的年輕人來說,作為一個“約會”的場所,實在是十分的陌生。
唐笑在這座城市裏讀書、居住多年,卻從未到過這所以市名命名的博物館。
大學時系裏曾經組織過集體出游,她因為要趕着攢書的期限,沒有同往,這次和聶澤一起來,算是彌補了一些遺憾。
館中藏品以青銅器和陶器為主,唐笑正在寫的是仙俠文,便興致勃勃地要去看青銅劍當做取材。
可惜青銅劍經過了近千年的光陰,并沒有傳說中的吹毛斷發,大都髒兮兮的,劍刃也變得坑坑窪窪,好不容易有兩柄看上去稍微鋒利一點兒的,樣式又實在是普通得讓人提不起興趣來。
唐笑頗有些失望,轉而去看各種青銅器。
這些古老器皿的年代可以追溯到夏商時期,形制各異、花紋華美,即使歷經滄桑也沒有半點“破銅爛鐵”的樣子,上頭青色的鏽蝕更像是一種華麗的裝飾。
唐笑看得着迷,打算把其中幾件寫進小說裏,當做主角們用的法寶。
而出乎唐笑意料的是,聶澤對這些青銅器皿似乎頗有研究,特別是其中的幾件“鎮館之寶”,他的解說比展櫃上的标簽裏還要詳細的多。
甚至在聶澤介紹完一尊長着萌萌耳朵的青銅器後,他們身邊已經跟了好幾個聽解說的游客。
唐笑頗有些佩服地問聶澤:“你們學東亞文學,也要研究這些青銅器嗎?”
聶澤不解,她解釋道:“你明明是外國人,卻對這些東西這麽了解,我聽他們說你比那些講解員都講得詳細呢。”
聶澤晃了兩下腦袋展示他的俊臉,笑道:“我哪裏長得像外國人?”
“可你住酒店用的是護照。”唐笑還記得初次見面的那個細節。
聶澤的眉頭微不可見地皺了皺,說:“那是個意外,我一直到高中都在國內生活。”他重新笑起來,“本來會永遠住在那邊,就幹脆入了籍,沒想到最後還是回來了,你可不能歧視我。”
難怪聶澤的中文如此地道,和人交流起來也沒什麽文化障礙。
唐笑又問:“那你從前是哪裏人?本地人?”
聶澤含糊應了一聲,轉而問:“快中午了,你還有什麽想看的嗎?”
只是看完青銅館,時間就已近一點,聶澤提議先去吃飯,以後有空再繼續參觀,唐笑琢磨着反正展品也不會自己長腳走路,便同意了,把包遞給聶澤,自己去找衛生間。
聶澤看着她穿過長廊,消失在拐角處,臉上一直溫和的笑意慢慢散去,眉頭皺了起來——如果早一點知道……他一定不會在大洋彼岸耽擱那麽長的時間。
衛生間裏大概是在排隊,唐笑去的時間有些久,聶澤的情緒慢慢平複,無意識地晃着手裏提着的小包。
包裏的手機輕輕地震動,連續幾次,是有電話打進來,聶澤猜想是哪兒有什麽急事,便取出手機看來電人——
宋旭河。
又是他,簡直陰魂不散。
聶澤冷笑一聲,掃了一眼走廊盡頭,接通了電話。
“你終于肯接我電話了!我還以為你在躲我!”宋旭河不等這邊出聲就急切地說。
聶澤慢悠悠地明知故問:“你好,請問哪位?”
宋旭河似乎愣了愣,反問:“你是誰?小偷?”
聶澤被他驚人的腦補能力逗得笑出聲,說:“唐笑在衛生間,有什麽話我可以替你轉達。”
宋旭河果然被聶澤暧昧不清的話給誤導,怒氣沖沖地說:“你算什麽東西,把電話給唐笑,我有話對她說。”
聶澤說:“我是她男朋友。”
那頭沉默了。
過了許久,宋旭河才問:“你是前天晚上那個男人?”
聶澤裝傻:“前天?”
宋旭河冷笑:“你根本不是她男朋友,唐笑不可能有男朋友,騙子,把電話給她。”
聶澤簡直要被這驚人的自信給折服了,頗有興致地問:“為什麽我不是?”
宋旭河打定了主意要吓退這個“潛在的對手”,神秘兮兮地說:“因為她心裏有人了,沒有人可以取代,你們這種和她露水姻緣的人根本不會懂。”
聶澤笑起來:“你不會告訴我這個人就是你吧?”
宋旭河說:“當然不是我,那個人是……”
“聶澤!”唐笑從長廊的另一頭小跑過來,喘着氣要接過電話,一邊問,“誰啊?”
聶澤說:“一個叫宋旭河的。”
唐笑看也沒看一眼,直接挂了電話。
“你和他說什麽了?”唐笑把手機放回包裏,問。
聶澤不動聲色地撒謊:“他一連打了好幾個電話,我說你去衛生間了。”
唐笑點點頭,若有所思,解釋道:“他就是前天晚上找我去酒吧街喝酒的人,我們是十多年的好朋友,”她苦笑了一下,“不過那天他喝多了,向我表白,我還沒想好怎麽面對他呢。”
聶澤點頭,循循善誘:“你現在有我了,當然應該直接了當地拒絕他。”
唐笑說:“我已經拒絕了。”
聶澤按住唐笑的肩膀,眼神專注:“那你就應該讓他死心。”
唐笑猶豫道:“可是這樣會不會……”
“難道你還想給他機會?”聶澤的聲音有些嚴厲,“當斷不斷,不僅對他很不公平,你有考慮過我的想法嗎?”
“我們不是還沒成嗎……”唐笑心虛地聲音越壓越低,在觸到聶澤眼中的低氣壓後迅速保證道,“我現在就給他微信說清楚。”
聶澤冷淡地點頭。
唐笑明白,她這是觸到聶澤的底線了——這是個驕傲的男人,理應容不得半點瑕疵。
“我給他電話。”唐笑真誠地看着聶澤的雙眼,恰好這時候手機又震了,正是宋旭河。
“喂?”
“唐笑!剛才那個男人是誰?”宋旭河聽到唐笑的聲音,急不可耐地問。
唐笑掃了一眼聶澤的神色,低頭避過他的視線,說:“我男朋友。”
聶澤的手落到唐笑的後腦上溫柔地輕撫,似乎對這個說法十分滿意。
唐笑繼續說:“你也見過的,就是前天那個……”
“不可能!你不是……你不是對聶……”
“別說了!”唐笑驚惶地從聶澤的身邊退開兩步,急促地說,“你也知道我一直把你當好哥們兒看,你這樣只能讓我為難。”
“可是……”
“沒有可是,我們認識這麽多年,要有一絲一毫的可能會拖到現在嗎?”
宋旭河不語。
唐笑生硬地道:“我就說這麽多,你自己想想吧。”
“等等!”宋旭河阻止了她挂電話的意圖。
唐笑不耐煩道:“你怎麽這麽……”
“有件事想告訴你,我和婉婉年後準備訂婚。”
唐笑懵逼了,直接挂了電話。
聶澤揉了揉唐笑的頭發,低頭用下巴抵在她的發間蹭了蹭:“你做得很好。”
唐笑像只受到驚訝的小兔一般回抱聶澤,半晌才回過神,喃喃道:“我日他大爺,我怎麽會認識這種傻逼。”她擡起頭,全然沒有在戀人面前爆粗了的自覺,“你知道嗎?這人渣明明要和女朋友訂婚了,還和我告白。”
聶澤安撫地拍了拍她的背:“沒關系,以後離他遠一點就是了,”他勸道,“很晚了,我們先去吃點東西吧。”?
☆、陸導
? 無論當時唐笑的那句話是不是權宜之計,聶澤對“我男朋友”這四個字都十分滿意,風雨無阻地兼職外賣員,一天三餐地往唐笑家裏送,順便登堂入室、渾水摸魚。
唐笑向來自稱是“吃不胖”的體質,直到這回才知道,不是不胖,是從前吃得太差。
一開始起了小肚子她還沒太在意,覺得是正常現象,過幾天就能消下去,直到某一日她試圖套上一條才買沒半年的牛仔褲,發現竟然扣不上,就連套上大腿都十分困難,這才發現問題。
不稱不知道,一稱吓一跳,她竟然胖了十多斤。
“你不能再給我送吃的了。”唐笑看着一桌豐盛的早餐,一臉如喪考妣。
“怎麽了?沒胃口?”聶澤下意識地看向唐笑的小腹。
“……”唐笑抓狂道,“你想到哪裏去了!世界上哪有那麽多跑到超市裏用針紮套套的變态!”
她嚎道:“我胖了十二斤!十二斤你知道嗎?用水桶裝起來能有一桶了!”
聶澤淡定道:“其實套套破了也沒什麽不好的,這樣我們就能馬上結婚了。”
“……”唐笑把聶澤面前裝着小籠的盤子拖走,惡狠狠地道,“從今天起,你不用來我家送飯了。”
聶澤眨眨眼:“可你不是不喜歡洗碗嗎?”
——誰家洗個碗能賴到十一點啊?!!
唐笑想起來就不爽,皮笑肉不笑道:“我決定晚餐只吃一個蘋果,不用洗碗。”
為了今後的性福着想,聶澤一本正經地給她洗腦:“我覺得你這個身高,就算一百三十斤也不算胖。”
“一百一十五!!!”唐笑簡直不敢想象她要是有一百三十斤得是什麽可怕的樣子。
“那就更不胖了。”聶澤捏了捏她的臉,“你之前是太瘦了,最近豐滿了些,手感也好了很多。”
——誰跟你談手感!臭流氓!
聶澤又說:“其實我們可以試試不用套的,反正……”
“你是大齡恨娶男嗎?!!”
唐笑一腳把聶澤踹出了家門。
聶澤欲語還休地靠在貓眼前,唐笑“啪”地一聲蓋上了貓眼。
“親愛的,下午我們要去見陸闡陸導呢。”聶澤的聲音隔着門板傳進來。
唐笑端端正正地坐在聶澤身旁,比先前要見韓秦的時候緊張十倍。
她對陸闡粉的程度并不及對韓秦那樣深,這兩人同為出了名的青年才俊、行業翹楚,韓秦是出了名的學者風範——雖然人後似乎并不如此,而陸闡,則以脾氣暴躁、性格古怪而聞名。
據說跟他合作而沒被罵得狗血淋頭過的演員至今還不存在。
不過即使這樣,演藝圈人還是對他趨之若鹜,誰叫人家是名導呢?
“是約的這兒嗎?”唐笑看了一眼手機,離約定的時間還剩兩分鐘。
她感覺如果陸闡再不出現,她的心跳就要突破正常水平了。
十一點差半分鐘,一名戴着大墨鏡,發淩亂地擋住大半張臉的男人走了進來,他穿着已經洗成了灰白色的寬大舊運動衫,下身是一條臀部松垮、短到腳踝的黑運動褲,腳下踩着雙底都快掉了的白色勃肯鞋,上身卻套着件半短的黑色舊夾克,更奇怪的是明明天氣晴朗,他的手上卻拿着一把長柄的黑色雨傘。
若不是他身材高大、面容冷峻、氣場極強,常人穿着這一套說不定會被當做要飯的趕出去。
男人在店內掃了一圈,懶洋洋地徑直走到唐笑他們面前坐下,一腿橫搭到另一腿上。
時間正好十一點,不差一秒。
他摘下墨鏡,露出一張如同吸血鬼一般精致的面龐。
如果說聶澤是凡人的英俊,那這個男人就是造物主賜予人間的精靈——烏檀木一樣烏黑亮澤的亂發與飲過血一般的殷紅嘴唇襯得那白皙到不正常的膚色像是撒過一層鑽石粉末一樣耀眼,而他的虹膜則呈現出一種奇妙的灰色,層層疊疊,像是安靜湖面上不斷下沉的雪花,引人沉淪。
唐笑一時間看呆了,甚至有種以他為原型寫一本吸血鬼小說的沖動。
“啧。”陸闡露出一個嘲諷的笑,發出了第一個音節。
唐笑這才明白什麽叫“磁性的聲音”,感覺就好像是極安靜的環境中落下了一滴水珠,聲音不斷在心頭回響、蕩漾、放大。
聶澤之前聽韓秦說“只要見了面,你就知道誰是陸導”,卻也沒想到傳說中的大導演會是這副相貌,愣了片刻,溫和有禮地問:“請問是陸導嗎?”
陸闡挑起他不甚濃密卻淩亂得十分好看的眉,仿佛在問:“你是不是傻?”
聶澤又要說話,陸闡卻把視線投向已經看呆了的唐笑:“看夠了沒有?”
聶澤從桌下掐了一把唐笑的腰。
唐笑終于醒過來,露出個呆呆傻傻的笑。
陸闡又冷笑了一聲,說:“看你這出門沒帶大腦的樣兒,不愧是寫出那種書的作者。”
沒有任何寒暄,對第一次見面的人說出這樣惡毒的話,惡劣的性格果然名不虛傳。
唐笑正處在宕機狀态中,聶澤只能忍着脾氣替她說:“我們聽說是陸導您執意要拍唐笑的書的。”
陸闡掃了聶澤一眼,明白地表達出了“我跟你說話了嗎?”的意思,毫不客氣地道:“你以為我想拍?”
他說的話句句帶刺,分明就是不給人接話的餘地。
陸闡似乎有些不耐煩坐在這裏了,用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用力按了兩下額角,那一處的肌膚立刻就留下了兩個淺淺的紅痕。
“等她的腦子好了,你轉告她,那本文化糟粕我已經看過了,男一的線可以留,也是着重要描述的,至于男二和男三的線,如果她還妄圖過審的話,趁早砍掉。”陸闡頓了頓,似乎是在等對面的“凡人”消化掉這一段信息,又說,“年後劇組就要開工,沒寫完就跟着打雜吧。”
要不是早被韓秦打過預防針,聶澤真懷疑自己會忍不住一鞋底拍在他的那張臭臉上。
韓秦的原話是:“他願意諷刺你,說明他對你印象不錯、還看得起你,看不上的,他都是直接當空氣。”
“可是男二的線,我覺得是我這篇文最大的看點啊。”唐笑終于上線,反駁道。
陸闡站起身,嗤笑一聲:“你不是被《斷背山》在國際上拿獎弄昏了頭吧?這裏是中國,你在一部抗日劇裏加同性情節?等着進號子裏喝茶吧。”
他戴上墨鏡,一手扶着雨傘站起身,趿着拖鞋走到咖啡廳的櫃臺前點了幾份甜食打包,然後晃悠悠地走到門廊處撐起雨傘,走進外面燦爛的陽光中。
唐笑被這畫面感極強的一系列動作給震撼了,仿佛這人的一舉一動都有牽動人心的魔力。
“他……會不會真的是吸血鬼?”唐笑傻傻地問聶澤。
聶澤搖搖頭,笑着揉了揉唐笑的腦袋:“怎麽會有真的吸血鬼?你妄想過頭了吧?”他眯起眼睛看着陸闡離開的方向,說,“你的文我也沒看多少,回頭我和韓秦說一下,讓他指導你?”
唐笑不想聶澤多欠韓秦人情,笑道:“我先自己改一改,不懂的再跟你說吧?你不是也學的文學嗎,大學者?”
其實早在《香府》連載的時候唐笑就考慮過,一篇文一半言情一半耽美會不會太毒了,可她實在是舍不得男二的那段劇情,幹脆就一直寫了下來,以至于最後成了撲街。
若是這兩條線分開寫成兩本不同的文,說不定她早就成了一線大神。
陸闡說得沒錯,如今的電視劇産業,同性劇情大多還只出現在網絡劇中,如果唐笑的書真的想走上電視熒幕,男二的那一部分戲被砍掉勢在必行。
——實在不行,就砍掉卿卿我我,改寫成男人之間的友情吧。
唐笑有些心痛地想。?
☆、電話
? 這一年的春節來得特別早,公歷新年還沒過幾天,四處就已經洋溢着春節的氣氛。
唐笑手上的仙俠文剛好完結,為了改寫《香府》的劇本,她沒有開新文,讓聶澤看情況幫她排榜單。
聶澤在女|頻的實習期滿,手下的作者除了唐笑早就全部推還給了朱小瑤,開始真正參與整個中文網的運作,他忙得腳不點地,外賣服務全權托付給了跑腿公司。
小年夜,公司名義上不放假,下班時間卻人性化的提前了一個半小時,聶澤審完手上的最後一份文件,轉發出去,電話給秘書示意她可以下班,然後走進辦公室附帶的小休息室換衣服。
他今天中午請風投那邊的一位總監吃飯,一身西裝革履,做足了精英的派頭。
可面對唐笑他卻不能這樣,唐笑的社會經驗太少,心理年齡也與實際不大相符,穿得太過正式,反而平添了二人之間的隔閡。
他沖了個澡,洗掉頭上的發膠,換上松軟的高領白毛衣與絨布運動褲,像是個無害的學生。
他和唐笑都不善烹饪,他亦沒有什麽“男主外、女主內”的思想、非得逼着唐笑做什麽。
聶澤一切以唐笑能過得高興為前提,早早的定了她喜歡的餐廳的座位,打算度過一個浪漫之夜。
對着鏡子劃拉了幾下額間淩亂的碎發,聶澤提起晚上換洗的衣物,離開辦公室,落鎖,步行下樓。
最近他工作忙,沒空去健身房鍛煉,早上又偶爾要陪唐笑睡懶覺,運動時間大大減少,只能用這種方式勉強增加一點運動量。
經過男頻辦公室的時候,燈還大亮着,三言一個人一臉認真地坐在電腦前,臉上戴着一副防藍光的眼睛,活像是個衣冠禽獸的黑客。
聶澤探了個頭進去,問:“還不回家陪你的小花癡?”
三言皺了皺眉,敲完一整行字,這才應道:“她家裏聚餐。”
聶澤笑得蕩漾:“哎喲,我忘了,小花癡和爸媽住一起呢,”他頓了頓,“你還沒見公婆呢?”
三言藏在鏡片後的眼睛瞪了聶澤一眼。
聶澤絲毫沒有受到冷空氣的影響,毫不猶豫地曬了他一臉:“你慢慢忙吧,我回去給老婆暖床了。”
唐笑因為是租房,家裏只有一套鑰匙。聶澤手上拿着回家路上順手買的一束白瓣粉芯的玫瑰,哼着波萊羅的調子上樓,敲了兩下大門,擺好笑容迎接唐笑。
“來了——!”唐笑從裏面應了一聲,一只熊貓滾出來開了門,又迅速沖回了衛生間,“砰”的一聲關上門。
“怎麽這麽早,我還沒好。”
“今天提前下班。”
聶澤找了個花瓶插上玫瑰放在客廳的餐桌兼電腦桌上,又把衣服挂進二樓的衣櫃裏,不動聲色地翻了一下唐笑攤在床上搭配好了的衣服,下樓等唐笑洗澡。
這兩天聶澤都不在,唐笑過得邋遢,連頭都懶得洗,還是準備化妝的時候拆了束發帶才想起來。
“唐笑,電話響了。”聶澤說。
唐笑探出一只濕漉漉的手來,問:“誰啊?”
“你媽媽。”聶澤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