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一部好好的歷史劇硬是拍成了後現代先鋒作品
不聲不響地打量着唐笑。
這男人看上去三十六七歲,一副不茍言笑的樣子,歲月在他的臉上恰到好處地留下了些微的痕跡,看起來很有一股成熟男人的味道,而大約一米八六八七的身高與精壯的身材更加深了這一印象,他的膚色比常人偏黑,一看就是常年在戶外活動曬出來的那種,整個人都散發着熱烈的陽剛之氣。
時值春夏之交,男人穿着一套修身的灰色單排雙扣西裝,近看可以發現上面用灰黑兩色的線條織成了極細的千鳥格紋,平添了幾分輕松平易的感覺,西裝裏頭穿着一件扣到鎖骨以下的白襯衫,唐笑二點零的視力更是隐約能看見兩根纖細柔軟的淺色胸毛,而他的腳上則是一雙皮質的擦色棕色僧侶鞋,像如今的年輕人正時興的那樣露出光裸的腳踝。
如果用唐笑的标準來評判的話,這是一個簡直可以标為樣本的性感帥大叔。
然而她并不好這一口,所以連眉毛都沒動一下,繼續一臉痛苦地迎接陸闡的痛罵。
陸闡并沒有繼續罵下去,剛才那包含情緒的指控仿佛耗盡了他的最後一口陽氣,說完他就懶洋洋地坐了回去。
唐笑敏銳地意識到他的一通情緒爆發似乎只是為了打斷這個男人的發言。
柳眉自然地挽上男人地胳膊,揚起那可以戳死人的下巴,妩媚地凝望他的臉,說:“這位就是傳說中陸導力捧的編劇唐小姐。”
男人點了點頭,露出些許笑意來,說:“你好。”語氣溫和,意外的動聽。
唐笑忙回了一句“您好”。
柳眉眯起眼,帶了些挑釁似的看着唐笑,又說:“這位是沈總。”
唐笑天知道沈總是何方神聖,要知道這年頭樓下一個擦鞋的都敢自稱是x總,只能繼續點頭說了聲:“沈總好。”
被稱作沈總的男人似乎并不在乎這些虛禮,随意點了點頭,朝陸闡說:“小眉我就交給你了。”
陸闡明明白白地冷笑了一聲,滿眼的嘲諷。
男人眉頭都沒動一下,繼續朝柳眉低聲叮囑了幾句,衆星拱月地走了。
已經被訓練成抖M的唐笑從neverfull裏面取出筆記本,打開劇本的電子檔準備接受陸闡的深度嘲諷。
Advertisement
陸闡卻沒看屏幕,自說自話道:“那個柳眉倒是攀上了一顆大樹,”他毫無預兆地瞥了唐笑一眼,似乎頗有不滿,“都是你寫的好劇本,先前的豔照生生被洗成了片子裏的鏡頭。”
唐笑沒刻意去搜過柳眉的新聞,只是偶爾聽了只言片語,不過她自己的劇本她還是知道的,脖子以下的內容一概沒有,正正經經的歷史劇。
無論怎麽說,女主角能夠複工都是一件好事兒,畢竟片子已經播出了一大半,半途換角怎麽說都不是一件容易事兒。
先前的落下的進度全要補上來,唐笑又成了陸闡的小跟班兒,一到拍戲間隙陸闡便跟她讨論劇情走向和人物性格,說得頭頭是道,不知道還以為陸闡才是原作者,唐笑純粹就是個記錄員。
不得不承認的是,唐笑的文章給陸闡這麽一改,不但劇情的流暢度與懸念的堆疊展開比從前高了不止三五個段位,就連每一個角色包括龍套都鮮活了起來,真正的千人千面。
這讓唐笑佩服的五體投地,被罵也是心甘情願。
人的精力總是有限的,顧此難免失彼,待唐笑回過神來的時候,這個月的日歷只剩下紅紅的兩個休息日了。
照例是一覺睡到三竿起,醒來的時候身旁卻沒有了熟悉的溫度。
唐笑迷迷糊糊地坐起來,猛然想起昨夜恍惚時好像和聶澤說過今早一起去看一個位于市中心的房源,那是間八十年代的老公房,不過勝在地段好,主人家是大學裏退下來的教授,如今早已移居國外,房子保存的不錯,裝修也頗有品位,相比尋找租客,房東似乎更近似于想找信得過的年輕人幫他打理屋子。
“聶澤?”唐笑啞着嗓子叫了一句。
“怎麽了?”幾聲拖鞋擊打在臺階上的聲音響起,聶澤從樓梯口露出張臉來。
唐笑半困不困地看他,一邊把手從睡衣後襟伸進去撓背一邊迷迷糊糊地整理思路:“你……這麽早起來……看房?”
“收拾東西。”聶澤說。
唐笑皺起眉,似乎沒能理解這句話的意思。
“你要滾蛋?”她憋了半天,終于吐出了顆狗牙。
聶澤一腿跨上床,親了一下她的額頭:“是啊,滾蛋。”說着,作勢抱着唐笑滾了一圈。
唐笑被這個一米九的壯漢短暫的一壓給弄醒了。
“謀殺啊?!”她眼神清明,聲線也明亮了起來。
聶澤捏了捏她的臉,說:“小懶鬼,起來吃飯。”
唐笑半吊在聶澤的頸脖上跟着他下樓,才走了兩步,就看見客廳裏各種大箱子小箱子排了一大排,裏頭整整齊齊的放着冬衣、臺機、抱枕、坐墊之類的,仔細一瞧,整個客廳都被打包了一大半,靠窗戶的位置還堆了七八個沒裝東西的紙箱。
唐笑松了手,問:“你這是幹嘛?”她還沒和聶澤說什麽時候搬走呢。
聶澤答道:“不是說要搬家嗎?”
——這手腳是不是有些快過頭了?
唐笑有些奇怪,聶澤并不是這樣沒分寸的人。
她走近衛生間刷牙,聶澤把先前買好的煎餃放在微波爐裏熱,一邊說:“剛你睡覺的時候,房東來過了。”
唐笑一愣,拿出牙刷想要說話,被電動頭震了一臉牙膏沫。
“她說她女兒回來了。”
正在洗臉的唐笑松了一口氣。
“然後她問我是不是來幫你搬家的。”
“……”
——說話說一半的都應該拖出去TJJTDD!?
☆、豪宅
? 早午飯一并吃過,唐笑和聶澤一起收拾了一會兒家裏的東西,把暫時用不到的全都打包封好,打電話給中介說看房的事情。
那邊恰好有空,兩個人便一塊殺到了市中心。
房東那邊來的人是一名大學講師,說是房東的學生。
人總是外貌動物,對方一看見聶澤和唐笑就覺得這事兒差不多可以定下來了,挺熱心地帶二人看房。
這間房子有着明顯的八十年代建築特色,兩室一廳的房子,客廳偏小,屋子許久沒人住,但仍舊很幹淨,看得出有定時打掃,家具都罩着防塵罩,掀開一看幾乎都是紅木的。
三十多年的老家具泛着黑亮,唐笑一看就很喜歡,回過身去看聶澤。
聶澤朝她點點頭,顯然十分明白她的心意,他推開陽臺的門,對面樓的牆面上爬滿了深綠色的爬山虎,襯着紅色牆磚,十分好看,更遠處則是雲海公園,裏頭還有個不大不小的人工湖,隐約可以看見白鷺在天上成群飛過。
看完房,那名講師胸有成竹地問唐笑滿不滿意,唐笑和聶澤對視一眼,只說:“這房子确實很好。”卻不談滿意。
待上了車,聶澤才問唐笑:“你不是很喜歡那棟房子裏的家具?還有陽臺,我看見次卧裏好像還放着搖椅。”
唐笑老實地點點頭,癟了癟嘴:“可它的衛生間和廚房太小了,特別是衛生間,裏面竟然還是蹲坑……而且淋浴也是老式的。”房子是好房,可惜不是自己的,沒辦法改建。
唐笑是半個享樂主義者,她對生活的要求不高,可是該有的東西一樣不能少,不然就會別扭得慌。
聶澤敲了敲方向盤,說:“我也托人打聽了一處房子,就在附近,我們現在去看看,看完吃飯,怎麽樣?”
聶澤向來品味很好,他的朋友看上的房子應當也不會差 ,唐笑當下應了。
說是附近,開車還真是只有十幾分鐘車程。
聶澤說的小區在雲海公園的另一邊,一側緊鄰市中心商業區,另一側則靠着雲海公園裏那個人工湖,整個小區隐約被公園包含其中,真正的鬧中取靜。
唐笑立刻反應過來這是什麽地方。
據說這兒的開發商和ZF的關系匪淺,當年開發雲海公園的時候就是這家公司全權出資,只一個要求,那就是要了這片緊鄰公園的地皮,開發做了小區。
有人當冤大頭那誰都高興,更別說人家做的是小區又不是垃圾場。
開發商在買地的時候毫不手軟,建起房子來卻摳門得要命,十幾萬平米的小區裏統共就建了那麽幾十棟別墅,容積率才0.9,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可謂是絕無僅有的燒錢行徑。
市中心的土地原本就是用一塊少一塊,ZF又對這個冤大頭頗為滿意,地皮的價錢開得很低,整個雲海公園加上小區開發一共花了二十個億,其中白送給城市建設的占了一大半。
當時人人都說這開發商是傻帽,還有人懷疑裏頭有權錢交易,可後來這些人全被打了臉。
小區一期總共五十幢別墅,單體的,家家都帶一百平米的花園,最後的成交價格每幢都不低于一個億,其中還有七幢可以直接從自家後院通過棧橋走到雲湖邊釣魚的房子,在轉手幾次之後有一棟甚至賣出了高達四億人民幣的天價,直逼香港的半山別墅。
唐笑愣愣地眨巴着眼睛呼吸了一會兒這裏的壕氣之後,聶澤的車拐進了更靠近公園的小區二期。
話說這家地産商在賺得盆滿缽滿後還剩下四分之一不到的地皮,本來是打算做成一個購物中心,可市中心商業街就在隔壁,最不缺的就是購物中心,他們立刻趁勝追擊,繼續做小區,這回他們沒有再建別墅,一來富人就那麽多,二來物以稀為貴,別墅多了也就不那麽稀罕了。
這回地産商的消費人群定位轉到了城市中的精英打工仔身上,這些人拿着動辄幾百上萬的年薪,渴望着有一天能夠翻身自己當老板,卻總是差那麽一點兒機遇。
小區的二期給了他們通向這個道路的一塊基石,和那些身價數十億百億的富人住在同一個小區,說不定一次晨間慢跑後的閑談就能成就下一個別墅的主人。
就算沒這樣的野心,只是兩三千萬就能享受上億的風景,怎麽看都很值不是?
數十棟三十餘層高的現代化住宅拔地而起,簡直就是要把小半個城裏的精英全都集中在這麽小小的一片土地上。
唐笑站在二十七層樓的落地窗前,整個雲海公園,包括更遠的商業街,甚至一整個CBD商圈都盡收眼底,她有些不敢置信地回頭,聶澤正坐在原木色的地板上認認真真地拆從唐笑家搬來的紙箱。
宜家兩塊錢一個的馬克杯被随意地放在将近二十萬一平的地面上,唐笑突然覺得有些卑微。
“那個……”她的嗓子有些啞啞的,像是個才學會說話的笨蛋。
聶澤笑着擡起頭,像是無數次給她送早餐和冰淇淋時一樣問:“喜歡嗎?”
唐笑實話實話:“我有點慌。”
聶澤笑得更明亮了:“沒事兒,我媽說了,這是買給我的婚房。”
唐笑:“……”
——所以說那些家具上蓋的紅布不是防塵罩而是某種裝飾嗎?!!
聶澤站起來,進一步牽起唐笑的手,眼睛裏像是藏了無數璀璨的星子:“你願意當這裏的女主人嗎?”
唐笑眨了眨眼,說:“容我再想想……”
如果聶澤現在是在唐笑自己的那個出租屋裏說這句話,她說不定立馬就答應了,可在這樣的地方……
總讓唐笑有種賣身的錯覺。
——沒辦法,腦洞就是這麽大。
不過聶澤并不勉強,照例親了她一下,繼續回身拆箱子。
這邊的裝修和家具電器都已經十分齊全了,甚至鍋碗瓢盆都一樣不差,當天晚上他們就睡在了那張鋪着大紅色床單被套的老龍鳳床上。
一直到第二天醒來唐笑還是覺得像是在做夢,聶澤拉開全景窗的窗簾,清晨的陽光包裹着雲層、霧霭與飛鳥,一切都那麽如夢似幻,宛若仙境。
然後那個俊美的男人就踏着柔和的日光走向她,背光的身影各位柔和,身體的輪廓與發絲都被染成了金黃色,就像是遠古的神祇。
一瞬間無數靈感湧向唐笑的腦海,在聶澤要朝她吻下來的時候,她突然按推開聶澤的臉,定定地看着他,表情嚴肅認真:“下一本書我想開西幻。”
“……”聶澤一口老血梗在了喉嚨裏,開(bei)始(po)認認真真地與唐笑對坐在床上讨論人設與故事情節。?
☆、密謀
? 五一是全國旅游業最高峰的兩個時段之一,唐笑還沒來得及把那張龍鳳床睡熱,就也加入了擠長途車的大軍。
不是旅游,是拍戲。
自己寫的劇本,含着淚也要拍完,誰叫她小說裏寫了段山路山溝加野外生存呢?
按理說作為一個趕鴨子上架的編劇,唐笑根本沒這麽些工作,無奈陸大導演對這個抖M表示了十二分的滿意,硬是要拉着她公費旅游。
“這一趟不走,之後到法國外景你也不必去了。”陸大導演眯着那一雙紫色的眸子,聲音平淡。
唐笑一直想到傳說中的浪漫之都玩,更別說如果真按照小說裏的劇情,她說不定還有機會在真正的古堡裏住一晚上。
為了今後的幸福生活,暫且吃點兒苦算什麽!
陸導身子精貴,出入都有專車接送,唐笑一個小喽啰,劇組裏随便揪出一個演員腕兒都比她大,所以她只能默默地、毫無怨言地坐上了三十人的大巴。
劇組駐紮的地方是一片靠近原始森林的空地,除了雜草啥都沒有,據說還有野豬出沒,幸虧唐笑看上去像是個弱女紙,又好歹擔了個“老師”的名頭,頭一天就到達的先遣部隊已經提前替她搭好了一個帳篷。
車在泥濘的山路上颠簸了将近五個小時,唐笑骨頭都差點兒震散架,她和後勤的妹子打了個招呼,鑽進帳篷倒頭就睡了。
大概晚上八點多的時候,外頭一陣騷動,唐笑迷迷糊糊被吵醒了,聽着不像是有什麽危險的事情,也沒人叫她,她翻了個身,繼續睡。
可還沒睡沉,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響起來,唐笑一個激靈醒了,警醒地看着帳篷的拉鏈。
一絲天光隐約從開口處漏進來,露出一個逆光的影子,是個高大的男人。
唐笑吓了一跳,一個哆嗦就要尖叫。
“醒了?”男人小聲說,手裏的電筒也亮起來。
是聶澤。
“……”唐笑差點吓得報廢的小心髒又活了過來。
“你怎麽來了?”她過了好半晌才想起來驚訝,聶澤已經把一個巨大的登山包放到帳篷的角落裏,挨着她跪坐相對。
看唐笑的臉色不太好,聶澤試了試她額頭的溫度,說:“下午齊奕打電話找你,問你要不要一起坐飛機到這邊,我說你已經出發了。”
“飛機?這邊還有班機?”唐笑對我國的民航事業的進步感到欣慰。
聶澤搖頭:“是尚真老總的直升機,她和柳眉一起來的。”
——看來我國的貧富差距還有待縮小。
聽到柳眉的名字,唐笑的嘴角不由得抽了抽。
“那你怎麽也來了?”她問。
“想你了。”
“……”才與說出肉麻話的男人分別不到十二個小時的唐笑平白起了半身雞皮疙瘩。
“我聽說這裏有野豬,不放心你。”
唐笑上下打量了聶澤一眼,仿佛在說——就你這身板也想鬥野豬?
聶澤被這無情的眼神傷了心,按住唐笑往下躺:“行了睡吧,聽說明天早上六點多劇組就要進森林了。”
唐笑聽話地躺下,沒一會兒又睡着了。
聶澤看她确實睡沉了,收回隔着被子抱着她的手,貓着腰悄悄走出帳篷,外頭仍是燈火通明,不遠處的幾張帳篷中間支着一張小桌子,好幾個人正圍在那裏吃飯。
聶澤走向亮處,桌邊坐着的正是齊奕、陸闡還有個莫名其妙跟來的韓秦。
“睡了?”韓秦朝聶澤擠了擠眼睛,不懷好意地笑,一張俊臉不由得多了幾分猥瑣。
聶澤點頭,又朝陸闡打了個招呼,陸闡動動下巴算是應了,繼續看着齊奕吃飯。
齊奕嘴裏還含着飯,擡頭問陸闡:“地方看過了嗎?”
“看過了。”陸闡的聲音不太熱情。
“沒問題嗎?”她又問。
韓秦搶答道:“要是天公不作美,那也沒辦法。”他看向聶澤,一臉“我就是烏鴉嘴有種你來打我呀”的表情。
聶澤沒說話,打了碗飯拖個凳子和他們一塊兒吃。
除了陸闡,後來的三個人身上都有些狼狽。
為了某個秘密的計劃,齊奕特意走沈總的路子弄了架直升機來,倒黴的是半路上又是風又是雨又是雷,兩個小時的航程飛了四個小時才到,幾個人都餓慘了,和他們同行的柳眉則好面子地回去收拾外形去了。
吃完,有後勤草草幫他們收拾了桌子,韓秦從懷裏掏出一張紙來攤在桌面上,用一盞露營燈壓住了,用修長的手指指着其中一塊說:“就是這條路。”
紙上是一張等高線地形圖。
他看向陸闡:“明天老陸帶着大部隊到這兒,宣布休息,”他又掃了一眼齊奕,“你給聶二姘頭下藥,”他不懷好意地笑了笑,目光最終落在聶澤身上,“剩下的全看你了。”
“怎麽聽你一說感覺這麽猥瑣呢?”齊奕審視地看向韓秦。
聶澤盯着地圖好一會兒,說:“我也感覺這個辦法太……”他頓了頓,“你那個藥有副作用嗎?”
韓秦說:“藥問老陸拿的,你看他還不是生龍活虎的。”
陸闡懶洋洋地坐着。
——好沒有說服力……
韓秦又說:“女人!特別你姘頭這種有點兒資本的女人,對她好?對她好的人太多了。送她房子?你也說了人不要。文藝青年最愛的是什麽?浪漫!浪漫你懂嗎?”
他激動地站起身 ,手舞足蹈、慷慨激昂,像是在發表競選演說。
“所以聽我的,準沒錯。”韓秦雙手支在桌面上,眼裏帶了些神經質的狂熱。
聶澤覺得更不靠譜了,早知道根本不應該聽這個狗頭軍師的忽悠,來什麽浪漫的求婚。
先前他含蓄地求婚未果,一天之內又反複嘗試了賣萌的、霸道的,甚至還突然襲擊了幾次,惹得唐笑嬌笑連連,卻就是不答應他的求婚。
“聶先生你再開玩笑我就搬回去住了!”唐笑如是吼道,仿佛不勝其擾。
他們明明感情這麽好,也同居了小半年了,于情于理結婚都理所應當。
——難道唐笑還有什麽顧慮?
聶澤不理解,稍微咨詢了一下韓秦“女性為什麽會不接受求婚”,誰知道竟會演變成全民大作戰。
連一向事不關己的陸闡都攙和了進來,他再不投入一點兒,總覺得拂了朋友的面子。
這回唐笑會答應嗎?
聶澤不由得擔心起第二天的計劃。
第二天和天氣預報顯示的一樣晴朗,早晨山裏有薄霧。
陸導向來活得精致,到深山老林還不忘帶全自動咖啡機,唐笑蹭了一杯,蹲在潮濕的松木邊一邊看地上鵝黃色的毒蘑菇一邊問聶澤:“你到底來幹嘛的?”
要知道,就算是在市裏的攝影棚,聶澤除了接人也是不常出現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唐笑自以為逼問的氣氛制造得十分到位。
可惜聶澤一點感覺都沒有,仍笑着說:“我蹭自個兒家屬的公費旅游,不可以嗎?”
唐笑更不信了,直覺告訴她其中必定有什麽幺蛾子。
特別是一大早的時候她還看見了韓秦和齊奕湊在一起叽叽咕咕,她還從沒見過韓秦大駕光臨劇組,更別提這兩人原本根本就不太對付。
湊熱鬧的吸引力是無限的,小唐同志還是太年輕。
所以當中午劇組駐紮臨時營地,齊奕笑眯眯地遞給她一瓶奶茶,還親手幫她擰開的時候,她一點兒都沒防備——當然,正常人都不會有防備。
半個小時後,一餐飯下肚,一股強烈的睡意席卷了唐笑的神經。
聶澤貼心地說:“睡一會吧,有事我叫你。”
然後她就趴在聶澤的腿上睡着了。
半個小時後,一架直升機從天而降,韓秦和聶澤兩個大男人合作把唐笑弄上了去,塵土揚起,直升機載着二人朝高處的山頂飛去。?
☆、求婚
? 唐笑醒來的時候,周圍一片靜谧,天有些暗,光線從狹小的天窗中投入室內,隐約照得屋子裏影影幢幢不知何物。
她昏昏沉沉地起身,發現自己睡在一張床上。
還記得睡着之前……
她一個激靈醒過來,下意識地擡頭,雙眼努力适應着周圍的環境。
這是……綁架?!!
她腦洞大開,在發現自己沒有被綁手綁腳之後迅速下床,一陣涼意襲來,她發現自己的外套和鞋子都被脫了下來好好地放在一旁,同時并排放着的還有聶澤的薄線衫。
所以聶澤人呢?
唐笑皺起眉,隐約聽見門外有重物擊地的聲音。
“聶澤!”她喊了一聲。
門被推開,屋裏頓時亮起來。
這是一間木質的小屋,屋裏陳設簡陋,只有一張床和一套桌椅,牆角堆着個瓷缸和兩個大木箱子。
傳說中的林中小屋?
聶澤用手臂擦了一下額頭上的汗,有些灰頭土臉的:“醒了?”他笑出八顆白牙。
“這是哪兒?劇組的人呢?”唐笑感覺記憶有點兒跟不上。
聶澤說:“你睡過頭了,他們沒等你,先走了,我就和你留了下來。”
唐笑:“……”∑(っ °Д °;)っ
——鬼信啊!
“那你在做什麽?”唐笑問。
聶澤讓出背後的一堆柴火,晃了晃手裏的斧頭:“劈柴。”
“噗!”唐笑笑趴了。
——什麽神展開!原始人類嗎!
聶澤十分無奈,他們準備了各種盒裝披薩、罐頭、飲料和電磁爐,卻偏偏沒有想到小木屋裏根本沒有電!沒!有!電!
幸虧他的登山包裏還有個打火機,在韓秦問他要不要送個幹冰爐來救急的時候,他一時腦抽,想着自己生火也簡單,卻沒想到劈柴都能難倒英雄漢。
唐笑坐在小木屋的門檻上看着聶澤專心砍柴,突然問:“你在屋裏生火,不會連木屋一起燒着嗎?”
“屋裏有個火爐。”聶澤答道。
唐笑摸了個手電筒回去看火爐,她還沒見過真正能用的火爐呢。
這一找,就在爐子上頭找着了一個煤油燈。
太大的木塊不好燒,有了油就不會有這種問題了。
兩個人體驗了一回全自助燒烤,又燒了點水勉強洗漱。
聶澤雖然長期運動,但也沒有做過這樣的純體力活兒,肩背上的肌肉都有些酸疼,唐笑便不再敢像平時一樣壓在他身上睡,而是和他肩并肩躺着,一起看頭頂天窗上露出的那一片星光。
“聶澤?”她突然翻了個身。
聶澤“嗯”了一聲。
“你把我弄到這兒來想做什麽?”連速凍食品和水果罐頭都有,說不是有預謀的,誰信啊!
聶澤為了自個兒全能好男人的形象,實在是不願意說他是陰溝裏翻了船。
如今這狀況,也不太适合表白,再說時候未到呢。
他高深莫測地輕聲笑了笑,反問:“你說呢?”那張俊臉上無端帶了點兒邪氣,令人心動。
可惜屋子裏太黑了,唐笑啥也看不見。
所以她毫不留情地伸手戳了一下聶澤肩上的神經。
“……”(>﹏<)
聶澤簡直咬碎了一口白牙才忍住沒“嘶——”出聲。
自己裝的【哔——】,含着淚也要裝完。
“睡吧。”好一會兒,聶澤才伸手攬住唐笑的肩膀,讓她枕在自己的胳膊上。
唐笑心裏一萬個疑問,難道聶澤是帶她來體驗野外生存來了?可陸闡怎麽會輕易放人?她白天又是怎麽睡着的?
一個接一個的問題纏繞着她,令她昏昏欲睡……
“溫溫溫溫溫溫溫……”一片靜谧中,一個奇怪的,類似于木塊連續敲擊的聲音響起來。
“你聽到了嗎……”唐笑抱緊了聶澤的胳膊。
聶澤本已經快睡着了,被唐笑突然間的聲音吵醒,側耳傾聽了一番,說:“風聲吧。”
唐笑聲音發顫:“我怎麽覺得是有東西在敲門……”
“……”做人不要想太多。
聶澤翻了個身,整個人裹住唐笑:“好了,鬼最怕陽氣足的人了,嗯?”
好像好有道理的樣子。
唐笑豎起耳朵聽了一會兒,外頭果真不再有怪聲,她亦安心睡了。
清晨四點,天還未亮,唐笑便被弄醒了,她頭一天睡得時間太長,倒不覺得困。
“怎麽了?”她眯着眼睛問聶澤,聶澤正背對着她穿鞋,一旁桌上放着的小煤油燈火光明滅不定,看起來怪瘆人的。
聶澤回身吻了她一下,說:“乖,起床,帶你看個好東西。”
這荒山野嶺,哪來的好東西……
唐笑摸出手機看了看時間,稍一思考,就猜到聶澤是要帶她看日出。
這麽大費周章,只是要看個日出?
她是個死宅加懶鬼,看日出這種劇情從來只在語文課本和閱讀理解裏見過,倒還算是有些興趣,便依言起了。
兩個人一邊喝着熱牛奶一邊手牽手往山上走。
樹林裏滿目的淡藍色,眼看就要迎來黎明前的曙光。
“溫溫溫溫溫溫溫……”煞風景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唐笑拉了聶澤一下,瑟縮地跟在他身旁:“到底什麽聲音啊?”
“烏鴉?”聶澤也分不清這些個動物叫聲的區別,反正不是獅子老虎吼也不是狼叫就對了。
唐笑看他神态輕松,微微放下心。
轉過一大片灌木叢與幾塊巨石,山路豁然開朗,露出平坦的山頂。
唐笑回想山下的草木叢生,不由得同情起這座山來。
——敢情山也有禿子?
不過她很快就被另一樣東西吸引了注意力。
山頂的中央有一大片紅白相間的花,并且一看就不是本地土著——因為他們沒有修長的枝條,而且擺放成了一個淩亂的大餅形。
聶澤微微皺了皺眉——他的花好像被弄壞了一大片,原本這是擺成了一個心形的。
唐笑立刻明白過來這是誰的傑作,笑道:“聶先生,不解釋一下嗎?”
聶澤立刻從不完美中回過神,托起唐笑的手,問:“喜歡嗎?”
“……”清晨四點起床,黑不隆冬地摸到荒郊野外的山頂看人造花毯?
——這浪漫恕在下欣賞不來。
不過唐笑很快就沒空吐槽了。
因為遠處的地平線上,一輪紅日正緩緩升起,接近紅的橙色與深藍色的世界相接,像是印象派的油畫。
兩人就這麽靜靜地牽着手迎向這初升的旭日。
聶澤從褲子口袋裏掏出一個眼熟的銀灰色天鵝絨小盒子,緩緩打開,一顆水滴形的鑽石在橘黃色的日光中折射出迷離炫目的光澤。
“嫁給我好嗎?”聶澤的聲音有些顫。
唐笑不知道是被鑽石的尺寸震驚,還是被裏面的光澤所吸引,抑或是回憶起這個盒子帶給她的尴尬回憶,總之腦袋裏簡直是一團漿糊,什麽都想不起來。
她半晌沒有應聲,只是低着頭。
聶澤突然想起什麽,單膝跪地。
“溫溫溫溫溫溫溫……”
唐笑被怪聲驚醒,突然擡起眼,看向聶澤。
“好啊。”她笑起來。
聶澤如釋重負,取下戒指要給她戴上。
“哎別別別。”唐笑把盒子蓋好,認真地塞進聶澤的登山包裏。
“劇組這麽亂,萬一弄丢了怎麽辦!”
——老婆這麽實際,聶澤簡直無言以對。
不過很快事實就證明了唐笑多麽有先見之明。
兩個人默默地站在山頂溫存了一番,之前的怪聲不絕萦繞于耳。
“這聲音到底是什麽鬼啊?”唐笑靠在聶澤肩膀上,兩個人傻兮兮地坐在花毯上并肩看雲卷雲舒。
“可能山上有猴子?”聶澤真的不想和唐笑讨論這種煞風景的問題。
可是……
“溫——”突如其來的聲音打斷了這溫馨的氛圍。
唐笑吓了一跳,猛地回頭。
“……”Σ( ° △ °|||)︴
“聶澤!!!”她尖叫了一聲。
聶澤也跟着她回過頭。
“……”(⊙_⊙;)
一頭野豬正站在離他們十幾米遠的灌木叢處用鼻子拱着地上散落的花瓣,不斷發出先前聽到的那種奇怪聲音,而那雙一看就極其有力的、滿是泥土的黑蹄子則正愉快地刨着土。
WTF!(╯‵□′)╯︵┻━┻?
☆、君子遠庖廚
? 玫瑰花上死,做鬼也風流。
唐笑和聶澤默默地與野豬對視。
野豬一派悠閑,二人如臨大敵。
聶澤摸了摸唐笑的後腦,伸手解下背上大紅色的登山包。
——請問野豬看到紅色也會跟着跑嗎?
顯然不是的,不然這野豬早沖到聶澤身上了。
唐笑默默地看着聶澤的小心動作,心也慢慢平靜下來,仿佛有這個人在,什麽都可以不用怕一樣。
然後聶澤就從背包裏取出了一把槍。
“……”唐笑有點吓到了,愣了半晌,憋出一句:“野豬是國家保護動物。”
聶澤看了她一眼,低聲答道:“□□……”
唐笑松了一口氣。
——等等,這放松的點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