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喂藥

門外風吹烏桕樹,落葉劃過地面留下沙沙聲。

房內的朝霧接過大夫配的藥,白夜道:“公子的藥一向是我熬的,姑娘如不嫌棄,我給姑娘去熬吧。”

“怎麽會呢,不過我不大會,這樣吧……”感覺這樣太麻煩人家了,朝霧咬了咬下唇,“我和你一起去,我在旁邊看着你,幫個忙。”

“那好吧。”

……

小爐子設在柴房裏。爐子前方是些小木條,削的十分勻稱幹淨,約莫十來寸長,剛好夠爐子火坑的大小,爐子分上下兩層,下層用來燒柴火的,上層可以放陶罐之類的。

“用水煎藥,水量要浸過藥材表面,煎煮時先用武火(即大火)煮沸藥液後,改用文火(即小火)慢煎。剛開始煎藥時須蓋緊鍋蓋,待水沸時可用兩根筷子撐起鍋蓋,留些縫隙讓蒸氣排出。”白夜看她一臉好學,開口解釋。

“有些中藥含有揮發成分,如薄荷、藿香等解表類藥物及貴重藥材,煎煮過程中其有效成分易發散到空氣中,則須蓋着蓋子熬。”

朝霧從來沒接觸過這些東西,覺得很是有趣。

“煎藥時要注意攪拌藥料,讓藥液充分煎透。每劑中藥一般煎兩次,第二次時間可略短。”

白夜邊點燃手中的茅草用來燒起木塊邊道。

朝霧将削的幹淨的木條握在手心裏,很好玩,覺得讓別人動手有點不好意思,問:“要不要我來熬呢?”

原以為白夜會說不必了,沒想到他毫不推辭:“既然這樣,那姑娘來試試。”

朝霧接下這份工作。

當她抹了幾把臉,擦了幾把汗,盡量以最快的速度煎好藥汁,将它送到房中給孩子。大夫看着這個灰撲撲的小姑娘忙來忙去的,原本幹淨的衣衫沾上了不少灰,整個人猶如在灰地上滾一圈的小花貓,心覺她萬分懂事,問她:“姑娘放下藥要不要去換身衣服?現在有人在照顧你弟弟。”

好吧,大夫認為孩子是她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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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在一個陌生人家裏換衣服,她絕對做不到的。

堅決搖頭,朝霧軟聲道:“謝謝大夫,不用了,我去喂我弟弟藥。”

床邊已經有一個十五六歲的姑娘坐在床前,将手中的白布敷在孩子額頭上降溫。

看見朝霧端着藥過來,她讓出了位。

朝霧坐下,用湯匙舀了半口藥,喂到孩子唇邊。

孩子毫無意識,兼着一系列亂動,藥匙打翻了,藥汁滲透到了衣服裏。

朝霧有些驚慌,拿着帕子墊到孩子衣服裏怕湯汁燙到他了。

那個姑娘伸出手:“姑娘将藥給我吧,我來喂。”她朝朝霧笑了一笑,嘴角邊有一個酒窩。

朝霧沒有喂人藥的經驗,懊惱自己的手笨,順從地将手中的藥遞了過去。

很細致地,很溫柔地,她吹了吹勺中的湯藥喂到孩子嘴邊,孩子無意識地張開嘴,湯藥就送了進去,一勺一勺,差不多都進了胃,唯留下一小部分洇在嘴角,也用帕子拭去了。

朝霧可謂心服,在一勺一勺喂下,感覺松了一口氣,這個年代一次小小的傷寒就會奪去人的性命,更何況是發了高燒。這孩子好不容易逃了出來,也許他的家人找他很着急,如果他就這麽沒了,他的父母一定會很傷心的。就好像她一樣,如果她找不到了,爹娘一定很着急。

想到這,心頭翻了一陣酸,朝霧心想,他們如今都不在了。

笑起來有酒窩的姑娘忙完了,自我介紹道:“姑娘叫我白芍就好。”

“好的,白芍姑娘。”

“令兄應該快來了,其實這裏的大夫本來還有幾個的,但近來一些外出了,留下人數很少,近些天突發了病,染病的人太多,醫館裏很滿,直接去醫館還好,去請即使三個時辰也很難請到。”白芍給孩子掖好被角,平和地說道。

“那,我哥哥找到這兒?”澄澈的杏眼睜大了,朝霧還是不信岑晏真會找到這兒來。

“是的,姑娘在煎藥的時候公子已經派人去和岑公子說了,只這兒到醫館有些路,夜裏走得慢些,算算時辰快到了。”

“太謝謝你們了,如果沒有你們我不知道今天晚上我該怎麽辦。”注視着孩子安靜的睡眼,放下心來的朝霧托着腮,今晚很累,她有幾分睡意了。

“姑娘如果想睡,就睡一下吧,岑公子來了,我會叫姑娘的。”白芍笑得溫柔,語氣也很溫和誠懇。

朝霧覺得自己不應該在別人家睡着,更何況還是不熟的人家。

可為什麽這麽想睡呢。

不想睡不想睡不想睡。朝霧拍了拍自己的頭,提醒自己清醒。

可是想睡想睡想睡。做不到,眼皮好像要黏在一起了。

墜入昏昏頓頓的黑暗裏。

有冰涼的手一寸一寸摸過她的臉頰,從額頭、眼睛、鼻子、嘴唇、鎖骨……

聽見有人在耳邊低語。

“公子第一次允許姑娘進來。”

有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摻雜着幾分探究?嫉妒?

“我也是第一次見到,還有這麽漂亮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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