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荷包
朝霧和岑晏打掃衛生從早上到晚傍晚,總算把一切整理好。雖然一天是累了,但是很有勞動後的收獲感,十分充實。
在這個地方住了幾天,這裏環境清幽寧靜,民風淳樸,給朝霧留下的印象是很不錯的。
清晨朝霧拿着衣物去溪邊洗,早上空氣中有潮濕的水分,太陽也不火熱,可以說是一天中最清涼的時候了,朝霧舒服的眯了眯眼。這個時代的人們大多早起,溪邊已經有不少姑娘婦人在清洗衣物。
十七歲的姑娘娉娉袅袅地走來,比花還要美豔,看直了一大堆人的眼。
剛入村幾天,很多人不知道她。
“大妹子,你啥時來的喲!”
“自哪來的喏。”
民風淳樸的日子真的很好。朝霧聽娘親提起鄉下時,娘親總是很不耐煩的樣子,受她的影響,朝霧從小就覺得鄉下人總是數不清的爛段子,七嘴八舌的很嘈雜,可今天她發現不是這樣的,村子有大有小,有好有差,有淳樸也就有險惡,不應該以偏概全。
就打這個山居村來說吧,三面都是山,一面通向南大街,因為地勢偏,所以很少有人去打擾,行人旅客商人的足跡很少留下,但又因為這兒靠近書院,村裏有很多讀書人,讀書風氣很盛。
“我是同哥哥來的。”朝霧抿了抿唇,微微笑了一下,有這麽多人看着有些不好意思。
“昨晚上我見到袁秀才家亮了燈,難不成你是他的妹妹?”咯咯得笑着,一個女子擡頭。
“可不是嘛,我也見到了呢。”另一人附和道。
朝霧也不好說什麽,默認了。
“诶,不對不對,袁秀才這個呆子,怎麽會有這麽美的妹妹?”一個身着嫩黃衣裳的姑娘誇張地叫起來,引得衆人紛紛朝她仔細看去。要說袁秀才也是個能人,書讀得還好考進了岳麓書院,旁的一竅不通,故村中人多知道他。
這一看,絕對不得了,這姑娘美極了,怎麽可能與袁秀才那個相貌平平的呆子從一個肚皮裏出來呢。
接着人心一轉——手指這麽細這麽白,一看就是沒幹過粗活的,大戶人家的千金不是吧,袁秀才家也沒那麽富,難不成是打哪來的老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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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霧自然沒有料到,她心目中的“淳樸”鄉民是怎麽想她的。
“我可從未聽袁呆子說過他有個妹妹啊,他只說了有兩個弟弟,旁的連表妹堂妹都沒有,還說這是一大憾事呢。”一個藍衣的姑娘俏皮的說了聲。朝霧認出她家就住在離袁家不遠的地方,姓錢,前一天還碰到過。
聞言,衆人看向朝霧的目光就更不對勁了,該不會是與情郎私奔到這兒來吧。
朝霧不知道的是,人總是這樣,對于優于自己的美好事物出于嫉妒急于摧毀,在鄉民的眼中,人人都該如她們一樣活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好些的便是找個有前途的讀書人嫁了,混一個官夫人坐坐,但即便有那個位置坐,都是幾十年後的事了。科舉可一點都不容易,等到熬成了官夫人也沒幾年好享福了。絕大多數人都是操持生計,只有在少女時代才有時間裝點自己。然而少女時代又因為家貧,家務多等因素無法活得盡興。
可以說在朝霧的身上,她們看到了許多夢寐以求的東西,譬如說容貌等。這個時代女孩子的生活十分單調,茶餘飯後,誰比誰更美私下裏也要比劃比劃,一旦自己贏了便整日沾沾自喜。
一旦出現一個豔壓她們一頭的人來就十分不服氣了。
“我是跟我的哥哥,岑晏來這裏住一段時間的,你們誤會了。”朝霧忍受不了她們奇怪的眼神。
“岑晏,是岑公子來了?”一直低着頭的一位女子聞言擡起了頭,她杏眼桃腮有七分顏色。
“小杏兒,一提起他你就這麽興奮。”旁的女子打趣道,複又做出羞澀的姿态:“原來是岑公子的妹妹啊,早說嘛,好妹子。”
好像已經透過朝霧看到了她哥。
“呀,這白生生的手哪是洗衣服的手呢,要不嬸子來幫你吧。”身後當當的腳步聲,一只粗糙的大手伸過來想接過朝霧的籃子。
“哎呦,張嬸您可真是老不正經呢,一聽是岑相公的妹妹就這樣貼臉上去了。”
“我呸,小姑娘家家的幹着活不累,我幫忙你嘴忒多。”
“什麽意思你自個心裏清楚,剛才還說人家小姑娘是小娘養的呢。”
這邊冷嘲熱諷,那邊也鬧開了。
“岑相公也是你叫的?”
“那不叫相公叫什麽,叫夫君~”
“他才不會娶你。”
“也不會娶你。”
……
岑晏哥哥真的受歡迎。朝霧默默地想,同時也很反感眼前的一幕,表面上的桃源,實際上的世俗。
朝霧不知道的事,岑晏在村子裏也算一朵奇葩。村子裏讀書人雖多,像岑晏這樣讀書好年紀輕長得玉樹臨風的幾乎沒有。
岑晏來袁學兄這裏兩次,第一次順帶書院的東西,第二次來商量事在村門口碰到了一位踝關節扭傷的姑娘,姑娘說她家正好在袁學兄家不遠處,當時也沒多想,答應送姑娘回家。
但很快他就反應過來他只騎了馬。
姑娘哭得梨花帶雨,岑晏有幾分明了,只道:“我速速告知姑娘的家人,他們自會領姑娘回去。”
袁學兄的家在村後邊,也就是說,他要到那兒去須得直穿大半個村子,到了目的地,岑晏心情不太好,感覺像只猴子被人參觀了一遍。他又告訴袁學兄這事,袁學兄哈哈大笑:“那是不是梳着單螺髻的姑娘?”
岑晏想了想點點頭。
袁學兄大力拍了拍岑晏的肩膀:“岑老弟啊,恭喜你被看上了。這兒的女子對俊俏的書生大膽的很,這種事已經不再少了。”
岑晏将信将疑,覺得也許女子是真扭傷了。
袁學兄給他指了一條路,從小路繞到女子的後面,看她是不是真受傷了。岑晏做了,然後面色不好的回來,有些郁悶道:“你對了。”
在這裏住了一宿,岑晏清早離去。
朝霧将手中的衣物一點點洗好,旁邊蹲了個人——一位長得桃腮杏面的姑娘,乍一看還有三分像朝霧自己。
她笑容有幾分腼腆,但是笑起來卻是一種青澀的好看。她遞過身側的一個荷包,繡着一支杏,一雙美麗的大大的眼睛裏有幾分不好意思,但又夾着幾分決絕:“岑姑娘,能把這個遞給你的兄長嗎,他幫助了我,我無以為報,唯有一個荷包寥表謝意。”
朝霧覺得這是人家的心意,接不接受得看兄長的,但她會把荷包帶到的,于是點了點頭。
朝霧回家,岑晏正在看書,聽到動靜,他溫聲道:“回來了?”
“嗯。”朝霧挂好濕衣服,拿出懷中的荷包:“哥哥,這是一個姑娘給我的,要我轉交給你。”
說罷,晃了幾下荷包。
岑晏擡眸看了一眼荷包——繡着一支青杏,繡工不錯。但他收到的荷包太多了,覺得不錯也就僅僅是不錯罷了。
“我的哥哥真是讨人喜歡,這還是第一天露面呢,就拿了一個荷包回來,往後要是住在這,那荷包還不捆了串,一串一串往牆裏扔呢?”朝霧托腮笑道。
岑晏轉過視線:“別鬧。”
“我偏不,人家心中的如意郎君就是我的哥哥,看在哥哥的面子上,別人都會給我情面,我可以在村子裏橫着走啦。”朝霧美滋滋地笑道。
岑晏不答話,荷包就放書案前,又看起書來。
朝霧想起來哥哥說今年要下場來着,不敢再打擾他了。
在此間的歲月竟是前所未有的安穩,只是很少和外面的人相處,因為朝霧發現,女子大都拐着彎釣岑晏的消息,朝霧覺得很惱火,把她當什麽了,她是這麽出賣哥哥的人嗎。
大白天的不會有事,朝霧溜出門去,也不在遠的地方,只是一片竹林裏,想移幾根竹子回來。
錢袖執着書卷,一邊苦惱地背誦,一邊走出門去,只想對天大吼一聲去你勞什子書。忽地見到前方有細細的腰肢晃動,還以為見了鬼,定睛一看倒是位閉月羞花的姑娘,手中拎着把鋤頭對這竹子,但明顯不怎麽會,連鋤哪兒都鋤錯。
正想撩起袖子對美人一展雄姿(告訴她怎麽鋤地),豈料她尖叫一聲,竟是昏了過去。
雲岫一看這還了得,趕忙上前攙扶住她,她的身子又倒在他懷裏,那溫香軟玉滋味簡直不要太好。
也許這就是上天賜給他的顏如玉,他的小倩,他的白娘子,要不然這窮鄉僻壤的地方哪來這麽美的姑娘呢。哎,想他堂堂縣令家的公子,要不是房子被人搶沒了,老爹又在老遠的地方,他至于住到這兒來嗎。但他一看到這姑娘覺得有一種命中注定的感覺,如果不是要來這兒求學,也就見不到她了,為了她,受再大苦都值得。
腦補的真多。
想歸想,雲岫回過神來,懷中的女子一定是人,只她剛才好好地,怎麽會突然昏過去呢。
腳下踩到一樣東西膈人得緊。雲岫移開鞋子,雙手微微握緊,道了句:“有趣。”
腳下是一只人的手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