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往事

細看之下她長得像岑朝霧,卻又有些不同。她出落得更加美貌,像是一朵盛開到了極致的芍藥花,卻讓人擔心她随時随地都會枯萎,美麗卻又哀傷。

白沂不習慣旁人這般的接觸,可觸及女子失神的眼眸又不自覺地,放松了想推開她的雙臂。

他心下是這般想的,既然她情緒不穩,先等她緩緩吧,興許過會兒能問出什麽來。

姑娘只是無聲地啜泣,看得他有些不忍心,但還是問道:“姑娘能見到我?這是哪裏,姑娘可知道?”

她只是搖着頭,擡起頭來朝他笑了一下,像在問他又像在問自己:“我們還會再見嗎?”

他靜立着,不曾出口說話。

她依偎了一會兒,輕聲道:“我們會再見的吧。”她擡起頭來,眼眸中滿是落寞。

“會的,我們會再見的。”許是不忍她再失望,他聽見自己這樣說道。

繼而天邊泛起刺眼的亮光,白沂以袖遮眼,待光芒散去時卻發現周身換了一個場景。

綠牆紅瓦的宮殿,器宇軒昂。

華燈初上,宮女們有條不紊地行走着,在各大宮殿內點燃燈火。

他跟着一隊宮女走向那座最富麗的宮殿,一路走來宮女的服飾倒是讓他疑惑,本朝宮女服飾按理說都是對襟襦裙,可這一路走下來卻發現宮女們大都身着大袖襦裙。

他跟着宮女們入內。宮女們一進入宮殿便熟練地散開,往各個角落點燈去了。士兵嚴防着的有一個角落,只那裏早點燃了燈,宮女們不被允許進入。

白沂擡步直直往那處走去,穿過屏風,見案幾前五步有一盞半人高的燈,不知是什麽材質做的,映照着小室極為明亮。案幾前端正坐着一人,在紙上勾勾畫畫着什麽。

看着侍女身着的衣物并不厚,應該是不冷的季節,但這男子身上卻披了一件裘衣。

外邊雜亂的腳步聲傳來,一個女子被狼狽地架在地上,約莫三四十歲的樣子,身上穿的衣服又髒又血腥,顯然不久之前用了刑。

Advertisement

她冷笑了一聲:“怎麽,陛下現在想起臣妾了?”

案前的人不擡眼,手中的毛筆不停,聲音卻極為冷漠:“你還不夠格。”

“我不夠格……呵呵”,女子陰陰笑着:“那她就夠格了?我是你明媒正娶的……那個賤……嗚嗚”

男子擡眸向她看去,女子身後的侍衛見狀立即将她的嘴捂上,力氣大不容她動彈。

她的目光中透出深深的怨毒,她就知道只有提到那個女人他才會看她,那個賤人……

“前些日子呈上的文書,柳家罪證确鑿,朕倒不知道,柳氏一族原來志在天下,”他停下筆,手指輕擊案板,心情似乎很好:“念在柳氏也為朕的天下出過幾分力,所以朕只夷了柳氏三族。”

女子惡狠狠地咬了侍衛一口,要向前撲來,被旁的侍衛攔下,劍柄擊在腿骨,哀嚎一聲倒地不起。侍衛見皇帝不置一詞,往旁邊退了下去。

“再等半個時辰,項老将軍應該就将這一切處理好了,然後你随着你父兄一道上路吧。”

他聲音輕緩溫和,吐出的字眼卻催人命。

女子的淚珠盈滿了眼眶,大口喘着氣,待到好些了,開口道:“我們柳家這麽幫你,你卻恩将仇報,來世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她被關在暗無天日的牢房裏很久了,什麽東西都沒有,全是黑漆漆的,從早到晚沒人和她說話,她雖然沒受什麽刑罰,但整個人都快被逼瘋了。

這兩日來,她被帶到了刑場旁,親眼看着自己的父兄被一刀刀淩遲致死,還有母親,他們都死了,都死了……

她麻木地被帶回來一陣拷打,真的好疼,她快要疼死了。

而這一切,都拜這面前的人所賜。

明明她是高貴的柳家嫡長女呢,卻連畜生都不如地在世界上茍活下去。

無論她說什麽,她這個名義上的夫君都不會理她。可她偏偏想他看着她,哪怕是恨也好。

反正都要死了,她連一絲顧忌都沒了,笑着道:“我這輩子最慶幸的就是一把火燒了她,讓你們陰陽兩個,別想好過。”

“你不會以為,她逃不出來就是逃不出來吧,我告訴你,我讓人把她的雙手雙腳都鎖上了,她只能活活被燒死……”

“我設計她和王爺的會面,結果她就只能入宮了,哈哈……”

“不過她倒是挺喜歡你,”她擡眼看了一看他,發現他此刻也在看她,臉陰沉不已,再沒有昔日君子的模樣。

她想刺激他,刺激他這下半生都不好過,畢竟是他毀了她的一輩子,她即便是死了也不會讓他好過的。

“她倒是很愛你呢,”她笑了笑,像是陷入回憶中:“還問我你的事情,你卻瞞着她假死,又利用她颠覆朝廷,她也是可憐。”

“我現在一想到她和冉将軍歡好的時候,她或許還在想你,我就很興奮……”她冷笑:“你知道嗎,是我把她推到冉闵床上去的呢。”

“堵了她的嘴,杖斃,丢到亂葬崗去。”冷漠不帶一絲感情。

待女子被拖走之後,他吐出一大口血來,身邊的人見了詢問,是否要傳太醫,他答一聲無礙,卻咳嗽不止。

他複執筆來,卻思慮重重,總也下不去手。良久,從懷中取出一只包好的紫金步搖,目光溫柔,像是在注視什麽失而複得的珍寶,一股腥甜又湧上喉嚨,身子向前倒去。

“來人啊,快傳太醫!”

屋內的人忙忙碌碌進出,白沂走到那個暈倒的男子面前,見他閉着眼,雖白了大半頭發,面上也有不少皺紋,眉眼神态卻同他自己如出一轍。

更像是,老去的自己。

侍衛中有一人抽出劍,往昏迷的男子身上刺去,白沂起身去擋,當劍與他身體相觸的那瞬間,他似乎覺得有一陣鑽心的痛,眼前一黑,便什麽都不知道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