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是結局也是開始

白沂昏睡了整整三天。朝霧醒後想起昨晚的一切,原先怕白沂傷重不治身亡,好在他的呼吸依舊在,放下心來一心一意照顧他,同時将獵戶的屍首丢去了外邊。

夜半醒來,感到自己的手被狠狠地抓住,她微微驚訝,點燃燈見他眉頭緊鎖,不見有醒來的跡象,手卻牢牢抓着她不放,她能和一個病號置什麽氣呢。

将手抽了出來,她繼續入眠,第二日醒來時又發現自己的手被握住了。

真讓她懷疑是不是這人中途醒來過,故意抓着的,但看他蒼白的面容又打消了這個念頭。

屋中有不少囤積的食物,不遠處又有溪流取水,朝霧在此地不愁吃喝問題。

白沂一直不夠清醒,睡着比醒着的時間多。朝霧拉開他的傷口一看發現不少都潰爛了,只得将屋子翻了個底朝天找出幾味藥來,可對于這樣嚴重的傷口來說,僅僅只是杯水車薪。

這樣絕望的日子直到白沂的部下找到他們才終結。

據說他們是根據白沂路上留下的記號找到他們的。

下屬中不乏出色的大夫,朝霧心想終于沒事了。

他們終于回到岳麓,當朝霧左手正扶着車轅下車,右臂被一只有力的手牢牢地扶住了,于是不費力地穩穩落在了地上。

白三郎最是清高,最是守禮,現在這一舉動一定只是想讓她安安穩穩的下馬車。

旁邊還圍着這麽多人,朝霧微微羞惱,有些不好意思,這怎麽好意思呢,他們可什麽關系都沒有啊,至少目前看來是,嗯,在谷底共患難過算一點關系吧,但好像也僅限于此了。

她在白沂昏睡過去的幾天已經想好了,這輩子她要好好地過,把過去的一切都抛棄掉,雖然她的确是很愛他,但是她相信時光會沖淡一切。也許白沂之于她,是前世墜入深淵後所僅能窺見的天幕上的月亮,長達數年的相思始于年少時的悸動,于經年的求而不得中愈演愈烈,最後被歲月釀成蓮心味的酒,嘬一口,滿是辣與苦澀。

可這陳釀也該有喝完的時候,每一個人都應該有選擇新生的權利,而不是困在過去,說不清是固執還是執着,最後精疲力竭,歇斯底裏。

也許這一輩子她永遠不會再愛上別人,因為她知道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人能夠替代他在自己心目中的位置了,但她還可以去喜歡很多人,她還想去看看那些古書中的奇談是否真的存在,想去南疆聆聽遙遠的駝鈴聲,想去大海的彼岸,據說那裏有一個扶桑國,那裏的人們還穿着獸皮吃着生肉……

重活一世實屬不易,能夠擺脫籠中鳥的身份是上蒼的賜予,雖然她曾經恨過許多人,但是那些恨意都漸漸淡去,如果可以活得更好,她願意放下過去的愛與恨,天之高遠,海之廣闊,都該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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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哥哥科舉入士,她再去找弟弟,然後他們就可以一起周游天下,想到這裏,朝霧低頭無聲笑了笑。

白府門前漸漸地聚攏了人來,有女郎們尖叫:

“三郎三郎,那莫不是三郎。”

“自然是三郎回來了,哪個男兒郎生的這般俊俏!”

“疑,三郎扶誰下車哪?”

“白三郎,她是誰啊”

“三郎今日若不說,便不準入府去!”

……

“姑娘跟我來。”

朝霧只跟着白夜向前走去,臨進府前回頭看了一眼白沂。

他站在人群中間,白衣勝雪,眉目如畫,皎潔若仙,是讓人一眼就能記住的郎君。

那人群中的白三郎似乎有所感覺,朝她的方向看了過來,随着他這一轉眸,圍着的人也紛紛看了過來,這千千萬萬的瞳孔裏,唯有他的眼眸最為清澈,讓她腳步幾乎一頓,要絆倒在門檻上,好在丫鬟扶過她,她方才擡步朝裏走去了。

“白三郎有了旁人,可讓我們怎麽活啊!”

“三郎三郎,你說句話啊!”

……

在這之後白府的日子,朝霧過得甚是舒服,不同于之前的拘謹,明顯可以感受到下人對她态度的轉變,再不敢亂嚼舌頭根子,見了她都是恭恭敬敬的。

雖不明白他們腦補了什麽,朝霧不想想太多,反正想想也都是猜的,踩了也都是錯的,沒什麽好想的。

于是繡繡花,畫畫圖,看看書,平日裏有白府的小姐來找她玩,她也就應了,總之日子過得甚是悠閑。

只要她不去京城,那京城的一切就與她無關,兄長的學識相當好,中進士是早晚的事,等他中了進士最好去地方當個官,她就跟着過去,平平淡淡地過一生。

兄長若是個縣令,那就是地方上最大的官了,再沒人能欺負她,她還可以橫着走。想到這,朝霧不由美滋滋地咋咋嘴,她一輩子不嫁都沒事,誰敢對縣令的親妹子說三道四!

最好呢,弟弟能夠和他們在一起生活,然後時光就這樣過去,這樣就幸幸福福地過一輩子。

“兄長,這便是岑姑娘的心願了。”白三郎的書房內,白小姐對自己的兄長正色道。

“我知曉了。”書嘩的合上了,他垂下眼簾,答道。

接下來的一切,都如同朝霧想的那樣。

岑晏登進士,外放江南一個小縣城當一個縣令,雖與榮華富貴無關,但勝在天高皇帝遠,足夠她平安喜樂地度過一生。

唯一有遺憾的是她始終沒有找到她弟弟岑學,但她相信她的弟弟會回來與他們團聚,也許就在不遠的一天。

一轉眼的時間,又過去了三年。

古人詩中的“嫣然一笑,惑陽城,迷下蔡”很好地在她身上得以體現。岑晏除了關心民生大事外,還要抽出一大把時間處理妹妹的私事,譬如說哪家哪家又為争奪自己的妹妹而大打出手、争風吃醋之類的。

由于他政績不錯,三年時間裏從基層被調到郡裏,官雖升了,但是讓他頭大的是,妹妹的爛桃花更多了。

出于一個疼惜妹妹的兄長的心理,他覺得所有和他套近乎的男子都是沖着他妹妹來的,成了真冷面郎君。

當然了,這一切都是那些男子的錯,他的妹妹這麽溫柔美貌,受人追求很正常,那些人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鵝肉,想娶他妹妹還得看他答應不答應。

岑晏見他的妹妹絲毫沒有看上誰的打算,心想妹妹不嫁的話那他就養她一輩子好了,反正妹妹嫁給誰他都不放心,還不如讓他來照顧。

每逢三年一度的科考結果總是吸人眼球。

“據說今年的狀元郎極為年輕,聖上本想将公主嫁給他。”

“驸馬爺?”

“可他拒絕了……”

“這樣天大的好事,居然不要,這狀元郎的書怕是讀到肚子裏去了吧。”

“可不是嗎,平白的被聖上厭棄……”

……

年複一年,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直到——

這一年的大旱過後瘟疫肆虐,餓殍遍地,民不聊生,年輕的欽差大人奉皇命自皇城趕來,遏止這一場災禍。

岑晏所在的郡城還算好,沒有發生叛亂,死的人也不算多。

朝霧手執白團扇,半掩着面容,往郡府的下方觑去,看見被衆人簇擁着的欽差似有所感,向她的方向看來。

她一雙潋滟的美眸微彎,浸潤着滿滿的笑意。

欽差瞥了一眼她,又淡淡地移開視線,誰都不知道,他袖中的拳緊緊握住,複又松開。

眼底的神色複雜,更多是慶幸。

“白大人,你看這如何?”郡守說完一長篇大論,見他久久不語,出聲詢問。

“尚可。”他回了一句。

我不知你是否記得前世,然我們這輩子的故事,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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