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劇情真假有待商榷) (4)

什麽舉止儀态此刻全被抛之腦後,宿碧強壓着驚慌用力掙紮,“你放開我!”

這聲驚呼終于驚動了只有一牆之隔的兩人。

說是牆,其實只是一片壘起的草垛,像一片籬牆,轉角處正好将宿碧和阿琴擋了個嚴實,因此宋懷靳和程笙才沒能第一時間發覺她們的到來。此時宋懷靳一下就認出那是宿碧的聲音,他蹙着眉頭,三兩步繞到草垛背後,将這僵持的一幕收進眼底。

“放手。”宋懷靳沉下臉色,看了一眼知道這女傭沒帶什麽利器來,大概是沒有所謂挾持人質的打算。于是上前将宿碧攬進自己懷裏。

阿琴力氣不小,但那也是和女人相比。

“你在幹什麽!”程笙遲了兩步過來,但是也大概弄清了這一幕——至少阿琴帶宿碧過來是無可辯駁。

聽見這一聲呵斥,阿琴一瞬間收斂了所有神色,竟像什麽都沒發生一般垂眉順目的站在原地,雙手交握在身前,規規矩矩而又平靜的喊道,“先生。”

程笙的臉色不大好看,隐有怒色。

殺了馬匹,還故意将宿碧引到馬廄來……

“老李,讓人把她關起來。”

阿琴一僵,平靜的擡起臉,“先生,您要抓我?”

宿碧被宋懷靳攬在懷裏,手心還有些冰涼,她仍沒有徹底從驚吓裏徹底回過神來,不過即便如此,聽見阿琴這幾句話話和這一番反應也覺得透着太多的古怪。

她有些不安的擡頭看宋懷靳。

他安撫的笑了笑,又附身下來親了親她的額頭,“沒事了。”

“懷靳,你們先回別墅吧。”程笙勉強維持面上的平靜。宋懷靳聞言,看了他一眼,最後微微颔首,雖然臉色看着不大好,但終究帶着宿碧走了。

旁邊站着的幾個家丁立刻上前将孤零零站着的女傭給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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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問你,”程笙竭力壓制怒火,“你為什麽這麽做?”

阿琴定定的看着面前男人的臉,他即便是發怒,也讓人知道他原本是個脾氣極好的溫潤君子。

“先生為何送白馬給她?”

程笙愣住。

忽然記起這白馬從還是個小馬駒時就是她在飼養照顧,他怒極反笑,“你是舍不得我把馬送給別人?但你為什麽又把白馬給殺死?又為什麽故意帶她來看白馬的慘狀?”

他不明白。阿琴心裏平靜的默念這四個字。

她并不在乎那是否是她飼養長大的馬,他是馬場的主人,她只是為了他去盡心盡力喂養。但是,不該有別的女人接受這份好意。

不可以。

“對不起先生,是我太舍不得這馬了。”她垂下眼,“我自願接受懲罰。”

第 12 章

“還難受嗎?”

宿碧搖搖頭。

整個上午她的精神都不太好,在房間裏休息了會稍微恢複了些,但是午餐依舊沒有什麽胃口,總覺得那股血腥味萦繞不去。因此午飯後兩人就返了程。

“沒什麽好怕的,回去好好睡一覺。”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臉頰,确認不再是冰涼的溫度才放下心來。

宿碧乖乖嗯了一聲。想了想,又默默把頭靠在他肩上,聲音很輕,“我想這麽睡一會,可以嗎?”

宋懷靳第一次見她這種脆弱依賴自己的模樣,心裏軟了軟,“嗯,睡吧。”

……

這個夢不算太好。

入目總只有兩種顏色,白與紅兩種。兩者各自不成形狀,只是靜靜地纏繞在一起,她覺得難受胸悶,覺得喘不過氣來。

不知過了多久,她終于掙脫一般的驚醒了。驚醒時,還帶着些剛從睡眠中醒來的惺忪與朦胧,放在腿上的手無意識的動了動,像是要抓什麽東西似的。

忽然,一只修長的大手覆了上來,沿着女孩小巧細膩的手掌往上伸長了五指,宿碧迷迷糊糊的,被迫攤平了手,下一秒那只大手便将手指探入她五指的間隙,再牢牢的扣在一起。

十指相扣的觸感讓宿碧的意識明朗起來,她猶豫片刻,糾結着要不要繼續裝睡。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就聽見宋懷靳問她,“做噩夢了?”

宿碧含糊的應了。視野中正好能清晰看見自己的手幾乎沒入了他的手掌,溫暖的安心感漸漸浮現上來,她忽然開口問,“我是不是……特別膽小。”

宋懷靳忍不住笑了,“要那麽膽大幹什麽,還怎麽凸顯我的重要?”

宿碧聞言,埋了埋腦袋不說話,露出耳朵尖上一點紅暈。

“難道一個小姑娘見了那種情景還得面無異色才行?”他佯裝沉吟,“嗯……不過沒暈過去确實出乎意料。”

她像被針紮了似的猛地坐直,着急反駁,“怎麽可能暈過去。”

看見男人一臉笑意便知道自己又被戲弄,宿碧重新抱着他手臂再靠在他肩上,埋着臉不看他。

宋懷靳忽然覺得帶她去程笙的馬場玩這一回是個十分明智的決定。

回程總比去程快。宿碧看見宿宅大門時還有些不敢相信這麽快就到了。不過臨到分別時,她心裏竟然隐隐冒出不舍來。

以前兩人也不是沒見面過,每回宋懷靳也送她回來,但沒有一次的心情像今天這樣。

宋懷靳忍不住埋頭親了親旁邊的小姑娘,她眼裏欲言又止夾雜不舍的神情被他一眼看破,“怎麽了,舍不得我?”

宿碧立刻搖頭,“沒有。”

“嘴硬。”他低笑一聲又吻了一下。

宿碧擡手擱在他胸膛前推拒,被這個吻弄的說話也說不清楚,“我……我得進去了……”

宋懷靳卻親的情難自禁起來,他手無意識的環過她的腰,力道不輕的往自己懷裏壓。親吻間忽然發覺自己大概也有點舍不得這丫頭。

宿碧有點着急,“你別……一會門房看見了。”說完用力推了推,宋懷靳便半推半就的往後靠,手上力氣也松了,他挑眉,手擡起來微微用了力氣□□她十足紅潤的嘴唇,片刻後懶洋洋的道,“沒關系,反正沒幾天你就得搬過來了。”

他話沒說透,意思卻不難懂,威力也不小。宿碧發覺自己跟他待在一塊臉上熱度就難以消褪,“……那也是以後的事。”她只敢小聲嘀咕這麽一句,接着便推開車門要跑,結果被宋懷靳一把抓了回來。

“急什麽,我跟你一起進去。”

去程笙的馬場前他跟宿老爺子打過招呼,畢竟姑娘家夜不歸宿算他理虧,老爺子本來臉色不大好,是自己再三保證才被允許。這會人送回來,回來前還受了驚吓,他怎麽也得來賠個禮。不然老爺子有了意見,以後也不好收場。

宿青山在院子裏曬太陽。

“爺爺,我回來了。”

宿青山不慌不忙的睜開眼睛打量面前這對年輕人,宋懷靳跟着微微一笑,“爺爺好。”

老人心裏冷哼,面上卻看不出喜怒,只嗯了一聲,這一聲讓宿碧心裏有些忐忑,夜不歸宿,還是跟着外男一起,即便他們是未婚夫妻宿碧也心虛。

“帶阿碧出去夜不歸宿是我不對,我仗着未婚夫妻身份太掉以輕心。”說話的樣子看着謙和有禮,但宿青山依然覺得心裏不大暢快。他不了解宋懷靳,但他知道這個宋家的小輩并不簡單。

“你是男人,更是她未來丈夫,該多為她名聲考慮。”他看着孫女帶着些央求意味的眼神,只好硬生生改了話頭。

“爺爺教訓的是。”他頓了頓,不打算隐瞞什麽,“還有一件事……”

宿青山皺眉。

宿碧反應過來他這是要說今早上的事,看着爺爺的臉色心裏咯噔一聲,想了想轉頭佯裝疑惑看着宋懷靳,“還有什麽事?”接着不等他說話又像突然想起來似的,先一步說道,“爺爺,我今早上在他朋友的馬場被受驚的馬給吓着了……他很自責,因此說不能瞞着你。”

說着上前兩步挽住老人,“爺爺,這事也不能怪他。是我自己不小心亂跑。”

嘴上謊話連篇的宿碧不敢回頭看宋懷靳,只希望他能配合自己的謊言。

“你也知道自己成天亂跑。上回還把自己淋成落湯雞,最後麻煩懷靳把你送回來。”宿青山意味深長的看了宋懷靳一眼,接着看着旁邊的孫女笑眯眯的道,“既然這樣,那婚禮之前你就別輕易出門了。好好在家裏呆着吧。”

宿碧傻眼了,“爺爺?”

宋懷靳倒是了然,知道老爺子這是給他下馬威,婚前不想讓他們兩人見面了。

他不甚在意的笑了笑,“既然已經把阿碧安全送回來,那我就不打擾了。”

宿青山笑的很慈愛,點了點頭。

宿碧見男人步子動了動,眼看着就要離開,一想着按爺爺剛才下的“命令”,大概有一段時間見不成,于是猶豫片刻說,“……爺爺,我去送送宋大哥。”

……

“撒謊幹什麽。”他輕輕握着她下颌将一張小臉轉過來,微微一笑,“這麽護着我?”

宿碧辯解,“我……我是怕爺爺生你的氣。”解釋一句發現偏偏就是他說的那個意思,因此聲音愈發低了下去。她招架不住他這樣的目光,但又被宋懷靳的手困的退無可退。

宋懷靳不知想到了什麽,意味深長的盯着面前人,猝不及防叫她,“阿碧。”

“剛才叫我什麽?”

宿碧被他這聲“阿碧”弄的臉頰升溫,從小到大這樣叫她的人太多,可從沒有誰的嗓音能讓她臉紅心跳。

她磨磨蹭蹭道,“……宋大哥。”說完這三個字更不敢看他。

他松開手插進褲袋,好整以暇,“叫聲名字聽聽。”

宿碧嘴唇抿着,覺得說不出口。

“大概有段日子不能見面,”他語調裏似乎不經意帶了無奈,“這麽一個小小的要求都不能滿足我?”

“我沒有,”她解釋道,“我只是……還沒習慣。”

宋懷靳嗯了一聲,狀似理解了。但仍站着沒動,目光落在宿碧臉上,等待的意味不言而喻。

過了小會,她聲音不大的叫了聲,“……懷,懷靳……”耳朵尖都紅了。

幾個字硬是被他聽出可憐巴巴的意味,他手下意識的想從褲袋裏抽出來,動了些親吻的念頭,最後想起這是在宿宅,便有些遺憾的歇了心思。

“嗯,進去吧,不用送。”

宿碧心裏頭其實是不舍的,一想着這段時間見面難就不免有些恹恹,但是卻不好意思顯露出來讓他察覺。但她在宋懷靳面前道行當然不夠看,對他而言那神色就是明擺在面上,只差直接告訴自己。

于是準備下臺階的步子停住,回過神揉了揉她頭頂,“婚紗快回國內了,到時候試試合不合身。”

果然,面前本來少三分精神的人立刻擡起頭來,眼睛微微睜大。

宋懷靳勾唇笑了笑,這才轉身走了。

第 13 章

宋遠這兩天才發覺自己忙着手頭上的事,對侄子和宿家姑娘的事關心太少,不禁有些汗顏。于是抽了空不請自來的上門。

侄子的态度他拿不準,加上對工廠的事也是真的上心,因此便選這個話題做開頭,“工廠的事忙的如何了?”

“七七八八。”宋懷靳放了個杯子在宋遠面前,又開一瓶威士忌,再慢條斯理加冰,“各個關節都疏通的差不多。”

他說差不多那就算真的差不多。宋懷靳行商的手段他不算百分百清楚,但虎父無犬子,在美國時也能看出他的才能與天分。可婚期在即,工廠也面臨啓動,分身乏術兩頭難免難以兼顧。

“幾時動工?”

宋懷靳端起酒杯喝了一口,“一周後。”

“這麽急?”宋遠愣住。

“正準備給各處發請柬,不算快,跟我回國前預想的時間差不多。”

“可大半月後就是婚禮,你忙的過來?”宋遠正了坐姿又正色着勸說,“計劃不及變化。如果顧及不上準備,總不能在婚禮上讓你未婚妻覺得怠慢。”

“行程早已确定好了,貿然變更對開工後第一筆訂單的影響是必然的。”他語氣淡淡,“至于婚禮,左右有阿恒阿東,我也能盯着,工廠的事還不至于讓我忙的沒有分神的功夫。”說到這宋遠覺得耳熟,再一思索就立刻想起來不是自己從前說過的話?覺得這小子是半點不饒人。

于是幹笑了聲,“婚姻大事可不能散漫,人家一個小姑娘,你記得認認真真對待。”

宋懷靳聽了忍不住笑,這一兩個都直勸他認真,約好了似的。

“知道。”他壓下唇角,“退一步說,如果婚禮後再開工,整天忙的沒空陪她,那我新婚妻子會怎麽想?”

宋遠想不出道理不說,偏偏還贊同起他的道理,不知是不是惱恨自己容易倒戈,擺了擺手道,“行了行了,你自己好好把握。”

宋懷靳挑了挑眉,不置可否。不過宋遠想說的說完了,他倒還有些想提的事。

“二叔。”晃了晃杯子,裏面的冰塊叮零咣啷的響了幾聲,他狀似漫不經心的道,“最近忙着打理您那些房産土地?”

宋遠點點頭,“早前這些地沒什麽用,這會也沒用。早點周轉出去免得夜長夢多。”

宋遠是他父親的親弟弟,早前分地産時拿到不少土地,只是宋家後來舉家搬到美利堅,宋遠本來是沒跟着一起,後來為了給妻子治病就也一同過去了。這些土地都是随意打理着,也正因如此打主意的人不算少。夜長夢多這四個字也不能算錯用。

“宅子不動,就處置城郊的?”

“當然不動。”宋遠涼涼的瞥他一眼,“不然我跟你二嬸住哪裏?”

宋懷靳得了意料之中的回答,目光落在某一處若有所思,片刻後笑了笑,直截了當挑明了道,“那二叔不如把地轉讓給我,我替你打理。”

宋遠一愣,“什麽意思。”

“轉了土地總要做些別的,眼下實業是大風潮,二叔不動心?”他看着宋遠,“既然都是投實業,面前就有現成的,二叔何必舍近求遠。”

“你工廠不是早建好了,又要地做什麽?”

宋懷靳勾了勾嘴角,“我大老遠回國,怎麽可能就為了這區區一個紗廠。”

宋遠哼一聲,堵他,“你回國是為了成婚的。”

“我不想成這婚事,辦法多的很。”

宋遠立刻瞪他道,“說什麽呢?大逆不道的。”轉而很快回過味來,附身往前湊了湊,“不對,你這話什麽意思?對宿家姑娘上心了?”

宋懷靳放了酒杯,似笑非笑的,“二叔,先說正事?”

宋遠又哼一聲,“正事……”說着沉吟片刻才又道,“你對自己這麽有信心?自信還能接着開第二個工廠?”

不為區區一個,自然也不為區區兩個。真深究起來這事總是沒定數的。當然宋懷靳覺得說出來沒什麽意義,只是笑笑。

這一笑也足以讓宋遠明白他的野心。

“錢地兩清,或者以房東身份參與,我按盈利給您分紅。”宋懷靳問,“您覺得哪種合适?”

這語氣已然篤定。可宋遠也沒頭腦發熱到當即就做出選擇,他想了想,回道,“這樣,等你這第一個紗廠先開工再說吧。”

……

宿碧提前一天約鄧書汀來家裏幫她看看要試的婚紗,沒想到婚紗沒來得及打開,倒先聽了個大消息。

“在一起?”宿碧睜大眼,“這麽快?”

“哪裏快?我跟阿城都認識這麽久了。”鄧書汀說完滿目憧憬的倒在宿碧房間的床上。

愛上一個人總覺得對方千好萬好,這還不夠,同時還要想法設法苦口婆心勸朋友也與自己同一陣線,仿佛周圍人與自己同樣認同那人才是完滿的結果。鄧書汀眼下也是一樣,她想着想着便翻個身,興致勃勃的跟宿碧講起來:

“最初我只以為他是個氣度好學問好的男子,深交了才知道他實在是骨子裏透出的謙和。那日聽他在文學社裏講學,真如同書裏寫的滿腹經綸又芝蘭玉樹的書生……可惜這書生是我一個人的,旁人只能眼饞而已。”

說着更開心一分,“你不知道,那些女學生巴巴的盯着他不放,見我是他女朋友,哈哈,一個兩個的別提多失望!”

宿碧無奈,想了想問,“你父母知道了嗎?”

鄧書汀點頭,“知道,他們……還算滿意。畢竟趙家還是有些家底的。”

“雖然現在崇尚自由戀愛,但父母總擔心子女委屈,因此‘門當戶對’這一點過了你父母那關也是好的。加上你們兩情相悅,”宿碧笑眯眯的說,“恭喜你啦,書汀。”

鄧書汀聽了這話,愈發為自己戀情如意感到高興起來。這樣一來更恨不得身邊人人都像自己一樣戀情順利。也因此她很快想起正事,于是趕緊坐起來,“好啦,別光說我。快拿你的婚紗出來給我看看。”

宿碧聞言,心裏有些期待和緊張,默不作聲的把地板上一個巨大的紙盒給打開來。

打開後她站在一邊,彎腰提着婚紗最上端舉起雙臂,雪白的婚紗便立刻柔順的鋪展開。

一時間,兩人的呼吸都屏住了。

現在婚禮已時興穿婚紗,她們從畫報報紙上見過不少,款式都大同小異:立領擋半截脖頸,上身并不太貼身,規規矩矩作出肩線和對襟的紐扣。

可這件不同。

領子并不是立領,而是短短綴出的波浪邊,滾落着大約聚在兩側鎖骨中凹陷下去的那一處,還鑲着個精致的珍珠扣。兩只袖子也不是死板的西服似的樣式。肩臂處所用的綢緞似的布料盈盈的蓬起來,像一團瑩潤光澤的泡沫,手肘處收緊,小臂處又是廣袖似的撒開。

腰線也勾勒的極為細致。宿碧打量一眼,遲疑着思忖大概與自己的胖瘦正相吻合……

下擺就是簡單的底襯與白紗,整件婚紗濃淡适宜。

“這……”鄧書汀驚嘆的吐出一個字,打斷了宿碧入迷似的目光,她手裏捧着婚紗,默默回想那些看過的圖片畫報,沒有一件相似不說,細節也很難有雷同的。

“這婚紗可真特別。”鄧書汀贊嘆,“我可從沒見過洪城哪位太太穿過這樣的樣式。”說着心裏癢了起來,問道,“這婚紗是在哪裏訂的?”

宿碧怔怔的搖頭,“不知道……他說從國外運回來的。”

“怪不得,國外時興的國內一時半會根本難得一見。”說着鄧書汀便催促起來,“快換上試試。”

宿碧怕把婚紗弄髒弄皺,但不試不行,況且她心裏實在也期待并喜歡。她把婚紗放在床上,又讓鄧書汀幫忙,好一會才把婚紗穿好。

鄧書汀不由得哇了一聲,眼底隐隐浮現出羨慕神色,“等将來我跟趙城結婚,一定也要費功夫定做一件獨一無二又這麽漂亮的。”

鏡中的少女長發只是随意的披肩,但穿上婚紗後模樣卻像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似的。皮膚白皙嬌嫩,骨骼纖細身姿窈窕修長,腰間剪裁合宜勾勒盈盈曲線。待嫁新娘的臉上悠悠浮現紅暈,白中透粉的雙頰與水汽氤氲顧盼生姿的眼瞳相得益彰。

能稱作是芙蓉出水似的的清麗動人。

鄧書汀站在她身後,從鏡子裏看見這一幕,眼底羨慕之色游走,嘴唇不由得抿了起來。半晌突然別開眼又去看盒子裏,發覺還有幾個分開收拾的小盒子,便蹲下一一打開。

頭紗,皮鞋,珠寶。

她仔細端詳片刻,忽然拿起頭紗對宿碧說到,“還有這個呢,也戴上試試吧。”

第 14 章

宿碧是過了幾日才得知宋懷靳工廠這兩日就要開工的消息。宿青山發了火,一拍桌案冷哼一聲,“這小子就是不把……不把宿家放在眼裏。”

其實他原本是想說的是那小子對未婚妻不夠重視,但又怕孫女聽了傷心。

宿碧心裏說不清什麽滋味。

對于自己的婚事,她起初是緊張和忐忑居多,或許還有幾分抗拒。後來……就是單純的期待。眼下婚禮在即,她又怎麽可能不期待能得到珍而重之的對待。

但她也知道,他回國為的不僅僅是婚事。

“爺爺,別生氣了。”她在老人身邊坐下,“工廠這時候開工,大概是有原因的吧。”

宿青山神色複雜,想着孫女受了委屈卻反過來還要幫宋懷靳說話,心裏愈發不舒坦。即便他也明白宿碧的話不無道理。

“你不用替他說話。”

“我……”宿碧想了想,道,“總之只要婚禮能準備完善就好,相信宋大哥心裏有數。”

宿青山長舒一口氣,有意緩和了臉上的神色,“行了,我去書房待一會,你回房吧。”

“那……”宿碧又看了眼一旁的請柬,猶豫問道,“工廠開工儀式時我們去嗎?”

“去什麽?不去!”宿青山一柱拐杖起身,“儀式後才是婚禮,沒道理被怠慢了還上趕着去貼臉,我丢不起這個人。”說完就悶聲上樓。

宿碧默默站在原地,到底沒追上去。想了想把請柬夾在一本放在矮幾上的書裏,這才慢騰騰的回了房間。

關上門,她往後仰倒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胡思亂想起來。想了半天又覺得自己沒事給自己找不痛快。有幾分難受不假,但并不是需要耿耿于懷的程度,人但凡做什麽總是有自己的想法道理。

于是她翻身坐起來,打算看看書,好讓自己沒工夫總想這些。

書剛看了一頁,門便被輕輕叩了三聲,“小姐?”

許媽?宿碧放下書,起身打開房門。門外許媽正端着托盤,裏面放着茶點。

“我來給你送點吃的。”許媽說着又叮囑,“小姐記得看書別埋着頭太久,要不時擡頭歇歇眼睛。別把眼睛看壞了。”

“知道啦,謝謝許媽。”宿碧笑眯眯的應聲,說着低頭拿了塊點心放進嘴裏,清香軟糯,連帶着心情也好了不少。

許媽卻沒走,遲疑着又喊了聲“小姐”。

宿碧擡起頭見許媽欲言又止,不由得放下手裏的點心,疑惑道,“怎麽了?”

“老爺他生氣,也是因為見不得你受丁點委屈,所以你也不必因此更難過。”許媽笑了笑,語調溫和慈愛,“我看未來姑爺是個有才幹的人,以後會好好對待小姐的。”

宿碧心裏暖了暖,知道許媽這是安慰自己,不想讓自己難過。“我明白的,我也只是一時有些不開心,現在好多了。”

“那就好。”許媽稍稍放了心,又覺得另一個擔憂不如一不做二不休也問了,便隐晦的問道,“小姐你上回……跟宋先生一同出游時,是自己住的一個房間還是?”

宿碧一時沒察覺許媽話裏深意,一頭霧水回道,“自然是一個人住,不然能和誰一起?”

話音剛落,目光對上許媽眼神,電光石火間她忽然就明白了。跟宋懷靳一同出去……許媽這是擔心……

“許媽你想什麽呢!”宿碧臉通紅,立刻辯駁,“我怎麽可能……不是還沒……”

許媽徹底放心,拉着宿碧的手語重心長,“并不是我想多問,只是怕你一時糊塗吃了虧。老爺再關心,這些事到底是不方便問。”

宿碧垂着腦袋,紅着臉點了點頭。許媽在宿家待了好些年,于她來說算半個長輩,這份關心她自然了解。

……

洪城的北成紡織廠開工儀式兩天前,隆裕大飯店就被整個包下布置成宴會場地。因此有不少人感嘆其大手筆。

儀式舉行這天,隆裕門前的大馬路破格封了,專為來隆裕飯店的客人所用。一輛輛汽車陸續在飯店門前停下來,出現的大多是商政名流。

“你這手弄的可真夠大張旗鼓。”程笙搖搖頭,無奈笑道。

宋懷靳從跟人握手後的間隙裏抽空回道,“讓人忌憚不知比讓人排擠質疑好多少。洪城實業雖說起步不久,但老牌工廠也不少了,這手是專給他們準備的。”

談話間又有兩人走近。

杜紅音摘了手套伸出手來,紅唇一勾無限風情,“恭喜。”

宋懷靳似笑非笑伸手回握過去,不過一兩秒便松開手,又去跟慢了兩步走上來的顧東博握手。

“叔叔阿姨不來?”顧東博問。

“不來。還得過兩天才到上海,然後再到洪城。”宋懷靳不以為意的笑了笑,“畢竟他們只為參加婚禮。”

杜紅音聽了,神色倒也沒什麽變化,“不知道婚禮請柬我們有沒有份?”

“自然有。”

顧東博忽然将手搭在杜紅音肩上,幾不可察的拍了拍,面上卻笑着詢問宋懷靳工廠近況。

杜紅音攥緊手心,将原本想說的話吞進肚子裏。她知道顧東博怕自己失态,他提醒也好,總之自己在宋懷靳身邊已待了這麽久,不急這一時半刻。

等兩人又走遠和別的人寒暄,程笙才蹙眉問道,“宿老先生和你未婚妻呢?”

“大概不會來。”宋懷靳若有所思。

程笙一怔,半晌嘆了聲,“情理之中。”

“別光說我的事。”宋懷靳端起手裏酒杯喝了一口,卻忽然想到一會少不了應酬,便索然無味的把酒杯随手放在一旁,“說說你。上回的事解決沒有?”

程笙反應片刻明白過來,“你說阿琴?”

宋懷靳點點頭,不置可否。

程笙知道這事該給好友一個說法,他沉默片刻道,“我給了她一筆錢,把人給打發走了。”

不遠處忽然傳來一陣哄然的笑聲。杜紅音被幾位男士圍在中間,手裏拿着一支高腳酒杯。有人說“不知大明星肯不肯賞臉”,她輕笑一聲,仰頭喝盡杯中的酒。喝到一半時微微側身看向宋懷靳,滿場男士中他依舊醒目,卻發現他只專心與他人寒暄,眼底神色便黯淡了些。

程笙将一切盡收眼底,沉吟片刻,對好友說到,“你跟杜小姐的事怎麽處理?”

“怎麽了。”宋懷靳回頭問。

“你跟她的事在美國也沒瞞着什麽人,但畢竟回了國,你又要結婚了,無論如何收斂一些。”

宋懷靳笑了笑,正要說什麽,卻又有幾人走近了搭話。話題不了了之。

……

“家宴?”

宿青山颔首,“先前他們在美國的事的确棘手,難以脫身。眼下特意提前幾日趕到洪城,就是想在婚禮前見一面,免得突然。”

“這會突然說要見面也突然……”宿碧忍不住憂心忡忡的回一句。

“他們也是怕有什麽狀況不能提前到,免得空歡喜一場。他們昨日已到了上海,這才給的消息。”

宿碧腦中關于宋懷靳父母的想象已天馬行空的開展起來,“……爺爺,我緊張。”

“緊張什麽,他們吃人不成。”宿青山拍拍孫女的腦袋,“我跟他們見過幾面,都是溫和懂禮的人,再說,他們既然記挂婚約,便是承認你。有什麽可緊張?”

“真的為人溫和?”

“騙你做什麽。”

宿碧稍微放下心。但事出突然又素未謀面,宿碧心裏一直記挂着這事,晚上便有些輾轉反側難以入睡。

她擔心他們不喜歡自己。

長大以後許多心事都難對爺爺說出口,同齡朋友裏要好的只有鄧書汀。因此她第一時間就想讓好友幫自己拿拿主意。好在鄧書汀近來雖然受趙城影響突然醉心學業,碰上宿碧的求助也樂意幫忙,第二天就來了宿家。

宿碧打開衣櫃,苦惱萬分,“穿什麽好?”

鄧書汀想了想,又去打量她回憶裏的衣物,這才說道,“穿你平時的衣服足夠了。別的衣服也不是你的風格,突然換了你自己也不習慣,往後也是要露餡的。”

“平時的衣服?會不會顯得不夠重視?”

鄧書汀無奈道,“你也說了家宴而已,不要太随意就好。”說着在衣櫃裏挑選,“幫忙幫到底,幫你把要穿的選出來如何?”

宿碧忙點頭。眼巴巴的模樣讓鄧書汀忍不住伸出魔爪将她頭發揉的一團亂。

“你!”宿碧胡亂理了幾下,趁鄧書汀不注意就要以牙還牙。

兩人一觸即發的笑鬧起來,将選衣服的事暫時抛在腦後。許媽原本端着點心上樓來,卻在門外聽見兩個小姑娘的歡聲笑語,高興又無奈的笑了笑便下樓了。

一晃就到了兩家見面的日子。

宿碧原本真的以為婚禮前都不能跟宋懷靳見面,卻沒想到不僅能見面,還同時要見他的父母。因此一路難免又高興又忐忑。

說是家宴,地方卻不是定在家裏,不過也不是在宋懷靳工廠剪彩儀式的隆裕飯店,宿青山得知這點時臉色好看了許多。老人家掐着時間點去,等祖孫二人到的時候宋家夫妻倆和宋懷靳都已到了。

穿長旗袍的侍應生引人去了樓上的包廂,打開門,裏面原本坐着的三個人都站起了身。

宿碧雖然緊張,卻告訴自己要落落大方才行。進了包廂也不敢看宋懷靳一眼,頂着男人專注帶笑的目光也只敢站在爺爺身後笑不露齒。

宋母一眼看上去是知性溫柔的女性,眼神看起來卻非一味對丈夫和生活順從,反而顯得有些精練,讓宿碧很有好感。而宋父看上去雖然有些不茍言笑,但她回想到爺爺說的“為人溫和”,心中算稍微有些底氣。

幾個長輩長久沒見面,寒暄不停。

從爺孫倆進門起紀敏和便暗暗打量宿碧。小姑娘年紀雖小,但眼神神态與舉止都大方得體。目光也溫柔澄澈,看得出是個簡單善良的好姑娘。更不用提外貌也是清麗漂亮的,她只覺得越看越滿意。

他們夫妻倆一直惦記着婚約,一是遵守諾言,二是信得過宿老爺子的教養。老人一身學識風骨,料想養育在身邊的孫女也不會差到哪裏去。

好在三人還記着這對未婚夫妻,意猶未盡停了話頭。宋遜嚴肅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看着宿碧問道,“是阿碧吧?”

第 15 章

宿碧笑盈盈回了聲是的,又有幾分羞赧的道,“叔叔阿姨你們好。”

紀敏和上前兩步,笑眯眯拉過宿碧的手,“阿碧別客氣。你小時候我跟你宋叔叔都抱過你呢,你不知道罷了。”

宋懷靳站在一旁,看着她被自己母親拉着不松手,臉頰漸漸染上一層淡淡的紅暈,眼眸亮晶晶的,有問必答又笑的溫溫柔柔無比耐心,忽然就有點明白父母一直念着這個兒媳的原因。

忍不住勾唇笑了笑,又奇怪二老怎麽知道這小姑娘有多可愛。

“坐下聊吧。”他忍不住打斷,順手拉開面前一把椅子示意宿碧過來坐,但又想着她從進門就忽略自己的模樣,幹脆出聲提醒,“阿碧,坐這來。”

宿碧忍不住瞪他,心裏埋怨他的舉動。怎麽說也該請長輩先入座,萬一他父母不高興了怎麽辦。

然而夫婦兩個卻沒想這麽多。他們移居美國已久,對這些不像國內看的重,又知道自己兒子的性子。眼下見他這麽紳士對待未婚妻只覺得高興還來不及。

宋懷靳接到她埋怨的目光,唇角笑意更盛。

那邊夫妻兩個已經在招呼宿老爺子落座了。

宿碧擡手把頭發別在耳後,默默走過去坐下。宋懷靳又抽出另一把椅子坐在她旁邊。圓桌并不小,衆人圍坐着,她右手邊是宿老爺子,左手邊就是他。宋遜和紀敏和則坐在宿青山右手邊,她一擡頭便能看見紀敏和充滿善意的目光。

侍應生默默上菜,而宋遜與紀敏和都是健談的人,因此包廂裏倒也顯得十分熱鬧。

“有兩件事,我們必須賠個不是。”

大家都還沒動筷,宋遜覺得不能等,此時說最好,再不說就太晚了。“第一件,是我跟懷靳母親兩個因為要緊事脫不開身,沒能一同回來商量婚事,實在是對不住。”

“我人雖老,卻沒糊塗,不到不講道理的地步。”宿青山笑道,“這個我們都能理解。”

宋遜微微颔首,“不論如何,歉意必須傳達。”說完頓了頓才接着道,“第二件是懷靳的不是。”

才說了個開頭,父子倆心意僅僅一個眼神便能相通。宋懷靳主動接過話頭打斷了父親,“這事該由我本人賠罪。”

男人翩翩紳士風度,看着誠意十足,“迫不得已将工廠剪彩開工放在婚禮前,是因為我怕新婚後太忙讓阿碧覺得冷落。但爺爺放心,婚禮的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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